作者: 鲸鱼 一些相关的话1、放映员的角色、张译的角色,导演说都跟导演本人关系不大,而是他的年代印记。
2、两年后的内容为补拍,柏林片长105分钟、国内公映片长104分钟,其实包含一些删减+新增内容,导致总时长差别不是很大。
3、删除点1:张译角色,越狱的背景,女儿的死(其实是争着扛面袋后被倒下的车压死);4、删除点2:范伟角色,本善良,在那个时代有自私的一面(工作升级、保护儿子等);5、删除点3:刘闺女角色,“我也挺想我爸的”这句台词其实很明显的暗示她爸爸早挂了。
6、数字电影发展以后,胶片现已终结,本片是导演对于胶片年代的记忆。
所以片尾那帧“一秒钟”的胶片被沙漠淹没,寄托胶片时代的结束,错过就是错过了,只是留下回忆…7、电影里《南征北战》女观众不爱看的台词,都是拍摄时群众自己发挥的,女观众就是爱看有点感情线的故事。
那个年代,讲集体、爱国主义、英雄主义难得出一部《英雄儿女》讲儿女情感的,所以当年会轰动,以及难忘…8、导演说:男女主演的哭戏、情感戏都是一遍过,因为情感的东西无法复制。
9、电影关于“聚集看片”的怀旧场面描述,疫情后看,会更有感触。
10、张艺谋说:大银幕的魅力,和多媒体不同,一起看电影那种共享的磁场,很感人,是一种狂欢与梦境。
11、范伟清洗胶卷、大循环那几场关于放电影的戏,堪称“电影放映员的技术普及片”。
12、导演跟张译的合作,两人在片场开玩笑相约15年后再拍一部《两秒钟》。
13、张艺谋自己是西北人,所以故事背景选址在大漠荒芜的地区。
14、导演张艺谋至今不用微信。
15、《一秒钟》片头龙标显示为:2019年006电审故字。
16、在中国拍电影,就是遗憾。
放电影的车开进村子,原本安静的小村庄苏醒了。
人们奔走相告,孩子们也快乐得像飞起来。
放映机开始调试,白色的幕布被挂起,音响设备也连接妥当。
全村的人早早地搬着小板凳坐在村头的广场上,盼着太阳早点下山。
天色暗沉,灯光打在幕布上,人们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经过漫长等待,放映机终于转动起来了,每一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块闪动着影像的大银幕……这段三分钟的短片,是2007年戛纳电影节60周年的短片集《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电影》其中的一段,名叫《看电影》,导演是张艺谋。
片中那个用好奇的眼睛注视着放映机,却又在电影开场之后睡着的小男孩,很有可能就是张导自己过往的投射。
他对儿时看电影的经历有着难以磨灭的记忆。
13年后,这个片段被放大,用一个更加戏剧性的、也更能产生共鸣的故事来回望那种憧憬与渴望。
这就是《一秒钟》。
看过之后,我发现它其实是一部纯爱片——一位从影40年的导演对电影,尤其是胶片电影至真至纯的爱。
胶片·情2018年,张艺谋的导演处女作《红高粱》经过4K修复,在内地重新上映。
修复版的画面更加清晰,漫天深红色的结尾也不再模糊不清。
然而,又有多少人看过胶片版的《红高粱》呢?
它带着划痕、噪点,画面也会不时抖动,然而这种粗粝的跃动仿佛被赋予了原始的生命力,一如电影里那片黄土地上人们的朴实和野性。
可能很多人都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看胶片电影是在什么时候了,但数据是可以作证的:数字放映机早在8年前的普及率就已超过九成。
2016年,国内最后一条胶片生产线关闭。
胶片电影的时代实际上已经与我们告别了。
站在数字电影时代的起始端,导演张艺谋始终心心念念着胶片电影的种种。
“胶片哗啦啦转动的声音,带出一种久违的味道和情感,让人感动。
”在他听来,放映机发出的声音几乎是全世界最动听的音乐。
于是,一直认为拍电影是随缘的张艺谋,对《一秒钟》产生了强烈的创作冲动。
这样一个想法在脑海里酝酿了很多年,让他魂牵梦绕。
后来这种记忆的烙印被重新镌刻在了电影中。
在《一秒钟》里,我们能够看到人们对胶片电影是何等的喜爱和狂热,甚至无关乎具体是哪部电影,只是跟电影本身有关。
两个月才能看到一部电影的他们,每一次放映电影都像过节。
放映电影的范师傅,也被人尊敬和仰望。
放电影的那一天,他就像一个皇帝。
当大银幕上出现熟悉的歌曲,每一个人都会跟着旋律合唱,集体仪式感扑面而来。
电影放映结束后,人们恋恋不舍,一旦影院有动静,他们随时准备着再回来。
对于那个年代的人来说,看一场电影就是一次狂欢,是一种如同仰望星空般的憧憬和快乐。
如果电影胶片意外受损,导致电影无法按时正常放映,那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抢救胶片,就像抢救一个濒死的人一样十万火急。
人们用床单小心翼翼托着胶片,如同朝圣一般进到影院里。
用筷子挑头,像晾挂面似的把胶片晾到绳子上。
用蒸馏水冲洗后,再拿扇子扇出徐徐微风。
这一连串抢救胶片的手法,其实都来自于张艺谋自己的亲身经验。
越是贫瘠之地,越需要电影这样的港湾。
片中那一大片风沙漫天的沙漠,就象征着当时人们精神的荒芜与干涸。
每个人都是张九声,都在寻找让自己不会在动荡岁月里迷失的庇护所。
如同那两格胶片被埋入了沙中,那段不愁没有观众的时光也已经远去。
留下来的,只有那份共同的悸动,跟每个人的记忆都有关系。
而这份共情,80后、90后也一样能够体会。
且不说他们少数人赶上了胶片时代的末期,其实80后们也曾执迷于小霸王游戏机和网吧团战,会在偷看一期节目后给电视机降温,90后也有把磁带放进复读机里听歌,淘到一张DVD光碟就能兴奋好几天的时候……这些童年记忆,同样可以与之比肩。
为年少时所爱谱写一曲挽歌,张艺谋做到了我们每个人都想做的事。
小人物·情张艺谋和编剧邹静之为这部电影设置了三个人物,并涉及到三种亲情关系。
一卷胶片拷贝,原本素昧平生的他们被联结了起来。
张译饰演的张九声以一身落魄的形象出现在风沙里,他的过去被吹得无比凌乱,但他的眼神里透出一种笃定:他只为一个目标而来,哪怕换来的仅是一秒钟的温情。
张译为这个角色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形象,他每天只吃一顿饭,暴瘦20斤,就连导演都担心他把身体熬垮了。
但他明白,只有外形像一个逃难的人,他才能更好地去揣摩角色的心境。
同样处于困境中的,还有一个叫刘闺女的小姑娘。
她跟弟弟相依为命,由于弟弟惹上了麻烦,迫不得已打上了偷胶片的主意。
一个偷,一个追,电影里张九声和刘闺女就是以这样的关系贯穿始终,但在这场互怼的“战斗”里,他们也因类似的遭遇而彼此心生怜悯。
饰演刘闺女的是今年20岁的刘浩存,她经过了两年的专业训练,抓住了那“三千分之一的几率”,成为了新任谋女郎。
她的表演也成为观众对这部电影最大的期待之一。
张艺谋导演曾说过,电影的技术虽然在变,但是对人的情感、命运和人性的关注是不变的。
《一秒钟》里就不乏百感交集、令人扼腕的感情和人物命运,对于人性的描摹也足以让人会心一笑。
范伟饰演的电影放映员,被小镇里的人尊称为“范电影”,走到哪里都被人敬重。
但是当他遇到一无所有的张九声,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张九声的狼性被激发出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即便是高高在上的范电影,也不得不暂时屈从。
尽管范伟如今已是公认的实力派影帝级演员,但他自带的喜感依然掩藏不住,想必观众也会在他的表演中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三个人物,像极了电影放映机上的轮轴,他们三个彼此牵扯,带动了整部电影的运转。
看完《一秒钟》,你可能会想到《我的父亲母亲》,那个遥远的梦里,有扎着小辫、穿着棉袄跑远的女孩。
可能会想到《山楂树之恋》,想到那种安安静静的感觉,仿佛能听见时间流淌的声音。
也可能会忆起《归来》,着眼于小人物飘摇坎坷的命运,举重若轻抚摸至深伤痕。
但《一秒钟》就是《一秒钟》,是导演写给电影的一封情书,也是给这个时代的人们一台永动的时光机。
电影拍摄过程中的艰辛原本也值得一书:在敦煌开机后不久就遇上沙尘暴,还下起了冰雹;天气太炎热,汽车的水箱都爆了;导演张艺谋在电影筹备期同时推进9个项目,常常忙到凌晨3点。
不过这些细节都完好地保留在了电影的幕后纪录片中。
观众当下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感受《一秒钟》里那一段斑驳的过去,以及一场场不动声色的悲欢离合。
我们为什么那么深爱电影?
如果你被《一秒钟》感动,你或许就能找到答案。
怎么说呢,我不喜欢的电影,我很少会刻意写影评批评,一般喜欢的才会写,毕竟就好像食物,你喜欢吃的,赞不绝口,难吃的,一句两句就可以囊括。
为烂片写影评,其实是非常浪费时间的事情。
但是张艺谋的《一秒钟》,也不是简单的好烂的范畴,还是多聊几句,非影评。
首先,《一秒钟》这个故事是崩塌的,老谋子喜欢用特殊时代作为背景,这种创作技巧其实是双刃剑,电影版《活着》其实比余华的原著要讨好审查太多太多,但是仍然没有受到审查的青睐,但是为张艺谋带来享誉世界的生于。
很多人喜欢电影《归来》,但是实际上,《归来》也有《一秒钟》问题的端倪,就是把剧情的核心冲突,给到那个隐喻的时代,把人物的悲剧,隐身在时代里,另外我说过很多次,《归来》只有巩俐的神演技,陈道明老师真的是戏剧演技,电影演技还是太刻板而浮夸了。
我知道很多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非常喜欢陈道明,但是他演电影的演技,一言难尽。
最有演技风格代表的,就是《无间道3》。
电影是这样的,我们在看电影,需要一个理由,也就是如何从走进影院,坐下来,到融入故事,最后共情。
张译这条线的故事,虽然有剧情的阉割,但是从报道幕后补充的细节,仍然不足以让我们有所共鸣。
对比《天堂电影院》多多最后的那个神级彩蛋,它的呼应是非常细腻,朴实且厚重的。
张译的演技毋庸置疑,但是这一次张译实在缺乏对手的互动。
范伟的演技不遑多让,但是角色和台词的设定,喜剧不合时宜,完全游离在电影风格之外,你看范伟的表演,就感觉在春晚小品《卖拐》的部分。
这种跳脱感,立马让角色有了既定印象的侵袭。
这在范伟以往的电影作品里,是罕见的。
好比什么呢?
邓超演张译这个角色,突然在剧中唱“无敌是寂寞”,或者喊一句“we are family”。
范伟老师这一次的表演,真的是很差。
小女主的演技就不说了,青涩,游离于张译范伟之上,而且从预告片就感觉隐隐出戏的造型,虽然顶着鸡窝头,也做脏了脸部,但是整个手部的皮肤,一眼就是富养家庭的孩子。
张艺谋选角向来精准,不管是巩俐,章子怡,董洁,周冬雨,都有一双会演戏的眼睛,但是这一次的小女主,眼睛清澈到,不谙世事,完全不符合这个角色的人物设定。
真正遭受苦难的人,眼神里的纯真,是有忧虑和忧郁感的。
就好像当年希望工程那张有名的大眼睛照片。
小女主这个角色,需要有光的眼神,但不是毫无故事和磨砺。
我是非常期待张艺谋的新片的,前几天我还说国内的观众对张艺谋陈凯歌和冯小刚等导演太苛刻了,没有想到今天张导就用这么一部作品打脸我。
这部电影不是烂不烂的问题,而是剪刀手让它支离破碎,而张艺谋的自我时代迷恋,同样让审美和表达支离破碎。
除了张译的表演,其他的几乎一无是处。
被送选至柏林电影节,却临近放映前因“技术原因”被紧急叫停,历时近两年删改,重拍,再次定档,又被金鸡奖宣布撤片,甚至传出了二次“逃跑”的传言……即便放眼整个中国影史,《一秒钟》上映过程之艰难滑稽,也是难有匹敌。
无论如何,“国师”的新作总算见了天日,这一年多里,撤档也让人对《一秒钟》有了更多的遐想:究竟是怎样的故事会遭到这种待遇?
它是不是特别的沉重,悲惨,反叛?
但我想很多抱着“禁片”期待,以为会看到另一部《活着》的影迷朋友,看完后恐怕会感到有些错愕,一方面这竟然是一部黑色幽默风格的轻喜剧片,一方面故事完整顺畅,如果不说,几乎不会觉得被改动过。
剧情动线非常简单:要做灯罩赔给邻居的刘闺女想偷走胶片,要看电影的张九声想追回胶片,要工作不出差错的范电影想把胶片正常的给大伙播了。
“偷电影”“还电影”“放电影”,这三个词基本就可以概括整个片子。
诚然,这些简单的小事儿在张艺谋的导筒下仍然很精彩,将几位角色间的关系,来回较量的过程编排的曲折又充满趣味,但似乎并没有什么触及红线的地方,稍显沉重的无非就是张九声对着女儿的影像流泪那部分,似乎也在“合规范”的范畴里。
但事实上,它被删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题眼:张九声的女儿早已去世。
这个背后真相在电影中藏得极为隐秘,但仍有三处线索保留下来。
第一处是在放映室,张九声对电影望着出神,范电影问“你女儿多大了?
”时,他忽然顿住了,过了会儿才回答道“十四岁”。
张九声的停顿,是在犹豫要不要回答真实的答案:她已经死了。
第二处是在影厅里,刘闺女挡住银幕质问张九声为何吓坏她弟弟,怒吼“面粉袋子怎么不压死你女儿才好”,张九声闻言脸色大变,一脚把刘闺女踹下。
张九声的反应过激,是因为对方戳到了他真实的痛处。
最有说服力的是第三处,张九声出狱后,在村子里与刘闺女重逢,去沙漠中寻找相片的场景。
这一段自然是为了过审的重新补拍,主要目的也是给两个角色一个结局交代,但如此安排却对张九声这个人物提出了一个与电影看似逻辑不符的问题:他出狱后,不应该第一时间先去找自己的女儿吗?
如果说之前是逃狱不方便见,那现在已不是戴罪之身,怎么反而还要回到这个与他无关的村子里,去找女儿照片而不是女儿本人呢?
因为女儿已经死了。
在“张九声的女儿早已死去”这件事被揭露后,你回过头再看整部电影,会发现许多人物动机都更加合理,许多情节也变得更为深刻。
诚实的说,电影刚开始我对张九声的行为有些不理解,即便当中有女儿的新闻简报,为了“一秒钟”画面如此执着还非要看一百遍,在沙漠里对那一格胶片那么在意,未免太过于夸张。
可他女儿死了,一切就都说的通了,他再也见不到他女儿了,那个贫穷的年代,唯一还记录下他女儿容貌的,只有那一秒钟的胶片。
所以他拼了命的也要保住它,要看它,所以在电影播放的那一刻,他的泪决堤般涌下,因为那是他最后的念。
这也解释了他为何那么在乎那卷胶片,却还是对偷胶片的刘闺女百般宽容,给她分食物,帮她出头,因为在刘闺女身上,她看到自己女儿的影子,那个同样“没了父亲”,只好靠自己努力来生存的女儿。
而这一真相的删去,让这些本该在电影里昭然若揭的表意瞬间消散。
与张九声女儿之死同样不得而知的,便是其死因,虽然片中没有多少线索,但仍可以从人物性格中窥见一二。
张九声性格果断,又很爱女儿,如果他能为了一则女儿的新闻简报逃狱,那我想更能为女儿的死逃狱,可显然片中是他唯一一次,那么应该就和刘闺女所说的一样,是被面粉袋压死的。
所以他才会在看电影时感慨“一个孩子为什么要扛这么重的东西。
”,或许他真正感慨的是,你若不扛这袋面粉,你还能好好的活下去。
于是我们终于能大概脑补出这部电影最原始的故事是怎样:因为一个时代背景下被严打的罪名(片中是打架,但原版或许是更敏感,更无辜的原因),张九声倒霉入狱,他妻子早已去世,只有女儿,可女儿因为他是罪犯,从未去探望过他。
张九声一年一年的等着,终于等到了女儿的消息,她死了。
张九声悲痛欲绝,又紧接着得知了女儿登上新闻简报的消息,抱着见女儿“最后一面”的心,他逃了出去,他找到了有女儿的那卷胶片,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影院里看见女儿,几年未见的女儿,已经长大的让自己认不出来了,也不会再长大了。
播音员声音欢腾,片中人笑脸盈盈,可张九声只有眼泪落下来。
银幕上虚假欢乐的新闻简报与银幕下残忍的真相,形成巨大的讽刺。
在那个时代里,每场悲剧都要被粉饰成喜剧,每场喜剧又酿造更多悲剧,而这些悲剧,再变成新的喜剧,令所有人都活在荒唐之下。
一如《一秒钟》,你以为它是喜剧,可事实上,那些“喜”只是生长在更庞大的“悲”之土壤中罢了。
最初版本张九声女儿之死的情节本来该在哪,我们已很难再去断定,但我想应该就在放映室场景中,或许就在张九声说出“十四岁”之后,他低下头又补充一句“永远都是十四岁,她死了。
”这样一句台词要不了多久,差不多也只要一秒钟。
但这至关重要的一秒钟,没人再能看到。
想必许多观众会同我一样,对最终呈现的《一秒钟》感到些许意外:它竟然是一部如此“简单”的电影,主线就聚焦于为了看逝世女儿的一秒钟影像而选择逃亡的张九声(张译饰)和被迫偷胶片做灯罩的刘闺女(刘浩存饰)两个人身上。
简单的三天两夜的故事情节、简单的萍水相逢的人物关系。
对于不断在风格上“求变”但始终追寻某种“史诗气质”的张艺谋而言,这部电影兴许就是他职业生涯中在构成上最为简单、一目了然的作品。
而这种简单又有如片中连绵不绝的沙山一般,表层之下承载着的是复杂精确的设计、沉重的时代记忆和无法被言说、只能被感受的“无言之言”。
拍摄这部电影,就如同挖掘出最终被风沙所掩埋的两张胶片。
而理解这部电影,我们首先需要知晓的便是“风沙”与“胶片”对片中的主人公们都意味着什么。
片名《一秒钟》,不仅是指张九声的女儿在去世前的最后影像(或说是遗照)的时长——她活了一辈子,只留下了一秒钟;同时也对应着张九声在当时得知这个消息后做出的逃亡和一系列抉择——他为了看一秒钟,甘愿搭进自己的一辈子。
一秒钟的时间,足以让一个父亲最后的“纪念物”被瞬间丢弃、一个人的尊严被瞬间碾压;也足以让两个被绑在一起的陌生人,在看电影的同一秒钟里,通过对方同时想起自己的女儿与父亲,获得瞬间的温暖。
最终,一秒钟被当做一种丈量历史与人生的尺度,须臾之间,一生的重量,就压在了一秒钟里。
张艺谋在电影中,让两位主角对此做了许多“有声”与“无声”间切换的传达,尤其是一些哭戏上的层次,成为了一种“无言之言”。
比如张九声在与刘闺女在开场搭车回村时,通过两人互相扮演对方的父亲和女儿,把主角的凄苦身世揭示而出,身世的凄凉与人生的愁苦,凝缩在刘浩存说笑时突然眼泛的泪光;而这份苦难所带来的一份不得已的狡黠,也在她反复多次的偷窃行为中得以一览。
又如在看完《英雄儿女》后,张九声想要反复观看女儿的一秒钟影像,他的头深深地从放映窗口里探出去,再往回头一顾,麻木的脸上瞬间连续掉下豆大的泪珠。
这里可以看出张译在表演时所体认到的作为父亲的多重情感。
张九声在进去的时候女儿8岁、影像中是14岁,六岁的年龄差让他在第一遍观看时甚至没认出来。
此时天人永隔绝的“相认”,包含了震惊、愧疚、痛苦、开心、绝望……一个人所能想象到的所有情感。
所以他的表情必然要是麻木的,而他的泪珠也必然要决堤般地往下掉。
还有一场精彩的戏,是张九声与刘闺女被保卫队发现后,背对背绑在礼堂中。
保卫队的队员们为了逮捕张九声而蛰伏了一夜,就让范电影服务他们再看一遍《英雄儿女》。
在看到王芳认父一段时,两个人都各自流下了泪水。
即便他们暂时身陷囹圄,却仍能够跳脱出自己当下的处境,因共情而流泪。
张九声此时想到的是自己的女儿,同时也是将刘闺女当作女儿的一种影子;刘闺女此时也吐露出自己的心声,虽然自己厌恶抛妻弃子的生父,但张九声的出现让她意识到“其实我很想念父亲”。
无论是张译还是刘浩存,此时都显出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表演状态,完全让身体与神情说话,表达出无法被明确诉说的时代创伤。
演员在表演时的“身体感”,还体现于多场两位主角在沙漠中追逐奔跑的戏。
尤其是刘浩存在电影结尾时提着胶片灯罩的奔跑戏,是全片最令我动容的一场戏。
这场戏采用了这样的设计:在一片荒芜的大漠中,前面是一队赶路的押送队,发现了范电影偷偷塞给张九声的两格胶片,将它扔在沙漠中;而后面则追逐着奔跑的刘闺女,动作的速度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就算跌倒也不管不顾,爬起来就接着再跑。
这种不顾一切的追逐,再也不是此前任何将“找寻”作为目标的奔跑。
刘闺女只是怀揣着最为简单的告谢与告别的心思,就是这份简单的情感,成为了她行动的触发和推力。
在观看这场戏时会让人意识到,在大漠中的奔跑,演员的这种身体感宛如直接冲到了观众的面前,里面蕴藉的就是一种能穿透人物情感、时代荒芜的力量。
而时间的流逝这一抽象涵义,也因此从演员的身体上转移到了现实时空中,刘浩存此时仿佛跑过了一整个“胶片时代”,让我突然拥有了一种穿越历史跨度的感受。
哭泣与奔跑,几乎是人所拥有的最为直观、简单的行为与动作,被刘浩存与张译在片中反复演绎,不仅是在那个荒芜年代里留下的真实且直接的情感,也是留下一种企图从时代中挣扎而出的反抗的生命力。
《一秒钟》的确是一部“关于电影的电影”,但在我眼中,它与对电影本体或者说胶片时代的情怀并没有太大的关联(例如《天堂电影院》)。
在那个精神贫瘠、人们的娱乐活动是只能反复观看某类电影的年代,“看电影”这件事所谓的“神圣性”本身就带有枷锁与禁锢的一面,甚至是负罪性,这种“二元一体”才是本片所关注的。
另一方面,在《一秒钟》中更可观的,还是在于电影中的电影如何承载人世间的情感,电影又是如何在人与人的相遇与别离里被催化启动,演员的表演如何传递出被掩埋的时代记忆。
就此而言,《一秒钟》确实称得上张艺谋自新世纪20年来的电影中,最值得被铭记的作品。
今天看新闻说张艺谋导演的电影《一秒钟》票房过亿,我也终于想起来我还有个公众号要写了。
看完《一秒钟》之后,我也看了很多大家关于电影情节、故事结构甚至审查删减等各种各样的话题的讨论。
不过以我的体感来说,被讨论得最多的,还是新一代「谋女郎」刘浩存。
「谋女郎」刘浩存刘浩存当然是一个有前途的女演员,《一秒钟》当然也是一部有诚意的电影,但是,在这部电影中,如果不带有特殊的个人审美色彩(张艺谋显然带有了这种审美色彩)以及戏外对于演员个人的颜值滤镜来评价角色的话…是的,刘浩存所饰演的刘闺女一角,实际上是非常薄弱的。
甚至不夸张地说,从成片结果来看,刘闺女这个人物的人物可信度极低,给人的感觉非常不真实。
(没有冒犯的意思)而这种人物塑造上的不真实,当然是很多方面的,其中包括演员本身的稚嫩等等客观因素,但这里我只说我认为导致这种不真实产生的、最为致命的问题,那就是:选角。
因为演员的素质是有区间的,导演怎么调,她们就怎么演。
所以其实对于成片的那种脱离现实的感觉,导演要负的责任更大。
当然,我这么说可能有一点尖锐,我先抱歉。
但是这也的确是事实。
根据故事设定,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西北某地,一个基本无父母可依、并且还有一个弟弟需要照顾的穷苦小女孩刘闺女。
她应该是什么样,才具有可信度呢?
这一点,可能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
但是,不论如何,这个女孩子,绝对不会看上去像我们现在的普通小孩一样健康、纯净、白嫩。
为什么呢?
一方面,以物质来源来看,刘闺女家的长辈对于她的抚养和物质供给,是很匮乏也很不负责任的(由车上刘闺女讲的故事可知,以影片来看,父母及长辈均缺),加上她年纪尚小,劳动能力低,所以除了组织和邻居接济之外,她的物质诉求只能通过旁门左道实现,难度也不小。
所以,这就注定了刘闺女物质生存上不可能富裕。
而对于成长期的小孩子来说,穿用都还可以凑合,但是如果饱腹难度都很大的话,那么这种生活条件比如对于他们有更实际的影响,那就是身体上的营养不良(可根据具体条件分为高度、中度、低度不同档)可能导致的一系列问题,包含但不仅限于发育问题等等。
另一方面,以物质消耗来看,刘闺女除了需要负担自己的生活以外,还要负担更加年幼的弟弟的生活,自己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挤压。
这些前情提要,基本上都已经从侧面刻画了刘闺女的健康状况,进一步划定了刘闺女的形象落点——她得是个不起眼的姑娘。
这种不起眼,我再翻译一下,叫做「黯淡」。
对,刘闺女需要黯淡。
什么意思?
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小女孩,非要黯淡?
是不是见不得人好呀?
就因为人家家里穷,人家就得不起眼,就得黯淡吗?
人穷志不短不行吗?
诸位,我知道,包括国师在内,大家肯定也有很多道理,认为刘闺女就是刘浩存这个形象,但是从人物的合理性出发,它又的确是有缝隙的。
我所谓的刘闺女需要黯淡,不是指她需要在影片中体现出一种垂头丧气的感觉,也不是指她眼睛里不可以有光,而是:时代会赋予人一种时代本身的色彩。
秋菊属于她的时代。
张艺谋电影《秋菊打官司》魏敏芝属于她的时代。
张艺谋电影《一个也不能少》她们作为角色的说服力,是一目了然的。
大家甚至可以可以更通俗地把这种时代同化力理解为,大环境必然会给个体们烙下独特的环境印记。
尤其那又是一个较为「集体主义」的年代。
就着《一秒钟》,我们来看看张艺谋拍的看电影的群众的群像:
我们随机选择其中几位女孩看一下: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感受到,这些群众演员,她们固然也不是那个时代的人,但是他们脸上都很统一地有一层浸泡在普通的生活里的「灰」。
这层灰,不是化妆师给演员脸上抹的那些深色的粉底,而是他们同样地在这个时代里、同样普通地活着。
或许当聚光灯照过去时,他们也有各自的明亮,但是在一个集体的环境下,她们也是不敢发光的——这才是属于那个时代的人的特点。
或者你也可以直接把这种特质理解为「不像明星」,就像个普通人。
像或多或少地受过生活的折磨——因此有了一种看电影的渴望。
这是我理解的《一秒钟》。
也是我个人赞同《一秒钟》是张艺谋写给电影的情书的点:在那个物质匮乏、信息闭塞的年代,人们依然在内心深处有一种对「非现实」的渴望。
银幕上的电影,实际上并不一定是让观众们都喜欢的,但是不论对于放映员还是对于观众,电影都能够满足他们的一种刚需性的「寄托」与「逃避」。
基于这一点,我认为国师在做这个片子的时候,是非常非常真诚的。
他有关于那个年代的感情,关于那个记忆的抚摸和依恋,从创作姿态出发,他是一个非常值得敬佩的电影人。
… 只是在「谋女郎」的审美上,私人化了一点。
他并没有把电影中群众们身上那种一以贯之的黯淡,延续到刘浩存饰演的刘闺女身上。
相反,她明亮得刺眼。
刘闺女虽然穿得很邋遢,还搞了个很出戏的爆炸头(我下篇再吐槽这个爆炸头!
),但是不论是眼神还是肢体,都称得上「神气」,称得上「纯洁」。
她连说谎的时候,眼睛里都亮晶晶的。
哭的时候也是。
哭得很美,也很真,我见犹怜。
但是问题就是,它会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在过去的那十几年的成长中,被保护得很好,不曾受到生活的折磨。
她的一切,看起来都太新鲜了。
新鲜得像动漫中的人物,让人难以感受到生活的风沙与粗粝。
可信度很低,低到几乎让人觉得张艺谋看走眼了。
没错,当我们站在一个特别写实戏的角度,来看《一秒钟》的时候,可以非常笃定且自信地说,这个人物是不成立的,是「选角失败」的。
但是!
但是!
这里,我想再给出一个新的可能性。
那就是,假如说,刘闺女本来就是不存在的。
假如说,刘闺女,实际上只是张九声被放出来之后,心里想象出来的一个虚假的、被他主观美化过的人的话,那么这个故事、这个选角反而格外成立。
也就是说,如果这样的话,这个故事真相就变成了:1、张九声因为知道女儿在积极抗面袋子的过程中,意外身亡,所以即便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去电影院看那一秒种的女儿,最后被捉回去了。
2、张九声被放出来之后,因为过于思念女儿,而又没有生活的寄托,所以在年事已高的日子里,记忆和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他想象了一个刘闺女,想象了一个《一秒钟》的故事。
他为自己编织了一个自欺欺人的残酷童话。
这充分符合了我们前面说到的,电影的「逃避性」——失去了一切的张九声,面对不了那一切。
他必须骗自己。
如果站在这个角度,那么,选择刘浩存,就恰好是一个完全站得住脚的决定。
如果她只活在张九声(或者张艺谋)的记忆中,她就是应该被美化的。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无需再诟病刘浩存这个人物——不论是跟外界的关系的处理(对张九声和小混混到底是什么感情),还是跟自己的关系的处理(到底对生活的态度是什么、对弟弟和未来的希冀是什么),都过于模糊。
并且也只有站在这个角度,故事的简陋(如果它只是被加工过的回忆,它是可以这么简单的)、洗胶片的戏剧性、和沙漠中的行走,才显得格外痛苦、格外哀伤、格外浪漫。
我不知道这个解读,是否是我自作多情,但是我觉得它也是成立的,所以写出来给大家参考。
关于导演的真实创作意图,其实在电影被拍出来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交给了观众。
大家可以随便理解。
从我个人出发,我更愿意相信导演的《一秒钟》,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场似是而非的梦、半真半假的谜。
是他的遗憾。
就如同我愿意相信,那个在风沙中踽踽独行的清瘦男人,根本不叫张九声,而是叫做,张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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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长达两年多跌宕起伏的舛难波折,张艺谋新片《一秒钟》终于惊险上映。
这是在《长城》的商业爆米花和《影》的风格化权谋之后,张氏再度回归现实主义题材,且又是他最拿手的年代戏,很难不让人抱以极高期待。
尽管审查原因带来的删改对影片横加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尽管也有一些声音认为本片失之小品化的平淡轻巧,但两度观赏后,我却依然肯定这是一部赤诚精湛、富于勇气、耐人寻味的苦心之作——若非不可抗因素,必定可以称之为一部杰作。
毫无疑问,《一秒钟》的故事是简明的:上世纪70年代,一个由于被人“整了”而在农场劳改的犯人,因为想看一眼多年未见的女儿的影像,不惜冒着风险出逃,跋山涉沙去看一场电影前加映的《新闻简报》。
路上,他和孤儿刘闺女、放映员范师傅不打不相识。
他最终看到了实际上已经故去的女儿的样子——虽然那只有一秒钟,而后,他安然就捕。
整个故事线的时间非常紧凑,掐头去尾,实际上发生在两天两夜之内。
这也是张艺谋从影以来故事线最短的片子。
同时,影片场景高度集中,基本除了大漠戈壁就是那座影剧院,带有极简主义意味。
然而,我们却绝不能说这部电影是简单的。
无论是从哪一个角度来看:文本、影像、表演以及影片自身浮沉命运与当代中国政治文艺环境的互文意义,这部电影都“不简单”。
暴力的时代与时代的暴力影片开头,便是张译饰演的逃犯从苍茫的大漠中“走向”观众,他衣衫褴褛、面庞黧黑,在烈日之下步履匆匆,从白昼走到了夜晚。
这样的画面和人物即时便引发了我们的兴趣:他是谁?
他为何而来,因何焦灼?
这让我想起张氏另一部亦是近似开场的影片,他的名作《秋菊打官司》。
巩俐饰演的农妇秋菊也是这样一步步地从景深处走到观众面前。
不同的是,秋菊是从一片喧腾的当代乡土世俗中走来,而逃犯则是从70年代被尘封的那段中国人都了然却又不可说的特殊历史中走来。
这当然也相应指向了不同的依归:《秋》片意在展示,而《一》片意在寻回:逃犯寻回亲情,观众寻回被遗忘的历史。
然而,寻回之路必要经历重重险阻。
逃犯的第一重阻碍便来自这个不期而遇的“刘闺女”——她明明该是柔美灵秀的“闺女”,却一副男女不辩的样貌,举止甚至比男孩子更嚣张粗野。
这当然是她孤儿身份缺乏管教的后果,却亦是那个年代“父子相仇,夫妻相离,人伦异变”的绝佳暗喻。
而同样,她身上所展现出的笨拙的蛮横,既是出于“偷到胶片,制成灯罩”从而免于霸凌的自保,却亦不过是那个年代“道德崩解、暴力盛行”的大环境所蒸馏出的一滴同质之水。
比起结尾处崔干事一干人等的狂殴滥打,这种属于特殊年代的暴力在另外两个段落中体现得更为沉郁深刻:一是逃犯与刘闺女初初交手、抢夺胶片的那两场无声的沙漠追逐戏,暗蓝夜色中,两人的沉默正是时代的压抑噤声,逞凶斗狠成了仅剩的交流与表达。
二是被逃犯两次造访惊吓得几乎说不出话的刘弟弟,这个神经质儿童当然是可笑的,却着实是怆痛的——那是一个随随便便就可以闯入家门的时代,一个人人自危的时代,一个无理可讲的时代,一个几乎毫无保障的时代,一个可以被吓成那样的时代,他唯一的应对只有一句涕泗横流的“你是坏分子”。
与此形成有趣对照的是“暴力”之为物在主角逃犯身上的体现。
据他所言,他被羁押在农场进行劳改的罪名正是“打架”,然而从为刘闺女和刘弟弟出头时与红小将们笨拙的斗殴,我们可以看到,这个男人其实根本并非打架的行家里手。
无功而返后,只能解嘲地嘟哝着“还不是你们二分场的人拉偏架”。
他甚至是有些怂的。
再通过精明的范电影所下的论断——“你这是被人整了”——几乎可以断定,他劳教的原因或者仅是与人冲突,却被强扣了暴力制造者的帽子,因而展开了惨痛的命运。
这就是为什么面对刘闺女“你以为你能干什么?
”的诘问时,他歪过头痞里痞气地答道:“不就是打个架吗?
”这实在是一种破罐儿破摔的控诉:我不过是打了架,就要面临如此灭顶的灾祸;抑或,既然已被定名为暴力,何不将虚名坐实?
逃犯真正暴力的时刻来自于临近结尾处对抓捕人员们的飞蛾扑火式的反抗。
彼时他已经看过了女儿,心愿达成,再无顾虑;彼时他的善良仁义再度被唤醒,不忍独留弱女子经受摧残;当然,彼时他也心知自己无路可退。
于是他毅然纵身跳入暴力的漩涡,以“冲我来”完成对自己作为有良知的人的身份的确认。
在那一刻他才是银幕之内与银幕之内的银幕之外的英雄儿女。
我想,这不仅是逃犯的反骨,亦是从那个年代隐忍走来的张艺谋的反骨,尽管它可能是迟来的、温吞的、带了几分胆怯的。
这是中国式的反骨。
生活的权力与权力中的生活范伟饰演的电影放映员范师傅是影片中另一重要角色,也是最充满张力最值得咀嚼的角色。
作为一个技术精湛手艺扎实的电影放映员,工作多年从未出事故,且拥有独门绝技“大循环”,在那个娱乐匮乏的年代他得到了群众超乎寻常的礼遇和尊崇。
他享受着这一切并以之为豪。
事实上,某种程度上他掌握着放映机就等于掌握着权力。
他可以决定放什么,决定放或不放,决定什么时候放、放几遍。
他可以发号施令,指派任务,并总能一呼百应。
在被逃犯以刀胁迫强势反转之前,几乎所有的镜头里,范电影皆处于画面构图的中心,这即是对其“权力”的视觉确认。
然而,他的头上却始终悬着一朵阴云一把利剑。
这种压迫感表面上来自于一个随时可能取代他的人——意图通过哥哥的关系成为新放映员的杨河,实际上则还是来自于那个充满不确定性人人自危的时代环境:仅仅因为一卷胶片运送过程中的小失误,他就极有可能被扣上反革命的帽子,而骤然从神坛跌落,一无所有甚至成为另一个劳改犯。
这就是为什么每每遇到一点关于电影胶片的异样,他都会异常警觉,破口而出一句“谁派你来的”。
在他的潜意识里,一定是有人居心叵测,一定隐藏着什么别的阴谋。
他既有万般荣耀加身,却依然那般胆战心惊,因为他的权力其实归根到底只是一把薄薄的保护伞,失去了它也许就葬送了全部生活。
这两者之间没有过渡与缓冲,要生活,就得有权力,在权力中,才能好好生活。
何其荒谬,何其悲哀,可这就是万千中国人的宿命,这样的情形到今日有无改变,我不敢说。
深谙所谓“整人哲学”的范电影先下手为强,在傻儿子误毁胶片之后,立刻乔张做致地表示“电影放不了了”,激起群众情绪,忽又话锋一转,“可以抢救”,条件是所有人统一口风,把事故责任推到杨河身上。
就这样,他与群众通过“看电影”结成利益共同体,而杨河则转为共同敌人,傻儿子的错失被掩盖,他的权力得到进一步巩固。
这场闹剧究竟是何种运动的模型复现,相信观者自明。
至于接下来那场声势浩大的“抢救胶片”行为艺术,到底有几分是真需要,几分是对自己权力资质的展示,亦是见仁见智。
范电影显然有张艺谋自身的投射。
张氏曾自陈,早年在陕西农村插队时,惧怕因出身不好而被集体抛弃(此处亦可与片中范所言“这一卷胶片怎么就脱离集体了”相对照),遂在村中每家门户上画上毛主席像,且要比别人画的更好、更鲜亮,才不致沦为无用之人。
张氏的画画恰如范电影的放电影,是无有他途之下对于舆论宣传公权力的一种依附和借用,只有如此方可确立自己的身份,方可保住生活乃至生命。
片尾,范电影面对崔干事等人唯唯诺诺窝窝囊囊,低声下气地争取不被他人替代,终于曝露了自己渺小悲哀的本质。
原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权力之上仍有权力。
而张氏不过是想要拍一部电影来自我表达,已经隐去棱角,却竟仍要面临重重审查刁难,险些禁映,两者处境,又是何其相似。
兴观群怨,艺之谋《一秒钟》值得留意圈点之处甚多,片文只语难以尽述。
这里还想再特别说一些感受。
一是张艺谋在本片中的导演技法和风格。
我喜欢它的简约和质朴,一组简单的人物关系,几个简单的场景,紧凑的故事线,却因了对景别精密准确的设计,对空间关系老辣的处理构建,及对光线色调(蓝-黄,冷-暖)的控制表现,而在视觉上显得饱满充实,有条不紊。
《一》片也是张艺谋配乐最少的一部电影,仅在2-3场沙漠戏中有青海花儿乐曲作为无源配乐,很出色地营造出了那种枯涩苍凉之感。
我也喜欢所有那些有关沙漠和奔跑的镜头,尤其是风沙掩埋胶片一幕,说不出的沉痛与憾恨,让人想起伊朗电影大师阿巴斯的作品。
二是片中所放影片《英雄儿女》与电影人物的巧妙互文。
银幕中的银幕上,一派慷慨激昂的家国情怀,是那个年代标志性的嘹亮炽热,是值得大书特书的英雄儿女;而银幕中,却尽是灰不溜秋的小人物:被整的逃犯,如履薄冰的放映员,失祜的孤儿,吞了清洗剂的傻儿子,还有那些面目模糊的群众。
这是讽刺,却亦是必要的补充。
毕竟时代的主体,永远不是前者。
然而在当下的社会氛围里,竟然多少又有些“不相宜”了。
张艺谋被冠以“国师”之名,虽是戏谑,却不能不说是恰如其分的。
中国传统儒家式文艺在美学与社会功能层面的最高价值取向,历来被认为是《论语·阳货》里的“兴观群怨”四字,《一》片事实上是这一标准的绝佳注解。
兴,情感之触通与投射。
在片中是足以令观众动容的逃犯对已故女儿的深情牵念,刘闺女对幼弟的保护、对父亲的思念,亦是所有观众对英雄儿女的至诚顶礼——包括崔干事等人。
凶恶的纠察员和被缚的男女主角一同观赏电影,却留下全然不同的泪水的画面,势必成为华语影史经典镜头,这才是“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电影”。
观,观风俗之盛衰。
张艺谋完美还原了物资匮乏精神贫瘠时代国人对电影近乎疯狂的热爱,“狗日的能看一夜”,尽管那是别无选择的热爱。
一种足与今时今日相对照的历史备忘录。
群,合群以教。
在片中是四邻八乡的群众汇集一堂接受英雄事迹之洗礼,在当下是观众对历史与国人生命苦难的体认和反思。
怨,怨刺讽谏时政。
想必这无需多言。
可惜囿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份讽谏本应更加有力。
不过,顶顶吊诡的是,或许影片本意乃是刺他日之政,历经一番荒唐波折,竟无意间又构成对今日之刺。
如若作为意识形态史的研究样本,此般双面镜式的丰厚意涵大概称得上是一种幸运,然而对于一部作品一个作者,我们能给予的只有一声叹息。
※
看完《一秒钟》,我头一次,冒出给张艺谋作品打五星的冲动。
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秒钟》有一串问题,是会被扣分的,与完美无瑕、回味无穷的五星电影无法划等号。
我也同样说过:只要一部中国电影出现了“技术原因”,那么,我出于同情分,随手加上一颗星,也是很常见的操作——无论是《少年的你》或《八佰》。
面对无理不公,人就是如此不客观。
《一秒钟》有可见的删改痕迹。
对很多人包括张艺谋而言,它都不是一部完整的创作(无论创作初心还是柏林退赛版,事实上我也接受导演在创作阶段的自我妥协)。
主人公为了看女儿新闻简报镜头,一秒钟。
观众和创作者则心知肚明,他们早已错失了更多的分分秒秒,千审万查。
刘浩存的问题,是她从声音到外型都不太成立。
倒不是说,她抹了一脸锅灰,就不像个流浪儿,也不能孤星泪了。
先于电影,《一秒钟》是一部跟时代有关的电影。
无论时代怎么隐遁,没有字幕、没有讯息,只要张译一出现,在西北风沙里苟延残喘,随时可能暴尸荒野,那么,观众都首先应该去翻译这一层信息,否则,整部电影就无法成立。
这个问题,后面还会展开说——简单来讲,假小子刘浩存身上,她没有吃过大苦,不时被农场浪荡儿饱以老拳的孤儿怨。
她太现代了,不是八九十年代与六七十时代的差异,而是新世纪的时髦气息,精致,错入,与大西北的黄天厚土的不搭调。
光是这两点,就导致《一秒钟》很难成为五星佳片。
甚至群里有小朋友疑问,电影看下来明明很安全,怎么就“技术原因”了。
答案就是,这部电影从属于张艺谋的“文革宇宙”。
从《活着》,到《我的父亲母亲》,到《归来》,再到《一秒钟》。
就好比,如若今天再拍摄《归来》,《归来》也恐怕不是那部《归来》。
而事实上,我甚至并不喜欢《归来》。
出于现实原因或宣传把控,《一秒钟》被一些声音,往对电影的爱(影迷体悟),对胶片的痴迷(范电影这人物以及数字格式取代胶片拍摄放映)方向带。
这是安全的口径说法,也容易让另一些人将片子当场掩埋。
张九声所渴慕的一秒钟电影,并不是真的爱电影。
它甚至不存在于《英雄儿女》正片,而是新闻简报,第22号。
刘闺女为一盒胶片,以命相搏,她要的,同样不是电影。
对于看过太多遍的《英雄儿女》,她索性坐在影院外头,也并不想看。
一丝不苟,自我要求高的范电影,看起来终于是《天堂电影院》之类阿尔弗莱德放映员角色化身了,可惜,他同样不是爱电影,而是想保住放映员这一职务,光束亮起,人生满足。
那么,二分场群情激昂的人民,作为昔日中国电影普通观众的化身,它们是热爱电影的吗?
对这样的电影,我认识它应该加一个问号,大大的。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那段特殊时期,普通人是没有条件,也不允许热爱电影的。
真正的全民热潮,要开始于浩劫之后。
况且,也并没有多少影片,能作为被选择的集合。
看电影之所以神圣,在于它跟偶像崇拜一样,是需要仰着头,不应该发声,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被放大的图像信息。
我们甚至不需要拿《英雄儿女》的演员遭遇来做时代注解。
相反的例子是,当专业影迷刨根究底,发现电影院所放映的电影,居然是掉帧的数字化DVD,而非长春电影制片厂的底片放映,他们不乏愤怒与失望情绪。
可是,这种疏忽冒失,不恰恰说明了张艺谋根本不是缅怀胶片。
有人还是不信,张艺谋口口声声,对着一轮又一轮记者都在说胶片,你怎么就认为不是了。
我认为,《一秒钟》是与胶片有关,但真的与“胶片”无关。
因为那一秒种,被剪下的两格底片,与作为电影片目的《英雄儿女》毫无关系,反而是浓浓政宣意味的滚动播报中,猝不及防的个人信息。
看到张九声和刘闺女被五花大绑成Kappa状,保卫科的壮丁们还对着银幕滚热泪,如果你无法从这一幕解读出痛彻心扉的时代惨痛,那么,《一秒钟》就会被误解为虚情假意还表错情。
作为一名观众,只有待到获知张九声(坏分子)、刘闺女(孤儿怨)和范电影(为保住放映员一职)道出各自的人生故事,方能体悟尽管电影观众数以百千计,但只有被当做一个人来看待,当做一小个体来审视,彼此愿意互诉衷肠。
同作为电影观众的你,我,他,我们的故事,才能够打动到其他人,否则,所有人只会是被主旋律电影,革命浪漫主义吸纳进去的活动脸谱,移动纸板,抢扛下一个如山重的大包。
为了看电影和偷胶片,张九声与刘闺女互下狠手,刘闺女被无情围殴……动物凶猛般残酷,暴露了那个时代的冷漠和人人自危。
这些东西,如两格胶片,被掩埋在了漫天的黄沙厚土之下。
埋掉的,表面上是胶片,其实,是那活生生,还有大好青春未开展的人。
那是一个人人身负重物的年代,肩膀上的,思想上的,意识形态压得人抬不起头——即便是在抬起头来电影之际。
人们之所以表现得爱电影,是因为在那样的场合之下,大家是安全的,是政治生活以外的喘息角落。
在叙事上,《一秒钟》是典型的单线推动——张九声要看电影,双线交叉——护电影和偷胶片的人,多线交织——抢救底片并完成放映的范电影加入,最终是个人再次被集体的天罗地网擒获打倒,头破血流。
张艺谋活用了他的视觉奇观,将胶卷底片,卷成羊肠子,又是清洗,又是擦拭,又是晾晒。
这是陕北老农祈雨求神盼收成的眼神和集体行动。
尤其是范电影拿出他的绝技大循环之际,也是张九声的落网之时。
尾声处的循环,似乎将会滚动放映,不止不休下去。
电影被两年后的字幕提示打破,但需知,柏林退赛版是没有“两年后”的,刘闺女在风沙中,扬起了一片报纸,或者她拿到了掉落的胶片,都无以告慰张九声。
同样是在这处结尾,张艺谋让观众又回味了一把《黄土地》和《我的父亲母亲》的神韵。
朋友间也提供了一种说法,“两年后”那段故事,同样佐证了“女儿已经不在”。
回去寻找遗失胶片的张九声,显然不顾大自然定律。
狂沙十万里,要找回女儿存在过的证物和遗物——两格胶片,绝无可能。
至于解读出胶片放映被埋入土里的浅层意思,完全可以。
看电影这件事,剧本故事一直是观众最关注的部分。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人们被迫关注电影以外的故事,去脑补、还原、想象,不知不觉,就盖过了对原片的欣赏。
纵然如此,《一秒钟》依然是部好电影。
一秒即永恒(痕)
因为众所周知的“技术原因”,《一秒钟》几经波折才“顺利”上映,而片中的情节和影片本身的遭遇,也在某种程度上“不谋而合”。
乍看之下,《一秒钟》是个温情脉脉的故事:劳改犯张九声逃狱,只为了在电影放映前的新闻简报中看“一秒钟”的女儿;孤儿刘闺女,一心想着偷一段胶片,给弟弟做灯罩;在民众里极具声望的放映员“范电影”,想着抱住自己的铁饭碗。
三个人物,因几卷电影胶片而纠葛在一起,从争夺到抢救,随着片中电影的放映,三个人各自的故事也抽丝剥茧地展开,各有各的缺失,各有各的苦楚。
张九声在放映室里低落豆大的眼泪,范电影把两帧胶片偷偷塞到张九声的口袋,张九声和刘闺女之间的别样父女情——这些无疑是动人——但张艺谋借《一秒钟》想说的真的只是这些吗?
影片在宣传时打出了“张艺谋给电影的一封情书”这样的标语,但实际上《一秒钟》是一封历史的血书,温情背后是声泪俱下的控诉。
透过对删减内容的了解,以及对片中细节的回想,其实依然能辨出几分原片的狠辣。
影片最核心的删减是张九声女儿的死,原版的故事中,张九声告诉刘闺女:他的女儿在生产队为了表现,冲在前面抢着扛第一袋面袋子,而卡车还没停稳,女儿就被车撞死了。
这段关键剧情的语焉不详,对影片表达的完整性损伤极大。
只有了解这段剧情,观众才能对张九声一系列近乎偏执的行为有更合理的解读,才能理解那句“她才十四岁,跟大人争什么呢”的悲悯,《英雄儿女》结尾的父女重逢才更显讽刺。
巧合的是,老谋子当年在拍《活着》时,将余华原著中的有庆之死,从更加荒诞讽刺的抽血至死,改为了被车撞倒的墙砸死,可依然没能在大陆顺利上映。
二三十年后的今天,相似的历史背景,相似的“意外”,都没能直接传递给观众。
片中范伟老师的表演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而范电影这个角色本身,也是多面、复杂和矛盾的。
备受民众的尊敬和崇拜(多加一勺的油泼辣子),放映技术出众(几十年从没出过差错,只有他能放的大循环),骨子里对电影有着诚挚的热爱(“狗日的我能看一页”),但又提心吊胆自己放映员的位置不保,为了保住位置也会向权力谄媚。
其实不难看出,这个角色身上有着老谋子自身的投射,老谋子是在借角色之口诉说着自己的无奈、不甘与愤慨:对着抢救修复后的新闻简报说“都刮花了,没法看了”(喻意被删改的影片);悲哀地乞求护卫队“我这算不算立功,能不能跟组织反映不要换掉我这个放映员”(讨好官方的身不由己);电影胶片,经过“驴车”“脑子烧坏了的蠢儿子”才无法放映,需要技术修复,或许又是在暗指些什么。
影片中,举报了张九声的范电影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剪下了那两帧胶片,因为他知道这胶片是张九声女儿的遗像。
受困于体制,但仍有着良知与反抗。
这段剧情,与踩着警戒线勇敢发声的电影创作者们,又何其相似呢?
片中还有许多细思极恐的小细节,绵里藏针地书写着控诉与鞭笞: 作为政宣喉舌的新闻简报,为什么要在电影前放映呢?
我们的院线电影放映前必定出现的又是什么呢?
当文革结束,那两帧照片早已被沙尘掩埋,历史的伤痛是不是也就这么不见踪影,被遗忘在时间的洪流中?
片中《英雄儿女》的两场放映也很值得玩味,全体民众痴迷地看着歌功颂德的时代样板戏,来抓坏分子的保卫科的人凭借特权看起了加场,错过第一场放映的张九声和刘闺女被绑着看了电影。
真的所有的电影都是电影吗?
那段特殊的历史之下,人们的精神世界贫乏而扭曲,那么现在呢?
初看觉得,剧本在矛盾冲突的制造上,有不少的生硬之处。
但细品后发现,即便已是残本,《一秒钟》的剧本依然称得上张艺谋30余年的职业生涯里,最厚重、最深刻的一次表达。
《一秒钟》几乎可以确定是张艺谋职业生涯最好的剧本之一。
影片从片名到情节安排了一系列微言大义的比喻,这些场景太耀眼,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秒钟”既是女儿留在人世最后影像的时长,也概括了动荡年代的一瞬间在漫长的历史时空中微不足道的分量。
同样微不足道的还有那一瞬间里的每个人,随着时间流逝,女儿的胶片埋葬在沙漠里,她的笑容也在历史的记忆中逐渐模糊,融入庞大而沉默的历史群像。
影片故事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跨度内展开,编剧技巧尽显古典风范,只用简单几个人物就构建了厚重的戏剧张力,四两拨千斤展现特殊历史年代的社会风貌。
影片的主线是张九声寻找女儿最后的影像,不是直接控诉,而是聚焦大时代下普通人的无奈、无力和无助,这种无助感通过张九声台词“14岁的孩子,争什么啊”直接表达出来。
试想如果这是一部慷慨激昂的电影,他的台词可能会是痛骂卡车司机或者发誓讨回公道,但张艺谋和邹静之没有这样写。
张九声是影片的灵魂人物,影片围绕张九声构建核心戏剧冲突,另外两位主要角色范电影、刘闺女分别和张九声建立强人物关系。
影片以张九声一人闯入沙漠开场,以张九声和一群人离开沙漠结束,结构设计精巧。
影片以张九声追寻第22号《新闻简报》女儿最后的影像为主线故事。
《新闻简报》是地道的舶来品,和电影艺术同时期诞生,由法国电影制片人夏尔·百代在1897年于英格兰首创,一开始是在音乐厅放映,随后进入电影院,并且传到西方各国,在电影开场前放映。
好莱坞黄金时期一些电影、音乐会、舞台剧多用的剧院在《新闻简报》之前还会有驻场艺人弹奏管风琴唱歌。
随着电视这一更直观迅捷的新闻媒介的普及,《新闻简报》逐渐失去价值,于1950年代后期在美国退出历史舞台。
我国《新闻简报》于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开始摄制,每期10分钟,地位相当于电视机尚未普及时期的《新闻联播》,随着时代发展,电视逐渐成为我国普通家庭标配电器,《新闻简报》于1993年播出最后一期,寿终正寝。
由于技术条件限制,当年的《新闻简报》不可能像如今的社交媒体报道突发新闻或者直播,只能报道预期事件或者不具备时效性的新闻,比如就职典礼、体育比赛、灾害等突发事件的后续等等。
《一秒钟》里《新闻简报》播报的学生到粮店体验生活属于预期事件的报道。
追忆逝去的亲人不算特别创新的电影主题,但《一秒钟》结合了《新闻简报》这一具有时代特色的事物,创造差异化的审美体验。
由于《新闻简报》的官方话语属性,它和真实的日常生活之间存在间离效应,加剧张九声内心女儿形象的陌生和悲凉色彩,和故事主线相得益彰,起到1+1>2的效果。
影片精彩片段之一是《新闻简报》由于胶片临时修复,不能马上播放,范电影征得现场观众同意,先播放了正片《英雄儿女》,结尾处才播放《新闻简报》。
这就为张九声接下来要求持续观看女儿的影像创造条件;如果开场就是《新闻简报》然后播放正片,情绪的割裂导致剧情需要额外的推动力促使张九声要求重新播放《新闻简报》,一气呵成顺其自然的故事将不得不被斩断。
张九声一头扎在放映室小窗里,观看范电影专门为他播放的《新闻简报》,沉默半饷,范电影摸不着头脑,张九声方才缓缓退回放映室,泪流满面地坐下,感叹女儿只是14岁的孩子。
本片极少主动说教的镜头,极其注意留白,不到情绪即将满溢的时刻不会轻易推进故事,注重台词戏剧化的真实感,此处即是一例,范伟和张译两位演员的出色表演提升了故事的忧伤情绪。
虽然范电影只是影片第二主角,但他作为典型顺应时代的人物,内心还留存一点善良,表现人性之复杂,比一根筋的张九声更有层次感。
他在傻儿子弄坏胶片之后,号召围观群众把责任推到胶片押运员身上,在群众面前摆出电影放映员的架子,都是特定时代阶级社会上行下效的痕迹。
但他对电影的热爱又是赤诚而热烈的,几十年如一日深耕一线岗位,胶片修复和剪接技术上乘,是无人可以替代的技术型文艺工作者。
范电影举报张九声还顺便争取革命英雄对自己饭碗的支持,有沽名钓誉之嫌,但他同情张九声遭遇,私自剪掉两格胶片,冒生命危险临别赠与张九声。
重新剪辑过的胶片会有明显的剪切和粘贴痕迹,下一分场的同行稍加注意就会察觉,作为电影放映员范电影不会不清楚,但是他明白这节影像对张九声的意义。
这一激进举动让范电影除了承载影片喜剧功效之外,还在艺术创作层面与张九声做对比展现截然不同的情绪,张九声是无奈和灰暗,范电影是叛逆和反抗。
刘闺女是影片两位中年男性角色的调剂,也是剧情发展的关键推手,更是张九声女儿生命的延续,具备关键性的象征意义。
因为有她在,影片前半段争夺胶片段落兴味盎然,故事后半段没有走向完全的绝望,而是在暗夜中留下一丝光明。
你能从影片里看到多种类型风格,喜剧、悬疑、默片的融合,无缝衔接没有违和感。
大量场景没有对白,用镜头推进故事,有助于观众不受打扰沉浸在影片喜剧且忧伤的情绪里。
一百多年前电影诞生之初默片时代的视听语言,在今天的电影里还发挥不可忽视的作用,前人的底蕴和积累总会为后人留下有价值的遗产,这是张艺谋对电影艺术深刻理解力的体现,也是电影艺术百年之后仍然生生不息的源动力。
说起来,现代文学和当代文学的时间感觉颇有些不同,比如《子夜》和《日出》,倾向于一种抽象寓言,而《时间开始了》则开启了新的时间刻度,在这之后,《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就让历史中的时间显得前所未有地精确有力。
再往后,新时期和新世纪的时间感觉也很不同,比如80年代被描述为“大得难以置信的时间单位”和“黄金时代”,而新世纪以来的青春体验则是“在大大的绝望里小小地努力着”的“小时代”。
时间感觉的不断调整——从抽象到具体,从宏大到渺小——构成了书写现代体验的重要标记。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一秒钟》要从什么样的角度讲述一种什么样的时间体验,其实是一个重要问题。
但这个问题因为太抽象,所以不容易被察觉,大家主要关心的还是两个非常具体的问题,那就是如何伤痕,怎样删减。
整个故事围绕电影和胶片展开,上映之前张艺谋就说了,这是献给“所有爱电影的人”的“电影情书”。
坐下来一看,不愧是国师,范电影组织人民群众抢救胶片、电影院里全场合唱《英雄赞歌》、戏里戏外呼应对照的高潮戏拍得十分到位,光、影、幕、人相映成趣。
不过问题也随之而来,爱电影的情怀和历史创伤之间的裂隙似乎并不能轻易合体,所以毛尖戏称国师牌伤痕为“刮痕文艺”,谓之伤痕不足,情怀有余,刮一刮嘛点到为止。
说起点到为止,《一秒钟》也颇为委屈,因为“技术原因”屡次电影节撤档,审片过程中又不断修改,最终能上映就已经留下了时代的眼泪。
劳改犯张九声的女儿为摆脱他的影响,获得先进,在面粉店争扛麻袋,意外被车撞死了,最后只留下新闻简报中的一秒钟镜头。
张九声冒死从劳改农场逃出来看电影,就是为了这一秒钟。
根据张艺谋的采访,这一段就掐了没播。
不仅如此,张九声、刘闺女和范电影三个人的家庭和过去都尽量略去不表了,于是影片中人和时代的矛盾就被弱化为了人和事的冲突。
学生说,好气哦,泪点都被删掉了。
看起来,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老问题,是现实的原因让我们的历史题材总是教化大于批判,最后就只好反思不够,情怀来凑。
但问题在于,如果我们觉得影片深度不够,原因只在于删减吗?
应该说,并不是因为有删减,所以只好情怀,而是删减与情怀本就是历史创伤的一体两面。
一边是抽象的历史创伤落在具体的人身上,由此触发不可抗拒的超越个人的痛苦;另一边则是在革命浪漫主义的集体感召之下,对理想自我和理想未来充满期许:如何处理二者之间的关系,是后文革时代回顾历史时必须面对的复杂命题。
于是我们看到“发疯”成了典型的“文革后遗症”, 从《泪痕》(1979)中装疯以自保的孔妮娜,到《花园街五号》(1984)中真疯的被锁在房间里的市长儿子,再到《村戏》(2017)里从英雄走向精神病院的奎疯子,文革的幽灵始终以疯癫的形式存在。
疯癫是个体对无法自洽的现实逻辑的回避,因此,只有讲清楚了如何发疯,才能同时讲清楚历史的激情和裂痕。
反过来说,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张艺谋上一部文革题材作品《归来》(2014),在面对历史时显得如此无力。
《归来》一边把“文革后遗症”讲述为“失忆”,一边又将唤起记忆讲述为一种爱的温情。
但观众都知道,真正能刺激并启发冯婉瑜找回记忆的昨日重现,其实是痛苦的别离,而不是温馨的重逢。
既要批判,又要温馨,或许才是问题的根本。
从这个意义上说,《一秒钟》的进步就在于找到了一个刚好的尺度。
在三个破碎的家庭里各取一人,让他们命运交汇,让无意义催生意义,而不是强行赋予意义。
同时,也不再强行缝合破碎的家庭。
假设没有那个两年后的结尾,故事就在沙漠中戛然而止,刘闺女以为帮张九声捡起了东西,但胶片已在风中逐渐被掩埋。
这或许比《归来》的温情,比《闯入者》(2014)的暧昧不明要好很多。
当然,这也就引出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删减审查之后的电影还是原来“那部”电影吗,还值得看吗?
虽然《一秒钟》号称致敬电影,但打动我的并不是影片中的“爱电影”。
无论是范电影、刘闺女还是张九声,恐怕没有一个人真正热爱电影,即使是积极抢救胶片、看了许多遍仍然生怕错过一秒的观众们,也很难说他们热爱的是电影本身。
看电影和爱电影未必是一回事。
真正触动我的只能是“电影”自身的复杂性。
影片中涉及到电影放映的部分总会出现双重景框和多重凝视。
电影与现实的关系也呼之欲出:礼堂银幕上女儿在争扛面粉争当先进,银幕下劳改犯爸爸大战保卫科;张九声和刘闺女被捆在一起,银幕上是《英雄儿女》中王芳找到了父亲。
不仅如此,电影文本的复杂性还表现在,正是被删减的、被改动的与此时此刻的影片,共同构成了“那部”电影。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不同意公映版不值一看这种说法。
与其把没有看到的当做遗憾,不妨把缺失看作一种“失忆”。
张九声没有在电影中说出女儿的死,仿佛一个失忆的父亲,永远追逐着22号新闻。
应该说,张九声的女儿死或者不死都不能改变故事的悲剧性。
假设女儿没死,生活对张九声来说也不会更轻松。
如果觉得越惨痛的才是越感人的,那我们可能仍然还陷在情感主义中不可自拔。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只能说《一秒钟》的成功是有限的成功。
一方面,它把《归来》中三段冗长的时间压缩为了一段(如果不考虑结尾的话),只讲一件小事,不再既要又要。
回到开头的时间感觉问题,这种后退一步,只展示一个历史切片的拍法,是更贴近当下的时间体验,反而展现了一种力量。
但另一边,在聚焦“一秒钟”的同时也丢失了对历史的追问,“一秒钟”到最后只能是张九声的自我救赎。
对这部电影,对这一系列电影真正的不满足大概也在这里,不是因为他们不回答历史的疑问了,而是因为他们不再向历史提问了。
有时候提出问题可能比回答问题更重要。
就好比有时候没有拍什么,或许比拍了什么更加重要。
文本已发表于《北青艺评》,发表时有删改
关于电影的电影,一部感人的片子,我却一直在思考一个奇怪的点:当大家都可以随时随地用电脑手机看片的时代,甚至智能化放电影的时代,放映员这个岗位本身被祛魅和边缘化了,也许十几二十年后,目前很多高大上的岗位同样也会如此。但当放映员各种专业一通操作和挽救后,还有大循环的绝活,我觉得“放映员”职位本身或许会被淘汰,但是这种领先学习、钻研独门技术的能力和头脑不会淘汰。任何时代都是物以稀为贵,哪怕他活在今天,估计也是一把好手,不是程序员也是个拔尖的技工。
很难不把演员和角色联系起来。老赖之女 看不下去了
导演对“胶片时代”一去不返的致敬,也是对“看电影”这件事细致入微的回忆与热爱。范电影,名字就是最直接的情怀。那个年代,多少人想当放映员,看电影就跟过年一样。电影放映员001号搪瓷杯,至高身份的象征。这是一部“电影放映员技术普及片”:范伟清洗胶卷的仪式感叹为观止。“这上面都是各行各业的先锦人物,他们脸上不能出现你肮脏的手印”;这也是一部“聚集看电影回忆篇”,台下台上窗台都是观众、放映时跟着合唱、映后搬凳子散场…勾起无数情怀;更是一部“当代文明观影指南”:开场后鸦雀无声,自觉不受任何旁物分心。回想当今,我们经历着的指尖放映、独自观影、干扰观影…无限唏嘘。
明白在当下拍一部这样的电影有多难,也见证了莫名其妙的压力和变故,但即便怀着某种电影外的尊重和期待去看,即便自己脑补没有删除女儿的死,即便真的结束在黑屏的那一瞬,这电影也没有那种真正击中人心的力量。导演想用“小”切口反应大灾难的做法没有成功,张九声奔逃出来看一眼女儿生前影像的执着,留下的是演技而没有共情,刘闺女想要夺胶片的动机和张九声看电影的动机,没有彼此作用着让情绪上升,而是一直彼此消解的。那个孩子的眼神和动作都难以令人信服,她不属于那个时代,她眼神里没有内化的恐惧和混沌。张艺谋把个人对电影、胶片和特殊年代灾难史的记忆混在一起,该拷问的和该抒情的彼此拽了对方的后腿。
可悲的是,老谋子这代人即使能够完整表达自己的态度,他们也拍不出有意思的人和戏了。全篇华彩部分是范伟的电影手艺秀和张译那恨不得整个人缩进洞里的姿势。这些瞬间,是有表现力的瞬间,其他就还是摄影技术+推进剧情的陈旧手法。汽车里那一段所谓笑点,更是让我怀疑他“三枪”的恶俗趣味都要跑出来了。可以说张译的表演加分,也可以说小演员的表演拉胯。但归根结底是,大导对电影艺术的核心力量已经越来越不敏感了,这部分不关审查啥事。
8.2分,关于wg的内容被删去了确实很可惜,但wg只是一个题材,我们是去看电影的,不是为了wg才去看电影的,有没有wg不能决定一部电影的好坏,但有的人对wg实在是太重视了以至于会忽视电影的其他优点,好像不讲wg就不是好电影一样。张译演的真好,他演《追凶者也》《八佰》《金刚川》《一秒钟》,每一个角色我第一眼都看不出来是他。有的演员,永远只能演一种类型的角色,永远演的都是他自己。
虽然为了过审核,删掉了男主女儿去世了的剧情,但是从男主和女主的一些戏份当中,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女儿出事了,删除了这段,反而让剧情变得更加的含蓄。整部电影就是一个时代的悲剧,当“坏分子”这样的词语出现时,你已经能明白那个时代悲剧的重点,那是真正的污名化,男主也是因为这个身受牢狱之灾,最后妻离女散,而后放映员对他的善意,也因为其他人的不曾理解而被毁灭。女主与弟弟的家庭环境,也是那个时代存在的问题,加上放映员,三个人一个没有父母,一个失去了子女,一个有子女却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导致了残疾,都是这个时代下的可怜之人。影片最大的讽刺,是男主被抓的时候,那些保卫科的人还在看着那部《英雄儿女》,他们向往真善美,却做着伤害他人的事,这真是大写的尴尬。
国师真的没必要搞什么狗屁营销,好好把电影拍好就行了。其实我真的不懂,第五代导演们究竟是怎么了?集体睡回到人性的温床,不仅失去了和历史共振的能力,还一路后撤到最简易的伦理心智线。p.s.话说关于谋女郎,国师的审美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_(ツ)_/¯
这个版本给删减的都不连戏了,人物之间的关系和构进也缺乏说服力,电影的主题明明明朗却要被密不透风,困在沙漠文化里的欲渴,大时代背景下的人文,个体流露出的悲剧色彩,影像与胶片的互文,都满富仪式感和符号性,如果提前交代了男主劳改和女儿牵连致死背景的政治成因,观众的感知和共情一定强烈过双倍,当然当女儿的影像出现在大荧幕上,张译泪眼婆娑的时刻,观众也大概知晓了那些不可言说的痛处,故事里全藏着隐忍,时代还原的都是寓言,见过太多的讳莫如深,也就不难理解内里的克制,越是轻描淡写,越是波涛汹涌,命运的颠沛流离,见证时代的荒唐悲哀。★★★☆
刘闺女这个角色就心理学规律和常识来说不成立,一个从小被父亲嫌弃苟且活着的、被谁都能欺负的女孩,是怎么能对一个陌生的男成年人那么理直气壮?被生活磨砺过的卑微女孩又怎么可能声音如此娇声细气?大漠里成长怎么能有那么白皙的皮肤?……女主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选角和人物极度不符,一看到女主就出戏,大大降低了电影观感。
男主逃狱出来只为看新闻里的女儿影像,恰好碰到从运输摩托车上偷电影胶卷的女主。两人斗智斗勇来到二分厂,男主终于把电影胶卷还给放映员,没想到新闻胶卷因为运输员转给痴傻的放映员儿子而损坏,放映员组织大家修好,男主还打算帮女主教训小流氓,却误会女主偷了新闻胶卷。男主逼迫放映员一次一次给自己播放女儿的影像,放映员偷偷报警,男主被抓,放映员把女儿胶片给男主最后却被警察丢掉,男主委托放映员把胶片灯罩送给女主。剧情实在太不符合逻辑了,胶片这种钱都买不到的稀缺物资是怎么流行做灯罩的,女主偷电影做灯罩可以类比偷电缆卖废铁,那群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小孩为什么会把台灯借给女主,警察认错人殴打了女主连声音都听不出男女吗,最后一段女主变漂亮了想表达什么?
太薄了 用镜头叙事已经全丢掉了
3.4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恶劣环境,保卫科和劳改农场的威胁恐惧,片子拉到电影院即将放映却被脑子烧坏了的人损毁因为技术原因无法放映,紧急抢救完毕依然划痕太多失了原貌,最珍贵的两格被黄沙掩埋永世难寻,放映员问英雄儿女们“看电影该学好怎么还打架”。正片与简报放映顺序对调,简报担当正片地位;“两年后”一出亦成简单的“向上汇报”,但正片在那之前一秒钟已经结束。像角色般血泪控诉艺术和意志的身不由己但近乎无声无力,正如电影本身的艺术能量早被夺走大半。它说的不只是过去和现在,而是从过去到现在这惨状从未断过。可悲可叹只剩那胶片编成的灯罩,在精神荒漠中映射太阳光辉,在现实黑暗中笼住一抹光亮。7/10
在知道刪減之後,只抱著4星的期待,卻只落得3星的現實。不考慮刪減造成的時代背景缺失,喜劇元素和整部電影氣質的脫節,劉存浩稚嫩的表演撐不起女主角的複雜遭遇,結尾多此一舉的兩年後劇情不僅斷了無奈無望無助的情緒,更沒有新的複雜情緒產生作為彌補,作為一部張藝謀電影來說,遠不應止於此。
一个极其简单粗暴的论断:关于那十年,无论是模糊背景还是明显叙事,在当今这个环境下,只要敢拍,就是好导演,只要能上,就证明这个民族还有希望。可那种悲悯,那种思忖,那种身在异乡为异客的飘零与坚韧恍惚间让我看到了影像中的郑念、章诒和、齐邦媛、高尔泰、王鼎钧、何兆武等等等等。有生之年,我更想看到他们和她们的童年故事在荧幕上揭开那并不如烟的往事。
电影谁不爱呢。空有情怀却讲不好一个故事,或者这本就不是一个好故事,一部小品的剧情被稀释到快两个小时,包括无意义的追逐戏,刻意的误解和反复的电影中的电影,实在乏味。(无论是看归来还是这一部,都不如多读几段陆犯焉识。
刘闺女有背景?演技这么烂
怎么说,感觉两位男主角演技都很精准,女主有灵的感觉。但就是不动人
张九声打了一架,被判了八年(可能不止八年)。小张才14岁就争着抗粮袋,因为只有争着干活才能消除张九声对他的影响。讽刺的是,她没有获得应有的回报,反而香消玉殒。张九声不是不去看女儿,而是已经看不到女儿了,新闻简报是他看一眼女儿的唯一方式。这也是为什么刘闺女说小张“怎么没被压死”时,张九声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更讽刺的是,小张死亡的剧情被删了。少了一段小张死亡的剧情,多了一段刘闺女梳妆打扮、穿新衣服的剧情,因为……电影之内,电影因为技术问题放不了了。电影之外,电影没有技术问题,但还是放不了了。虽然最后还是放了,但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戏里戏外的巧合,让影片的讽刺力度成倍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