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两年各大影展上广受好评、成为众多影迷年度期待的电影《宇宙探索编辑部》,终于将在4月1日全国公映。
借此机会,八光分编辑部专门采访了导演孔大山,从上世纪末的“飞碟热”、科幻小说、大热的《流浪地球2》,一直聊到了四川“奇谈”和制作独立电影幕后的故事……
☆ 人物与故事☆Q|孔导您好,去年7月成都的一次独立导演培训营期间,在西夏老师的引荐下,八光分编辑部曾有幸作为《宇宙探索编辑部》的学术交流场地,提前欣赏到了这部名字中也带有“编辑部”的精彩电影。
所以首先想请问,为什么会把这部电影的主角设定为一位编辑部的主编呢?
孔大山:因为我首先设定的是关于寻找外星人的故事,所以我就本能地联想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们国家曾经有一阵“飞碟热”的文化现象。
那个时代诞生了很多与此相关的杂志,比如说《科幻世界》(原《科学文艺》)、《奥秘》《飞碟探索》等等。
其实电影里的编辑部原型就是《飞碟探索》杂志社。
我就想这样一个杂志社的主编,他肯定是对外太空、外星人、地外生命这些东西充满了好奇。
而三十年后的他,是否还是像他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候,那么笃信或者是坚定地想要寻找外星人的存在呢?
我设想的就是三十年后的他,还是坚持他曾经的信念。
这是这个故事,或者说这个人物能够成立的一个基础。
《宇宙探索编辑部》里的主编唐志军(杨皓宇 饰)Q|电影中寻找飞碟、寻找外星人的故事灵感来自哪里?
故事里的人物是否存在原型?
孔大山:我以前看到一个新闻,讲的是山东一个村民声称自己抓到了外星人,然后他带着前来采访的记者去了家里,打开他家的冰柜一看,结果里面躺着的却是一个劣质的硅胶外星人。
这个新闻其实给我带来了一个最初的灵感。
角色其实没有具体对应到我们现实生活中的某一个人,他们都是我从现实生活中某一个人身上的某一个点,加上另外一个人身上的某一个点,甚至是某些文艺作品里角色的某一个特质,把它们拼贴在一起的结果。
比如说唐志军,他身上既有唐僧的影子,又有堂吉诃德的影子。
他还有一些人物属性的灵感,是来源于我特别喜欢的一部动画片《瑞克和莫蒂》(2013),里面的姥爷瑞克,一种美国疯狂科学家的人设。
所有这些都影响到唐志军的人物塑造。
《瑞克和莫蒂》
瑞克和莫蒂 第一季 (2013)9.72013 / 美国 / 喜剧 动画 / 贾斯汀·罗兰 / 贾斯汀·罗兰 克里斯·帕内尔Q|另一位角色孙一通(王一通 饰)的“诗人”形象:头上顶个锅、读字典等等,甚至表情和眼神都酷似顾城。
孔大山:确实也有人这么说。
(《宇宙探索编辑部》英文名是“Journey to the West(西游记)”,而孙一通对应“孙悟空”)Q|您是《飞碟探索》杂志的读者吗?
您对这类杂志有着怎样的印象?
孔大山:我小的时候肯定看过,但其实没有太多印象了。
当时小孩肯定都对这些充满神秘主义色彩的东西很感兴趣。
不过当时我家里的阅读氛围是由我爸所主导的,他是《读者》和《青年文摘》的爱好者,所以我们家长期订阅的杂志其实是《读者》和《青年文摘》。
☆ 科幻与电影☆Q|就在“飞碟热”的同时期,中国的科幻发展曾遭遇毁灭性的打击。
那时候为了让科幻杂志生存下去,编辑们不得不去做一些很奇葩的事(详见《中国科幻口述史》),那种感觉就很像是电影里的杂志社主编唐志军那样。
《宇宙探索编辑部》在类型上也有一个“科幻”标签,您对“科幻”有怎样的了解呢?
孔大山:很惭愧,这些在科幻界鼎鼎大名的前辈,我之前其实并不是很了解。
我是在写《宇宙探索编辑部》剧本的过程中,才开始大量阅读科幻小说的。
最初只是作为参考,但是后来随着阅读的深入,开始对这个类型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我觉得科幻这个类型,它的底色一定是关于哲学的。
科幻其实最终要探讨的问题是哲学问题,就是要把我们人类放置在我们未曾到达的时间和空间上,来反观我们人类自己的处境,让我们产生一种自省。
电影中唐志军的衰败感仿佛是那时候科幻杂志的真实写照,甚至当时《科学文艺》编辑部就有一位姓唐的编辑,以至于许多科幻迷都以为他是唐志军的人物原型
中国科幻口述史 (第一卷)8.8杨枫(编著) / 2022 / 成都时代出版社Q|近期大热的两部科幻电影就是《流浪地球2》(2023)和《宇宙探索编辑部》,两个剧组之间似乎存在着不少渊源?
郭帆导演还客串了《宇宙探索编辑部》!
能分享一些您跟郭帆导演、《流浪地球》剧组之间的故事吗?
孔大山:当时郭帆导演刚拍完《流浪地球》(2019),他找到我,问我接下来有没有想拍的东西。
那时候我面临毕业,确实需要拍一个长片。
我就把给我灵感的那个新闻发给了他,我跟他说,我想把这个新闻里的故事、把这种感觉的东西拍成一部电影。
郭帆导演很感兴趣,于是就开始鼓励我写剧本,然后就这么一步步地把这部电影做出来。
我在他公司跟他说这个项目的同时,我看到了他刚刚从《流浪地球》剧组搬回来的宇航服,当时我就想,这有现成的道具,我可以把它用到电影里,不用白不用。
我就为这件宇航服写了《宇宙探索编辑部》里关于宇航服的剧情,于是就有这么一个小彩蛋。
郭帆导演在《宇宙探索编辑部》中的客串彩蛋Q|《流浪地球2》作为一部大获成功的商业科幻电影,观众们戏称它“撞开了中国科幻电影的大门”,而对于《宇宙探索编辑部》,则有影评人给出了“中国科幻片的崭新探索路径”的评价。
您如何看待两部电影对“科幻”的不同诠释?
孔大山:其实我并不想把《宇宙探索编辑部》定义为某种传统意义上的科幻片,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把它放置在一个科幻片或是其他哪一个语境里去谈论它。
如果让我给《宇宙探索编辑部》下一个有关科幻的定义,我觉得更准确的一个标签,可能要加一个前缀,是“民间”科幻片,有点像“民间科学家”一样。
如果说《流浪地球》是真正的科学家,《宇宙探索编辑部》就是一个“民间科学家”。
所以这两者看似都可以贴上“科幻”的标签,但本质上我觉得区别还是很大的。
《流浪地球2》Q|戴锦华老师曾在自己的年度电影观察里点评说,“《宇宙探索编辑部》找到了它的观众,应该是一部叫好叫座的电影”。
您觉得《宇宙探索编辑部》最对口的观众群体,是什么样的群体?
孔大山:我确实不太能够特别清晰地去贴一个标签,说《宇宙探索编辑部》它的观众群体是一个什么什么样的群体。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不能够大而化之地用一个群体去概括。
我只能说,它肯定会吸引相当一部分能够准确地捕捉到电影气质的观众,或者说,喜欢的观众会一下子就接收到这部电影传递出来的那些信号。
我觉得这是一部特别需要找到跟它同频率的观众的电影,但这些观众可能散布于我们的社会各个角落。
☆ 制作与趣闻☆Q|您的创作受到哪些导演或者作品的影响比较深?
孔大山:其实不同阶段有不同导演的影响。
可能高中的时期更多地受比如说岩井俊二、大卫·林奇这些导演的影响,就是刚入门的时候喜欢这些导演;然后上大学的时候,比如说喜欢的是达伦·阿伦诺夫斯基;然后再到现在,可能最喜欢的两个导演是瑞典导演罗伊·安德森和芬兰导演阿基·考里斯马基。
Q|您一战成名的研究生时期作业《法制未来时》(2015),也是一部伪纪录片短片。
您为何会执着于“伪纪录片”这种形式呢?
孔大山:因为我觉得“伪记录”这个形式特别能够满足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恶趣味。
这样的形式搭配上寻找外星人的故事,我觉得它会产生一个特别奇妙的化学反应。
它会让这个故事在一个极其真实的语境里,诞生出极其荒诞、极其超现实的情景,可以给这个故事赋予一些更加特别、独特的气质。
《法制未来时》里的“阿基·考里斯马基”
法制未来时 (2015)8.42015 / 中国大陆 / 喜剧 短片 / 孔大山 / 孔大山 戴文杰Q|从短片到长片,这期间您在创作理念上有发生过怎样的变化吗?
孔大山:我觉得创作理念上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不过对创作过程中的工作习惯会有一些影响,或者说一些调整。
短片毕竟它的体量在那儿。
短片更像是一次短跑,你可能都不用准备什么、不用怎么着,憋一口气冲刺就完了,跑完100米。
但是长片就像马拉松,你不能用蛮劲去干这件事,你需要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合理地分配自己的体力跟精力。
这是体验过短片和长片之后,对我来说感受到的最大一个区别。
Q|为营造“伪纪录片”的效果,我们看到您和您的团队在技术和细节上下了非常多的功夫,比如从未出现过但存在感非常强烈的摄影机、手持摄影的镜头摇晃感、极具时代特色的配乐,等等。
之前在八光分编辑部也听您分享过,看似简单的配乐其实是花了大价钱的?
孔大山:这部电影在购买音乐版权上花了很大一部分预算。
选用古典音乐而不是原创作曲是因为非常贴合,我们反而没有选择较为省钱的找原创作曲的方式。
Q|您还有一些这样的幕后故事可以跟影迷朋友们分享吗?
孔大山:其实电影中的“麻雀”特效,制作难度也是很高的。
最开始我们写剧本的时候,不了解特效的工艺流程,以为像是《流浪地球》里那些“天崩地裂”的镜头,制作起来肯定是很难、很费钱的。
所以我写这个剧本的时候,我就不敢写那种场面。
我就选择了“麻雀”,想说这种应该很简单,结果没想到被特效公司告知“麻雀”属于生物特效,在特效的制作难度里属于S级,反而是那种“天崩地裂”的镜头好做。
Q|作为土生土长的四川人,我们从小也经常听说一些稀奇古怪的“奇谈”,比如某某山里有秘密工事、xx的天坑是UFO砸的之类的。
陈思诚导演担任监制的科幻片《小镇奇谈》就是起于四川类似的传说,八十年代末《科学文艺》杂志也曾经一度改名叫《奇谈》(详见《中国科幻口述史》)。
《宇宙探索编辑部》的外景地选在了四川的雅安和大凉山,当时是如何选出的?
孔大山:外景选择首先因为我本科是在成都念的,所以我对四川这个地方很有感情。
第二就是我们的另外一个编剧,也就是主演王一通,他本身就是四川人。
他是四川雅安的,所以我们在雅安的很多场景就是在他的帮助下选择的。
我觉得这个故事它天然就适合发生在四川那样一个自然环境里,那样一个云雾缭绕、峰峦叠嶂的环境,我觉得这个气质就很搭。
Q|《宇宙探索编辑部》是一部独立电影,您在制作过程中有遇到什么较大的困难或阻碍吗?
孔大山:《宇宙探索编辑部》虽然是小成本的制作,但是它很有幸地获得了郭帆导演的各种无条件支持。
所以在制作过程中,其实郭帆导演已经帮我规避掉很多其他电影要面临的诸如投资这些环节上的问题。
所以我基本上只需要去安心创作,而这方面可能我面临的那些问题,也是所有导演在面对创作时同样会遇到的问题,没有什么特别的。
Q|您的下一部电影是否已经有计划了?
孔大山:没有任何的计划。
Q|最后,请孔导向科幻迷朋友们推荐一部科幻小说吧!
祝《宇宙探索编辑部》票房大卖!
孔大山:我推荐大家的是《与罗摩相会》,很多朋友应该都看过。
这本书给我特别有感触的是,它在没有直接展示外星人的情况下,向我们展示出了外星人是多么强大或者说是超验的某种存在。
与罗摩相会8.8[英] 阿瑟·克拉克 / 2018 /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好的,谢谢八光分编辑部,谢谢西夏老师。
2022年7月,孔大山导演(左)与西夏老师(右)在八光分编辑部做映后交流
观影的全过程都令我极度不适。
第一重不适是最为浅层的不适,为了营造纪录片的真实感,全片镜头都在非常剧烈的晃动,伴随着快速的剪辑,对于一个重度晕动症患者,几次都差点吐在影院。
很少有片子能字面意义上实现难看二字。
这部作品做到了,而且很多晃动有些太过于任性而没有意义,简直是对观众无情的拷打与鞭挞。
第二重不适则是来自一种耍无赖一般的故作深沉。
给超自然现象配上诗,很多人看到了一个三十年如一日的浪漫主义。
而我则看到了一个口口声声要从事宇宙探索的人,三十年来,不学习基础理论,不读文献钻研,每天想着捕风捉影,搞个大新闻,妻离子散之后,更加偏执,最后得见显灵仪式,一方面感念心诚则灵,顶礼膜拜,一方面仰观宇宙之大,知一死生为虚诞,想开了。
第三重不适是对狂热鼓吹的抵触。
纵观整部电影的叙事,通篇都在从侧面鼓励一种迷信。
什么是迷信?
就是对那些“听人说”,“好像是”的全心全意的笃定,就是对未知事物的盲目崇拜。
诗也好,科幻也罢,乃至现在的机器学习算法,只要是个意义不明的黑盒,都能够滋生迷信。
这不是打着科学两个字的旗号就能被豁免的,有兴趣的可以搜搜科学教。
第四重不适则来自全网铺天盖地的吹捧。
是那种你周围所有人都说好,你喜欢的up主,大V,KOL无不拍手称快,这种整个世界都几近崩塌的排山倒海的舆论气势,真的让人有些怀疑人生。
用海源的话,心诚则灵是一句特别无赖的话,灵了是你厉害,不灵是因我心不诚。
我只想对每一个觉得这片不好看的人说,请相信自己的审美,不是你没get到。
是我期待太高了,以至于很失望。
说本片是喜剧片吧,除了开头段落,笑料和剧情属于是两张皮,笑点并不来源于剧情或者设定,而是一股抖机灵的味道。
在笑声中我只感觉尴尬:看人出丑并不好笑,尤其是看一个落魄的人出丑。
听人爆粗口也不好笑。
为数不多的笑点大概是大妈的吐槽——当然,大妈被狗咬也并不好笑。
多说一句,大妈作为一个不相信外星文明的人踏上这条旅途,堪称义人,太仗义了。
说是科幻片吧,这里有科幻片的道具、科幻片的导演客串和科幻片的名头,但是科幻设定只能说很抱歉,主打一个谜语。
由于缺乏严谨的,或者说缺乏看起来科学一点的设定,主角“民科”的不靠谱属性被无限放大,看起来不像是一位宇宙热爱者或者科学追求者,而更像是为了躲避现实而沉浸在了臆想中。
能够理解这样处理的用意大概是让整个故事更像一个梦境,是一种风格,但是抽掉了真实感,将唐的荒诞行为夸大为笑点其实大大弱化了这个人物对未知充满热爱,对探索充满激情的设定,让我始终没能沉浸。
结局还要玩一个烂透了的似真亦假的梗,至于宇宙究竟有什么奥秘,外星人整这一出是为什么?
总之一切科幻设定请观众自行脑补吧!
在这个时候我们又可称此片为文艺片。
说是文艺片吧,本片隐晦地表达了乏善可陈的主旨,父亲原谅女儿和探索宇宙存在意义,这两条线其实都有诡异之处。
如果唐想要找到外星人,证明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证明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为什么在最后目睹超自然现象后,不再继续追究,不昭告世人,而是从此止步,穿上西装,回到人群?
感情您只想知道超自然现象是否存在,存在就行,是怎么存在的,还有多少未知的事物,您也不想知道,您马上就接受自己“只能走到这里”了。
属于是从虚无到存在,从科学到文学的180度大转弯。
如果他只是想替女儿询问这一切存在的意义,孙给出一个回答说“也许外星人也不知道,外星人也想问你呢?
”嘿!
唐一下子就释然了!
我说,女儿陷入存在主义危机,爹的解决方法就是不理解,不原谅,然后把这个谜题和自己的热爱捆绑,用自己的方式去期望外星人能回答——您说这是否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呢?
除非有设定说女儿也相信外星人存在,或者外星人能穿越时空把这个答案告知女儿,不然我只能将这种行为归结为爹的自我感动。
搞不懂为何总在歌颂父女情中为男人塑金身,不理解,我也想问问外星人。
不过某些灵光一闪的时候,还是挺打动我的,比如驴子在荒山里,比如麻雀在狮子上。
伪纪录片和章节的搭配也挺有意思的。
能感受到充沛的创造力,可惜我不是他们合适的受众。
不过我大胆猜测本片的台词截图有很大的传播空间,会有不少人喜欢的。
唐志军是典型的80年代知识分子:轴、清高且自恋。
在一个充满希翼的开放年代,经济日盛,人对不解之物自然有着某种追寻和激情。
只是这样的激情延续了30年是否值得,这就是唐志军这个世俗失败者之歌的书写过程。
唐志军追寻的是宇宙间是否有外星人。
其终极追问是三个W:我是谁,我从哪来,要到哪儿去——也就是人究竟为什么存在于宇宙之中。
这个问题大刘在《三体》中同样以追问的方式存在。
但这个追问连小学生都可以提,是否有了这样的追问的电影就可以称为科幻?
显然不是的。
唐志军生活在一个现实的世俗世界里,走了老婆,死了女儿。
他爱的人都离他而去,因为他以为自己爱的是“科学”。
在这样的世俗世界里,科学的追求和世俗的生活的矛盾是什么?
诗歌的存在意义又是什么?
于是,生活教教你。
秦大姐的爱与追寻秦大姐是唐志军工作生活中的唯一的女人,她不是唐的老婆,可是在连暖气费都付不起的工作岗位上,秦大姐图什么?
一个有生活经历,有店铺,有感情过往的中年女人,她为何一边埋怨一边又跟着这个唐僧前往西天取经?
如果说唐僧有唐皇的谕旨和机关背景作为支撑的话,唐志军唯一的支撑点在于电影开篇的电视采访——这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面对广大观众,他说出了自己的科学理想。
为了这个理想,他要用一生去祭奠。
秦大姐为何要追随其理想30年?
也许这个女人看上的就是这个男人的轴和对科学的激情,可是她又为何屡屡反驳?
既爱又恨的秦大姐是矛盾的,这个矛盾容易出现在小姑娘身上,而不是中年女人身上。
1818黄金眼告诉我们,中年女人可能被男性迷惑的理由——这个男人是靳东。
中国男人对女人的飞蛾扑火有着某种误解,但这不影响影片的走向。
秦大姐的存在是为了不断提醒唐僧——你Y就是个疯子,老娘陪着你是可怜你。
于是秦大姐又有了另一重身份:母亲。
影片中,秦大姐在西游过程中放弃了唐。
可是影片最后她嫁给了唐(我还没看出来,点映时的观众交流提及)。
电影嘛,何必那么较真要现实主义,毕竟这是披着为纪录片的科幻喜剧,所以可以接受。
只是这样的结局让我想起了《流浪的迪潘》,影片以梦境般的大团圆作为结局:流浪的迪潘终于在英国有了自己中产般的西方生活。
当时导演解释说他觉得这是一个梦,在梦里给迪潘一个美好的结局。
所以,唐志军穿着西装,娶了秦大姐,在众人面前讲诉了找到外星人的经过并接受掌声(尽管不是关于理想实现的掌声),这是否是一个美梦?
女儿的悲剧现实中的唐志军必定是失败的,在对宇宙的追问中他祭奠的除了生活,还有亲生女儿。
影片中,女儿自杀这条线始终成为主人公隐藏的情感炸弹,究竟要不要爆炸?
什么时候爆炸?
以什么样的方式爆炸?
这里我非常喜欢影片的处理方式:不爆炸。
这种情感一旦爆炸,容易“过”。
无论是对演员的表演还是剧情的处理,都不好把握。
是变成一个偏执狂的崩溃,还是温情脉脉的集体主义?
都没有。
唐志军用“理想”的外衣掩盖着伤痛,这件衣服是他这一生的袈裟,需要被仪式化才能盖的住伤痛。
他隆重地穿上当年被电视台采访时的外套,再把这个“仪式化”的过程“项目化”——就是西游取经。
也就是说,他寻找外星人的过程其实再为自己世俗的失败寻找一个理由,他希望女儿对他的怨恨能在其中被化解,希望通过找寻理想而救赎自己。
他的女儿是怎么死的?
自杀。
为什么自杀?
影片中给予了两次回答。
1、唐在汽车里说:“不忘记,不原谅。
” 他不忘记的是女儿的痛苦,还是自己的痛苦?
不原谅的是女儿抛弃了他,还是不原谅自己?
2、唐在山洞里念了女儿自杀前发给他的短信,问:“人类存在在宇宙中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 这条短信揭示了唐把自己的科学理想嫁注于女儿身上。
无论是唐的现实人生,还是影片需要一个嘴替告诉大家唐志军的科学理想其实是一个非常虚无缥缈的人类终极疑问。
在这里,女儿这个人物是牺牲品,无论对于唐的人生还是对于影片,她是个工具。
唐需要女儿理解自己的人生和理想,于是在女儿的成长过程中不断浇灌“科学理想”。
在这样的父亲的教育下,女儿没能获得一个世俗生的快乐,当她长大成人再面对人类终极提问时,她的崩溃没有人能理解。
而唐这个父亲究竟不能原谅的是女儿没能坚持科学理想,还是不能原谅自己错误的浇灌?
在喜剧的外衣下,这种家庭悲剧藏匿于暧昧不清的情感之中。
正如晓晓每晚吃抑郁药一样,影片没有提这是什么药,可观众一眼便知晓。
这让我想起杭州那个翻译天才金晓宇的家庭。
世人看到的是一个父亲拼死照顾有缺陷又有才华的儿子,可是这个家庭背后的悲剧究竟是什么?
父爱如山,也是原罪。
中国电影里的父亲形象往往是没有人物自身反思的。
从十七年电影里的伟岸的父权,再到第六代电影人笔下制造青春伤痛的父亲,以及他们积极寻求平等对话和和解的过程。
哪怕是侯孝贤的电影,“父亲”带来的伤害是被看似轻描淡写其实激荡起伏的方式隐藏于含蓄的东方叙事之中。
中国的父亲从一个权利的象征再到一个失败者的形象的转变,意味着时代的改变和进步,也是现实主义的开花结果的过程。
在这部影片里,唐志军这个父亲作为典型的失败者,他对科学的追寻实则是对自我的反思。
所以,女儿这条情感线不仅仅是点睛之笔,而是维系他整个西游过程中的全部信念。
末路狂奔的失败者这个西游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失败者。
疯子老大唐志军;没钱没家庭的中年女人秦大姐(也许有点事业);半路上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酒鬼那日苏;追寻科学爱好但无法与家庭和解的女孩晓晓;以及农村问题少年孙一通。
这一帮不被世人理解的失败者组团去寻找外星人。
这个过程中,另一个失败者——小红帽大叔狭路相逢,江湖相遇,握手、买单,惺惺相惜。
在所有人看清现实回归世俗,只留下唐志军孤军奋战的时候,一头毛驴是他末路狂奔的自娱自乐。
这场戏非常动人,决绝地将一个一路走到黑的艺术家最后的快乐,用一人一驴表达了出来。
堂吉诃德之浪漫不言而喻。
孙一通之所以成为外星人,是因为他没有的选择。
回到农村还是前往城市?
前往城市的他最多只能蹲在马路上扮演孙悟空。
他必须是那个堂吉诃德的理想才能解脱。
所以,假腿骨变成的金箍棒,铝锅变成了紧箍咒,和毛驴一样都是堂吉诃德的理想。
在这条狂奔的道路上,每一样道具都被赋予悲剧寓意,每个人物皆是悲剧中人。
孤独是人生的常态,而在孤独的一生中能自娱自乐者,何尝不是一种成功。
1818黄金眼报道的虽然是民生,那些整容失败、家庭矛盾、银行存款被骗、投资理财失败、买房被骗、开店遇到奇葩顾客等等,哪一件不是这个现实社会中的个体悲剧?
好的喜剧必然有一个悲剧的内核,这一点,本片做到了。
那些美丽的诗歌,既是唐志军在面对理想的时候眼里自我感动的光芒,也是他直面自己对女儿的愧疚。
最后,科幻已经不重要了,宇宙亦不重要,人类的命运自有其走向,儒释道早早就给出了解释。
《宇宙探索编辑部》频繁且剧烈的镜头晃动让我头晕目眩,以至于电影后半程几乎无法直视银幕。
然而,当老唐目送山洞口的孙一通消失,随后剧情转到一个月后他在侄子婚礼上那段发言时,生理上的不适失去了实感,因为我的双眼已经完全被泪水占满。
“如果宇宙是一首诗的话,我们每个人都是组成这首诗的一个个文字。
我们繁衍不息,彼此相爱,然后我们这一个个字就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句子,这首诗就能一直写下去了。
当这首诗写得足够长,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在这首宇宙之诗里,懂得我们存在的意义。
”在与孙一通最后的对话中,老唐就想让他问问外星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这是他抑郁症的女儿自杀前最后的疑问,也是他的心结。
孙一通反问道,如果他们也不知道呢?
如果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问我们这个问题呢?
我蓦地想起以前读过的一句话,应该是木心先生写的,大意是说幸好人生无意义,不然万一人生意义与自己的志趣不相符,岂不是狼狈又尴尬。
人总是在追寻存在的“意义”,往大了说,是哲学命题,往小处说,也算是一种实用主义。
我们不会深究花开花落的意义,却陷在生命意义的漩涡之中不可自拔。
可是,我们似乎刻意忽略了,“意义”一词,本就是人类的发明。
或许,从更宏大的视角来看,人类所谓的意义,根本不值一提。
万事万物都会损耗与凋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这不仁的天地,亦将面对自身的最终命运。
于是,任何向外的探索,最终都归于向内的旅途。
科学,哲学,或者宗教,都是人类对生命避无可避的终点所做出的回应。
在存在的短暂一瞬之中,我们无法停止追问:来路何在,去向何方?
葡萄牙诗人费尔南多·佩索阿曾经写道:“所有这些,因为会死,才活在我的心里。
而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
”电视机上的雪花点,既是平平无奇的雪花点,也是宇宙诞生的余晖。
所以,从另一面来看,最微小的尺度上,你我认为的无意义,又自有其存在的道理。
仰望星空,上下求索。
在人类历史长河之中,无数先驱在探寻边界的道路上前赴后继。
可是最终啊,就像老唐得到的那句话一样,“你只能到这了”。
这局限性是无解的悲哀,可也是这份局限驱使着人类的热望和渴盼。
向前,再向前。
每一个心有所向的人,都很难不带些疯魔。
朝闻道,夕死可矣,需要记住的无非是,爱比知识更伟大。
他们不信神,心中却自有虔诚在。
这份忠诚的爱献给自由,献给真理,献给正义,献给浪漫。
每一个心灵,都是一道谜题。
每一份思想,都是一个答案。
你我皆是万物理论中小小的一笔。
我的朋友啊,我只能祝愿你,谜面优美深邃,谜底耐人寻味。
三年前何冰用《后浪》告诉年轻人你们有选择的权利,三年后孔大山用《宇编》告诉年轻人你们有发疯的权利。
前者坏的真诚,中年人是真不知道年轻人的困境,后者坏的狡猾,知道你他妈的啥也干不了,不如一起摆烂发疯重温上个世纪的理想主义旧梦。
不知道策划做了多少金广发与新裤子之流的背调,总而言之,项目路径清晰明确:中国电影的市场目前只有两种片子,一种是故意拍给文青用来骂的,但是肯定有票房;一种是故意拍给文青用来看的,但他们肯定不知道怎么夸,需要豆瓣影评人发长篇协助;我们就要拍一部专门用来给文青夸的电影,田字格都给你画好了,看完不可能夸不出来,宇宙两个字会打伐,诗歌两个字有逼格伐,寻找外星人这个主线动作够浪漫伐,实在夸不出来去网易云照着国摇排名前五的歌词抄,情感绝对有吻合的。
投放目标问题解决以后,内容规划还是同一个路子,别的不说,大篇幅喜剧桥段的处理用的就是短视频平台最常用的两大杀招,一个是夸张肢体动作带来的直接笑料,一个是先给对抗动作,后面直接接对抗之后的结果,形成所谓打脸的反差产生笑料,所以文青们别再以手机里没下抖音快手为荣了,你们这不笑的挺开心的。
视听方面那就更是投其所好了,简直可以说是跪舔。
首先手持运镜和无限跳切就不可能会遭到文青的批评,反驳任何表达不适的观看体验他们早已练习的驾轻就熟,觉得晃那是你审美不行,代入不进去,觉得跳切割裂那是你审美守旧,接受不了先锋的剪辑技法。
全然不管这片子为啥要用手持,为啥要用跳切,到底必要性在哪里,别反驳,反驳就是你不懂艺术电影。
配乐那就更别提了,就那几首家喻户晓的古典乐,肖2更是个文青都能倒背如流,电影院以后要是想吸引更多文青观众,建议偷偷在电影票上打上一行小字,叫“本片于第xx分钟xx秒将出现古典音乐xxxx,拿不住的请提前打开听歌识曲”,看宇宙探索编辑部,和网易云一起更配哦。
本片的一句话故事为:一个落魄的民科杂志编辑为了证明外星人的存在,带上了暗恋自己的女同事、结巴酒蒙子公务员、童年悲惨的中二少女、以及一个疑似能够联系上外太空的小镇诗人一起寻找外星人。
中间夹杂了纸媒与民科的落寞、诗歌的消亡、以及失去亲人的阴影。
其实明眼人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来该片的主旨是缅怀逝去的理想主义,把激情荒诞不被人理解的浪漫冲动能指为寻找外星人,最后揭示找没找到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要和自己和解。
这么乍一看似乎没问题,但是稍微细纠一下全是毛病:落魄编辑从头到尾和他自己内心有关的直接表述就是他妈的从女同事采访时透露的一嘴“他女儿可能是因为遗传抑郁症而自杀的”,然后结尾居然直接就开始直抒胸臆地坦白内心了。
人家蝙蝠侠拍了那么多部都知道每一部怎么着都得稍微闪回一下他爹妈被杀的场景,好让观众知道布鲁斯韦恩这个富二代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哈,《宇编》倒好,直接把镜头怼向落魄编辑的双眼,用一个大特写演出丧女之痛,这他妈特写之王华金来了也不行啊。
民科段落拍的也是相当无趣,大段的什么宇宙外星人信号之类的台词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几个家庭美满的北京人凑在一起吹牛逼吹出来的,不求说的精彩,只求一个新颖。
然而效果我觉得甚至比不过《美人鱼》开场的珍奇动物展览,都知道是假的,都知道是吹的,为什么不能做的再猎奇一点的,吹牛逼的张力是每一个喜剧导演的必修课,《宇编》真的不及格。
最后就是那个诗歌与外太空的联系,如果真的要硬说,确实是有共性,都虚无缥缈,都看似美好。
但如果把这种联系和电影的主旨挂钩,那真的无法原谅。
就电影内容来看,充斥着主观唯心色彩,讲求一个深山问花,心生万物,问的不是花,是飞船,生的不是万物,是外星人。
这点从时有时无的锅头男、毒蘑菇幻想以及最后那个无限拉远到星云到宇宙到细胞的镜头能够推断出来,以及我很不愿意说的“公路类型片就是寻找自我”这一类型特征也能推断出来。
但有一点不能忘记,这是2023年在中国内地上映的一部电影,受众直指的国内有一定受教育的年轻人,在当前这么一个失业潮考编潮考研潮考公潮二胎三胎潮摆烂潮进厂潮996潮等等等等潮的局面下,告诉年轻人“你看,三十年前大家都还读诗歌都还相信外星人,宇宙的美丽大家都在注意,比现在的你活的浪漫多了;你看,四川农村那个锅头男跟你年纪差不多,人家混的多惨,但是能和外星人取得联系,比现在的你活的浪漫多了;你看,这个五十多岁的编辑虽然日子过的不咋地,家庭还破碎了,但是人家能够摆脱世俗追求理想,比现在的你活的浪漫多了;你看,这么落魄的一个杂志社每个人都在做着和宇宙相关的工作,看似很荒谬,但是往大屏幕上面一放,怎么就显得这么有意思呢,比你的工作有意思多了!
”我就想问,你跟年轻人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呢,我可以更恶毒地理解为你真正想说的是“干脆别抗争了,拉倒吧,你过得这么惨不是体制的问题,是你自己想不开,到不了王阳明那个高度”吗?
当一部电影揭开了现实的痛苦,却将矛头指向受苦者本身,那不是烂,而且坏。
(文/杨时旸)是那种微妙的冲突感成就了《宇宙探索编辑部》,它在类型上难以分类,或者说是拒绝、不屑于分类,当然,这拒绝和不屑并不是故意的姿态,而是下意识的结果,它混沌又浑浊,偏执却清澈,犹如它所叙述这个故事本身,也犹如这个故事背后的生活本身——不可提炼段落大意,不为阐明中心思想。
如今,我们院线里能看到的大多数电影都被规训得过于明晰了,针对哪些观众,切中哪种情绪,用几个关键词必须概况出这电影要表达的一切,似乎只要这样,才能争夺到观众那稍纵即逝的好奇心。
在这样的背景下,《宇宙探索编辑部》显得太珍贵了,它有一种朴拙的原始感,懒得打扮成要迎合谁的样子。
它的气质永远在切换,当它展现出一种特质,就瞬间转向自己的反面,比如,它幽默,但很快就泄露出严肃的底色;它天真,旋即又在展演一切熟透后的悲凉;它处处有刺,但时刻治愈;它在很多时刻都有意想不到的温柔,但持续不了太久就又露出遍布各处的伤口;它纯真又残忍;它黑色又透明……这无止境的矛盾与悖反是这故事最大的魅力。
就像这故事里的人,表现出一面,隐藏着另一面。
《宇宙探索编辑部》看起来是一个关于被遗忘和遗漏的故事,一本曾经红极一时的杂志,一个执着于UFO的男人,被时代遗忘,被时间遗漏,世界大步向前,唐志军从宠儿变成弃儿。
他是个悲剧性的人物,贫穷、执拗、神经质、保持着一种做作的礼貌以维系并不存在的尊严,但实际上这些不过是表面的、社会性的悲剧性,那潜藏的、精神性的悲剧性其实另有出处。
这个关于一本没落杂志和失败编辑的故事不过是个壳子与伪装,盛放的其实是一段类似于《海边的曼彻斯特》般的痛失与救赎。
它的一条线索在外部跳跃、打转,直直通向某种荒诞和戏谑,唐志军一行几人追踪着外星人,遭遇骗子,受尽羞辱,而另一条线则步步为营、一直向内部和深处钻探,一点点抵达唐志军避而不谈的内容、他内心的深渊。
你看,这不过就是个“在路上”的标准模型,用上路推进故事向前延伸,与此同时再推进精神向内拷问。
这形式根本算不得新鲜,但用得却如此巧妙。
它巧妙的根基在于它的一切都是可信的,90年代的飞碟热,电视上雪花点里传来的信号,那男孩头上倒扣着的锅,一切都能从记忆和历史深处找到真实来源,还有那高楼大厦间残存的院子,像化石和琥珀留住旧日的影子,有时像个静谧的梦境,而有时也像个哄堂的笑话。
而从这些可信的细节里生长出的一切又义无反顾地指向了决绝的乖谬。
它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用胡言乱语诉说真理,在插科打诨里泄露天机。
是的,《宇宙探索编辑部》的独特性就在于这样的矛盾、撕扯。
在技术上,它的故事顺理成章,都是时间顺序的起承转合,即便间杂幻觉、梦境、诗意,甚至超现实,但一切依然被框定在本分地叙事线索之内,换句话说,它通俗得不能再通俗;而同时,它又如此大张旗鼓地展现作者性,那些大段的诗,不可信的记述,无法连缀的时间线,不可解释的景象,不可捉摸的因果,这些又自我得不能再自我。
奇妙的是,这个本分的故事与恣意又放肆的表达之间竟然互不打扰,甚至彼此加固,达成了某种极其微妙的比例。
向左一点,它会落入俗套的窠臼,向右一点,它会变成另一种毕赣式的呓语。
但《宇宙探索编辑部》平稳地走在了一条奇妙的相切线上。
《宇宙探索编辑部》的基调是现实主义的,信仰是魔幻主义的,如果这是一盘棋局,起势的第一手是本分的,走着走着却处处都是神妙的招。
就像男主角唐志军路上带着的土豆和采摘的蘑菇,用前者保持体力,用后者负责起飞。
这故事怀着巨大的悲悯,耐心地在地面上稳步前行,继而慢慢飞升,最终导向一次巨大的核爆般的坍塌。
看到一半就能知道,这几个角色都是隐藏着伤口的人。
缺少父爱的女孩,失去女儿的男人,一个孤独的、依赖酒精的结巴男孩,始终陪伴在唐志军身边的女人——一个精神性的家庭,几个人踏上一次目的奇异的逍遥游,进入一场疏解自我的历险记,那些啼笑皆非背后四处可闻窃窃私语的悲伤,脱口而出的抱怨背后都是欲言又止的爱。
《宇宙探索编辑部》的后半段变得愈发自由又暧昧,那些广播站里念诵的诗歌像惊鸿一瞥又像AI生成,那落满麻雀的石狮子,那慈悲低眉的菩萨像,那暗下的天,那成群的鸟……既遍地粗糙又神性一显。
你说那一切都是梦境,都是幻觉,都是混乱大脑的分泌物,都是绝望内心的包装纸,当然也可以,但你说一切真的发生过,是显灵、是降临,是神向你伸出手臂,是外星人与你默默对视,当然也可以。
其实,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这真的有界限吗?
唐志军走进精神病院做那场讲座的时候不是说了吗,精神病是一种标签和符号,是啊,任何界限与规定都是一套规训话语,精神病可以是一种保护、是一种拯救。
所以,这故事是镇魂诗,是叫魂散,是安魂丹,是唐志军本人的宣泄,歉意,是表面平静下的内心雷鸣,是外表干净下的遍体鳞伤。
一切到最后都是明了的,这故事里的人都被困住,唐志军看起来被奔跑的时代落下,困于时间的缝隙里,但实际上他不过是困在自己给自己打造的牢笼里,用外星人和UFO作为栅栏和锁头,用最荒诞的这一切当做刃和刺,只有这样才能屏蔽最多的人,且无需做出解释。
所以,他是冷漠吗?
是冷酷吗?
不是的,他口中恨恨说起的不理解、不原谅是指向自戕的女儿吗?
其实都是指向他自己。
《宇宙探索编辑部》同时具备反讽和柔情,粗糙和细腻,小心翼翼的温度和铺天盖地的悲凉……这电影里不只是那几个主角贡献了出色的演技,所有一闪而过的群演和雾霾与尘土背后的城市和乡村都让整个故事质感极其饱满,这些扎实真切的东西配合着新闻纪录片般的视角衬托起巨大的荒诞与虚无,而荒诞和虚无又萃取出透明的神性。
它充满花腔却无比朴素,克制又放肆,沉郁又飞升。
它始终稳定地走在一条相切线上,不只是技术层面的作者性和商业感的相切线,更重要的是一种诗性与世俗,神性超越和肉身温度之间的相切线,这条线或许就是那个独特的位置——可以召唤神明、可以与外星人对话,或者说,可以让我们飞升到半空俯瞰自己的位置,让我们看见自己的困境,也相信自己的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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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导演孔大山当年的伪纪录短片《法制未来时》,讲了个文艺片闷死人杀人事件,很精彩。
就像那些总感慨人生虚无的人,大多是在过度追寻着人生意义一样。
如此入木三分吐槽文艺片能闷死人的导演,大多是真心想拍文艺片的。
哀川翔有云:“所谓人生意义是有闲有钱人编来玩你的东西。
”所以别怪《编辑部》一片从中段突然变成了文艺片,结尾还真来了一段“人类在宇宙中之意义”的深刻探讨,毕竟人家导演本来就想拍塔可夫斯基那种文艺片。
真正想拍科幻片的导演,一般不会整这些探讨,因为大家都知道,人类是老鼠制造来寻找宇宙终极问题的实验品。
至于这个终极问题所对应的宇宙终极答案是:
参见《银河系漫游指南》二、对,咱们心气高一点,应该对标塔可夫斯基,《潜行者》啥的,别对标同样在农村里瞎晃悠到撞邪的毕赣了。
你看,《潜行者》水洼里跑个黑狗吧,《编辑部》就河边奔个驴。
老塔爱烧房子,我们烧个帐篷。
《潜行者》以女儿意念操控水杯做结尾,《编辑部》就以摆正心态思念女儿做结尾……
《潜行者》的水与黑狗算了,谦虚点,咱们还是对标回国内导演吧。
三、前几年章明的一部《冥王星时刻》,又一挂羊头卖狗肉的文艺片,跟本片后半程感觉蛮像的。
如果《编辑部》的伪纪录类型恶搞风格能统一,那到后半段来恶搞下《冥王星》也不错。
然而恶搞一部本来就没啥人看的文艺片,可能太过虚无了,但拍一段感觉相似的文艺片,似乎也一样虚无。
没办法,文艺片怎么拍都会让你感觉人生虚无。
《冥王星时刻》的林中小队四、其实佛像、石狮、日全食和麻雀群的几段,更让人想到将地方民俗与克苏鲁传说用五毛特效无缝结合的伪纪录片导演白石晃士。
他的片子经常从灵异都市传说开始,然后就跑偏到异世界不明生物上面。
不过在日本,幽浮经常被归并到灵异现象之中,所以也不算太跑偏?
白石晃士《异教凶邻》驱魔对决五毛特效所以,《编辑部》与其被归类为科幻,不如被归类成这种奇幻片更为恰当。
白石晃士的《欢迎来到超自然森林》其实也适合作为《编辑部》的片名五、在西方,人类经常被外星人抓进飞碟做残忍实验,在东方,人类经常召唤外星人来解决个体精神烦恼,连三岛由纪夫都写了篇《美丽之星》,把一家子的狗血问题全丢给了外星人。
日本幽浮宅的中二学生喜欢跑上学校屋顶,抬起手来,用脑电波召唤外星人降临,估计也多少是一种文学传承。
电影版《美丽之星》所以别怪《编剧部》到了中段突然念起诗来,东亚科幻的终点搞不好就是家庭和诗歌,虽然确实挺没劲的。
六、当然,《编辑部》的终点不是诗歌。
根据《宇宙探索》最后一期封面和本片结尾所示,宇宙的终点是双螺旋结构,是生命(的意义?
)……这时候,我只想起了曼哈顿博士的一句名言:
“生命只是一种被高估了的自然现象。
”七、当然,吐槽那么多,个人还是要给本片五星的。
从人类中心主义的自我解嘲,到日常建筑雕塑的符号捕捉,再到恶搞95年解剖外星人事件的冰箱遗体,还有那根不断伸长的骨头……
95年风靡全球的解剖外星人录像看片时,会想起自己小学时代,和小伙伴们模仿着《X档案》的两位干探,拿着Walkman做录音调查日志,把大院工地挖出的防空洞当成地下实验室,在里面发现了一块下颚骨,估计是附近食堂厨房扔的吧,在录音里却被我们当作了此地解剖过外星人的确凿证据,兴奋好几天。
如果你也做过——或依然在做着——寻找外星人的死宅探索梦,那《编辑部》总会有那么一两处打动你的共鸣。
如果你想看的是一部《惠灵顿灵异档案》类型的恶搞伪纪录片,那建议调整下期待值,别辜负了导演孔大山用文艺片闷死你的杀人初心。
快跑,文艺片来了——《环形物语》的神秘林中铁球是不是有点眼熟 : )联想参考:
法制未来时 (2015)8.42015 / 中国大陆 / 喜剧 短片 / 孔大山 / 孔大山 戴文杰
为所欲为:英雄计划 (1996)暂无评分1996 / 日本 / 黑泽清 / 哀川翔 前田耕阳
银河系漫游指南 (2005)8.12005 / 美国 英国 / 喜剧 科幻 冒险 / 加斯·詹宁斯 / 比尔·贝利 安娜·钱斯勒
潜行者 (1979)8.81979 / 苏联 / 剧情 科幻 悬疑 /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 亚历山大·凯伊达诺夫斯基 阿丽萨·弗雷因德利赫
路边野餐 (2015)8.02015 / 中国大陆 / 剧情 / 毕赣 / 陈永忠 谢理循
冥王星时刻 (2018)6.52018 / 中国大陆 / 剧情 / 章明 / 王学兵 刘丹
异教凶邻 (2013)6.62013 / 中国香港 日本 / 恐怖 / 白石晃士 / 阿比留优 岩佐真悠子
欢迎来到超自然森林 (2022)6.32022 / 日本 / 悬疑 惊悚 恐怖 / 白石晃士 / 堀田真由 饭岛宽骑
美丽之星8.1[日] 三岛由纪夫 / 2014 / 新星出版社
美丽之星 (2017)6.22017 / 日本 / 剧情 科幻 / 吉田大八 / 中川雅也 龟梨和也
守望者 (2009)8.62009 / 美国 / 动作 科幻 悬疑 / 扎克·施奈德 / 帕特里克·威尔森 卡拉·古奇诺
X档案 第一季 (1993)8.91993 / 美国 加拿大 / 剧情 科幻 悬疑 惊悚 / 金·曼纳斯 罗伯·鲍曼 大卫·努特尔 克里斯·卡特 / 大卫·杜楚尼 吉莲·安德森
惠灵顿灵异档案 第一季 (2018)8.12018 / 新西兰 / 喜剧 奇幻 / 杰梅奈·克莱门特 杰姬·凡·比克 / 杰梅奈·克莱门特 迈克·米诺格
环形物语 (2020)8.52020 / 美国 / 剧情 科幻 / 马克·罗曼尼克 金素英 迪尔巴拉·沃尔什 安德鲁·斯坦顿 蒂姆·米兰特斯 查理·麦克道威尔 缇·威斯特 朱迪·福斯特 / 丽贝卡·豪尔 邓肯·乔伊纳
《宇宙探索编辑部》上映前,我们邀请导演孔大山演讲。
起初他答应了,后来又拒绝。
理由十分诚恳,以至于同事们都信了。
不过我们还是抓着他和王一通聊了聊。
但这不是一次普通的采访,而是一次「伪演讲」——通过采访录音、残存记忆和导演手机里的视频拼凑而成。
尽管影片本身已经自足,电影之外依然有值得记录的故事。
比如,电影中的人物在真实世界的处境,一群狂热的科学爱好者在UFO大会,摘掉“民科”的标签后,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又为何相聚于此。
电影创作本身仿佛也像一场在地球上寻找外星人的旅行,甚至与影片形成了互文。
在漫长的五年里,他们寻找到了什么样的答案?
01 宇宙大会大家好,我是《宇宙探索编辑部》的导演孔大山,很高兴接受一席的采访。
《宇宙探索编辑部》的故事要从一则社会新闻讲起。
“山东电视台的一名记者采访一位声称自己接触过外星人的农民,他非常认真、诚恳地告诉记者,他是如何遇到那个外星人并与之打交道的,包括用平时抓野兔的电网陷阱来捕捉这个外星人。
最后,他打开家里的冰柜,给记者看了那个外星人的遗体,才发现那是一个用硅胶做的、低劣的外星人玩偶。
而且农民还说,他要保护好它的遗体,等它的外星同伴乘坐飞碟来把它接走……所有的观众或听众都会认为他是个骗子或疯子。
但他本人对这件事很认真、很投入。
”我把这则新闻拿给了郭帆导演看。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要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但是我想把新闻的感觉拍成一个伪纪录片。
郭帆导演说,万一这个村民说的话是真的呢?
你就带着这个思路去写吧。
为了写剧本,我决定真正接触一下这个群体。
于是,我就斥700元巨资买了一张门票,参加了2018年首届星际文明探索国际论坛。
在这个大会上,我遇到了两个阿姨,她们很平常,就像刚从家乐福买完菜准备回家做饭的普通阿姨一样。
但她们在很认真地讨论,怎么样去到她们的母星系,比如卯秀星和天狼星。
这是她们的对话——“你怎么还不走啊?
“你这也是还不去吗?
”她们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的故乡是那个星球,她们只是被遗落在地球的孩子。
现场很多上了年纪的人,他们通过各种乱七八糟的信息渠道,获得各种稀奇古怪的理论知识,活在自己的信息茧房里,沿袭自他们年轻的时候那一套不可知论和气功热年代的幻想。
他们的格局非常大,经常互称“家人们”,好像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但我不太敢和他们交流,可能因为做贼心虚,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们的知识结构和语言体系也让我无法招架。
他们说的每个字我都懂,但是放在一起就一句话也听不懂了。
会上,有个大姐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她在一群人中间讲“本体论”,我觉得大姐真不简单,就鼓起勇气斗胆和她攀谈。
她问我,你是干什么的?
我说,我学电影的。
她说,哦。
电影是电的影子。
那它的本体是什么?
瞬间我就自惭形秽。
作为一个学电影的人,之前没思考过最本体的问题。
她一见面就指出了我知识上的盲区。
后来这个大姐变成了电影中的一个角色,崔大姐。
崔大姐的角色是我们设计的,但台词内容都是即兴发挥的,因为我们万万写不出来。
我们对她的指令就是:崔阿姨,开机了,你开始说话吧。
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超出我们预期的。
坦白讲,刚开始我确实是带着一种猎奇的心态来参加这个大会的。
但后来我逐渐意识到,他们一直想要借助某种超验的东西来摆脱生活的困境。
王一通:他们好像在寻求一个外星的青天大老爷,来给自己做主。
在现实生活中,他们确实有一些困境。
在现场,有个东北大姐被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就像电影节上一些大师的待遇。
她在当地很有名,因为给很多人治好了病。
她治病的方法很特别——你给她打一个电话,她告诉你几点几分躺下,把肚皮撩起来,就会有外星人给你治病。
现场有很多人来和她道谢,说,“老师您还记得我吗,当年我父亲的病就是您治好的”。
还有人来和她签名合影。
这位大师也只是淡淡地摆摆手,不要感谢我,要感谢他们。
她指了指天的方向。
这时候,我看到一个母亲领着儿子在排队,因为据说大师曾经治好过很多有自闭症的孩子。
终于轮到她了。
大师就打量了一下这个孩子,问他几岁了。
当得知是12岁的时候,大师沉默了一会,摇摇头说,不行,岁数太大了。
我至今记得那个母亲脸上复杂的表情。
她一方面还在很努力地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
但是,你还是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种不知道曾经出现过多少次的失望,甚至是绝望。
她又一次要面对这样一个她不愿意接受的现实。
而且我甚至能猜到,她可能已经带着儿子不知道奔波了多少年,去过多少地方,只是想治好这个病。
可能这个UFO大会只是她无数次的其中一站,或者是尝试过无数种方法的其中一个方法。
但你知道她不会放弃,她肯定会奔向下一个有可能让她看到希望的地方。
就在遇到这个母亲之后,我觉得自己看待现场那群人的心态就变了,不再是猎奇,而是一种共情。
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大家都是一样的。
02 陨石猎人除了这次宇宙大会,我们还去大凉山做了六七次的场景采风。
我们来到了王一通的老家,出了县城,就是云雾缭绕的峰峦叠嶂。
在这趟堪景的过程中,我们偶遇了一个宝藏,就是电影中的「陨石猎人」。
陨石猎人(中)最开始,我们想在王一通老家找一个石雕厂,就四处打听哪有石雕厂。
听说了当地有个“鲜疯子”,是石雕厂的厂长。
我们听这个外号就觉得这肯定不是一般人,就去了他家,跟他见了面。
他很热络地迎接了我们。
一进门,他指着院子里的一堆黑色大石头,告诉我们这都是陨石。
他还给我们展示他的陨石手串。
这个手串很神奇,放到烟上,三秒钟就能杀死里面所有尼古丁。
喝酒的话,三分钟杀死里面的所有酒精。
在现实生活中,他也戴着一顶帽子,上面写着「陨石协会」。
除了石雕厂老板,他还有个身份是铜矿的矿主,也曾在一个网大里演过大魔王。
他还是一个人民歌唱家,而且真的去过人民大会堂表演。
他一言不合就原地唱歌,最喜欢唱意大利语的《我的太阳》。
电影里,有个人给唐志军展示冰箱里的外星人,那其实是他真实的家。
王一通:他这种个性鲜明、棱角分明的人物出现在电影里面会遇到一个问题,他不太可能会被控制住。
虽然我们是一个所谓伪纪录片的形式,看上去每一幕都非常自然,没有什么表演和调度痕迹,但事实上这一切都是导演在精确控制的。
所以他的出现就对拍摄带来了非常大的挑战。
他很敏感,自尊心也非常强。
被人称作“鲜疯子”,所以在生活中也是被边缘化的。
他觉得我们是拿着摄影机的,也是认真听他讲话的人,所以他很看重我们对他的态度。
但其实我觉得他被叫“鲜疯子”是一种不公平的误解。
刚认识他的时候,确实会觉得他经常语出惊人,每一句话都在挑战你的固有认知,甚至挑战现有的当代物理学。
但是随着对他的深入了解,你会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内心很单纯、很善良的人,可以说是古道热肠。
他经常有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善意。
比如有一场戏,他在孙一通家门口跟唐志军相遇。
孙一通当时晕倒了。
于是,他在念台词的时候就会特别小声,因为他觉得孙一通睡着了,自己不能吵到他。
后来有一场戏,他和唐志军又重逢了。
我们在讨论他要怎么和唐志军打招呼。
他又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更热情一点,应该拥抱唐志军。
我和他解释不通。
但是通过这些细节,你会发现他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理解是那么可爱。
后来我们补拍,包括拍杂志的时候,我都把他叫上,他也随叫随到,拍完晚上也不跟我们吃饭,就自己走了。
很像片子里的他,后来跟唐老师偶遇,说,唐老师账我结了,保重。
很潇洒,就像大侠一样的。
王一通:像他们这么鲜明的人,你是在生活中还是很难遇到的。
通常鲜明了两个月被现实打了耳光,就变得平庸下去。
很少有人能坚持鲜明几十年的。
03 唐志军唐志军并不是以某个人为原型的,但他代表了一类人,可能是精神世界还停留在特定年代的人。
古往今来的文艺作品里也一直有这样的人存在,可能这样的人在文艺作品里天然具有某种美学价值,比一个正常人更有戏剧性。
我以前拍过一个短片叫《春天,老师们走了》,里面有一个老师的形象,是我父亲演的。
这个形象被我原封不动移植到了《宇宙探索编辑部》的唐志军身上。
我就跟美术说,你就照着这个造型去设计这个人物,包括那个眼镜的大小、款式,都按照那个去做。
在我成长过程中,身边都是唐志军这样的人。
我从小生活在教师家属院,邻居们全都这种沉默寡言的知识分子。
他们的精神世界好像也有某种趋同。
我甚至觉得,只要打扮成这样的人,他们关心、思考的事情也在同一个范围。
我会觉得,宇宙大会上那些人更多是像唐志军一样的人,甚至他们比唐志军更寄希望于外星人的存在来解决自己的困境。
04 孙一通在我的生活中,孙一通这样的人并不常见。
你只能看到他的行为,但你看不到他的逻辑。
你能理解唐志军和其他角色,因为他们都是人类,他们都是注定要被困在地球上的人类,其实就是我们所有人。
我们终究是要一个答案的。
但是没有人能成为孙一通,所以他只能给我们一个启发。
为什么叫孙一通,可能是为了呼应《西游记》。
一开始只是姓氏上的一个对照,但是写着写着,会有更多的真的跟西游记精神内核层面的呼应。
精神内核层面的呼应是,孙一通对于唐志军的启示。
比如《西游记》有一个章节,唐僧问孙悟空,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西天灵山?
孙悟空就跟他说,你这样从小走到老,从老走到小,老小千番也难还。
但是,只要你心诚见性,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
这其实是有某种禅宗色彩的观念。
宇宙大会上很多人更像是唐志军,他们是为了寻求某种自洽,寻找某个东西来验证自己的想法。
但是孙一通这个人物,他虽然也是格格不入,但他本身并不寻求自洽,他本身就是闭合的——你们理不理解无所谓,我不在乎你们理不理解。
他在用一种非常坦然的方式在生活。
所以我觉得孙一通对那些寻求自洽的人来说,是有致命的吸引力的。
05 你们的生活中有孙一通吗?
我生活的环境不会有孙一通这种特别异类的存在。
或者说,哪怕存在,他也一定会被排挤到最边缘的地方,你不会见到他。
我的老家就像《春天,老师们走了》的构图一样,非常规整,它充满了秩序和规则。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用这样的方式去拍我的家乡,可能这是潜意识里我对这个环境的感受。
我好像没有什么叛逆期。
初高中阶段,家里人就认清了现实,对我不抱过高的期望。
那个时候我严重偏科,语文成绩是班里前几名,但是总成绩是班里倒数后三名。
后来,我中考数学就考了5分。
但是这个事我至今都耿耿于怀,我觉得是个冤案。
我想,哪怕我蒙对两三个选择题,也不至于是5分吧。
画外音部分——王一通:可是你刚刚说这个分数的时候,脸上写满了骄傲啊。
这是你的伤痕,也是你的勋章。
孔大山:对,但这是一个不公平的勋章。
我的高中班主任特别关照我,以至于给我在隔壁单开了一个教室,让我在那里待着,整天就一个人。
一个人在教室的时候,我就进行自我教育,看一些喜欢的书,好多书都是在那个时候看的。
我和同学们的交流也很少。
因为初高中阶段,学校里也是有阶层的。
学习不好的学生是没有资格和学习好的同学做朋友的。
所以我也不敢高攀。
高中的时候,我还玩乐队,但是后来逐渐意识到,玩乐队考不上大学,我也没有天赋能把它变成一种职业。
当时家里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得考大学。
我爸对我很宽容,他甚至帮我跟班主任请假,说他同意儿子不用来上晚自习。
所以我是全班唯一一个不上晚自习的人。
当时,影视类的高考在我们那刚兴起,老师给我们传达说,这就是一个考影评的专业。
我觉得这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门槛。
我语文本来就不错,看电影写个观后感就能当专业去考,太轻松了。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有意识地看电影。
我就发现,电影的魅力不逊于摇滚乐,甚至更开阔一些。
尤其是我看了很多中国独立电影之后,突然意识到,拍电影变成一个触手可及的事情,它离我很近。
突然就萌生了拿起摄影机去创作的念头。
生活中的这些细枝末节,原来也是可以演绎成故事的。
它给我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原来电影不只是讲述一种传奇。
一通的高中是什么样的?
王一通:我和他是一个阶层的。
高中的时候,数学老师经常说体育老师请假了,所以要上数学课。
但是我都不信。
我就说,我要去看他,然后拿着球就去操场,因为我才不管老师那一套,体育课我一定要上!
所以,后来基本数学就没咋学了。
不过没有他那么偏科。
孔大山:毕竟是考上了西南大学 211的人。
06 幕后这个剧本一开始是我自己先写的,进度异常缓慢。
我写完第一稿大纲之后就发给王一通了,他看了之后他就没评价。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突然有一天给我发微信,很认真的措辞,好像是应聘某种工作一样的措辞——他问,我能否加入你的编剧团队?
我们哪有什么团队。
他有一点戏谑的成分,我也回复一个,那我肯定求之不得。
我是最近翻聊天记录才知道,在他说要一起写剧本之前,我给那个角色起的名字就叫孙一通。
他甚至开玩笑说,要不要直接改成王一通。
从剧本到拍摄也经历了很多波折。
比如,第一次筹备的时候,试拍当天我和美术就被困在电梯里了。
最难熬的肯定是疫情阶段。
2020年1月16号开始定妆,21 号试拍,22 号看素材,跟郭帆导演开了个会,准备全剧组放假回家过年,过完年回来两周就开机了。
但是1月23号武汉宣布封城。
这样就无缝衔接了。
当时整个剧组都快解散了,我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所有的努力都归零了。
慢慢地,我的心理建设也完成了。
这个电影不拍了,我也能接受。
甚至是这辈子都不拍电影了,我也能接受了。
因为写剧本之前,我就大概知道了拍这部电影之于我的意义是什么,和电影里唐志军要寻找外星人一样,就像电影里,那头驴前面挂着的胡萝卜。
07 快乐的闲聊环节一席:以后想做什么呢?
孔大山:如果考虑现实因素的话,可能做老师挺合适的。
(毕竟山东曲阜人)。
如果不考虑现实层面,那就是开个饭馆。
或者大熊猫饲养员吧。
一席:那作为山东人,家里对你有什么期待吗?
孔大山:他们也不指望我干什么。
家里都是教师或者公务员的话,哪怕他们工资只有四五千、五六千,但是他们会觉得他们是世界的主人。
所以他们对你的要求就是,你只要考上大学,就能回来考公务员、考老师。
你只要能考上老师和公务员,就说明我们家庭的阶层还是很稳固,还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在他们眼里看来,导演哪还分什么独立导演、主流导演,都是“不正经”的职业,无从帮你。
他们也知道我肯定不是读书那块料。
而且我有表妹,相当于替我们完成了家族的荣耀,挽住了我们这一代人的颜面。
当时我考了电影学院研究生,他们也真的很高兴。
但是比起我表妹考上人大研究生,你才知道原来还有更高层次的骄傲和真正的喜悦,就是发自心底的喜悦。
一席:一通呢,家里会有什么压力吗?
王一通:不会,我从读本科开始,他们就放弃我了。
因为他们觉得他们的经验已经解释不了我了,可能也因为是小地方的。
但他们还是尊重我的,做编剧、做演员,觉得还挺有意思,还挺关注的。
还老问我,怎么还查不到你的消息?
搜你名字还搜不到呢?
一席:王一通有什么催人写剧本的妙招?
王一通:我是拖延症的反面,是那种必须得快速把事情干完,不干完我就没法睡不着觉的人。
我小学的时候夸张到什么地步?
必须回家之前把作业写完。
一放学,我在校门口的电线杆子上把作业全写完我才回家。
一到家,我必须马上开始看动画城的《大风车》,一刻都不能做作业,为了看这个必须这样。
一些工作照
策划、采访| 通通star 高意超导演、剪辑| star摄影|star大凯设计 |49
第一章:荒谬与诗这是一部关于荒谬的电影,这也是一部关于诗的电影。
老唐的追求是荒谬的,所以当他把跟电视连在一起的头部按摩爪放在自己脑袋上面接收宇宙发来的信号的时候,我们都笑起来。
女儿的死是荒谬的,所以老唐在汽车上说:“不理解,不原谅。
”,有点咬牙切齿。
但转过头,他又对晓晓讲:“有好奇心是好事,如果她像你一样就好了。
”
拉康用“三界”理论来表达人与真实世界的关系,实在界---想象界---象征界。
实在界是什么?
它是这个世界可能发生的一切,实在界没有任何感情,不存在任何价值评判,也就不存在任何意义,它只是简单的发生着。
老子说:“天地不仁”,这“天地”,就是“实在界”。
人没办法真正认识、真正理解这种“实在”,即使人类发明了语言。
语言是存在边界的,它可以去形容“实在”,去测量去接近它,但是始终无法真正抵达它。
因为人首先是感情动物,是意义动物。
“女儿用刀割开身体,她的呼吸停止了,她的身体变得冰冷”,这是来自实在界的言语,但是有谁能告诉老唐,这些冷静客观不仁的言语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
人不是活在“实在界”里的,人是活在“想象界”与“象征界”里的。
人有七情六欲,所以对人来说,事物也有高低贵贱。
你的七情六欲,你脑中的高低贵贱构成了你的“想象界”与“象征界”。
天地可以不仁,但人总要分辨个善恶,讲个对错,对老唐来说,女儿的自杀就是来自“实在界”的冲击:这是善还是恶,这是对还是错?
天地不会告诉他,他的“想象界”与“象征界”也无法认识无法理解它,所以他不理解也不原谅,荒谬的本质就落在这里。
荒谬的本质就是三界的碰撞,这种碰撞会在所有人的一生中不断重复,所以荒谬是人类一生的课题。
真正的生活是在撕裂内部出现的。
生活,就是撕裂本身。
---阿贝尔·加缪因为触怒了天神,西西弗斯被惩罚推着一块巨石上山,而每次到达山顶后,巨石又滚回山下,他必须无止境般的重复这个任务。
对于老唐来说,女儿的死,就是刚推上山顶的巨石第一次滚回山下的那个时刻。
山谷里住满孤独的旅客他们把甜美的爱灌进瓶中夭折的孩子吐出萤火虫牵动着供桌上的亡魂---孙一通
不懂诗的人会说诗是荒谬的。
爱如何灌进瓶中?
亡魂在哪里?
夭折的孩子怎么可能吐出萤火虫?
是的,诗的确是荒谬的。
但它的荒谬似乎可以消解另一种荒谬。
语言是一种象征过程,早在人类诞生之前,猿猴的很大一部分交流是对群体中其它成员的警告,它们会提醒同伴有捕食者正在接近。
它们发出的这些高低起伏的声音“象征”了“实在界”中不同的事物,这些警告包括 “豹叫”、“蛇叫”和 “鹰叫”。
所以语言最开始更多是用来描述和传达“实在界”信息的,这是生物迈出的一大步,因为拥有了这种外向指涉的能力,我们可以避开危险,可以传达资源的方位,这是任何物种得以兴旺繁荣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数学也就是这种外向指涉的结晶。
外向指涉解决了人类很多生存上的问题,但是它不一定能解决人的精神问题。
所以孙一通说:“我不喜欢数学,因为它太确定了,我喜欢语文。
物质似乎丰盛了,所以我们现代人喜欢拿物质拿钱拿数字来衡量一切。
物质多重要啊,不吃饭人会死,暖气片不交钱不会热起来,考不了100分你就读不了那个好学校了,但是话又说回来,它们是否真的能解决人类的一切问题?
语言学中,索绪尔把猴子们高低起伏的声音叫做“能指”,把声音想要表达的警告即“豹子来了”“蛇来了”这个内涵,叫做“所指”。
“能指”和“所指”加在一起,它们共同构成了“符号”。
作为文学起源的“诗”,它在对符号的应用上,是完全与“外向指涉”相反的“内向指涉”。
正因为是向诗人内部,是向读者内部发出的言语,要如何赋予这些言语以意义,是完全主观的事情,所以“爱可以灌进瓶中,夭折的孩子也吐出了萤火虫”。
从一开始,诗人在乎的就不是“实在界”,他们在乎的是人遇到“实在界”以后的事情,这也让诗有了某种可能。
老唐对着电视说出:“这不是普通的雪花点,这是宇宙诞生时的余晖。
”的那个时刻。
影片不再好笑,而是升起了某种温暖,好像有些荒谬的东西,被诗的语言消解掉了。
这种浪漫,似乎让什么东西开始弥合了起来。
女儿在自杀前给老唐发了一条短信:“我们人类生存在这个宇宙的意义是什么?
”老唐回答不了,这变成了他永恒的遗憾,甚至在他的脑中,在他的“想象界和象征界”里,他没能回答这个问题,在某种程度上导致了她女儿的死亡。
而女儿的死,也导致这个问题同时也变成了他想追问的问题。
他在洞穴里最后的请求是,让孙一通去问那些更高维度的生物“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的时候,孙一通反问到:“如果他们也是来问这个问题的呢?
”经过了这一趟荒谬的旅程,也听过了孙一通的诗,老唐似乎明白了有些事情可能是没有答案的。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他问到。
星空用良久的沉默回应着,诗悄悄地在他耳边唱了一首歌。
咧开嘴,他笑了。
这是我看完电影后写的短评。
“实在界”是冰冷的,是不可触碰的,是沉默的,所以当你向世界发问而得不到回答的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
诗不回答问题,但却温暖了这种冰冷。
诗弥合三界,它既是想象界与实在界的桥梁,也是想象界与象征界的桥梁,它能够治愈其中的裂痕。
所以他给女儿写了一首诗,这首诗既是哭泣也是回答。
不明白“夭折的孩子怎么可能吐出萤火虫”“骨头怎么可能疲惫”的人理解了语言可以外向指涉,却不明白它内向指涉的意义。
但诗是拒绝任何解释的,就像解释笑话是一件很不好笑的事情一样,任何试图解释诗的行为,很大程度上都在杀死诗,就像我这篇拙文所以,不如再去一次电影院吧,再读一次这首荒谬的诗篇。
第二章:孙一通与王一通看电影的时候,我发现孙一通这个其实非常难把握的角色被一个年轻演员诠释如此之好,给我留下的印象甚至比老唐还深很多,很惊奇。
后来一查,发现片中孙一通的扮演者就叫王一通,孙一通的诗,就是王一通写的。
王一通,1991年出生,四川雅安人,也是本片联合编剧之一(我估计也参与了一部分导演工作)在2016年拍了一部短片叫《杀猪匠》,豆瓣电影里它的介绍是这样--- 由馬斯奈的冥想曲走進《殺豬匠》的世界,吟着托馬斯的詩句手起刀落,是「獻給尼采」的哲詩。
1889年1月3日,都灵。
弗里德里克·尼采在维亚·卡罗·艾尔波特酒店的六号门前驻足。
他的目光被酒店外的一个马车吸引。
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小马车。
马车的车夫遭遇到了一匹倔强的马。
不管车夫怎么喊叫,马匹根本没有要移动的意思。
最终,车夫失去了耐心,拿起了鞭子,朝马匹打去。
尼采见到此番情景,挤进人群,冲到马匹跟前,阻止住马夫,抱住马的脖子,痛哭起来。
酒店的主人赶来,拉走了尼采。
回到酒店的尼采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地躺了两天。
随后,他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接下来,就是尼采精神错乱、神经颠颠的十年,由他的妹妹和母亲照顾的日子。
谁也不知道,在都灵,在那匹马的身上,在尼采的心理,发生了什么。
《都灵之马》
《都灵之马》里有很多关于土豆的镜头,种土豆,煮土豆,吃土豆“《杀猪匠》是一首诗。
一首片段的、叙事的、充满腥味的、直接的、隐喻的、 忠诚的、重组的……总之是一首非常酷的诗,非常我的诗,让人起满鸡皮疙瘩的诗,一首影像的诗。
”——导演王一通在采访中说。
他在创作时想到了《都灵之马》的故事,他用“雅安之猪”献给疯掉的尼采。
这个短片里充斥着杀猪匠的四川脏话,有用四川话念诗的桥段,也有儒勒·马斯奈的《冥想曲》,在这个短片拍摄的前一年,毕赣的《路边野餐》上映了。
短片很戏谑荒谬,但又有某种核心在,更不要说真实杀猪的场景给人带来的冲击力。
看完短片又看了他的访谈,觉得王一通是一个特别“四川”特别有意思的人,有泥土里那种劲,又有四川人对生活生命中那些所谓的大是大非抱有的有点玩世不恭的态度,但游戏人间不代表不是真诚的活着,就像片子里那些笑料。
印象很深的一个镜头是:“孙悟空”蹲在成都的街头抽烟,有种天然的荒谬,所以很好笑;还有一个是孙一通说有猴子问他有没有桃子,他说没有,然后他模仿猴子骂了一句MMP(四川省骂),全场笑翻。
我一个南京朋友在看完电影后问我:“为什么你们四川话又适合骂人又适合念诗啊?
”我没法回答她,但是我笑了。
我们云贵川就是充满了泥土一般的诗意。
说到这你可能已经发现了,我觉得很大程度上,《宇宙探索编辑部》最核心的部分,恐怕是这个叫王一通的年轻人的表达:荒谬与诗的母题,那日苏身上的“酒神”精神(尼采哲学里最有名的概念之一),浓浓的四川土地气息和四川笑料,古典的配乐应该都是来自于他。
希望在未来能看到他更多的作品。
第三章:科幻热飞碟热与宇宙大爆炸1991年5月,四川省外办、省科协、《科幻世界》杂志社联合举办的“世界科幻协会年会”在成都召开,小红帽大胡子在片子里提到的与唐老师见面的20多年前的大会应该就是这场。
它也是中国科幻热潮的一个新的起点,“会议给中国科幻打了一剂强心针。
从那以后,中国科幻重新走上了轨道。
”参加了当年会议的著名科幻作家韩松如是说。
89年我在成都出生,正好伴随着“科幻热飞碟热”这股热潮长大,《科幻世界》是那时候中国乃至世界上发行量最大的科幻小说杂志,他们编辑社的总部就在成都,说四川说成都是当时中国科幻小说界的中心毫不为过。
我妈那时候是一个纯文学杂志《青年作家》的编辑,也认识《科幻世界》那时候的主编阿来,所以我每次都能免费看上刚出炉的《科幻世界》。
当小孩子的幻想碰上这股热潮,其中的氛围可想而知,小学的时候,我们读的书,看的漫画有很多都是科幻题材,而我的或者同学们的作文里也经常会出现这类题材,乘着这股热浪长大的孩子们,或多或少现在也还对科幻抱有很强烈的兴趣吧。
当年的科幻世界本片导演孔大山在接受八光分编辑部采访时说:“其实电影里的编辑部原型就是八九十年代“飞碟热”时期的一个真实的《飞碟探索》杂志社。
我就想这样一个杂志社的主编,他肯定是对外太空、外星人、地外生命这些东西充满了好奇。
而三十年后的他,是否还是像他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候,那么笃信或者是坚定地想要寻找外星人的存在呢?
我设想的就是三十年后的他,还是坚持他曾经的信念。
这是这个故事,或者说这个人物能够成立的一个基础。
”《中国科幻口述史》里有写到中国科幻因某些不可描述的原因受到打击走向衰落,从那时开始,许多杂志社的编辑们不得不开始像片中老唐一样,为了在经营上保住杂志社,开始追寻当时大众最喜闻乐见的事情,科幻也向着都市奇谈和民间传说的方向开始偏离,也许就是在这样一个只求苟活的时刻,让老唐们的科幻开始往民科发展了吧。
到最后,绝大多数杂志就像影片里一样,以停刊收场了。
把时钟的指针拨到去年,2022年,成都申请举办“2023年世界科幻大会”成功,即将成为亚洲第二个成功申请举办该大会的城市,举办场馆将会落在即将修好的“成都科学馆”里。
这几年,中国科幻的又一个热潮因刘慈欣多部小说改编的影视剧而起,成都再次成为世界科幻的焦点,当年的“老唐们”不知现在身在何处,看到这条消息心里又会作何感想呢。
民科到底是什么呢?
我觉得它更多是一种建立在幻想之上的信念体系,而非真正的科学精神。
其实这又是与科幻共同通,或者说模糊了边界的,很多科幻题材也是在科学精神的基础上讨论信念问题。
真正的科学精神指的是一种怀疑一切的精神,科学只相信现实在当前提供的证据以及这种证据能反应出的客观结论,当出现新的证据的时候,科学会毫不犹豫的推翻它之前的结论,科学精神是对一种对真理不断接近的精神。
我也是科学精神的一个信仰者。
但是科学能不能真正到达真理,其实也没人知道。
科学可以很好的帮助我们解决现实问题,但是解决不了人的信念问题。
反过来,信仰可以帮助我们解决很多信念问题,但是对现实问题往往是无力的。
所以你可以看到一个穷困潦倒连给侄儿的结婚红包都要收回来10块钱吃饭,却还要瞎J8花钱去找外星人的老唐。
要不是这么多年一直有嘴硬心软的秦女士看他可怜,不求回报的帮助与陪伴,他早就在现实问题上倒下了。
老唐虽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女儿的问题,但是他没有自杀,因为他的民科事业让他始终有种幻想。
老唐有信念,且他在行动。
我并不是在夸奖他,也不是在鼓励大家学他,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我似乎又能够理解他。
也许我们都是老唐,存在危机也始终没有离我们远去,那个深渊一直在回望着我们。
婚礼上,老唐叙述他在洞里看到的东西:“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和我的一位朋友在山洞里面,被一群麻雀带着,一直飞,飞的很高,飞出了大气层,飞到了外太空。
后来周围是一片黑暗,什么光都没有,朋友对我说,这儿就是宇宙的尽头的,他要继续往前走,而我就只能到这,我只好转身。
可当我转过身之后,我看到的是整个宇宙的轮廓。
其实我们人类一直,没有弄明白宇宙是为什么而存在,我们人类又是为什么而存在,可是就在那一刻,那个轮廓让我觉得我好像找到了答案,不在外太空,不在宇宙深处,而在,我们每一个人身里。
”
结尾的一幕我特别喜欢,就像是宇宙开端的那场爆炸。
镜头从老唐哭泣的地方拉出地球,拉出太阳系,拉出银河系,拉出本星系群,拉到最远的一幕的时候出现了人类dna双螺旋的形态。
这个浪漫的镜头当然全无任何科学根据可言,但是你不能否认,它确实很完美的表达出了老唐所说那段话的全部意境。
本片的英文名叫:《Journey to the west》,而最后一章的英文名我记得是《the Odysssey》,《奥德赛》的原故事是讲的是特洛伊战争后,希腊英雄奥德赛用了十年终归故乡,奥德赛往往被用来当做西方文化中的一个母题:一个关于回归的故事。
向外探寻后发现答案落在自己身上,这是一个哲学命题。
在同样一个采访中,孔大山说过这么一段话:“我觉得科幻这个类型,它的底色一定是关于哲学的。
科幻其实最终要探讨的问题是哲学问题,就是要把我们人类放置在我们未曾到达的时间和空间上,来反观我们人类自己的处境,让我们产生一种自省。
”
诚然,客观的评价,这部影片一定不会跟我很喜欢的美籍华裔科幻小说家姜峯楠笔下的科幻故事分为一类,像《降临》或是《呼吸》那样用不那么硬的科幻去讲述一个关于哲学、关于人性的故事。
拿导演自己的话说:“我并不想把《宇宙探索编辑部》定义为某种传统意义上的科幻片,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把它放置在一个科幻片或是其他哪一个语境里去谈论它。
如果让我给《宇宙探索编辑部》下一个有关科幻的定义,我觉得更准确的一个标签,可能要加一个前缀,是“民间”科幻片,有点像“民间科学家”一样。
”《宇宙探索编辑部》在乡土诗意和奇幻色彩的民科包裹下,表达的实际上是人性与荒谬的相遇。
而妙就妙在,这些听起来像是一大堆概念拼凑而成的大杂烩,不但没有影响他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反而成就了它。
影片里的各种设计,不管是用方言念诗,还是在情绪段落对古典音乐的使用等,都对影片的内核产生了一种1+1大于2的效果,这是一道非常值得一吃的fusion菜。
第四章:存在危机与抑郁症在结尾,老唐用一首诗一场哭泣跟女儿的死和解了。
但他女儿在那个危机时刻,却没能与生命和解,而是选择了与她所凝望的深渊同归于尽。
2018年伊始,严重的失眠开始折磨我,三个月后,终获一纸中度抑郁、重度焦虑的判决书。
药物和精神科的医生拯救了我,持续服药一年半,才最终停药,终于又变回了那个不再需要药物就能控制睡眠和情绪的自己。
我的存在危机可能是工作和工作中的人际关系导致的。
当时的我,在工作中找不到任何意义感,上班对我来说是一种极度消耗我的事情,所以我也以一种挤牙膏的态度去做任何需要我负责的事情,但我的同事们又特别上进,对待工作都很认真主动。
于是我会觉得同事对我有种敌意,久而久之我自己好像也产生了一些敌意,于是我认为自己搞砸了工作中的人际关系。
同时领导又交付了一份并不困难但是却有太多细节需要把控,我自认无法胜任的工作,对这份工作的恐惧是最终压垮我的那根稻草。
抑郁症的时候,连最简单的起床,对我来说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抑郁的反面不是快乐,而是动力。
抑郁症不仅是一种精神疾病,它也是一种器质性疾病,负责感知快乐和内驱力的多巴胺,在抑郁症患者的脑中,因为它的介质无法传递,我们很难在任何事情中找到快乐或者能够让我们恢复活力的感觉,驱动力被完全剥夺了。
在最艰难的时期里,我也幻想过从高处坠落,人是否会像断线的风筝,一了百了呢。
但也许我对老唐和他女儿的最终理解,并不是来自与我自己,而是来自我女友。
我看过我女友划开自己手腕后那个长长深深的刀口,那一抹红色很鲜艳,打下这些字的时候我的手是在抖动的,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我无法理解的时刻,“实在界”冲击我的那个时刻。
还好是过量的疼痛让她最终选择了放弃结束生命这件事,她打电话给我,让我陪她去医院。
在医院里等待医生缝合的时候,我在她身边,想哭却哭不出来,我不知道怎么呼吸,不知道怎么说话,不知道如何表情,反过来是她一直在安抚着我。
如果从外面看,不管从哪个角度,我女友都是一个“好”的人类。
在美国读计算机,家庭条件怎么说也是中产往上,人长得好看,还挺聪明。
这样一个人类,为什么想要用白晃晃的美工刀划开自己的手腕呢?
因为她的内心的那个课题过不去了,跟老唐的女儿一样。
我跟她在一起没有多久的时候,她在读所罗门的《哲学导论》,正好读到虚无主义那章的时候,她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她说她不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如果生活里只有痛苦,世界的本质又是虚无,那么放弃生命似乎反而变成了一个理性的决定。
也是在那时候我知道了计算机其实并不是她想读的专业,甚至去美国这个决定也更多是为了家里,为了那个所谓的“最优解”,她的父母有挺大的矛盾,有些时候她夹在当中不知道该怎么办,过去她也曾做过一些连自己都不理解的错事,她的人生之路很大程度上是被其他东西裹挟着推着往前走的,而这种裹挟对她的主体性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伤害。
存在危机和抑郁在她身上也同时到来,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的。
那时候我给她讲存在主义对我的影响。
讲虽然世界的本质是虚无,但是人可以通过赋予意义找到属于自己生的价值,讲这些东西对我抑郁症后期产生的积极影响,似乎这些东西都对她有了一点帮助,她好像在慢慢好起来。
直到看到她手腕向外打开的那个时刻。
从那刻起,我从我颤抖的身体中领悟到,她随时有可能离开我,离开她的父母,离开这个世界。
没有人能够真正拯救他人,我们也许可以影响他人,但最终的决定永远在他人身上。
一起看完电影,我在写这篇影评的时候,跟她聊到我要写的这一章。
她对我说,看电影的时候,她也想到了那个时刻。
她说她理解老唐,如果她死了,我和她的父母说着“不理解,不原谅。
”她好像能够理解说着这话的我们。
如果女友真的自杀了,我可以理解她吗,我可以原谅她吗,我可以真正尊重她的这个决定吗,我可以带着这个事实好好的继续活下去吗?
我不知道。
似乎你越关心越在乎越爱这个人,你也就越难理解,越难原谅。
突然,我发现自己理解了老唐。
现在我的女友在当年治好我的那个精神科医生那里看病。
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我陪她去的医院,那天她的状态也很差,在询问完她的状况后,她一言不发,不想说话。
我对医生说:“医生,5年前你曾经把我治好过,我真的特别感激你。
”医生转过头对她说:“你看,五年前他跟你一样,我治好了他。
现在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我女朋友笑了。
现在她在服药,也在心理咨询师那里做咨询,她跟我一起看我们都超级喜欢的科幻小说《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并且第一次尝试就写出了令我嫉妒的书评,我觉得她一直在慢慢变好。
但我也知道,深渊从未走远。
没有关系,我的课题不过是多了一个而已:如何与深渊相处,我会好好研究这个课题。
不喜欢“观看这类电影需要门槛”的这类话术,披着科幻片外皮的文艺片,不好看真的不好看..
不讨喜的“中年女性”反而是最勇敢的人。中年男人的自我救赎能不能自己争点气呀~
我记得唐志军、那日苏、孙一通的名字,却不记得里面两个女性角色的名字。原来是她们被称呼的次数太少了。
这片子在第一个高潮,就是唐志军穿着宇航服被吊起来的时候,特别的完美,完美到我简直惊喜不已。之后就陷入不知所云和自怨自艾了,我觉得合并同类项,缩掉40分钟绝对没问题。后面越看越如坐针毡,这本子写的,全员的行为逻辑都很奇怪,都是工具人,好好的演员演技都显得像在情景喜剧和段子里装逼似的。两个小时啊,我就是有时间也不带这样让导演你谋杀的好吗?手持+跳切一度晃得我脑壳疼。
观看这部电影时对哲学和宇宙的期待就像吊着我的那根胡萝卜,直到片尾我也没吃到。
很完整的长片首作。电视机的雪花,泄露宇宙天机。注定被坑的西(南)游记,掉进洞里,才能飞向太空——飞向太空,才能看见自己。神棍民科唐老师的痴愚形象,尤其生动。伪纪录中邪,路边野餐321附体。“你相信有外星人吗”,或者是你还写诗,朗诵诗,在电影里听人读诗吗(正如许鞍华纪录片《诗》在HKIFF热映),这些概念与文字,貌似烟雾缭绕,重峦叠嶂,最后翻译完成,都是关乎“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你觉得人生是美丽的吗?”直接问出来,说出来,大声喊出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未免容易造作。很高兴有青年创作者,还保持这个方向上的思考。
讨厌所有故弄玄虚的现代诗。看完这个电影,想到了最近上新闻的那个作家,如果不肯直视现实的淋漓,所有空妄的与执拗的理想不过是逃避。
很少给作品打低分,但是在电影院看到生理不适+诈骗式营销+对一些装逼犯的强烈不爽,实在是让我对这部片子提不起任何好感(ps演员还不错
看来我不是本片的受众,想起看得上一部片名带着宇宙的电影瞬息全宇宙一样,完全get不到这片子的好在哪里,主角满嘴科学,但是骨子里又从来没有尊重过科学,宇宙和外星人只是他逃避现实活在过去的借口罢了,最后的解脱也显得可笑。
#PYIFF2021# 非常惊喜,中国科幻终于找到了另一条门路,不依靠狂轰乱炸的特效堆砌,而是回归到最为本质的人类共通情感。一个落魄的中年“民科”,执拗地追寻一个未解的答案,只是为了去疗愈心中的伤疤。诗歌的文学浪漫,数据的逻辑思维,正像是DNA相互交织的两个链条,组成了这部影片的核心,也组成了普世价值的能量。结尾镜头不断抽远,人类的情感是如此宏大,又是如此渺小,让人久久回味。伪纪录片的形式,公路喜剧的类型范式,五个段落紧凑衔接,包裹了一首稍显悲伤的组曲。看到最后我想起的竟然是《降临》的内核,所有未知通往的答案,是爱。恭喜各位主创,这就是所有公司都在苦苦寻找的发光项目。演员表演都很棒,祝爆。
英文片名是journey to the west:唐老师是唐三藏,孙一通是孙猴子,永远背着所有行李的那日苏是沙僧,最后时刻加入的少女是白龙马,而大大咧咧又动不动就赖在地上不想接着走的艾丽娅只能是猪八戒了。本片用伪纪录片方式讲述了一位吃下毒蘑菇幻想的唐吉可德、一个理想主义民科的西游记,他们那种想要冲破肉身束缚的狂热、一往无前的行动力,以及坚定不移的偏执。
主题浅薄却故作深沉。主角扭捏温吞,让人以为是个守护什么不得了的知识的大学者,结果一张嘴,吐出的只是百度百科。这个演员他的表演就是这么别扭。
处处透出刻意,不自然,所谓纪录片感觉是演出来的,没有人,只有工具和符号。挺没劲的。
喜欢结尾,一个普通人唯一能让所有人听自己讲话的高光时刻,可能就是晚辈的婚礼了。晃了一大圈最后落到最实的地方。
无聊的要死,不学习不研究,靠台词输出了几个现成的理论,然后一群人疯疯癫癫的去搞迷信,结尾告诉大家这是爱,总结:不如走近科学
我-直觉得,今日所谓“民科”,实际上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文化的孑遗。本片精准地抓住了这一充满错位与悖谬的“杂交”气质:启蒙冲动与迷信回潮、科学战略与玄学骗局、精英崇拜与民间狂热、世界主义与冷战阴霾,还有贯穿全片的“知与诗”之争。如果说《流浪地球》和《三体》提供了关于“中式科幻”的宏大范式,那么本片无疑代表了另外一种更接地气的可能。另,很多人欣赏的父女情愁,连同影片尾声的价值归宿,其实并没有打动我。为不具人间性的行为赋予隐秘的人性动机,为超越个人主义的追求提供私人化的情感支点,仿佛惟其如此,它们才是可被接受和宽宥的——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症候。个人态度:能理解,不欣赏。
被拉到天际的观影期待值反而是一种对电影的伤害,那种与好电影不期而遇的美好体验被剥夺了。
把民科塑造为充满诗性的理想主义者,这本身就挺尴尬的。
我和花520买假骨头的唐志军有什么区别
20220826 @ HKIFF / 导演的ego还是太大了一点,本来是很好很期待的题材和角度,却被拍的过于做作生硬、冗长尴尬。全片想表达的其实近乎《大佛普拉斯》那句简单的“人们可以搭乘太空船到达月球,却永远无法探索内心的宇宙”,却被套上一个过于乏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