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CAUTION:若你并非對VW感興趣 抑或已對她有自己認識 此認識并非僅僅來源于此片幾個鏡頭 那么請不要認真糾結于各自的看法 歡迎討論 歡迎指摘 本文僅為因少數人而突然發神經而寫的偽掃盲帖--因為在VW組里不斷開始有人就看了the hours來推斷VW本人是如何 盡管我也是非常喜歡這個電影 但這畢竟是電影。
The Hours改編自Mrs.Dalloway。
(經提醒,此片改編自同名小說,而小說基于VW這部小說。。。
這樣說是不是比較嚴密一些bbbb)好,人都說VW每本書中都透露了非常多的自己,可以代號入座。
若只是這樣,那么VW小說也只不過是如今泛濫大街的私小說而已。
小說之所以成為小說,必有與生活不同之處。
有人就因為車站Leonard去尋她回來,就說Leonard實在太差勁了,不了解VW,不理解VW,把她禁錮起來,種種種種且不說VW的遺書中首先就表明了對Leonard的愛與感激。
Without me, You can work.這并不是因為被禁錮了。
事實上,放在今天我依然認為,幸而VW有Leonard。
顯然VW自身也是如此感激的。
我也確實認為VW最后說沒有人比他們兩人更快樂了也是真的。
Leonard絕對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啊!
你找得著這么好的人嗎。
VW出身怎樣的家庭,性格刁鉆潑辣傲視一切,又纖細敏感容易受挫有人說VW因為自己的性向不被世人接受而苦惱不已——簡直是可笑!
在那個時候,和Leonard頻頻參加各種活動,積極和各方文化圈中人士交流,熱心女權主義的事業——這樣的人在意世人眼光嗎?
況且是如此自傲如此自戀的VW!
她甚至可以隨意取笑來家中做客還算有些名望的上流社會人士,對不喜歡的人就當面嗤之以鼻讓人再也不敢接近半分——這樣的人在意自己的性向不被接受?!
嘛,偏題了,回到Leonard。
之所以說他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看看Leonard為virginia所做的事,然后再回望下歷史,然后再看看現在的人,你可能找出第二個人嗎?
第一,Leonard是千辛萬苦仰慕了VW許久然后追到手的。
他仰慕她的智慧才情傲氣美貌機智,而VW則對Leonard的才氣也有所敬慕。
他們決定結婚是幾乎瞬間的事,然而只有這件事,是整個圈子里,包括vanessa等一干人全部認同的Virginia做過的最正確的事。
并且如世人傳說,他們之間是無性的。
(雖然不能完全考證,不過Leonard確實在整個婚姻中都是對VW充滿敬意)單這一條,你隨便抓個性向正常的男人來,肯嗎?
Leonard做一切都是出于對VW的考慮都是為了她,幾乎世人都忘記了其實他也是一個非常有才情的作家,在當時也是非常有影響力。
第二,Virginia和Vanessa兩姐妹是出名的London那圈子內的交際花,顯然vanessa是更大眾的情人,而virginia則更獨特。
兩個人身邊從未缺少過情人。
Virginia是連gay也會為之深陷的女人(自然這兩人最后還是分了,但某人也說了除了最后的partner,最愛的是VW,甚至說了是因為被VW拒絕了才最終死了心去尋找男人……)而Leonard,則是一個完全學術的人,自然也不會花心更沒有情人。
Leonard的世界只有VW。
第三,VW每次崩潰期從幾個星期到幾個月不等,甚至連續兩三年。
那種狂躁而無意識的狀態,連vanessa都覺得疲憊,而Leonard就是如此悉心照料了她如許年,從未離開,甚至未有想過離開。
而VW也只信任Leonard。
也許他們之間沒有情愛的愛情,但誰可以說他們之間沒有愛?!
第四,Leonard有自己的事業,而他甚至犧牲了部分自己的事業來開了出版社就為了出版VW的作品(當然還有部分當時他自己的宣傳刊物時評之類)結婚后,Leonard沒有喜歡過別人,沒有出軌過,就因為VW無性主義而自己也因此清心寡欲,拋棄了尋歡;為VW出書忙前忙后一個人支撐起出版社,甚至因此推掉一些雜志約稿和演講,犧牲了自己的事業;一個男人為了一個自己所愛的女人可以做到這些,你從古至今找得出第二個嗎?
如果沒有Leonard,甚至可能VW最出名的mr.dalloway, to the lighthouse和the waves我們就無緣看見了VW是常人絕對難以做到的堅強的人 而這堅強也有部分是來自于Leonard從未減弱的支持由于電影而妄加曲解的還有關于她本人的論斷。
比如之前提到的有人覺得她抑郁是因為性向不被理解,或是姐姐不接受她。
是的,vanessa確實可以說是她最愛的人。
而電影中vanessa到來那些似乎有些冷淡的表現讓很多人曲解為virginia暗戀著vanessa或是單戀著vanessa而郁卒virginia和vanessa每天通信,甚至virginia有時一天兩封。
沒有什么virginia生活中的事是vanessa不知道的而vanessa作為整個圈子的『家長』 扮演著一個最軸心的角色。
她自己有兒女,她要應對情人,同時她也是上流文化圈的一員,深處London有同樣多需要做的事。
她愛virginia,她們兩人的愛是沒有人可以插足。
她因此把VW交托給了整個圈子的人都無比信任的Leonard,而她也明白,只有Leonard可以保護VW不受傷害。
同樣也只有Leonard才最知道怎樣對virginia最有利Virginia同時有男性和女性的追求者,她也跟很多人,無論男性女性交往過。
她和gay,甚至和vanessa的丈夫和情人也全都有過私情在這點上,她以及圈子中的人從未以此覺得羞恥過。
這些擺在外面也許真的可以說淫亂,可是因為在布魯斯伯里,在那個圈子里,卻反而覺得很溫情而理所當然。
這是一個從不會被世間目光束縛的圈子,而很明顯virginia是最離經叛道的一個。
她是les。
她和vita有過最動人的愛情,最瘋狂的戀慕。
即使最后vita還是離開了她。
她卻把這一切寫在了Orlando里面。
Orlando是她寫得最愉快最輕松的一篇小說。
也最暢銷。
vita,以及后來她交往了的幾個女人,直至最后也還是非常愛她。
在她們之間所有的戀情,甚至都從未有過不完美。
無論開始,還是結束,都是自然地發生。
VW自己也說是的起初你會因為一些事情而對一個人有激情,然后時間久了,慢慢地一些事情總會褪去,然后漸漸失去了一些想望,自然地就分開了。
(忘記原話了)而分開,也并不是代表不愛。
基本上,Virginia的戀情還未有過由于世俗而被迫分開結束這樣的事情。
只有vanessa,當姐姐結婚的時候,virginia也許是有過被拋棄之感。
不過后來vanessa很快又讓她了解了事情并未有不同,而vanessa由于婚姻而使virginia缺失的那塊,又很快由Leonard補上了。
所以,virginia其實從來也不是什么過著陰郁生活閣樓里的暗系小姑娘(這樣認為的人大概日系的看多了吧),相反的是一個非常活躍(甚至很話癆)非常積極地面對生活的人她的生活有一種頹廢的,抑郁的熱情,她在哪里都能吸引周圍的人愛上她甚至如毒藥。
她的抑郁她的各種纖細來自于內心對世間一切的敏感,來自于她對自己自戀的贊賞和信心,她各種不同尋常的思考,來自她內心無法平靜的波瀾曾經有人說,VW是一位『一手抵擋著命運 一手迅速地描繪出常人所無法企及世界』的女人她是一個不屈服的女人,她自傲,堅持,雖然也許沒有Leonard她早就支撐不下去,但她的一生都在戰斗那些僅僅因為她最后選擇了自殺就說她寂寞軟弱的人,沒有資格說喜歡virginia Woolf如同Leonard最后給她的墓志銘,海浪的最后一句話,也是她的心聲她從未退縮這正是我愛她的原因『Against you I will fling myself, unvanquished and unyielding, O Death! 』是的她在我心中如同女神一般的地位,無可撼動,沒有任何人可以與之相提并論,沒有任何人。
最后附上電影中我最喜歡的一句話,在車站那一幕,同意回去的Virginia對Leonard說You cannot find peace by avoiding life, Leonard這才是電影想表達的一個堅強不屈熱愛生命有著敏銳的思想的VirginiaWoolfP.S.本人非專業研究VW學的東西甚至和文學方面完全不相干 寫的東西僅僅來自于各方面看過的關于她的傳記評論以及她的日記等等各種 有說錯的歡迎指正然后那圈子里幾個人名我不好意思忘記了OTL所以寫得模糊了點請別介意P.S.2 若你對VW的看法 至少來自于看過她的完整的一本小說或是隨筆之類的之后 任何看法我都不說二話 盡管我不習慣和人討論各自喜歡什么或者其實她是怎樣一個人(既然發在影片頁面 本來這也確實不是影片重點)若我回復語言過激 那么在此說抱歉
劳拉的鞋,麻编的捆绑式设计,在旅馆的房间里,她脱掉了鞋坐在床上维吉尼亚的鞋,有两双,一双三条带子斜扣皮鞋,一双系鞋带的皮鞋,都有束缚感的设计意味,她沉没在河水里的时候,鞋子脱离了她的脚克拉莉莎的鞋并没有特别的设计感,但是她在最后也脱下了鞋子,以及外套,围巾,项链我相信这是一个隐喻女主角们在最后都找到了解脱无论是死亡还是离开 又或者新生无论我们认为正确与否
文/Aaron 作为一部披着科幻外衣的文艺片,《云图》吸引我的地方在于它奇妙的结构方式:从先民部落到反乌托邦的未来,不同时空的主人公们被某些代际相传的物件,以及更重要地,某种代际相承的信念串联了起来。
历时性在这里化身为共时性:每一代人都在自己的故事中感觉到了先辈无声的在场,都在先辈故事的背景下写出自己将会感染后代的故事。
在一代代人前赴后继为了相似目的奋斗、爱恨和牺牲的故事中,一种伟大和激励人心的隐喻和互文关系被创造了出来,点明了作品“穿越时空的灵魂就像横越天际的云彩(Souls cross ages like clouds cross skies)”的主题。
之后很长时间,我都惊艳于这种原创性十足、新颖而巧妙的叙事文本结构设计,直到看了这部影片:《时时刻刻》。
与《云图》一样,它依赖于一本赢得了评论界良好口碑的同名小说原著。
美国作家Michael Cunningham1998年出版了这本旨在向Virginia Woolf——二十世纪伟大的英国女作家、现代主义和女性主义文学的先驱、意识流手法的开创者之一和主要代表人物——致敬的作品,并因此获得翌年的普利策小说奖(Pulitzer Prize for Fiction)。
我敢打赌,《云图》的作者David Mitchell一定读过这本书,并且像我一样,为其手法和创意所深深打动。
这种激动心情最终促使他决定仿用该手法写一部自己的小说,只不过主人公将由三位扩展到六位,而穿越时空将他(她)们联接起来的艺术品也将由小说《黛洛维夫人》变为乐曲《云图六重奏》。
于是有了2004年的《云图》。
事实是否如此,我永远不可能确知。
这不是考证,只是一个令我满意的猜测。
有了《云图》的垫底,《时时刻刻》于我并不是一部难懂的电影。
正如“云图六重奏”有六个声部,本片里出现了三个声部,分别在二十世纪的二十年代、五十年代和新世纪初于大西洋两岸的三个不同地点奏响,并奇异地发生着穿越时空的和鸣——这种和鸣在电影中不断以娴熟的蒙太奇表现出来。
如果你碰巧不熟悉这种手法,会产生一种由时空无缝切换带来的恍惚感。
处在时间之河最上游的是Nicole Kidman饰演的Woolf本人,毕竟,这是一部关于她的、可以说带有传记体色彩的作品。
影片中的Woolf此时正深居简出于英格兰的Richmond乡间别墅,创作她生命中最后一部长篇小说、亦成为她身后代表作的《黛洛维夫人》(Mrs Dalloway)(有同名电影,不妨对比一观)。
她是在医生的建议和丈夫Leonard的帮助下,从伦敦搬来此处的。
她身边的人相信:乡村的宁静对她的健康有利。
此前,她已饱受幻听、晕厥等症状的折磨,并两次试图自杀。
同样尝试自杀的还有处在时间链条第二环上、住在五十年代洛杉矶的Laura Brown。
在《革命之路》、《禁闭岛》甚至《盗梦空间》(没有明确交代时代背景,应该是近未来,但在表现中产阶级家庭生活的悲剧上与前述影片十分相似)等影片中均有深刻反映的、战后市民阶级妇女的典型生活状态和创痛同样发生在她身上。
男人们风尘仆仆地从战场上返回,旋即又投入了战后规律而繁忙的日常工作中。
女人被留在家中,相夫教子做家务。
空旷的House、空旷的草坪和街道、愈显其静的炉上蜂鸣的开水、坐牢般仿佛凝固了的时间,这一切都诉说着以性别权力关系失调为核心的家庭危机。
如果说战时女性的角色,像迷你剧《太平洋战争》中表现的,是公开地慰安刚从瓜达尔卡纳尔岛上九死一生逃出生天来到墨尔本休整的美国大兵;战后妇女的角色,则是为这些凯旋而归的英雄们Breeding&Nursing后代。
令人窒息的环境导致了女人们诸多非个人化的、社会结构性的悲剧:在《革命之路》中是流产而死;在《禁闭岛》中是发疯杀子;在《盗梦空间》中是永堕幻境;在本片中,则是自杀中止之后的离家出走。
Laura的儿子Richard是一个天性敏感的孩子。
Woolf称其为The Visionary,即指此意。
他在母亲怪异的表现中本能觉察到诀别的临近,这使他恐慌不已。
这是最打动的我一个段落。
它让我回想起自己的童年,那些追忆过去仍然鲜活生动的对母亲的依恋和对她一去不归的恐惧。
有哪个幼童没有患过这种相思和恐怖病呢?
不同的是,大部分孩子的担忧从未成真。
而Richard则没有这种幸运。
童年的阴影给他的心灵留下了难以修复的创伤,一种恐惧、孤独和被抛弃相互交织的复杂感受从此贯穿了他的一生,以至在他自杀前的片刻,脑海中闪过的仍是隔着窗户对母亲身影大呼的影像。
三声部中在时间上离观众最近的角色Clarissa Vaughan就是在与成年Richard的互动中被镶嵌进时空链条的。
这个住在纽约、被后者称为Mrs Dalloway仿佛就是那个Woolf笔下的主人公在今天转世的女人,为了庆贺Richard的诗歌作品获奖、更为鼓励其重归社会和拥抱生活,准备家中举办一个Party。
她的努力没有换来Richard的回心转意,正如Leonard的努力也没有换来Woolf的回心转意一样。
后二者因为饱受生理痛苦,因而也分享了相同的理念:自己的死去,是为了其他人更好地活着。
但是,那些与爱人和伴侣共度的finest moments, 不会因为他们的死亡而有丝毫褪色。
这些时光,如Clarissa向女儿总结的存在主义命题:我曾以为它们是幸福的开端,而其实它们就是幸福,就是幸福本身。
就这样,三段不同的时空织成了一曲完整的重奏。
Woolf在二十年代的英国乡村创作《黛洛维夫人》,Laura在五十年代的美国西海岸阅读《黛洛维夫人》,而Clarissa则在照料身患绝症的Laura之子Richard的同时成了现实版的黛洛维夫人。
Woolf与Richard均是作家,他们在创作手法和对作品标准的坚持上是共通的。
Richard不能忍受的,除了无用之躯,还有无法实现理想创作状态的痛苦。
这种状态,据他自己描述,应是能够描绘出一切,一切时刻的一切细微感受。
这正与Woolf开创的意识流手法若合符节。
此外,毋须否认,四个人均有同性倾向。
Laura当着童年Richard的面亲吻来访的女邻居是不是给了后者以影响,这点不能确知;但Clarissa是一个公开的Lesbian及有一个人工授精而来的女儿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无论如何,与其说同性恋是又一个联接时空的媒介,不如说是另一种向Woolf致敬的方式。
毕竟,后者在作品中对性别角色和性别认知进行了深刻的探索,在生活中也跟包括自己姐姐在内的一些女性暧昧不清,这些事实早已在汗牛充栋的Woolf研究文献中被反复指出。
叙事结构的相似不能掩盖《时时刻刻》在主题气质上与《云图》的重大区别。
《云图》对个人自由的追求是外向的。
它剑锋所指的是外部的压迫,无论这种压迫是以何种形式——野蛮和弑杀、偏见和傲慢、奴隶主或精神病院、大公司或政府——出现的。
在这个意义上,它是现实主义的,是现代的。
它满怀进步主义的豪迈激情和昂扬自信。
它代表的是16-18世纪,也即文艺复兴至启蒙运动这一时期的现代性,或曰早期现代性,即便在它加入反乌托邦未来社会这一表面看去有点后现代的作料,以及反抗不成功仍会有人举旗踏血前行这一西西弗斯式的悲观浪漫主义成分后也是如此,抹杀不了它骨子里的激越然而肤浅。
《时时刻刻》则不同。
它位于光谱的另一个极端,即Woolf本人所开创和代表的那个潮流:现代主义。
它是反思和内省的。
它对个人自由的追逐指向人的内心。
它代表的是现代性的另一个变种,一种晚得多的现代性,一种在1910-1930年代兴盛勃发的,为伍尔芙、艾略特、乔伊斯、波德莱尔、本雅明等一代人——走过了一场世界大战又眼睁睁看着另一场世界大战悄然逼近并最终扑面而来的那一代人——所广泛分享的精神意识。
我无力评价同样的结构形式应用在截然不同的主题和艺术思潮上,哪一个更成功。
我真的认为二者各擅胜场、各臻其妙。
在《云图》这样的作品中,跨时空重奏手法能够更有力地烘托出斗争的主题,倍增了鼓舞人心的道德力量。
而在《时时刻刻》这样的作品中,同样的手法能够激发出观众的同理心,使他们对那些生活中剪不断理还乱的特定人类境遇心有戚戚。
前者使人感到不同时空在一个四维观察者的视野里一览无余,呈延展状;而后者却仿佛所有时空被扭成了一个结,钉死在一处。
这种差异不是偶然的,与它们各自对时间的想象有关。
《云图》的时间观是线性的,它相信救主的最终降临,它认为胜利/成功/幸福在前方,留给此刻的是奋斗。
《时时刻刻》不同,它不相信弥赛亚叙事,相反,它认为生活的价值就是在一场绵长的搏斗和挣扎中偶尔品尝到神性降临的瞬间,如Clarissa说给女儿听的:某个早晨睁开眼突然降临的幸福充溢感。
就这样,以一天写尽三个女人一生的尝试,《时时刻刻》的作者完成了一次向Woolf的崇高致敬。
他们成功地抓住了那个出现在Woolf留给丈夫绝笔信中的关键词——the hours,对这个简单词组背后蕴藏的现代主义真谛——生活本没有什么宏大目的和理性面貌,有的只是分分秒秒时时刻刻的悸动、恐惧、忍耐、满足与欣慰,只是这些情绪的纠葛不清和与他人心灵的痛苦交缠——心领神会。
别出心裁的结构骨架撑起了Woolf本人称之为在其作品中永恒出现的内容血肉——生与死。
三位天后级女星的表演更令整部电影增色生辉(个人认为朱丽安·摩尔要比妮可·基德曼发挥得更出色一些;后者的化妆师功劳不亚于演员本人)。
如果有什么可以作为纪念伍尔芙120周年诞辰的贺礼,那一定非电影《时时刻刻》(于2002年上映)莫属了。
断断续续看完的这个影片。
或许是指前三个时代场景交错,走神便无法继续。
于是终于找一天静下来重新看完每个地方。
太理智的面对The hours和太刻意营造的幸福感,都导致了一个走向-过着并非自己的生活。
1941 Virginia Woolf1951 Laura Mcgrath/Brown2001 Clarissa Vaughan三个人,都如此。
那么这些时时刻刻应当如何面对并共处?
影片向我们展示了她们三个人的痛苦和挣扎。
我将讲述自己所看见的东西。
1.VWWoolf和丈夫住在乡下。
因为W有严重的抑郁症,以及后来我们看见的对姐姐的迷恋。
她处在一个被监视的环境。
医生、丈夫、佣人… 她渴望自由,能够自己做决定,而不是别人告诉她应当如何,因为他认为自己应当有这样的权利。
但是我们看到佣人抱怨她不能做出指示,却又在听到她的要求后显示出各种不耐烦不顺意。
别人能为要做自己不想做得事儿愤怒,别人希望她做主却并没有真的接受…因此她认为说不定这些小事会杀了她。
Leonard在她要求散步时说”If I could walk midmorning.I’d be a happy man”也重重的灼伤了她。
为了确认她有吃药情况未有恶化,Leonard要求自己守在她身边,使双方都失去了自由和想要的生活。
可是她根本不需要。
2.LMLaura似乎并不真正的爱自己的老公,或许隐隐约约喜欢着自己的女邻居。
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勉强。
早上起来,丈夫会说你在儿子才会吃东西的样的话来绑住自己。
即使丈夫很在意自己的想法,不断地叙说来把自己的注意吸引到这个家里。
就像最后晚餐时丈夫讲述自己如何给他支柱,她们生活似乎无比幸福…Laura依然会觉得烤一个蛋糕不容易。
对儿子承认不做蛋糕爸爸就不知道我们爱他… 她有一个好儿子。
会将自己的伤悲都看在眼里。
会在睡时哭泣。
会问妈妈”can I help?””can I do it”来告诉母亲自己可以帮她一起分担。
甚至懂得说”it isn’t that difficult””I love u”来安慰母亲,留住母亲。
甚至在母亲自杀未遂的多年后,帮助母亲完成这件事般自我解脱。
3.CV这个会在后面分析。
这个电影本来就没有刻意区分les和女权。
因为的确两者都有也无法割舍在这个影片里。
也并非不是主题。
电影本来通过女性的自我探索和意识的觉醒来表达时时刻刻的生活。
对于这三个吻,也是两者俱有。
看见大家对这个问题都有很多讨论,所以很想谈谈这一点的象征,1.Woolf&Nessawoolf那个吻,其实从最开始姐姐出现的时候,导演镜头就给得很明显了:姐姐停了一下,然后吻了w的脸来问候,w拉近了两人谈话的距离。
姐姐的停顿是对是否要和woolf亲密接触的一个犹豫,也是对感情的抑制(如果不停顿,我们会看到她们亲吻的并不是脸颊)。
这个镜头可以看作是导演对两人间关系的一个提示。
至于woolf,她一开始就很渴望姐姐的靠近以及理解。
影片前面我们都看到woolf怕和他人接触,甚至于和Leonard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却主动靠近姐姐。
甚至之后抱着姐姐。
是一个鲜明的对比(当然,这里的分析不提史实上,woolf也至少都是对女性并非没有特殊感情的)。
最后吻了姐姐后她说"u think I may one day escape"其实不仅是对现状,对抑郁症和孤独的生活没人理解的 逃离的质问。
也有对姐姐的质问:u think I may one day escape from us。
另外还可以注意姐姐走之前亲吻了w的手却在眼神对上w的唇的时候突然抽离并挣扎转身离开。
那一场景的演绎就是:天,我刚才都做了什么. 回答w关于”escape”的质问也是心虚到说不下去。
因为她知道这一切对w来说都不容易。
这个时候woolf沙哑着声音喊着Nessa 的名字,无非是道出这是一场更像是和姐姐之间私人感情的对话:Nessa不要走,你明知道我不能逃出来。
woolf那里站着激动不安的近乎决堤的情绪,除了对看着姐姐离开回到伦敦自己无法得到邀请还有深刻希望姐姐不要走的情绪。
之前她问姐姐回去做什么的神情可以作为映照。
而这段里面穿插着Nessa的孩子对其的呼唤。
当N坐上车抱紧Angelica说着”stay close”眼神却望着woolf的方向。
应该看作是孩子是对其的理智,现实的呼唤。
就像之前她们一起在房里喝茶,woolf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和两个男孩对woolf所言所语的两次嘲笑。
第一次嘲笑后,小女儿Angelica走过去接近woolf,Nessa僵硬的表情转化为面露笑容,然后给女儿解释woolf的才气和世界。
第二次嘲笑后Nessa叹了一口气,像是不满和回过神来。
之前Nessa到来的第一幕,要去安葬小鸟的时候,讲小说情节,离开的时候,都是Angelica陪在身边和特写。
和男孩们的对比,都是表现了一种女性自主的意识,女性应该了解女性给与更多的理解和支持。
可以提到的是,在2001年的故事里,Richard逝世那天,母亲Laura来到Clarissa家谈话完后,也是由Clarissa的女儿来给与Laura理解关怀的。
2.Laura&Kitty至于第2吻,发生在Kitty叙述自身健康面临的困境,依然却十分关心丈夫是否能够接受熬过。
面对痛苦的Kitty,Laura走过去亲吻安慰她并说到”just forget about Ray”。
这句话暗藏了一种希望女性从把男人放在第一的想法里面解脱出来.既然Kitty都是自身健康有问题了就应该更多的考虑自身而不是依附老公只顾虑老公。
从前面的对话我们得知,Laura自身一直都有思考是否男人从战场上回来就代表着能到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
而像Kitty,那个时代大多女性是没有自身意识的觉醒的。
同时这个场景下Kitty很享受很顺从的接受了Laura的吻。
并说”u’re sweet”。
其实是暗示内心接受了Laura的安慰,她需要被抚慰但是自己却没有承认。
因此在这刻之后,刚才还是痛苦的Kitty立刻回复了精神并离开。
如果说Laura是有对Kitty的爱的,也是有依据可寻的。
在亲吻后Laura问”u didn’t mind?”。
事实上如果是没有这个感情想法的只是一个出于安慰的吻是不会有这样一个说法。
这是一个试探的问句。
可是Kitty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走了。
只有儿子Richard将这一切,将母亲所有的忧思看在眼里(这个会在其他部分单独提到)。
丈夫晚上和她睡前的对话,提到Kitty住院了,Laura在洗手间里表现得很难过,自言自语”only I knew that she could disappear”.像是对K的生命和自己下午准备做的事结合在了一起。
她内心隐含了太多苦痛,又表现了她在意K胜过其他人,有些事只有她能了解。
另一方面,对比Laura对丈夫和Kitty的态度能让这个感情有迹可寻。
早上的时候,我们看见丈夫回来做了那个年代身为妻子该做的一切事情。
给孩子准备早饭,自己生日给妻子买花,自己洗杯子…但是在Kitty来的时候问煮了咖啡是否需要。
特别是在敲门的时候,特地整理了面容。
整个场景的安排有对比和暗示的嫌疑。
3.Clarissa&Sally本身两人都是情侣。
这一吻却没有带着更多的情欲色彩。
只是单纯的感激和珍惜。
这个吻发生在Clarissa和Laura的谈话之后,Richard已经离世了,这个地方更多的会从C自身的问题来说。
C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一直认为自身最美好的经历停在了18岁和Richard的相遇/在一起。
一直抓住这样的过去来对比,认为现在这些年的生活似乎都是nothing.时时刻刻都变得很寂寞。
所以R说”Isn’t it strange?most ordinary morning in anybody’s life”他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告诉Clarissa她现在的生活和那天印象里最深刻的一天没有区别。
她应该懂得珍惜现在,记住现在的美好。
所以他跳下了楼,希望自己和Clarissa都能够得到该有的解脱。
活在现在。
Clarissa懂得了,她知道自己下午面对路易斯面对自己女儿时的说话都太过偏执。
对Sally也并没有珍惜过她为自己所做的。
欣赏她为自己所做的。
所以她亲吻了Sally,想要表达一种歉意一种珍惜和感谢。
之后结尾,一天结束。
Clarissa出卧室关窗关灯,面带着笑容。
看着柜上的花和房间四周,露出了恍然的欣喜和爱。
她将为自己而活。
整个影片,可能会略显复杂和说教。
但是想表达的东西在这些影片的人物独白里都应该说了差不多。
愿都能直面生活的The hours.正如Woolf所说”u cannot find peace by avoiding life”
一、《THE HOURS》“一个女人的一生,浓缩在一天中,只有一天,短短的一天,就是她的一生。
”——影片中弗吉尼亚的这句话,不仅道出了《达洛卫夫人》的主题,也点明了这部影片的主题。
实际上,《THE HOURS》正是以弗吉尼亚•伍尔芙的小说《达洛卫夫人》为主线,通过交叉讲述20世纪早期、中期和晚期三个不同时代的女性一天的生活及其精神风貌,给我们展示了上个世纪女性自我认知的发展道路。
1923年伦敦郊区。
弗吉尼亚•伍尔芙在她的乡村宅邸构思那部与维多利亚时代趣味相去甚远的小说《达洛卫夫人》。
整个一天,她一直神情恍惚,似乎生活在现实的生活和小说中的生活两个世界里。
《达洛卫夫人》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作者自己的心情。
由于神经衰弱的原因她一直受到丈夫细致的监护。
姐姐的到访给她平静却枯燥的生活掀起一丝波澜,她忽然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希望逃离这种牢狱似的保护,回到伦敦,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但最终,丈夫的“爱”让她还是放弃了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叛逆”,跟随丈夫回到了宁静的乡村生活。
她留下一句预言式的感触:“逃避生命永远得不到平静。
”1951年美国洛杉矶。
劳拉•布朗在家中阅读弗吉尼亚的小说《达洛卫夫人》。
她身怀六甲,有一个深爱着她的忠实丈夫和一个敏感可爱的儿子,似乎一切都无可挑剔。
但她仍然感到百般无聊,深为受困于平庸的家庭生活痛苦,在达洛卫夫人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一天是她丈夫的生日,但她却无心为晚宴准备蛋糕,只想一个人躲进陌生安静的地方读完《达洛卫夫人》,然后自杀。
但在最后一刻,当她触及到死神的手指,却选择了生命,并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的生活。
2001年美国纽约。
女编辑克拉丽莎•范恩和同居十年的女友莎莉、没有父亲的女儿茱莉亚一起生活,并带着一种微妙的情感负责照顾身患艾滋病的前男友理查数年之久。
由于与达洛卫夫人同名,朋友都戏称她为“达洛卫夫人”。
这天清晨起来,她就一直忙着为理查的小说获奖筹备庆祝晚宴。
她一天的生活轨迹似乎就是《达洛卫夫人》的翻版——从买花、收拾房间到准备晚宴,甚至女伴莎莉的名字都和小说中达洛卫夫人年轻时热爱的女性相同。
然而,理查却厌倦了这样死水一般的生活,就算是获奖的片刻荣耀和热闹也不能掩盖内心的寂寞,他要走自己的路,也希望克拉丽莎认真对待她的生活。
那天下午理查选择从家中窗口飘然而下。
小说结尾,克拉丽莎面对业已取消的晚宴而留存下来的佳肴萌生了一种极度的孤寂感,理查的离去仿佛从她的生命中带走了某种重要的东西。
突然,已届耄耋之年的劳拉•布朗造访,原来她竟是理查的母亲。
劳拉对当年离开家庭独自生活显得无怨无悔。
一番恳谈后,克拉丽莎终于释然,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重新考虑自己的生活,真实地面对人生,活出自己。
笔者之所以选择这部影片作为探讨20世纪女性精神独立历程的蓝本,在于它独到的叙述方式。
和其他女性主义电影作品相比,《THE HOURS》与其说是一部虚构的小说故事,还不如说它更像一部真实的记录片。
电影以迷蒙而清澈的语调、印象式的碎片、瞬间的意识流动、深度意象和蒙太奇的手法,细致地描绘了三位不同时代女性的心灵世界;并以类似超现实主义手法将弗吉尼亚传记似的片段与美国20世纪中期和晚期两位女性的精神生活交织在一起,复调式地安排在同一文本中。
最重要的是,《THE HOURS》文本中还指涉着《达洛卫夫人》的文本(弗吉尼亚在撰写《达洛卫夫人》的初稿时就是将小说题名为“THE HOURS”)。
这种指涉并非文本的明确援引,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续作,或对以往书籍与相同材料的改写和创作,而是运用象征手法将两个文本镶嵌在一起,犹如两面相互映照的镜子。
影片仿佛一个万花筒,“把从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作品(《达洛卫夫人》)、人物(‘达洛卫夫人’)和读者(劳拉•布朗)身上取来的几块异常美好的碎片放在一起来观赏,表达多维变幻的时空。
在这里,现实生活与文学融为一体,小说创作与阅读同时展开,所有人物都变成了象征。
”②我们说,《THE HOURS》就是在延续了《达洛卫夫人》基础上的一种对弗吉尼亚生命意义重新思索的再现,是对20世纪女性独立精神所作的一次富有诗意的冥想和探索。
二、弗吉尼亚•伍尔芙和她的《达洛卫夫人》如前所述,《THE HOURS》在某种程度上记录了弗吉尼亚创作《达洛卫夫人》这部小说时的生活和精神状况,并用这本小说将三个女性逻辑地联系起来,我们可以说弗吉尼亚和她的《达洛卫夫人》是整部电影的中心线索。
因而,在我们深入分析电影之前就很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弗吉尼亚和她的这本小说。
弗吉尼亚•伍尔芙是一位跨时代的女性。
她诞生于维多利亚时代晚期英国女性主义运动日益兴盛之时,成长于英国妇女为争取选举权而展开轰轰烈烈斗争的年代,并耳闻目睹了女性先辈们为获得与男子平等的权力所付出的巨大努力。
到20世纪20年代,她有幸分享到了女性主义第一次浪潮的成果——获得了与男子平等的参政权和就业权。
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她先后写下了大量的散文、传记和小说等文学作品,成为英国20世纪最杰出的女作家之一。
她的小说《达洛卫夫人》(1925年出版)、《到灯塔去》(1927年出版)和《海浪》(1931年出版)后来被视为意识流小说的经典,她也被称为“英国20世纪意识流小说代表人物之一”。
她的散文也以优美洒脱和幽默风趣的格调吸引了许多读者,为她赢得了“英国传统散文最后的大师”、“新散文的首创者”的赞誉。
弗吉尼亚不仅用手中的笔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崭新的独立生活,为新时代的女性树立了自强不息的榜样,更为重要的是,她还对女性主义进行了超越时代的深刻思考,写下了《一间自己的屋子》等女性主义著作,受到人们的敬仰和推崇,被列为女性主义的先驱者之一。
《达洛卫夫人》是弗吉尼亚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现代主义长篇小说。
用J•希里斯•密勒的话来说,这是一部“使人物过去的生活在现在重新复活的一部小说。
”③它犹如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以一天的生活来刻画人物心里时间上的一生。
小说的直接背景是1923年6月的伦敦(也就是弗吉尼亚写作这部小说的时间),主要情节非常简单,仅描写英国下议院议员夫人克拉丽莎•达洛卫从早晨上街买花到晚上举行家庭晚会这十几个小时里的所见所闻和所感所想。
但这简单的一天却负载着许多过往,包括克拉丽莎私密的过往以及英国历经一次大战的伤痛。
作为一个热衷社交生活的花蝴蝶,克拉丽莎依附丈夫,似乎仅是虚矫浮华的上流阶级的一员。
然而这一天她却忆及青春理想与当年对莎莉的狂爱,忆及她不得不结婚,便选择了达洛卫,以保有内心秘密和自由。
端详镜子,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多面。
而小说的另一条线所描写的赛提默斯则如同克拉丽莎暗昧的某一面。
疯掉了的大战英雄赛提默斯一如折翼的鸟,他乃是战后繁华伦敦里挥之不去的毁灭阴影。
赛提默斯跳楼自尽,素不相识的克拉丽莎在晚宴中得知,却能凭直觉了解他是抗议战争以及精神病学所代表的当时社会父权体制。
其实,在创作《达洛卫夫人》的初始阶段,弗吉尼亚曾经在她的日记里谈到她的构思:“在这本书里,我大概有太多的想法,我想表现生与死,精神健全与精神错乱;我想批评这个社会制度,展示它是如何运转的,展示它最强烈的方面。
”④在笔者看来,弗吉尼亚在书中更多的表现了她自己的思想和情感。
三、三个独立坚强的女性影片中的三个女性主角弗吉尼亚•伍尔芙,劳拉•布朗,克拉丽莎•范恩虽然各自有不同的家庭背景,生活经历以及最后的结局,但她们却都不失为她们那个时代女性独立自强的代表。
同时,我们能够从后两者身上看到弗吉尼亚的影子,换句话说,她们是射向弗吉尼亚精神生活的朦胧投影。
另外,她们三者都代表女性本身改变自己生活和命运的勇气,代表着女性主义发展的轨迹。
弗吉尼亚•伍尔芙20世纪20年代正处于第一浪潮女性主义时期,“男女平等”的主张在当时得到了包括欧美主要资本主义国家政府某种程度上的响应。
当时西方的女性主义声音都是和社会主流的“民主”、“人权”运动相呼应。
在社会一定范围内,女性取得了受教育的和就业的权利。
然而,在当时父权制社会根深蒂固的传统影响下,女性想真正实现和男性完全同等的权利是不可能的,而像弗吉尼亚这样具有先进女性主义思想的妇女在当时的主流社会更是显得格格不入。
1923年的弗吉尼亚就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带着欣长的身材,苍白、瘦削的脸和那双深邃的眼睛中蕴涵的无比的洞察力和超凡想象力外加一点神经质的形象(颤抖着的手,若有所思的眼神,自言自语地冥想)出现在我们面前。
由于神经衰弱的原因,她受到丈夫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怀,但对她而言,这平和安详的乡村生活更像一个牢笼困住了她的梦想和灵魂。
然而,作为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她即使心中有再多的叛逆和激情也不得不受制于那个时代的社会体制,受制于丈夫的“爱”。
她惟有把所有的感情寄托于小说的创作之中,我们甚至可以说弗吉尼亚的全部小说几乎都是对自己精神探索的一种“传记”,因为“一个作家心灵的每一个秘密,他人生中的每一个经历,他精神的每一个品质都广泛地被描绘在他的作品中”⑤。
正如她在《达洛卫夫人》中所说:“虽然她的天资比理查德高两倍,但她却不得不通过他的眼睛去看待事务——这是婚姻生活的悲剧之一。
”⑥姐姐的到访在弗吉尼亚心中燃起了反叛逃离的火焰,她要为她自己的生活作决定(而不是像以往连出门散步都要征求丈夫的允许)。
她曾问文妮莎•贝尔自己是否能逃脱,这与其指逃脱她的梦魇,她的病情,还不如指逃脱这种生活,这种命运。
在火车站,弗吉尼亚终于向丈夫喊出了自己的心声:“我一直在忍受这种监护。
”“我的生活被别人夺走……我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自挣扎。
你说你每天面对威胁,面对我随时死亡的威胁,我也必须面对它,这是我的权利,也是每个人的权利。
……我选择不过乡村宁静的生活而是大都市的震撼,这是我的选择。
就算是最无助,最可怜的病人,也有权决定自己想过的生活,她用这种方法表达人性。
我也希望我在这样的环境中很快乐,但若要我选择宁静或死亡,我选择死亡!
”这一席话或许代表了那个时代所有独立女性的心声——要为自己的生活作主。
但遗憾的是,弗吉尼亚最终没有逃离丈夫的“关爱”,没有逃离宁静的乡村生活,没有能够决定自己的生活。
她所有对于社会体制的叛逆和反抗一如既往只能寄托于小说创作中。
然而,如此一颗坚强独立的心怎么能够融于那个父权专制的社会,所以她最终选择了死亡。
死亡并非意味着抗争的失败,“死亡就是反抗。
”⑦劳拉•布朗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正处在战后经济复苏时期,参战的男性回到社会中需要更多的工作岗位。
于是,男权社会意识就通过对“女性气质”的规定和宣扬,使妇女自动选择回到家庭中去,甘心于受支配的附庸地位。
贝蒂•弗里丹将其称为 “女性奥秘论”,即“女性有其与男性不同的本性,她们适合的社会角色是妻子和母亲,家庭是实现女性价值的最佳场所,教育、工作等都是实现这种女性本性的障碍。
”⑧弗里丹意识到这是社会对女性角色的错误规定,她在一本叫《女性的奥秘》的书中批判了这种观点,在当时的社会上,特别是知识女性阶层引起了共鸣,启发了美国中产阶级妇女对男权社会意识的怀疑和质疑,成为第二浪潮女性主义运动的开端,即改变妇女在家庭和性别上的角色规范。
1951年的劳拉•布朗一看就是那个时代一位典型的温柔娴熟的家庭主妇形象。
她深受丈夫的疼爱,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而且已经怀有第二胎。
然而看似幸福的相夫教子的家庭生活并没有使她产生社会宣扬的女性价值自我实现的喜悦,相反只是感到烦琐和悲哀。
曾经的她或许和许多其他女性一样,即使情感有所郁结也总是自我开导:“男人们打仗回来,这一切是他们应得的。
”然而《达洛卫夫人》却点燃了她内心深处最敏感的灵魂,她不愿在这样平庸的生活中恍度一生,她要逃离。
她首先想到了死。
她说:“当你觉得不属于这个世界,就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死亡是否是唯一的出路呢?
逃避生命永远得不到平静。
在那个女性主义运动浪潮正在高涨的时代,在那个当时自诩为最民主的国家,妇女们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能够决定自己的生活——只要她们足够勇敢——虽然很多时候要背负上沉重的代价。
但劳拉还是迈出了这一步,她知道要摆脱这种附属的生活就必须离开她的家庭,于是她在生下第二胎后就只身来到加拿大,开始独立的生活。
几十年后,当她面临所有家人都先她而去的情况时,她依然表现得无怨无悔。
她其实和弗吉尼亚一样,勇敢地面对了自己的天性,而且在她身上,我们已经看到了新时代女性独立和个性的影子。
克拉丽莎•范恩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女性主义的发展已经从争取政治生活中的男女平等进入了研究女性内部差异的时代。
广大的女性在社会中都取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她们和男性一样是这个社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们自由地选择自己的职业,伴侣和家庭,生活,身心都得到巨大的解放和独立。
女性主义运动进入一个相对成熟和稳定的阶段。
2001年的克拉丽莎•范恩就是处在这个时代中千万个平凡女人之一。
她有自己独立的职业——编辑,自由选择自己的伴侣和家庭——和女伴莎莉同居十年之久,独自抚养女儿茱莉亚。
在她的生活当中也有男性,但男性已经不是这个时代的主宰,甚至在克拉丽莎的生活中,理查是一个需要她照顾的对象。
近一个世纪以前弗吉尼亚的情况仿佛发生了逆转。
不错,在第三个故事里,与其说克拉丽莎代表了女性主义到现在为止最高的发展阶段,还不如回头看看理查,他更像弗吉尼亚和劳拉的影子。
而克拉丽莎则是弗吉尼亚身边的伦纳德,劳拉身边的布朗和儿子。
她是别人的牢笼,更是自己的牢笼。
她多年照顾她的前任男友理查,与其说是因为爱,还不如说她不敢真正面对自己的人生。
她一直活在自己的梦想里面,这个梦想就是诗人理查,她只有和理查在一起才感到自己真正活着。
所以当理查说出那句“达洛卫夫人,老是举行晚宴,来掩饰心中的寂寞”的时候她愤怒了,因为理查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确是个平庸的人。
理查最后的死,与弗吉尼亚和劳拉一样,都是为了逃脱捆绑自己的牢笼,同时,他也希望拆解掉克拉丽莎心里的牢笼。
劳拉最后的出现才使克拉丽莎终于明白了理查的选择,他和他的母亲都做了同样的决定——面对真实的自我。
而克拉丽莎则和她们不同,她似乎天生有一颗可以和这个世界融合的灵魂,她可以享受这个世界带给她的一切。
这或许是她的幸福所在。
一天结束的时候,克拉丽莎终于慢慢打开了她心中的牢笼,脸上露出坦然的微笑,因为她将学会面对自己的人生,面对最真实的自我,不再逃避。
“弗吉尼亚•伍尔芙最根本的女性主义立场是‘成为自己’”⑨,而到了今天,“认识自我”——或许正体现了她当时的心声,也才应该是女性精神真正独立的最高标准和女性主义发展的最高阶段吧。
四、符号的表征影片中有一些明显的符号在三个年代都反复出现,而且许多都能够从《达洛卫夫人》中找到影子,也从侧面强化突出了影片的主旨。
水影片一开始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汹涌湍急的河水,正如心中巨大的情感和激情让弗吉尼亚难以掌控,她希望为自己的生活作主却要受控于那个时代的体制。
最终她只能让情感吞噬了自己,就好像她走入河中慢慢沉没一样。
在劳拉的故事中,水的出现得宜于魔幻现实手法,当她躺在宾馆的床上,内心受到压抑的情感瞬间爆发了出来,有如洪流一般把她淹没。
但劳拉并没有因此覆灭,挽救她的可能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可能是弗吉尼亚的那句话:“逃避生命永远得不到平静。
”所以当她面对死亡,她选择了生命。
而此时,对于生活的意义,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与前两者生与死的情感历程相比,生活在当代的克拉丽莎,情感失控的问题也会不经意的出现,但那只像个突然爆水的龙头,没有任何威胁,轻轻关掉即可。
从三个女性对自己内心的感情不同的处理,我们可以看出随着女性主义的不断发展,女性比以前更有能力控制自己的生活和情感。
买花“达洛卫夫人说,她要自己去买花。
”这句自信的断言不仅是《达洛卫夫人》的精华所在,还是英国文学中的经典名句之一。
弗吉尼亚把这句话当作斟酌已久的全书首句或许也是希望通过它发出自己的心声——不受他人干涉的独立行动。
可是对于她来说这是个奢侈,就连出门散步都要征求丈夫的同意,更何况自己出门买花?
她惟有在小说的创作中享受独立。
“达洛卫夫人说,她要自己去买花。
”清晨读到这句话,劳拉心里一动,想在丈夫生日这天,自己出门为丈夫买花,但当她起床后却发现丈夫已经买回了花甚至做好了早饭。
丈夫如此疼爱她,总是什么都为她做好,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是幸福的但也是毫无生趣的,所以她最终选择离家出走。
我想,她以后的生活一定能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了。
“莎莉,我要自己去买花。
”这是克拉丽莎出场后的第一句话,自己买花的梦想到了克拉丽莎的时代早已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她能为自己的生活做一切的决定。
到此为止,女性的独立已经从对自己的生活难以掌握,需要做出有违世俗眼光的事情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发展到了女性完全独立,她们自己控制自己的一生。
异性三个主人公一天的生活里都有男性出现。
弗吉尼亚的丈夫伦纳德,虽然对她无微不至地关怀,但与其说他是弗吉尼亚的生活和精神伴侣,不如更多的像她的监护者和统治者。
这也是那个父权至上社会的主要特征。
男女之间的差别是明显的,但也是不被人认识的。
伦纳德一直强调弗吉尼亚的病情,并以此来压制她的情感。
在丈夫的“照顾”下,弗吉尼亚的身心自由是不完整的。
劳拉的情况有所好转,布朗先生除了对她无尽的疼爱之外,也给她应有的自由。
但她仍不是一个实现独立的女性。
她没有自己的职业,唯一的工作就是相夫教子。
除了在丈夫生日这一天为他做一个生日蛋糕来表达她的爱之外,劳拉甚至想不出自己的价值还能体现在什么地方。
在丈夫和孩子面前,她不能哭泣,她必须对生活佯装幸福和满意,同时隐藏感情里消极的一面,接受她是丈夫的附属品这一事实。
这也就是她最终无法忍受,企图自杀的原因。
但我们欣慰地看到,她没有选择死亡,而是选择逃离这种生活,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只是这种实现,却付出了抛夫弃子的沉重代价。
而在克拉丽莎身上,我们看到了新时代女性的种种特征。
她和弗吉尼亚的地位几乎完全发生了置换。
异性到了这里,反而成了被照顾和挽救的对象。
弗吉尼亚为伦纳德而死,理查却为克拉丽莎而死。
而且没有了男人,她依然可以坚强自由地活下去,继续探索生活的意义。
三位主人公和男性的关系从依附到逃离再到洒脱,我们看到了女性自身一步步独立解放的过程。
同性之吻有人说这是一部同性恋的电影,因为影片中的三位女主人公都表现出了“萨福式”的倾向,各有一次与同性接吻的镜头。
但是在我看来,与同伴的亲吻,是一种女性意识的表现,即不以男性之爱作为自我价值的源泉,女性同伴之间的亲密关系,更多的是出于精神的需要。
当代美国著名女性主义者阿德里安娜•里奇指出:“Lesbian的亚文化其实是滋生女性主义的土壤,它对异性恋的疏远本身就对抗了父权制所规定的性别体系,而它实际上并不只限于一种异常的性关系,常常标志着女性的立场和路线,强调女性的文化认同。
自古以来,妇女们因为拥有相似的经历和内心体验,而很容易互相认同,结成反男性暴戾同盟。
”⑩在影片中,三位主人公的女伴是作为她们那个时代正常女性的代表出现的,给予三位主人公以衬托。
弗吉尼亚的姐姐文妮莎•贝尔(英国女作家,是著名艺术理论家克莱夫•贝尔的妻子,他们同属于“布卢姆斯伯里”艺术圈子)在影片中被描述为那个时代的普通知识女性,带孩子,走亲戚,陪丈夫应付饭局。
弗吉尼亚希望从她身上寻求同性的支持。
可是弗吉尼亚没有实现这个愿望,那个时代的女性意识还只是个别的萌芽现象,女性之间并不能完全互相支撑。
我们从影片中弗吉尼亚对姐姐亲吻的强迫性可以看出这点。
劳拉与女伴凯蒂之间的关系有所进步。
凯蒂是典型的良家妇女形象,默默地生活,陪伴丈夫,把丈夫的利益放在首位。
为丈夫生一个儿子可以说是她人生最大的心愿,即使有失去生命的危险。
劳拉与她平静的拥吻代表了女性之间互相的支持和精神上短暂的安慰。
克拉丽莎和莎莉之间则本来就是同居十年的伴侣关系,她们之间的亲吻只不过是她们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她们两人不仅是朋友还是爱人。
在她们的生活中,男性不在是生活的重心甚至是一部分,没有男性,她们照样自在地生活。
至此,女性独立的进程也达到了成熟的阶段。
死亡影片一开始就以倒叙的手法向我们交代了弗吉尼亚的最终归宿——独自走向湍急的河水之中。
时间是1941年。
或许她注定要疯狂和自杀,因为她超前的思想意识总是和社会流行的主体思想意识相冲突。
弗吉尼亚在《一间自己的屋子》中曾经写道:“当诗人的心被女人的躯体所拘囚,所纠缠时,又有谁能估量出其中的炽热和狂暴呢?
”○11她说,任何一个具有独立思想和意志的女人,在社会的压迫下,肯定会半像巫婆,半像魔女,必定要发疯,自杀。
她不幸准确预言了自己的命运。
劳拉也曾想到过以自杀来逃避平庸的生活和无为的自身,但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社会在一定程度上已不再处于那个女人抬不起头说不起话的时代了,只要你勇于和你的过去告别,选择另一种生活方式,什么都可以改变。
所以劳拉最终挣脱了死神的手,走向自己的新生。
在克拉丽莎的生活中,选择离开人世的是理查。
就像过去的弗吉尼亚,他的死亡是人在过度的社会压抑下必然采取的一种生活方式,姿态和话语。
他曾经为克拉丽莎而活,但现在他也选择要走自己的路。
此时此刻,影片仿佛印证了那段弗吉尼亚与伦纳德的对话,“谁会死?
”“那个诗人,那个先知。
”“为什么有人要死?
”“这样才能让其他人更珍惜生命,这是一种对比。
”在《达洛卫夫人》中,弗吉尼亚也曾说:“死亡是一种与人交流的努力。
”○12所以她选择了死亡,理查也选择了死亡。
但我们庆幸地看到,女性在这个社会上,已经越来越不需要通过死亡来实现自己的价值或逃避自己的生活,她们开始坦然地直面人生,自我实现。
劳拉的出现也终于让克拉丽莎明白了理查的选择——面对真实的自我,勇于面对自己的人生,“了解人生的本质,真正热爱生命,才能拿得起,放得下。
”五、结语《THE HOURS》是一部对弗吉尼亚•伍尔芙遥遥致以敬意的电影,是对《达洛卫夫人》文本所作的一次歌唱性礼赞。
它弃绝了现实的喧嚣,直接沉入人性深处,揭示了现代社会中人们内心的紧张与焦虑,以及对存在产生的倦怠感和疏离感。
它关注精神内的骚动,努力挖掘人物背后的内心世界,以一道智性之光照亮了她们的丰满意识,刻画了她们心灵的影像,质疑生命的本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三位女性都是那个时代精神领域的自我放逐者,她们游离于时代,同时又以自己的方式固执地抗拒现实。
她们在影片中交叉出现,犹如一次相互轮回、一次在特殊时空中的重逢,原先她们独自的精神幽吟在电影中汇成了一曲女声合唱。
同时,影片通过对三位女性在不同时代不同经历,遭遇和结局的描绘,给我们刻画出了一幅女性从孤立,努力到独立,女性主义从萌芽,发展到成熟的历史进程的精致画卷。
(文中个别词句引自豆友之文,谢谢。
)
从伍尔芙到坎宁安,从《达洛维夫人》到《时时刻刻》,时代、风俗、政局、生活方式都已经历了巨大的变化。
但是,人内心的寂寞、孤独、恐惧、彷徨似乎丝毫未变。
内心与外界不可避免的对峙和无可奈何的和解也没有改变。
坎宁安让达洛维夫人来到二十世纪的美国。
坎宁安笔下的达洛维夫人有独立的工作、相处和睦的同性恋人、人工受精而来的女儿。
这样一个女人已经完全超越了伍尔芙所呼吁的“一间自己的屋子和一年五百磅的收入”,她从生活方式到经济状况甚至繁衍后代都是完全独立自主的,她拥有选择的自由,也做出了自由的选择。
从外部考察,达洛维夫人的独立是妇女独立的最高表现形式。
应当说,这种彻头彻尾的独立是一切妇女运动追求的目标。
达洛维夫人不仅能够主宰自己的生活,她负担着昔日恋人理查德的生活。
理查德身患艾滋病,陷于无望的同性之爱,毫无求生欲望。
她支持他的创作,照顾他的生活,推广他的诗歌,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他。
没有达洛维夫人的理查德令人目不忍视。
他们的关系从表面上看来是理查德完全依附于她。
这恐怕又是一个妇女运动所追求的目标:转变女人对男人的依附关系。
达洛维夫人的坚强是值得尊敬的。
然而,很显然,作者坎宁安对这种外表的坚强并不心悦诚服,对达洛维夫人这一妇女解放的成果并不欣赏。
理查德并不感激达洛维夫人的照顾。
他一心求死,对一切都感到厌烦,对达洛维夫人为他的诗歌获奖而精心安排的庆祝活动愤怒不已。
最终他在晚会开始之前堕楼而亡, 让达洛维夫人一个人面对不可收拾的残局。
对理查德而言,他的生命早已失去意义,正如他对达洛维夫人说的:为了你我才苟延残喘。
然而最终达洛维夫人的羁绊也已经没有作用。
他们的爱情早已退却。
不仅他不再爱她,她也已经不再爱他。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必然的联系。
他们对彼此都不应该再有责任和义务。
达洛维夫人说:人活着就是为了他人。
然而,这个他人没有必要是他理查德。
而且,对于幼年即被母亲遗弃的理查德来说,为了他人而活也实在是个值得商榷的命题。
因此,他不领达洛维夫人的情。
他走得干净利落。
达洛维夫人的独立坚强责任感因为理查德的离去而受到质疑。
是不是这些品质本身并不如我们以为的那样值得追求?
是不是从伍尔芙时代到坎宁安生活的时代其间一切的妇女运动、解放都是无用的?
我想不是。
坎宁安让我们从理查德母亲和达洛维夫人的女儿身上看到希望。
理查德的母亲似乎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受伍尔芙小说的蛊惑想自杀却最终没有勇气只能抛夫弃子远走他乡。
但是,她却拥有达洛维夫人所不具有的品质,勇气与怀疑精神。
在出走之前她有一个看似美满的家庭和一份外表体面优渥的生活,衣食无忧又深受丈夫儿子依赖。
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女人很难进一步思考人生,即使思考,也很难真正认识到这种生活的局限与荒诞。
但是,布朗夫人,也就是理查德的母亲却能够真正地认识到生活的压抑并且企图改变。
改变是痛苦的,因为这意味着放弃已有的一切。
她做到了,她准备放弃一切,结束生命。
但是,在最后的时刻她改变了主意。
她不是不敢于死,但是死亡意味着背叛。
背叛丈夫和儿子,让他们的余生在不安与悔恨中度过。
她不愿如此。
责己永远比责人更加艰难和痛苦。
她最终选择了出走。
用形式上的背叛换取实质上的忠诚。
她用出走解脱自己,也解脱丈夫和儿子。
从此以后,对他们来说她只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妻子和母亲,她不值得怀念,最好的办法就是忘记她。
出走后的布朗夫人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不若达洛维夫人般耀眼。
但是,即使做一个平凡的自己也胜过做一个精致的玩偶。
布朗夫人的坚强来自内心,达洛维夫人的坚强只是外表。
达洛维夫人的内心是孤独无依的, 因此她需要理查德,需要工作,需要恋人,需要女儿。
只有在这重重武装后她才能感到生活的真实感。
理查德代表了她少女时代的梦想,如今爱情不再,光阴流逝,只有抓住理查德才能留住那段梦想,哪怕那是不可能实现的泡沫。
虽然理查德的生活全仰仗她,而事实上,她才是依附者,她在精神上依附理查德。
布朗夫人与达洛维夫人不同,她在精神上是独立的。
我想作者借助布朗夫人与达洛维夫人的对比告诉我们,真正的独立源于精神,做到在精神上不依赖他人才是妇女解放的最终归宿,财产、工作、生活方式应该服从于精神的独立而不是作为精神孤独空虚的遮羞布。
但是,布朗夫人的行为在事实上伤害了她的家庭,理查德的悲剧布朗夫人难辞其咎。
那么,怎样才能让妇女同时拥有精神独立和家庭关系的稳定和谐呢?
坎宁安似乎没有找到合适的方式。
又或许,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但是,坎宁安让我们在达洛维夫人的女儿身上看到隐约的希望。
人工授精的试管婴儿,不知道亲生父亲,母亲是公开的同性恋,这一 切足以让一个内心孱弱的人终身生活在自卑与忧郁中。
但是达洛维夫人的女儿却是乐观开朗的。
她理解母亲,尊重她的选择,她也热爱生活,接受生活的艰难与不完满。
我们不知道她会以怎样的方式铺陈自己的生活,但是,至少,我们很欣慰地看见,虽然我们不能为妇女解放提供一个最终的答案,但是,我们的努力不是没有作用的,因为我们的时代至少创造了一个这样快乐而健康的灵魂。
转:http://blog.sina.com.cn/s/blog_5e547d0e0100c2na.html
宿舍的人向我推荐这部电影,因为我的论文是以《Mrs. Dalloway》为文本进行的研究。
不过就我从前的观察和经验,舍友喜欢的我不感兴趣的可能极大,这也是迟迟没有看这部影片的原因之一。
若不是看到其他人的影评说本电影根据“美国新锐作家迈克尔•坎宁安发表于1998年同名小说改编”,我会坚持抨击这部电影对《达洛维夫人》小说的完全后现代性背离。
记得五、六年前《雷雨》被改编成电视剧,恰好选修中文系的“中国现当代文学”课,那位有名的女教授提起,她看过电视剧后向中央电视台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强烈指责那帮拍电视的亵渎文学。
没办法,既然巴兹·鲁曼能把经典的莎翁悲剧改成后现代的《Romeo+Juliet》,剧中人物着装比现代人还前卫,《雷雨》里多加点恋情来媚俗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电影不是改编自《达洛维夫人》,而是另一本叫做《The Hours》的小说,那么矛头自然要指向这位“新锐作家”了。
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你写故事就写故事吧,写艾滋病人就写艾滋病人吧,写同性恋就写同性恋吧,不管你想让自己小说的主题多高尚多人文多现代,干嘛要扯上《达洛维夫人》呢,不但给人以电影《时时刻刻》源自《达洛维夫人》的错觉(国内出版了一本名为《时时刻刻》的书,是两个蹩脚写手拼凑的几个《达洛维夫人》的中文版本,龌龊之极),而且还把《达洛维夫人》中主要人物的名字甚至伍尔芙和丈夫的名字安排进《时时刻刻》,不但戏耍了《达洛维夫人》,对伍尔芙也是一种污蔑。
——电影中把伍尔芙演得疯劲儿十足,伍尔芙有那么神经病吗?
一个神经病人能用理性写出那么多文学批评吗?
能用意识流技法对传统文学进行创新吗?
能将社会问题、哲学问题渗入自己的作品吗?
所以,迈克尔•坎宁安“新锐”不“新锐”仍是尚待讨论的问题,他不就是从后现代里面揩了点儿“达达主义”、荒诞派戏剧、蒙太奇手法,把艾米丽·狄更森充满死亡气息的诗学从文学的坟墓里挖出来发扬光大,以至于整部电影画面背景灰暗沉重,到处洋溢着死亡的气息,蒙太奇画面的频繁切换将20世纪20年代、50年代和21世纪初联系在一起,仿佛时间在前后穿插流动,但可惜的是,这并不是意识流小说代表作品《达洛维夫人》真正特色之所在,完全没有关照人物内心和意识的流动,除了死亡,《达洛维夫人》中生与死、贵族与贫民、和平与战争、世俗与诗学等二元对位找不到一丝影子,更不要说原文的诗意与音乐美了。
2011年11月18日 我今天22岁零3个月我从来没有预想过35岁以后的我是什么样子。
虽然我想过自己死后会是什么样子,但我从不去主动想象比死更可怕的中年时光。
我想,那应该是一个女人最麻木最一成不变的日子。
工作稳定下来,孩子稳定下来,家庭不再有激情,一切在朝着一个最稳定的状态发展去。
我没打算写THE HOURS的影评的,因为我觉得我根本就没大理解整个电影。
太闷的电影让人很难投入,这部亦如此。
我没到那个年龄,体会不到在生活的压迫下,那些难以形容的压迫与无力。
可是刚刚看过《适合分手的季节》的开头,一个长镜头给那个女孩,女孩看着男孩子笑了又哭了,那种挣扎着的无奈,突然觉得有所体会了。
无数人告诉我,去当个大学老师是多么稳定的工作,可以一年有寒暑假,也不用天天朝九晚五的上班。
我身边无数人告诉我,她们想要安定的生活,只要有差不多的钱赚,能轻松就轻松。
可是我超怕那样的生活会把我所有的锐气都磨平,最后我也臣服与那样的生活。
所以选择专业的时候,我选editing,因为我做的将会是永远在变化的工作。
而其他,我没有自信可以把一样的工作永远新鲜的完成下去。
男人喜欢追求权力的快感,不知道女人该去追求什么。
劳拉的困惑每个人都有经历,一种忍无可忍的崩溃,那时候,年轻时候追求的家庭、丈夫、孩子,依旧是当初追求时候的模样,但是自己只是一门心思想要逃离,当她笑着温柔面对所有事情的时候,心里其实却向往着想达洛维夫人那样的自我解脱。
我们怀念自己还是小孩子,无比向往长大时候的样子,当回不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最好的永远都是成为昨天的今天。
梅姨演的特罗莎,在说起自己的一天的时候,原来这么多的纠结,那么多的慎重考虑,那么多的泪水都化成无法说清楚的“我起床,出了门,买了花……”前几天看《世上最美的离别》,觉得里面的妈妈和我的妈妈好像。
没有自己的工作,放弃自己的梦想,每天就是耗在照顾老太太和孩子上。
每天都很忙,忙的连觉都没时间睡,然后偶尔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原来只是做做饭,收拾收拾家,一天就过去了。
而每年的每一天,看起来又是这么的相像。
可是电影终归是电影,跨越了时空,没有人真的可以毫无怨言的过这样的日子。
没有人甘心,活这几十年,没有几年是为了自己。
电影很感人,现实很磨人,电影很短,现实却是无法忍受的长。
想想我妈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每天在姥姥姥爷的事情上焦头烂额,偶尔有笑声,也是因为在听别人的事或者看别人的戏。
或许人和人的追求真的是不一样的。
或许老妈的活法就是希望好好的送走姥姥,好好的看我有比她好的生活。
这样不会后悔,但是每一条路都会有不同的结果,每个结果都需要不同的牺牲,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而我做不到,很显然,劳拉也做不到。
老了的劳拉最后的话让我真的明白,如果你要为一成不变的日子活着,真的需要比死有更大的勇气。
抛弃了安逸的生活,可爱的孩子,还有给你很多的爱人,为的是让自己活下去。
那时的生活,只能让劳拉死,而她选择了活。
生活告诉我们,忍忍就过去了。
可是这一忍,要好久,要一辈子。
痛苦或许本来就比幸福要长,但放弃,抑或在十字路口选择另外一条路,陌生的路会不会让你轻松很多。
22岁零3个月,虽然我一直是个不希望环境改变但又讨厌事情没新意的矛盾姐,但还是想幼稚的告诉35岁后的自己,别妥协,moving on.
电影《The Hours》,改编自普利策获奖小说《The Hours》。
小说原著是一部作者像弗吉尼亚•伍尔芙致敬的作品,三个女人的一天构成了小说结构,其中一个女人便是伍尔芙本人。
而小说中一个重要的线索《达络维夫人》(《Mrs. Dalloway》)是伍尔芙的一部小说作品,其故事情节是一个女人的一天,这个女人便是Mrs. Dalloway。
说到这里,大概可以理解出一个脉络来:《Mrs. Dalloway》——小说《The Hours》——电影《The Hours》。
下面按照这个顺序来说。
在讨论《Mrs. Dalloway》之前,先来看一下小说作者,《The Hours》中的主角之一弗吉尼亚•伍尔芙Virginia Woolf。
弗吉尼亚•伍尔芙(1882年1月25日—1941年3月28日)。
英国女作家,也是英国意识流文学的代表性作家;被认为是二十世纪现代主义与女性主义的先锋之一。
其代表作品包括《达洛维夫人》、《海浪》和《到灯塔去》。
弗吉尼亚•伍尔芙出生在英国伦敦,其父是文学家兼评论家,自幼受其父影响很深。
她的许多作品与早年经历有关,由于她的母亲生有3个孩子,继母生有4个孩子,两群子女经常发生一些矛盾与冲突。
后来她在自传《存在的瞬间》(Moments of Being)中道出她和姐姐瓦内萨•贝尔(Vanessa Bell)曾遭受同母异父的哥哥乔治和杰瑞德•杜克沃斯的性侵犯。
她一生中多次精神失常,母亲、父亲相继病逝,是她难以承受的打击。
《达罗威夫人》中即充满了对病态幻觉的真实生动的描绘。
她和丈夫伦纳德的结合,使她的婚姻生活与文学事业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没有其夫的帮助与支持,她也许成不了伟大的作家之一。
伦纳德•伍尔夫毕业于剑桥大学,饶有文才,深具眼力,与其说他欣赏弗吉尼亚的娴雅风度,毋宁说他倾慕弗吉尼亚的超凡智慧。
在他眼里,弗吉尼亚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智慧的童贞女”,在她身上完全不粘附世俗的肉欲色彩。
她少女时期遭受的精神创伤,使她成人后非常厌恶甚至弃绝性生活,更不愿生儿育女,伦纳德尊重她的意愿,和她保持着没有性爱的夫妻关系。
她把艺术看得高于一切。
不过,她每完成一部作品常会出现病兆。
好在,她患病期间,她的丈夫对她体贴入微,使她深受感动,1930年,弗吉尼亚告诉一位朋友,没有伦纳德,她可能早就开枪自杀了。
1941年3月28日,精神上再也无法承受巨大压力的伍尔芙写了遗书后在衣袋里装满石头投河自杀。
以上这些,在电影中有一部分的到了体现,电影中没有说到的是她因幼年性侵犯等经历引起的性冷淡和严重精神问题。
她个人的生活经历是她精神思想的来源,是她文学作品的最根源所在,她的世界观对事物的认识均来源于此。
在她个人经历背景之上再读《Mrs. Dalloway》,能更明晰小说要表达的内容;在此之上看《The Hours》中的Virginia Woolf,更能体味角色的内心。
小说《The Hours》这本书最精妙之处就在于其结构和形式,而电影则完全遵照小说的走向与构架,采用三段式,描绘了不同时空里三个女人的一天。
1998年,迈克尔•坎宁安(Michael Cunningham)的小说《The Hours》在美国出版。
这本书不仅取得了空前的商业成功,更获得了1999年度的普利策小说奖。
迈克尔•坎宁安生于1952年,因其1989年的处女作《末世之家》蜚声美国文坛,《时时刻刻》是其第三本小说。
和他前两本作品不同,《时时刻刻》算是关于弗吉尼亚•伍尔夫及其小说代表作《达洛维夫人》的一本实验性小说。
看过电影的人都知道,《The Hours》中:Virginia Woolf生活在20世纪初,Laura生活在二战后的20世纪中叶,而Clarissa生活在2001年。
如何将三个主人公串联起来统一表达,着实是最吸引人之处。
作者在结构上下了很大功夫,让整个故事紧密相连有不显混乱。
这当中有很多根线,可以一一展开。
第一根:如前所述,《Mrs. Dalloway》这本小说或这个名字。
第二根:死亡,准确点是自杀。
Virginia Woolf是一直试图最终选择了死亡的,选择离开无谓的生活与世界。
Laura也曾试图死亡,但她最终折回,在生下第二个孩子后,她逃离了家庭,选择另一种方式重生。
而Clarissa则是Brown死亡的亲历者,饱受艾滋病折磨的Brown为了Clarissa坚持活了这么多年,最终选择自杀解脱死去。
Virginia Woolf在写书时说有人必须死去“the poet will die”,预言着后面诗人Brown的死。
《The Hours》中对于死亡的态度基本实在传承伍尔芙在《Mrs. Dalloway》中的态度:死亡是一个人获得幸福的途径,自杀是一种升华生命的方式。
关于死亡,片中经典台词很多(见文后附)第三根线:同性恋Virginia Woolf确实是有同性恋倾向的,她自己因此饱受折磨,Clarissa也是一名双性恋者,但Laura是同性恋这点我不敢苟同。
但有一点可以赞成的是,每个人骨子里都有点同性恋倾向,要看和异性恋倾向谁更占上风还是打个平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女性和女性之间的爱更纯洁和相濡以沫,拉拉们在一起时,更加自我和真实。
时代越进步,蕾丝边越多,这也是很正常的,因为人的感情越来越复杂和细腻。
说男人和女人是从不同星球来的实在很准确,所以同星球的女人们凑到一起产生爱,有时,同性恋是最脆弱内心的呼唤和最后的防线。
就像《The Hours》中,当Virginia濒临崩溃时会亲吻姐姐;Laura在得知女友重病时给佯装欢愉故作镇定的她一个吻;Clarissa则在Brown自杀party报销时,从同居女友那里要了一个吻。
但又不得不说的是,作为一部女性作品,讨论同性恋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部分与噱头。
这就有如现今的时尚界,很多设计师或模特会号称自己是同性恋,这样会更有时尚人士的FEEL,其实也许TA是个地地道道的异性恋。
一部以女性为题材的小说,有同性恋内容,就仿佛被贴了个标,一下品味上去了。
再从另一个角度考量,文学作品留白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小说。
如果作者过度把自己的意志在作品中强加给读者,会招致不兼容的反感。
好作品留白越多,可供欣赏者平头论足处越多,越是符合观者的心理,越是成功。
第四根线:生活的意义这点其实对应着前面“死亡”这根线,探寻不到生活的意义,才会有死亡的欲望。
当Leonard在车站找到出逃的Virginia时,两个人争吵起来。
Virginia不能再忍受里士满贫瘠荒凉的生活,要回伦敦;Leonard要求她留下,伦敦只会使她精神再度受损。
Virginia几乎声嘶力竭得述说 ’My life’s been stolen from me. I am living in a town that I have no wish to live in. I am living a life that I have no wish to live.’ ‘I wish for your sake I could be happy in this quietness. But if it is a choice between Richmond and death, I choose death.’ 她没有义务去吃仆人做的饭如果不想吃,她没有义务因为Leonard为她做了这一切所以要去忍受里士满的无趣。
其实,对于Virginia来说,周遭所谓的“爱”,根本是她的紧箍咒,她的想法没有被真正地尊重,她无法忍受。
她的生活,并没有她想要的意义。
而Laura,一个貌似平静的家庭主妇,她的自我,亦从未存在过。
看起来,Laura过得很幸福,爱她的丈夫,聪慧可爱的儿子,无忧的衣食,实际上,她就仿佛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偶。
丈夫爱她,她就是那个文静美丽,让丈夫在战场上时时想起的女孩;无论她做什么,丈夫都会夸赞她做得好。
她的灵魂没有被重视过,她缺乏自我的真实存在感,仿佛她只是他人幸福生活中的一个角色,换一个灵魂来演,又有什么不同。
当她读到《Mrs. Dalloway》时,内心的某个暗格被打开了,死亡是一种合理的逃离方式。
然而她还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留下了,并最终用了出走的方式寻找自我。
在片尾 Laura 对Clarissa说‘It won’t be wonderful to say you are regretted. It would be easy. But what it mean? What it mean to regret, when you have no choice. It’s what you can bear. There is no one to forgive me. It was death, I chose life.’对于Clarissa,我的想法和一些评论有所左右。
有评论说,在Clarissa这跟线中,选择死亡的是Brown,他是这根线中真正呼应Virginia和Laura的人。
这不乏道理,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作者大可以设置Laura的女儿名叫Clarissa,是一位诗人,有个男人照顾她十年,最后她跳楼自杀了,个人认为作者这样设置还是有价值的,在第五根线中详细讨论。
就生活的意义这点来看,其实Clarissa亦是在为Brown活着。
她举办party,忙前忙后,希望Brown振作起来。
Brown是她年轻时美好回忆的载体,虽然后来Brown选择了同性恋人Louis,但这段青春岁月和Brown这个人,又何尝不是支持Clarissa走下去的动力呢?
当Brown曾经的同性恋男友Louis出现提起Brown写的书和过去住的地方时,Clarissa突然就崩溃地蜷缩在地哭泣。
是的,她所做的这一切,这十年,这一场party,自己的生活,意义在哪里呢?
也许她只是Brown生活中一个用来他代替Mrs. Dalloway幻想的替代物,只是寄托他对于母亲出走悲伤的载体,她真的有被仔细体量过吗?
Louis最后逃离了Brown,而她呢,选择这样生活了十年。
Brown的死其实是Clarissa新生的开始,她生活的意义需要重新来被定义和思考。
第五根线:女性的进步作为一部女性作品,体现女性的进步是应该的。
20世纪初的Virginia Woolf,还会被爱她的丈夫“囚禁”在里士满;50年代的Laura生活在丈夫构筑的幸福“童话城堡”中;21世纪的Clarissa可以不需要结婚,做和女人住在一起的妈妈,女儿父亲是谁,她也不清楚。
Virginia Woolf最终选择死亡;Laura选择出逃;Clarissa选择在原地开始新生活。
这是个人觉得很重要的一点。
Virginia觉得实在是没有生活下去的理由了,作为一名女性,她幼年遭性侵犯有着不良的人格成长期记忆,死亡是她觉得世界给她最好的选择。
Laura虽然是依附丈夫生活,试图维持表面的和平,但最后她还是寻到了自我,独自去了加拿大,做起了图书馆管理员,无论如何,她没有选择放弃生命,这就是一种进步。
而到了Clarissa这里,她的生活似乎被一个男人支配着,然而她却可以自主地多,她甚至可以选择和女人相爱,最后,她获得的是新生,她并没有选择让生命结束或出逃,她在已有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电影《The Hours》先说编剧吧。
戴维•黑尔 David Hare戴维以舞台剧起家,在英国很有名。
其作品以反映英国现实为主,转向电影制作之后,他编导俱佳,1985年的处女作《不速之客》(Wetherby)改编自他自己的舞台剧,在当年的柏林电影节上获奖。
从舞台剧改做编剧的,往往情境感,故事的戏剧感会更强,改编剧本的可看性更高。
这次他改编《The Hours》的对白,更是深受演员和观众的喜爱。
再说导演,这个太重要。
斯蒂文•德奥瑞 Stephen Daldry到现在为止,英国导演斯蒂文只拍了《舞动人生》、《时时刻刻》、《生死朗读》, 3部电影,但每部影片都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导演提名,并将妮可•基德曼和凯特•温丝莱特捧上奥斯卡影后的宝座。
然而,最初他只是在戏院里扮演小丑,后来进入英国皇家歌剧院担任艺术指导,并最终获得美国戏剧最高奖项“托尼奖”。
《时时刻刻》、《生死朗读》都是从小说改编而来的电影,都获得很大的好评,在说到小说和电影的关系时,他说:“书只是讲述故事的一种方式,而电影则是讲述故事的另一种方式。
当你选用一本书进行电影拍摄时,你会有一些特定的优势,有充足的资源可以使用,但这同时也是种负担。
”不得不说斯蒂文是很聪明的导演,他选了好本子,用了好编剧,要来很棒的演员,再加上他自己的导演才能,一部好片应运而出。
从舞台剧起家的他,在电影中所体现出的特质就是细腻。
人物的动作眼神表情,都经过非常细腻的处理,表演很到位。
三个不同时代故事在表现时也十分的分明,把时代特征人物特征都刻画得很到位,同时,又将她们间的联系通过镜头的不断切换,有时是旁白和画面的错节来联系。
音乐。
影片自始至终贯穿着随情节出现的钢琴乐声。
音调平缓中暗藏着湍急,犹如多云的天气有些闷热,仿佛预示会有大风雨的到来,整体还是很低沉的,与剧情的发展相辅相成。
片中的音乐如同故事的主线一样,跨越三个时代,却适用与所有的主人公与她们的心境。
钢琴是一种听似柔弱的乐器,有如女性的柔美,但旋律激昂时澎湃的力量感又有如女性自我意识迸发时的情绪,选用钢琴配乐,真是很恰到好处。
演员三位女主演在拍片时都已经是大牌,可谓超豪华整容。
Nicole Kidman在2000年与阿汤哥离婚,2002年拍了电影《The Hours》,不知离婚的经历是否让她更加对生活有了理解,在扮演Virginia Woolf时,她确实狠下了功夫。
说实话,一开始我真看不出这是Nicole,妆容下了很大功夫,表演上也是,把Virginia Woolf的敏感和神经质展现得很淋漓,虽然有点背离伍尔芙秀美形象,但还是很符合影片主题的。
朱丽安•摩尔 Julianne Moore其实是个实力派,只是一直不温不火没有大红。
Moore在拍《The Hours》时,角色怀孕的身体状态与她本人的身体状态完全一致,简直是天赐良机。
但悲剧的是在当年的奥斯卡上她的另一部很不错的作品远离天堂》也入围了,她在这两部片中的表现难分高下,发生了主配角同时提名的分票惨案。
至于梅姑梅丽尔•斯特里普 Meryl Streep,近些年实在是很脸熟,大家一定记得那个穿PRADA的“恶魔”。
她的表演总是很到位也很入微,个人觉得她的脸长得很适合表演,无论蓬头垢面还是油头粉面都很有说服力真实感。
Clarissa不算一个好演的角色,片中她准备party与Louis对话的一段真是非常非常经典。
这是一个穿越三个世纪的故事,从19世纪的Virginia Woolf到20世纪的Laura到21世纪的Clarissa。
这是一部站在前人肩膀上的伟岸电影,从小说《Mrs. Dalloway》到小说《The Hours》到电影《The Hours》,它们同样跟随创作者跨越了三个世纪。
这是一部穿越三个世纪的电影——《The Hours》附:关于“死亡”的经典台词1.Woolf 死前写给 Leonard 的信Dear Leonard: To look life in the face, always, to look life in the face and to know it for what it is. At last to know it, to love it for what it is, and then, to put it away. Leonard, always the years between us, always the years. Always the love. Always the hours.2.Woolf 与姐姐的女儿一起准备小鸟的葬礼Woolf: Do you think she like roses?Little girl:Is it she?W: Yes, the females are larger and less colorful.L: What happened if we died?W: What happened?We returned to the place where we came from.L: I don’t remember where I came from.W: Nor do I.L: She looks very smallW: Yes. That is one of the things that happen. We look smaller.L: But very peaceful.3.当Laura在旅馆中准备自杀时,她取出《Mrs. Dalloway》开始读 Did it matter? Then she asked herself.Walking toward Bond Street.Did it matter that she must inevitablySeize completely.All of this must go on without her.Did she resent it?Did it not become consolely to believe that death Can end absolutely.Is it possible to die?It is possible to die.4.Woolf 与Leonard 讨论死亡L: Why there is someone has to die?W: LeonardL: In your book, you said someone had to die. Why? This is stupid question?W: NoL: Leonard. My question is stupid.W: Not at all.L: Well?W: Someone has to die in order that rest of us value life more.It’s contrast.L: And who will die, tell me?W: The poet will die.
《时刻》电影剧本文/〔英国〕戴维·黑尔译/罗姣英国,萨西克斯,1941年河流,不远处的一栋乡村小屋。
3月28日,阴沉灰暗的早晨。
从屋内走出一个59岁的女人,瘦骨嶙峋,穿着一件宽大的皮领大衣,快步穿过草坪,走过草木丛生的野地。
女人毅然决然地朝既定的目的地走去。
上文的河流女人来到岸边,艰难地向混浊的深褐色水流走去。
脚上那双雅致的、完全不合时宜的女便鞋陷入泥浆中。
女人面色苍白,毫无生气。
她走到水边,环顾四周。
地上有一块小猪头骨大小的石头。
女人捡起石头,笨拙地塞进大衣口袋。
然后转身,鞋也不脱,径直走入水中。
蒙克庄园伦纳德·沃尔夫刚从花园回来。
此时他61岁。
身穿沾满泥污的绒布长裤和一件套头衫。
这是一位典型的日见衰老的知识分子——正经严肃,心无旁骛,高额头,戴着一副细框眼镜。
他心不在焉地走进房子后部的外厅,开始脱靴子,丝毫未起疑心。
壁炉架上放着两个蓝色信封,一封写着“伦纳德”,另一封写着“文妮莎”。
伦纳德拿起写着他名字的信,大惊失色。
客厅的装饰风格简单而富有艺术气息。
年轻的女仆对即将展开的故事懵然无知,走进房来。
女仆:先生,开饭吗?
伦纳德:现在不行。
稍晚一点。
女仆走开。
伦纳德惊慌地打开信封,展开两页蓝色信笺。
弗吉尼亚的声音(读信):亲爱的,我相信自己正再一次陷入疯狂。
我感到,这一次我们将无力渡过难关。
我开始听到一些声音,并且无法集中思想。
因此,我做了自己认为最正确的事。
伦纳德抬起目光,张皇失措。
弗吉尼亚的声音:……因为有你,我比世上任何人都幸福。
你是我的一切。
我知道自己毁了你的生活,如果没有我,你就可以工作。
你会工作的,我知道这一点。
伦纳德冲到过道,套上靴子,奔出后门,然后快步走过草坪。
看见河流,惊恐的他拚尽全力跑去。
弗吉尼亚的声音:你瞧,我甚至连封信都写不好。
我没法读书。
我只想对你说,我生命中所有的幸福都是你赐给的。
你对我如此地耐心体贴。
除了坚信你的好,我一无所有。
我不能再拖累你的生活,我想,没有哪两个人能比我们更幸福。
伦纳德站在河边。
他看见泥泞中女鞋留下的脚印,然后望着平静的水面。
弗吉尼亚的声音:……弗吉尼亚。
弗吉尼亚·沃尔夫的尸体宛如集市上的车轮一样旋转着,脸朝下随波而流。
她的头发披散着,大衣已不知去向。
尸体仿佛被山野鲜花编织而成的花环围绕着的奥菲莉亚一般,旋转着顺流而下,然后被一块暗礁挡住,戛然而止,像孩子一样弓着身子,随即再次被水流冲走,最终停留在桥墩旁。
桥上此时正有一列满载士兵的军用卡车通过。
士兵们没有注意到桥下漂浮着一具尸体。
洛杉机,1951年,清晨一辆运送食品的卡车行驶在郊区的马路上。
太阳刚刚升起。
卡车对面开过来一辆小汽车,停在一栋孤零零的平房前,房屋的宁静与安详正反映了战后美国令人熟悉的形象。
汽车停妥,丹·布朗走下车——这是一个壮实、讨人喜欢的美国男人,刚满30岁。
他穿着西裤和白衬衣,领口敞开,手中拿着一束玫瑰。
他由前门进屋,经过客厅,客厅装修成粉红色调,摆着几件厨用家具。
他伸手去拿花瓶,顺势透过敞开的门向房屋后部昏暗的睡房望去。
几缕淡淡的阳光穿透窗户,让人可以分辨屋内的情形。
罗拉·布朗在床上睡觉。
(她比丹年长几岁,个子不高,长得棱角分明,纤细软弱。
)罗拉在睡梦中翻了一下身。
霍格思庄园,里士满,1923年,清晨43岁的伦纳德·沃尔夫走过教堂,拿着报纸和一小叠信及邮包。
这片距伦敦半小时车程的郊外街区掩映在鲜花与绿荫中。
向伦纳德迎面走来的是清晨的乘客们:穿着深色大衣的男人正在往车站赶。
紧邻教堂的是一栋不高的灰色石头房子。
厚实的墙面在晨曦中岿然不动。
伦纳德打开门,走过墙面悬挂着绘画的大厅。
他放下邮包和信件。
此时楼梯口走下来一个年约六旬、身穿深色大衣的男人,手上拎着一个医生常用的包。
大夫走向伦纳德,以便和他说几句话。
伦纳德:啊,医生,早上好。
医生:沃尔夫先生,我想,病情没有恶化。
最重要的是,别刺激她。
伦纳德:嗯。
那么,星期五见?
医生:星期五见。
二楼走廊开阔,走廊栏杆对面是医生刚刚走出来的房间。
卧室窗帘紧闭,床上躺着一个女人,这是41岁的弗吉尼亚·沃尔夫。
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天花板。
纽约,2001年,清晨地铁呼啸而过。
站台上只剩下孤零零一个女人。
太阳在西十街——格林威治最绿意盎然、最怡人的街道之一——上空缓缓升起。
高个子、黑头发、精力充沛、身穿皮夹克和牛仔裤的40岁女人——莎丽·里斯特快步行走在清晨的大街上。
莎丽走近一幢带阳台的砖楼,从正门拾级而上,打开自己位于一层的公寓门。
走过悄无声息、装饰简洁而有情调的客厅——里面摆放着陶艺品、松木制品、许多书籍,然后沿过道走进墙面刷成暖色调的卧室。
阳光开始从厚重的百叶窗缝隙中射进来。
莎丽边走边脱衣服,只剩下背心和短裤。
她钻进被窝,尽量不吵醒旁边躺着的克莱丽莎·沃恩(她年近50,比莎丽高,也更耐看)。
克莱丽莎一直毫无反应,但莎丽躺下片刻后,她睁开了眼睛。
2001,1951及1923年丹·布朗站在盥洗室镜子前系领带。
穿着白色睡衣的克莱丽莎掀开被子起床,走进盥洗室,边走边挽起头发。
罗拉醒来,伸手拿过床边的一本书。
通过特写镜头可以清楚地看到书名:《戴洛维夫人》。
弗吉尼亚穿着长袍站在卧室的镜子前。
稍顿片刻,她抬手整理头发。
水从喷头洒落在克莱丽莎脸上,她在氤氲的水汽中摸索着水龙头。
丹将餐具摆放到餐桌上,然后走到柜子边,把一匙雀巢咖啡倒在杯中,加入开水。
克莱丽莎身穿浴袍走进厨房,给咖啡壶注满水。
厨房的水盆里满满一盆鲜活的螃蟹。
弗吉尼亚洗漱完毕,挑剔地瞅着镜中的自己,出至走廊上,她在上层台阶处站立片刻。
克莱丽莎走进客厅,在房中间站定,用遥控器调整了一下灯光,然后打开收音机,调到古典音乐台。
罗拉整一整枕头,享受着阅读的快乐。
从厨房传来的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
三个女人同时安静下来:弗吉尼亚停下了脚步……克莱丽莎满意地环视房间……罗拉侧耳倾听……一样东西引起了克莱丽莎的不快——墙角可怜巴巴地立着一束枯萎的花。
她恼怒地摇摇头。
丹从水池中取出玫瑰,将花瓶摆放在餐桌上。
与此同时,沃尔夫家的女仆也将一只花瓶摆到桌上,不过瓶中插的是矢车菊。
霍格思庄园,1923年大厅的桌上摆着一瓶矢车菊。
伦纳德·沃尔夫边享用咖啡和吐司,边修改手稿。
听见弗吉尼亚的脚步声,他抬起目光。
弗吉尼亚:早上好,伦纳德。
伦纳德:早上好,弗吉尼亚。
睡得怎么样?
弗吉尼亚:还行。
伦纳德:头没疼吧?
弗吉尼亚:不,没有。
伦纳德:医生似乎很满意。
弗吉尼亚(倒了一杯茶,朝邮件点一下头):这些都是今天早上收到的?
伦纳德:是的。
一个年轻人寄来一份手稿。
我才读到第四页,已经发现了三处失实的地方和两个拼写错误。
伦纳德凝视着弗吉尼亚,发现她并不打算坐下来。
伦纳德:你吃过早饭了吗?
弗吉尼亚:是的。
伦纳德:撒谎。
(语气并不严肃,而是一种训练有素的护理人员特有的温和、委婉的方式)弗吉尼亚,问题不是我要坚持己见。
你的医生是这么吩咐的。
弗吉尼亚静静地看着他。
伦纳德:我会嘱咐内利,让她把葡萄干面包和水果给你端上去。
弗吉尼亚神情倔强地看着伦纳德。
伦纳德:那好吧。
我们一起吃午餐。
照惯例,夫妻俩一起坐在餐桌旁,喝汤,吃布丁还有其他东西。
如果有必要,我也可以采用武力。
弗吉尼亚:伦纳德,我想,你会允许我写点什么?
伦纳德直视她的双眼,知道她有多么固执。
伦纳德:好吧,工作吧。
但是接下来你必须吃东西。
弗吉尼亚走进自己简陋、宁静的书房,坐下,拿过写字板、墨水瓶和水笔。
点燃一支烟。
然后,灵感勃发,她打开洁净的写字本。
空白的一页。
弗吉尼亚脸上露出怡然自得的神情。
下笔之前,她大声念道:“戴洛维夫人说,她自己去买花。
”布朗家,洛杉矶,1951年罗拉躺在床上,享受着一个人的孤寂。
她拿过放在床边的书《戴洛维夫人》,翻开,为即将到来的阅读之乐而微笑。
罗拉(大声念道):“戴洛维夫人说,她自己去买花。
”克莱丽莎的公寓,纽约,2001年克莱丽莎站在客厅中央,皱紧眉头,似乎在决定该怎么办。
然后转向另一间房里的莎丽。
克莱丽莎:莎丽!
要不然,我自己去买花。
莎丽依然睡在床上,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莎丽:什么?
什么花?
(突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钻出被窝)噢,见鬼,我忘了……(重新倒在床上)布朗家,1951年5岁的小男孩盯着玉米糁子倒进盘中。
罗拉和丹的儿子,里奇,坐在餐桌边,丹正在准备早餐。
里奇是一个敏感的、个儿小小的男孩,他的脸孔隐藏不住他多变的情绪。
丹穿着衬衣,打着领带,西装上衣整齐地搭在椅子后背上。
丹:喏,儿子。
如果不吃早饭,你永远也长不成大孩子。
里奇:妈妈今天会起床吗?
丹:当然。
当然,妈妈会起来。
她只是需要多休息。
瞧,她不是来了吗。
真的,罗拉出现在门口。
看得出,她身怀六甲。
看见桌上的玫瑰花,罗拉摇摇头。
她的动作让人感到某种奇怪的拘谨。
罗拉:生日快乐。
丹:早上好,亲爱的。
罗拉:哦,丹。
玫瑰花。
在你自己生日的时候。
真不应该。
丹:你来了,现在他会立刻把所有的东西都吃了。
(指了指里奇)罗拉:今天是你的生日。
你不应该去给我买花。
丹:嗬,那时你还在睡觉。
罗拉:所以呢?
丹:我们决定给你充足的睡眠。
是吗?
丹狡黠地向儿子笑笑。
罗拉俯身亲吻里奇。
罗拉:早上好,小宝贝。
丹:你要多休息。
只有四个月了。
罗拉:我很好。
真的!
只是有些疲倦。
丹温柔地去触摸她的肚子。
罗拉微笑着,但躲开了他。
罗拉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丹将西装套在雪白的衬衣上,准备上班。
丹:我对他说了,应该吃早饭。
罗拉:对。
丹:多好的天气。
很想知道,你今天准备干什么?
罗拉:哦,我们已经有了计划。
丹:什么计划?
罗拉:要是我什么都告诉你,那就没有惊喜了。
丹:那么我最好保持沉默。
(里奇哈哈大笑,这正是丹表演的目的)哦,再见。
我要走了。
丹看看表。
这是每天早晨例行的仪式。
他拿起皮包,快步向门口走去。
罗拉:祝你好运。
丹:你也是。
罗拉:丹……丹在门口站住。
罗拉:生日快乐。
丹:谢谢。
(离开)丹走了,房里一片寂静。
里奇瞧着自己的妈妈。
只剩下她和里奇两个,罗拉似乎有些紧张不安。
罗拉从窗口向丹挥手道别,然后转身走向儿子。
罗拉:把早餐吃完。
里奇:我吃完了。
罗拉坐到桌旁。
里奇期待地注视着她。
罗拉:好吧,也许,应该做个蛋糕。
就做这个。
做个蛋糕庆祝爸爸的生日。
里奇:妈妈,我可以帮你吗?
罗拉:唔……里奇:我可以帮你做蛋糕吗?
罗拉微微蹙眉,仿佛为儿子的热忱感到烦恼。
罗拉:当然可以,小宝贝。
没有你帮忙我怎么能做好?
……纽约,2001年克莱丽莎的房子里几乎堆满了手稿和书籍。
莎丽边套牛仔裤,边从卧室向外望。
可以听见,克莱丽莎正在打电话。
克莱丽莎:是的,当然,你必须得来。
我说的就是这个。
我一直希望你来。
还有所有参加典礼的人……克莱丽莎点点头向莎丽打招呼。
莎丽转身走进厨房。
克莱丽莎:……我不知道。
大概六十人。
是的,非常重要。
至少,我邀请所有人共进晚餐。
只是表达一下谢意。
请放心。
当然。
莎丽在厨房为自己冲咖啡,看见水池中蠕动的螃蟹。
莎丽:上帝,要是没人来怎么办?
到时这些螃蟹我们一个月也吃不完。
莎丽双手端着一杯咖啡回到房间。
克莱丽莎仍在试图说服对方。
莎丽不语,向她使眼色。
克莱丽莎:……哦,我当你同意了。
太好了。
我万分高兴。
妙极了。
莎丽爱怜地笑了,心想这真是典型的克莱丽莎式的谈话。
西十街阳光明媚。
克莱丽莎出现在公寓门口几级台阶的最上层。
天气好极了。
华盛顿广场克莱丽莎兴致昂扬地走在第五大道上。
说唱乐歌手从她身边走过,玩滑板的人溜过。
几个行人同她打招呼。
至少在这片街区,大家对她很熟悉。
她正在打手机,继续准备晚上的聚会。
克莱丽莎:我是克莱丽莎·沃恩。
是的,我想确认一下你们派来接我的车子。
是的,我们去……路人:你好,克莱丽莎!
克莱丽莎:你好,你好,我现在没空聊天。
(挥手。
对手机讲话)……我们去赫德森街675号。
对。
在十四大道与第九街交叉口。
然后去中心。
然后你得等等我。
所有的事7点前结束。
克莱丽莎避让着车辆,穿过斯普林大街,向一家被一篮篮夏季鲜花装饰得富丽堂皇的花店走去。
克莱丽莎用力推开门走进去。
进到花店,她微微抬手与女店主——一个名叫芭芭拉的脸色苍白的50岁黑发女人——打招呼。
克莱丽莎:鲜花!
多么美妙的早晨!
芭芭拉吻一下克莱丽莎,她们从容自然地拥抱。
芭芭拉:克莱丽莎,你好!
最近怎么样?
克莱丽莎:我正在筹备一个聚会!
我的朋友理查德获得了卡卢瑟奖。
芭芭拉:太好了!
不过这是一个什么奖?
克莱丽莎:这是诗歌领域的一个奖。
奖励为艺术做出的贡献。
非常权威。
是诗人可以荣获的最高奖项。
芭芭拉:太棒了。
克莱丽莎为理查德感到满怀自豪,然而芭芭拉已经在指点鲜花了。
芭芭拉:那么你想要什么花?
我们有各种各样的百合……克莱丽莎:不。
百合过于病态。
也许绣球花更合适。
或者就来一篮玫瑰。
去它的吧。
玩就要玩得尽兴,没必要节省。
(挑出一束花)这束我带走。
芭芭拉拿出一抱黄玫瑰,放在柜台上,助手接过克莱丽莎选中的花。
克莱丽莎走到远处的角落。
芭芭拉修剪花枝,包好花。
芭芭拉:我试着读了理查德的小说。
克莱丽莎:真的?
我知道,很难读。
芭芭拉没有忽略她的言外之意,但仍然真诚地笑了。
克莱丽莎:他写了十年。
芭芭拉:我想也是。
而要想读完,还得十年。
克莱丽莎笑着走到柜台边取花。
芭芭拉:那是你吗?
克莱丽莎:哪里?
芭芭拉:小说里?
难道他写的不是你吗?
克莱丽莎:啊,这个。
是我。
(耸耸肩,显得满意而羞涩)嗯,一部分是的。
要知道理查德是位作家。
他描写生活中真实发生的事。
芭芭拉:是的。
克莱丽莎:的确,很多年前我们是大学同学。
但他改写了一些事实。
芭芭拉:确实。
克莱丽莎:我不是说他改坏了。
芭芭拉看着她。
克莱丽莎蹙眉。
克莱丽莎:而是,他把它们变成了自己的东西。
霍格思庄园,1923年弗吉尼亚·沃尔夫手握钢笔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喃喃自语——弗吉尼亚:一个女人的一生……斯普林大街,2001年克莱丽莎抱着花走出花店。
弗吉尼亚的声音:……浓缩在一天中……布朗家,厨房,1951年罗拉坐在餐桌旁,翻阅烹饪书。
弗吉尼亚的声音:只有一天……这一天就是她的一生。
里奇跑进厨房,爬到母亲膝上。
纽约,2001年克莱丽莎走过肉类市场,手中仍然抱着那束花。
她穿过停满冷藏车的马路,走近耸立在十字路口的一幢刷成红色的大楼。
楼上的窗口,一个身穿长袍的男人掀开窗帘,注视着走近大楼的克莱丽莎。
克莱丽莎迈着坚定有力的脚步走近夹在两个消防梯中间的大门。
她用钥匙打开门,进到狭小、空无一物、窒闷的前厅。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摇曳不定。
克莱丽莎走向黑乎乎的、年久失修的货用电梯,关上门,向上驶去。
克莱丽莎按响理查德家的门铃,然后将耳朵贴在门上。
理查德的声音:戴洛维夫人,是您吗?
克莱丽莎:是的,是我。
理查德的声音:请进。
克莱丽莎用自己的钥匙打开门,走进一套阴暗的顶层房屋,进门就是光线昏暗的一体厨房兼浴室。
克莱丽莎小心翼翼地走进另一间房——客厅,窗户旁一把铺着毛巾的快散架的旧沙发椅上,坐着一个形容枯槁、脸色苍白的男人。
理查德年近50,因艾滋病而濒于死亡。
穿透窗帘射入的细束光线照亮了他颇有气度的头颅、拳击手似的鼻子和高高的额头。
他穿着绘有火箭和宇航员图案的蓝色长袍。
屋内陈设简陋而杂乱,几乎没有任何装饰。
一个不久于人世的男人的居所。
克莱丽莎:理查德,瞧瞧,多美的早晨。
或者,增加一点光亮?
理查德:还是早上吗?
克莱丽莎:还是。
克莱丽莎拉开一边窗帘。
理查德迎着阳光,微微颤抖。
理查德:我死了吗?
还是活着?
克莱丽莎俯身亲吻他的额头。
理查德:早上好,亲爱的。
克莱丽莎:今天有客人来过吗?
理查德:有。
克莱丽莎:他们还在这里吗?
理查德:不,已经走了。
克莱丽莎:他们看上去什么样子?
理查德:今天吗?
就像黑色的火焰。
集光明与黑暗于一身。
类似电水母。
克莱丽莎看了他片刻,然后拿起花。
理查德:他们在唱歌。
也许用的是捷克语。
克莱丽莎:你可不是在睡梦中。
理查德:这算什么梦。
克莱丽莎(走到厨房):我在来的路上看见了三只山雀。
这是不是好征兆?
理查德:你相信征兆吗?
只有当有人在注视着我们的时候,征兆才有意义。
你认为有什么人在看着我们吗?
并且给我们发出征兆?
(做出一个类似于微笑的表情,他为自己的这一想法感到可笑)我想说,这样想能让人高兴。
克莱丽莎:典礼5点钟开始。
你没忘吧?
理查德:我?
没忘?
克莱丽莎:然后有一个聚会。
克莱丽莎插好花,回到房间。
她用一种护理人员隐忍、忧虑的目光注视着理查德。
他旁边的小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许多药片。
克莱丽莎:早餐给你送来了吗?
理查德:这算什么问题。
当然。
克莱丽莎:你吃了吗,理查德?
理查德:你看见早餐了吗?
你认为它在哪儿?
克莱丽莎:我没看见。
理查德:可见我吃掉了。
克莱丽莎:希望如此。
理查德:有什么区别吗?
克莱丽莎:当然没有。
你要知道,这是医生的吩咐。
你没吃药?
克莱丽莎怀疑地皱着眉头,看见了桌上摆放整齐的药片,但是理查德骤然表现得十分恼怒,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理查德:克莱丽莎,我无法忍受。
克莱丽莎:忍受什么?
理查德:我无法在众人面前故作骄傲和高兴。
克莱丽莎:亲爱的,这不是表演。
理查德:那是什么?
我就是因此而获奖的。
克莱丽莎:不要胡说。
理查德:我被授予奖项,因为我得了艾滋病,精神错乱,但并没有绝望。
我因为自己不得不忍受的东西而获奖。
克莱丽莎:不是这样。
理查德:我活了下来。
就是因为这个。
你认为,如果我身体健康会获奖吗?
克莱丽莎:是的,当然,我这么认为。
理查德面露嘲讽之色。
理查德:它在这儿吗?
克莱丽莎:什么?
理查德:奖杯。
我想看看。
克莱丽莎:你还没有拿到。
今晚才颁奖。
理查德:你确信?
我清楚地记得颁奖典礼。
看来我把时间搞混了。
克莱丽莎(力图保持耐性):理查德,这是个聚会。
只是一个聚会。
参加的都是尊敬你、欣赏你的人。
理查德:一个人数不多的聚会?
有所选择的?
克莱丽莎:为你的朋友们举办的。
理查德:你知道,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朋友。
我大概让他们发了疯。
(伸手轻抚花朵)“哦,戴洛维夫人,您总是举办舞会以掩饰寂静……”克莱丽莎对他的不友善略感惊愕,但很快冷静下来,压抑住心中的怒火。
克莱丽莎:理查德,你什么也不必做。
只需要坐在沙发上就行。
我也会在那儿。
大家聚在一起是想说,你的作品将永垂不朽。
理查德:是吗?
我的作品将永垂不朽?
(毫不客气地看着她)我无法忍受,克莱丽莎。
克莱丽莎:你为什么这么说?
理查德:我不能。
克莱丽莎:为什么?
理查德:因为我想成为一位作家,这就是为什么。
克莱丽莎:所以呢?
理查德站起来,拄着拐杖艰难地在房中走动。
理查德:我希望写下一切。
所发生的一切。
你握着这些花时它们的样子,这些毛巾,它们的气味、触感——织得怎么样,我们的情感,你的和我的。
我们曾经的故事。
关于世上的一切,这乱糟糟的一切。
(眼中蓄满泪水)但是我失败了。
我不行。
无论开头如何,最终都以空洞无物结束。
还有见鬼的骄傲和愚蠢。
理查德重新跌坐在沙发上。
克莱丽莎带着无耐无助的复杂情绪看着他。
理查德:我们总想拥有一切,是吧?
克莱丽莎:是的,也许。
理查德:那天你在沙滩上吻了我……克莱丽莎:是的。
理查德:你记得吗?
克莱丽莎:当然。
理查德:过去多少年了?
克莱丽莎摇摇头,满腹柔情,无以作答。
理查德:你当时想怎么样?
克莱丽莎仍旧没有回答,她像理查德一样黯然神伤。
理查德:过来,靠近一点。
克莱丽莎:我就在这儿。
理查德:握着我的手。
克莱丽莎握住他瘦骨嶙峋的手。
理查德:你会生气吗?
克莱丽莎:如果你不参加聚会?
理查德:不,如果我死了,你会生气吗?
克莱丽莎:如果你死了?
如果你死了,我会不会生气?
理查德:这个聚会为谁办的?
克莱丽莎:你说什么?
为谁而办?
你想问什么?
你试图表达什么?
理查德:我什么也不打算表达!
我说说罢了!
这一次克莱丽莎骇然。
理查德:我觉得,我只是为了你才活到今天。
克莱丽莎(震惊地望着他):好吧。
一点不错。
这很正常。
人们为了彼此而活着。
医生说,你不应该死。
他是这么说的。
像你这种情况可以活很多年。
理查德:就像这样。
理查德苦笑。
克莱丽莎摇摇头,这一次态度坚决。
克莱丽莎:我不接受。
我不接受你的说法。
理查德:什么?
难道由你来决定我说什么?
克莱丽莎:不是。
理查德:你做这个多久了?
克莱丽莎:我做了什么?
理查德:你到我这里来多少年了?
你自己的生活怎么样?
莎丽怎么办?
等我死了,你就不得不考虑自己的人生了。
克莱丽莎没有回答。
理查德笑了,自信一语中的。
理查德:怎么,喜欢这样吗?
克莱丽莎仓皇失措地放开他的手。
理查德仍然盯着她。
克莱丽莎激动地站起来,飞快地说:“理查德,如果你能来就太好了。
如果你有精力来的话。
告诉你,我准备了螃蟹。
虽然对你来说没有差别。
理查德:当然有差别。
我喜欢吃螃蟹。
克莱丽莎准备离开,但理查德叫住了她:“克莱丽莎!
”克莱丽莎:什么事?
理查德微微抬起手,希望她亲吻他。
克莱丽莎温柔地、怕弄痛他似的吻了吻理查德的嘴唇,然后按住他的肩膀。
克莱丽莎:我3点半来帮你换衣服。
理查德:太棒了。
克莱丽莎离开。
门口传来关门声。
只剩下理查德一个人。
理查德:太棒了。
克莱丽莎戴着墨镜走向电梯,为这次谈话而抑郁不宁。
走进电梯,她绝望地仰起头。
电梯向下降落。
霍格思庄园,弗吉尼亚的书房,1923年弗吉尼亚·沃尔夫仍然坐在书桌后,不过写字簿的前几页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她再次自言自语。
弗吉尼亚:就在这一天,与往常一样的一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门口传来沉重的敲门声,打断了弗吉尼亚的思路。
没有等到回答,内利·博克瑟——一个身材高大、脸色红润的女人——推门而入,穿着围裙,神色倨傲。
内利:对不起,沃尔夫太太,沃尔夫先生让我来找您谈谈。
弗吉尼亚: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
内利泰然自若,不理会弗吉尼亚的语气。
弗吉尼亚:内利,我就快写完了。
到厨房等我,我很快就下来。
弗吉尼亚走下楼梯。
她停住脚步,靠在厨房旁边的墙上,准备即将面对的谈话。
厨房传来内利和洛蒂的闲聊声。
内利:每次都这样,她说需要什么东西,结果又什么都不要……洛蒂:难道她从来不需要什么吗?
内利:尤其是当她迫切要找什么的时候。
这是一个可靠的信号。
洛蒂:可惜我当时不在。
内利:我也觉得很可惜。
两个女人开怀大笑。
弗吉尼亚鼓足勇气。
洛蒂:你有没有盯着她?
像你擅长的那样?
内利:我说:夫人……但内利还没来得及说完,弗吉尼亚出现在门口,打断了她的话。
内利在擀面,并将生羊肉切成大块。
洛蒂在旁边干活。
她还不到20岁,衣服和内利的一样。
弗吉尼亚:对了,内利,说说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弗吉尼亚走到桌子前,竭力不让情绪失去控制。
内利:我在准备午餐。
弗吉尼亚:哎呀。
内利:我自己做了决定。
弗吉尼亚:明白。
(闻见生羊肉的气味,微一闪身)你决定烤肉饼?
内利:羊肉饼。
弗吉尼亚:不错的选择。
内利:你一直忙于自己的写作。
弗吉尼亚没有回答。
洛蒂继续安静地干自己的活。
内利:我没有得到任何指示。
我想,这些梨可以做布丁,当然,如果你没有别的用途的话。
弗吉尼亚:梨正合适做布丁。
内利将和好的面铺在烤盘上,用行动证明自己是合格的厨娘。
弗吉尼亚:记得吗,我姐姐和家人4点钟到?
内利:是的,夫人,我没有忘。
弗吉尼亚:准备中式茶。
还有姜糖。
内利犹豫了一下。
这没有逃过洛蒂的眼睛。
内利:姜糖,夫人?
弗吉尼亚:我想好好招待孩子们。
内利:姜糖得去伦敦买。
我还没干完这个,而且午餐还有许多要准备的。
弗吉尼亚(神色坚决):内利,坐12点半的火车,两点刚过就能到伦敦。
如果能赶上两点半从伦敦出发的火车,3点钟就回到了里士满。
我没说错吧?
内利:没有。
弗吉尼亚:那就好。
这是一次意志的交锋,内利没有动。
弗吉尼亚:怎么回事?
内利,有什么问题吗?
弗吉尼亚神经紧绷,但她知道自己赢了。
内利抛开擀面杖。
弗吉尼亚:还有什么事比伦敦之行更令人愉快?
弗吉尼亚下楼走到印刷间。
房里堆满了稿子。
伦纳德皱眉坐在乱糟糟的房子中央看校样。
旁边是拉尔夫·帕特里吉,一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人。
他正在沾满油墨的手动印刷机上工作。
弗吉尼亚:早上好。
拉尔夫:早上好,沃尔夫太太。
拉尔夫因她的来访消除了房中过于紧张的气氛而高兴。
伦纳德:我再也不会出版新作者的作品了。
告诉你,在第一页手稿里就发现了十处错误。
弗吉尼亚:幸好你发现了它们,伦纳德。
伦纳德:“帕申德尔是一座停尸场,没有‘仁’能从中生还。
”你认为字写得差会导致错漏百出吗?
弗吉尼亚(笑了):要是没问题,我去散散步。
伦纳德:不走远?
弗吉尼亚:不会。
只是呼吸一下空气。
伦纳德以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表示同意。
伦纳德:好的,去吧。
要是我也有时间早晨去散步,我就太幸福了。
弗吉尼亚迟疑片刻,然后离开。
拉尔夫目送她离去。
乐园路霍格斯庄园附近坐落着一所小学,孩子们此时正在操场上玩耍。
弗吉尼亚沿着围墙边的人行道漫步,头脑中充盈着纷繁的思绪。
她走了几步,不知不觉地停下来,自言自语道:“她得死。
她必须得死。
就是这样。
”旁边有路人经过,发现这个魂不守舍的优雅的妇人在自言自语。
弗吉尼亚望着学校操场上两个玩耍的小女孩。
一个正神色严肃地对另一个耳语着什么。
两人都聚精会神。
弗吉尼亚:……就这样。
她要自杀。
她为了一点小事而自杀了。
布朗家,厨房,1951年罗拉仍然穿着睡衣,外面罩着围裙。
她坐在那儿,紧蹙双眉,目不转睛地阅读烹饪书。
旁边放着做蛋糕的必需品——鸡蛋、烤盘、糖和几个淡蓝色的盆子。
然而她怎么也拿不定主意。
里奇坐在旁边耐心等候。
罗拉:我们想想。
里奇:妈妈,应该先在烤盘上抹油。
罗拉:亲爱的,我知道应该给烤盘抹油。
连我都知道这点。
她果断地收拾起所有的东西。
里奇皱眉注视着。
罗拉:很好,我们要动手做了。
面粉,盆,筛子。
里奇:妈妈,我可以做吗?
罗拉:你想筛面粉?
(微笑)当然,你可以筛面粉,孩子,只要你觉得高兴。
里奇:我想筛。
罗拉:好吧。
上前来。
罗拉将筛子递给里奇,倒入面粉。
里奇精神高度集中。
细细的白色粉末洒落在蓝色的瓷盆中。
罗拉:很漂亮,是吧?
好像白雪一样。
(重新开始研究菜谱)然后是这个。
我示范给你看。
拿住量杯。
里奇:妈妈,这一点也不难。
罗拉:我知道,小宝贝。
我知道这不难。
只是……我想为爸爸做这个。
里奇:因为他过生日。
罗拉:当然。
我们做个蛋糕来表明我们爱他。
里奇:否则他就不知道我们爱他吗?
罗拉注视儿子片刻。
罗拉:就是。
克莱丽莎的公寓,2001年房间里堆满从客厅搬出来的家具,以便腾出地方举行聚会。
克莱丽莎一动不动地坐在凳子上,仍然没有从与理查德的会面中缓过神来。
莎丽抱着一堆干洗完的衣服和几袋东西容光焕发地走进房间。
莎丽:都拿来了。
天啊,人真多。
为什么大家那么喜欢谈论干洗?
到底有什么好谈的?
(走进卧室,将洗净的衣服扔到床上,然后将袋子拿到厨房)我替你买了花。
莎丽发现克莱丽莎已经先她一步买了。
莎丽将自己买的一小束花扔在克莱丽莎的一大束旁边。
莎丽:你在哪儿?
克莱丽莎:这里。
莎丽(开始整理袋子里的东西):我说好了换班。
整晚我都和你在一起。
克莱丽莎沉默不语,莎丽开始感到不安。
莎丽:你还好吧?
克莱丽莎:当然。
莎丽自顾自笑了,没有过于在意克莱丽莎的坏情绪。
莎丽:和理查德见面了?
克莱丽莎:对。
莎丽:还用说。
他一定这么说:“顺便问一句,如果我不去参加聚会你介意吗?
”克莱丽莎点点头。
莎丽在另一间屋子里整理袋子,和她同时点点头。
克莱丽莎:是吧,当然啦。
莎丽:难道理查德最终不想拿奖?
放过谈论自己作品的机会?
我想不会。
他会出现的。
(继续忙碌着,发现餐桌上有一张标明谁坐哪儿的单子)你给所有人安排了座位?
克莱丽莎:是的。
莎丽:难以置信。
路易·沃特斯。
理查德的前男友?
他会来吗?
克莱丽莎:会来。
莎丽:你让我坐在他旁边。
为什么我总是要和前任情人坐在一起?
亲爱的,这算什么,暗示吗?
归根到底可以把前任情人们凑成一桌。
好让他们畅谈前尘往事。
莎丽出现在另一间卧室的门口。
克莱丽莎抬起目光。
莎丽:好了,我走了。
小心别紧张得昏过去。
克莱丽莎,一切会好的。
克莱丽莎:谢谢。
莎丽:不客气。
莎丽转身离去。
留下克莱丽莎一人在悄无声息的屋子里。
克莱丽莎:为什么一切都不对。
布朗家,1951年罗拉看着做好的蛋糕。
它比想像的要差。
她打算用奶油写上“丹,生日快乐”,但是结果字写得歪歪扭扭,奶油层沾满了碎屑。
罗拉(声音几乎听不见):失败了。
见鬼!
全失败了。
突然传来门铃声。
罗拉由窗口看见门外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有些紧张不安,照照镜子,发现自己看上去像发生了什么不幸,因而更加惊慌。
里奇拿着一个塑料玩具跑进厨房。
里奇:妈妈!
妈妈!
有人来了。
罗拉迟疑了几秒钟,打开门,尽量表现得好像一切正常。
站在门口的是吉蒂。
她比罗拉稍微年轻一些,神态沉着自若。
吉蒂外貌性感,在妆容和服装的强调下更加显眼。
罗拉:你好,吉蒂!
吉蒂:你好。
我没打扰你吧?
罗拉:当然没有。
请进。
吉蒂:你还好吗?
吉蒂走进来。
她说得对:罗拉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
罗拉:哦,当然。
吉蒂:你好,里奇。
罗拉:请坐。
有咖啡,要吗?
吉蒂:好的。
里奇坐在地上注视着她们。
吉蒂坐到桌子旁,发现了那一大块蛋糕。
吉蒂:瞧,你做了个蛋糕。
罗拉:我知道。
它有些失败。
我以为会成功。
以为它会做得好一些。
吉蒂:罗拉,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做不成。
罗拉:我自己也不明白。
吉蒂:每个人都会做蛋糕。
罗拉:我知道。
吉蒂:每个人都会。
这非常简单。
你一定是没有在烤盘上抹油。
罗拉:我抹了油。
吉蒂笑了。
罗拉拿出杯子倒咖啡。
吉蒂:但是你有其他长处。
丹那么爱你,虽然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会说太棒了。
罗拉不以为然地看着她,递给她杯子。
吉蒂:这是事实。
罗拉:雷有生日吗?
吉蒂:当然有。
罗拉:什么时候?
吉蒂:10月份。
我们去乡村俱乐部。
我们经常去乡村俱乐部。
我们喝马丁尼酒,和五十个朋友一起度过一天。
罗拉:雷有许多朋友。
吉蒂:的确。
罗拉:雷怎么样?
好久没看见他了。
吉蒂:他很好。
嗯。
(两人同时笑了)我们这些男人真了不起,是吗?
罗拉:你又说这个。
他们从战场归来,难道不值得拥有这些?
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以后?
吉蒂:他们值得拥有什么?
罗拉:不知道。
比如我们。
这一切。
罗拉用手环指四周。
吉蒂向放在桌上的《戴洛维夫人》一书点头示意。
吉蒂:哦,你在读书?
罗拉:是的。
吉蒂:写的什么?
罗拉:关于一个女人,她很……嗯,她是一个家庭主妇,非常自信。
她想举办一次聚会。
接着……大概因为她太自信了,大家都认为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事实并非如此。
吉蒂拿起书,扫了一眼罗拉。
谈话暂时中断。
罗拉:所以……吉蒂:嗯……罗拉:吉蒂,发生什么事了?
吉蒂(鼓起勇气):我要去住院。
罗拉:吉蒂……吉蒂:我有一处病变……在子宫。
他们想看看是什么。
罗拉:什么时候?
吉蒂:今天。
罗拉一直看着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吉蒂:你帮我喂狗好吗?
罗拉:当然。
沉寂了一刻。
吉蒂将自己的房门钥匙放在桌上。
罗拉:你为了这件事而来?
吉蒂没有回答。
罗拉:医生到底怎么说?
吉蒂:这也许是我不能怀孕的原因。
吉蒂不习惯如此坦率地与人交谈,瞅了罗拉片刻。
吉蒂:问题在于,我想说,我和雷在一起真的很幸福,但是……现在看来是有原因的……我不能怀孕是有原因的。
罗拉,你很幸运。
我觉得,只有生了孩子才算成为真正的女人。
罗拉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肚子。
吉蒂扭过头去。
吉蒂:可笑的是,我这一生做什么都行——我要说的是,我想做任何事都能做成……真的,从来没有什么问题……除了这件我最想做的事。
罗拉:是啊。
吉蒂:哎,就是这样。
罗拉:至少,他们现在知道如何给你对症下药。
吉蒂:哦,是的。
对症下药。
罗拉:当然。
吉蒂食指搓着大拇指,仿佛在擦掉想像中的脏污。
吉蒂:我不担心。
担心有什么用?
罗拉:当然,一切都不取决于你。
吉蒂:对,一切都取决于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医生……罗拉:吉蒂……吉蒂:……一个比雷喝得更多的外科医生,并且总是必定带着六号球棍去高尔夫球场。
不管这意味着什么。
(竭力压抑自己的情绪)还有我,当然,为雷担心。
罗拉:过这边来。
但事实上罗拉自己走到吉蒂身边。
罗拉俯身拥抱吉蒂。
吉蒂也环抱住她的腰。
两个女人相互支撑着。
罗拉几乎双膝跪地,以便与吉蒂保持同一高度。
然后完全出乎意料地,罗拉去吻吉蒂的前额。
这一吻持续良久。
吉蒂没有抗拒。
吉蒂:我很好。
真的。
罗拉:我毫不怀疑。
吉蒂:无论如何,我最担心雷。
他更难应付这一困境。
罗拉:暂时把雷忘掉。
忘了他。
吉蒂将头靠在罗拉胸口,似乎全身瘫软。
罗拉抬起吉蒂的头,她们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两人都清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们亲吻着,完全忘情于这一刻。
尔后吉蒂退后。
吉蒂:你真好。
短暂的停顿。
罗拉回过头,目光与坐在地上玩玩具的里奇相遇。
他目睹了一切。
吉蒂站起来。
吉蒂:你知道怎么喂狗是吗?
晚上半罐狗粮,检查清水。
雷早上会喂它(准备离开)。
罗拉:吉蒂,你介意吗?
吉蒂:介意?
介意什么?
罗拉(不安地):要我开车送你吗?
吉蒂:我想,我自己开车去会更好。
罗拉:吉蒂,一切都会好的。
吉蒂:当然。
再见。
吉蒂离去。
罗拉站在厨房中间,看着里奇,他仍然一声不吭地注视着她。
罗拉:什么?
你想要什么?
她说话的语气惊得里奇立刻爬起来,跑进自己的房间。
罗拉望着他的背影。
然后走到橱柜边。
罗拉感到有必要做出一个果敢的举动,她踩住垃圾桶踏板,扔掉蛋糕。
霍格思庄园,印刷室,1923年拉尔夫和伦纳德在静静地阅读校样。
洛蒂出现在门口。
洛蒂:沃尔夫先生,贝尔太太来了。
伦纳德:贝尔太太?
(看上去有些恼怒,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还不到4点呢。
洛蒂:我有什么办法?
她已经来了。
弗吉尼亚的姐姐文妮莎·贝尔在客厅等候。
她44岁,比弗吉尼亚年长,但看上去更年轻,也似乎更加直爽开朗、无忧无虑。
她刚把小女儿打发到花园里去玩耍,弗吉尼亚在洛蒂的陪同下走进客厅。
文妮莎:弗吉尼亚!
她们拥抱亲吻。
弗吉尼亚(诡秘地笑):伦纳德觉得这是文明的终结。
邀请客人4点钟来,结果两点半就到了……文妮莎:噢,天啊。
弗吉尼亚:野蛮人。
文妮莎:我们午饭吃的比较早。
弗吉尼亚:我派内利去伦敦买姜糖了。
文妮莎(大声地,以便让洛蒂听见):啊哈,弗吉尼亚,你还是不怕佣人!
洛蒂笑了。
姐妹俩走进花园。
弗吉尼亚和文妮莎坐在花园的长凳上,注视着孩子们玩耍。
弗吉尼亚:你怎么样,姐姐?
文妮莎:昏头转向。
伦敦真是荒谬。
弗吉尼亚:荒谬?
文妮莎:忙忙碌碌。
弗吉尼亚:忙碌有什么荒谬的?
文妮莎:我本来想邀请你去参加我们的聚会,但你反正不会去。
弗吉尼亚:为什么?
(真心实意地感到惊讶)你怎么知道?
文妮莎:我以为你不会进城去。
弗吉尼亚:因为你再也没邀请我。
文妮莎:你可以进城吗?
难道医生会同意?
弗吉尼亚:医生!
文妮莎:莫非你不听他们的嘱咐?
弗吉尼亚:他们都是一帮维多利亚时代死板的老古董。
文妮莎(斜视弗吉尼亚,惊异于她的坦率):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你好一些了?
搬到这里让你更健康了?
弗吉尼亚:文妮莎,我是说,即使疯子也需要别人征求他的意见。
弗吉尼亚站起来。
微微感到有些难堪的文妮莎拖延了一下。
然后她们向文妮莎的孩子们走去。
孩子们在灌木丛中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朱利安·贝尔15岁,健壮有力。
昆廷·贝尔12岁,像个年轻的小兵。
安吉莉卡·加尼特是一个非常漂亮可爱的5岁小女孩。
文妮莎:嗨,研究者们,你们在看什么?
发现什么了吗?
朱利安:我们发现了一只小鸟。
文妮莎:是吗?
在哪里?
朱利安:它大概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昆廷掌心捧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鸫——灰色的羽毛蜷缩成一团。
文妮莎:天啊,看看它。
昆廷:它还活着。
我觉得我们也许能救活它。
文妮莎:救活?
(皱眉)小心一点,昆廷。
死亡的时刻迟早会来。
也许,这只小鸟死期已到。
文妮莎担心这种谈话会令弗吉尼亚不快,本能地握握她的手。
朱利安:我们去掐一点草。
给小鸟做一个坟墓。
文妮莎想表示反对,但朱利安打断了她的话。
朱利安:有什么稀奇的:只要能让它安然死去。
昆廷:走吧,妮莎(注1),我们去做个坟墓。
文妮莎:天啊,好吧好吧。
我去。
等等我。
(与两个孩子一起跑开)安吉莉卡用树枝搭小床。
其他人都去掐草了。
弗吉尼亚拿着几朵黄玫瑰走到安吉莉卡身边。
弗吉尼亚:你觉得,它会喜欢玫瑰花吗?
安吉莉卡:是的。
弗吉尼亚:用玫瑰把它围起来吧。
弗吉尼亚跪在安吉莉卡身边,帮她搭床。
小鸟躺在旁边。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叫声:“妈妈!
我们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妈妈!
妈妈!
”安吉莉卡:它是雌的吗?
弗吉尼亚:是的。
雌鸟比较大,没那么鲜艳。
小树枝、草、叶子围成高低不平的一圈。
安吉莉卡小心翼翼地、好像在保护它一样将小鸟放进去,蜷起它的爪子。
安吉莉卡和弗吉尼亚用玫瑰花装饰着坟墓。
安吉莉卡:我们死了会怎么样?
弗吉尼亚:怎么样?
我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安吉莉卡:我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
弗吉尼亚:我也是。
安吉莉卡(皱着眉头,竭力想弄明白):它那么小。
弗吉尼亚:是啊。
我们死的时候,看上去也要小一些。
安吉莉卡:但是很安详。
弗吉尼亚向安吉莉卡笑了。
文妮莎带着孩子们突然出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文妮莎:完了吗?
小鸟的葬礼结束了?
埋葬好了?
弗吉尼亚:好了。
文妮莎:好的。
太好了。
是因为我们来得太早,所以没有茶喝吗?
安吉莉卡跑开,因为葬礼结束而心情愉快,但是弗吉尼亚没有动。
弗吉尼亚:不。
当然不是。
文妮莎:那好。
走吧孩子们。
文妮莎和朱利安、昆廷一起走开,边走边闲聊。
朱利安:内利跑到哪里去了?
文妮莎:她去伦敦买姜糖了。
朱利安:她为此生气是吗?
文妮莎:弗吉尼亚说,非常生气。
昆廷:我喜欢看内利生气的样子。
很可笑。
随后一片静寂。
只剩下弗吉尼吉独自一人。
她一动不动,继续看着小鸟的坟墓。
小鸟在花瓣的环绕下安然离开这个世界。
弗吉尼亚慢慢闭上眼睛,她的脸呈现出一片死灰色。
布朗家,卧室,1951年罗拉与弗吉尼亚一样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
然后霍然起身。
客厅里奇坐在地毯上玩耍。
罗拉走出卧室。
里奇将一切都看在眼中。
她心不在焉地对他笑笑,走过房间,拿起椅子上的编织手提包,走进浴室。
罗拉打开洗脸盆上方的柜子的镜门。
柜子里有几瓶阿斯匹林之类的药。
罗拉取出几瓶安眠药,放进手提包,拿着手提包走出浴室。
里奇再次注视着她。
罗拉径直走进厨房,将手提包放在里奇够不着的地方,然后重新拿出面粉和鸡蛋。
罗拉:哎,小宝贝,我有一个主意。
我们再做一个蛋糕。
比刚才那个更好的。
里奇:第一个怎么了?
罗拉(对他微笑,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然后我们要出门。
克莱丽莎的公寓,2001年一个男人在按门铃。
这是路易·沃特斯——一个仪表堂堂、头发花白的50岁男人,穿着不显眼,但别具风格。
在年轻时代他显然是一个令人倾倒的风流人物,现在微微显得有些憔悴无神。
看得出,他鼓足勇气才按响了门铃。
克莱丽莎的声音:谁?
路易:克莱丽莎,我是路易。
路易·沃特斯。
克莱丽莎的声音:路易?
天啊。
你早到了。
路易:你不介意吧?
有问题吗?
克莱丽莎打开楼道门,路易走进前厅。
当路易走到克莱丽莎家门口时,她敞开大门欢迎他的到来。
她穿着围裙,戴着一副绿色橡胶手套。
头发凌乱——路易恰好在准备工作的高潮时出现。
音乐声震耳欲聋。
克莱丽莎:怎么会介意?
我很高兴。
路易:那就好。
他们热烈拥抱。
突然,克莱丽莎发现,路易差点流下泪来。
路易:我以为打扰你了。
克莱丽莎:没有。
路易:我知道典礼5点钟才开始,但我今天一早就飞过来了。
克莱丽莎(摇摇头):理查德一定很高兴。
他会很高兴看到你。
路易:你这么认为?
克莱丽莎:当然。
当然会。
(出现了尴尬的一刻)我们干吗站着?
请进。
克莱丽莎引路易进屋,脱下围裙。
路易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到来令她感到如此不安。
路易:你好吗?
克莱丽莎:当然。
一切都好。
只是这个聚会……路易:是啊。
路易环顾房间。
所有家具都挪到墙边。
到处是一束束的鲜花,其中主要是黄玫瑰。
克莱丽莎关掉电唱机,里面正在播放杰西·诺曼演唱的施特劳斯后期创作的一出歌剧。
路易:真想不到。
多漂亮啊。
你还是和……克莱丽莎:是,还是跟她。
是的。
十年了。
太疯狂了。
路易:为什么说疯狂?
克莱丽莎(局促不安地摇摇头):没什么。
喝点儿什么?
路易:水。
克莱丽莎:好的。
克莱丽莎走进厨房,掀开炉子上正咕嘟作响的大煎锅的锅盖,里面烧的是螃蟹。
整个厨房散布着做菜的原料。
克莱丽莎环顾四周,摘下手套,在玻璃杯里加入一块冰,倒入汽水。
她从厨房向外望去,看着仍然在惊叹地打量公寓的路易。
路易:你还在做编辑?
克莱丽莎:当然。
路易:还在那家出版社?
克莱丽莎(点头):旧金山怎么样?
路易:哦,是那种人人都说好的城市之一。
看见相框里理查德年轻时的照片,英俊而健康,路易呆了片刻。
克莱丽莎:理查德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
路易:还不错!
莫非疾病让他头脑发昏了?
克莱丽莎(递给他杯子):路易,你应该有所准备。
他变了许多。
路易从架子上取下理查德的书。
克莱丽莎回头继续准备饭菜。
路易:我读了这本书……克莱丽莎:哦,天啊!
路易:的确。
他只不过把人名改了。
克莱丽莎:嗯……路易:难道这不是艺术创作?
他甚至让你住在第十街。
克莱丽莎(皱眉,对谈话转变方向不满):那不是我。
路易:不是吗?
克莱丽莎:你了解理查德。
那是幻想。
路易:整个一章——“她是否要买指甲油?
”猜猜最后怎么样?
五十页后她仍然没有买!
克莱丽莎笑了,但这并没有让路易转移注意力。
路易:似乎整本书要这样没完没了了。
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后一下子!
她毫无缘故就自杀了。
克莱丽莎:嗯……路易:宛如晴空惊雷。
克莱丽莎:她母亲也自杀了。
路易:是的,当然。
她的母亲。
但这不是理由。
克莱丽莎:嗯……路易:就像晴空惊雷。
路易看上去很激动,但克莱丽莎语调平静,试图让他信服。
克莱丽莎:我知道,这本书令人感到沉重。
但是我很喜欢。
我知道。
只有一件事让我难过。
路易:是吗?
什么事?
什么让你难过?
(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仿佛害怕遭到还击)克莱丽莎:嗯……就是书中对你着墨太多。
那么地亲切。
路易望着天花板,感到措手不及。
克莱丽莎的话触动了他,他似乎要失去信心了。
路易:我去了一趟韦尔弗利特。
克莱丽莎:真的?
路易:去了一天。
我没告诉你。
克莱丽莎:但我没看见你。
路易:还记得那所房子吗?
(沉思)克莱丽莎:你很勇敢。
路易:勇敢?
为什么?
克莱丽莎:因为你敢于回去。
路易皱眉。
克莱丽莎:我想说的是,你不惧承认我们已经永远失去了那时的情感。
(泪水盈眶,似乎忘记了路易的存在)见鬼。
路易:克莱丽莎……克莱丽莎: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谅我。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自己被揭穿了……路易:克莱丽莎,我不应该来的。
克莱丽莎(做手势示意他不必安慰自己):不,问题不在你。
真的。
而是……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擦掉眼泪)天,也许,我只是为聚会感到紧张。
不称职的主人。
突然之间,克莱丽莎滑坐在地板上,再也无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路易:克莱丽莎,发生什么事了?
克莱丽莎:老天!
路易:怎么回事?
克莱丽莎靠在墙上,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失声,手捂着脸。
克莱丽莎:老天!
路易:要我走吗?
克莱丽莎徒劳地试图阻止自己的忧郁转变成恼怒。
克莱丽莎:不,别走。
向我解释一下!
为什么会这样?
路易走近她,想握住她的手。
克莱丽莎:不,别碰我。
最好别碰我。
路易无助地站在当地。
克莱丽莎泪眼地看着他。
克莱丽莎:这太突然了!
你从旧金山飞过来。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照顾理查德……路易:我知道。
克莱丽莎:我一直坚持不懈……没有问题……一阵沉默。
克莱丽莎用袖子擦干眼泪,然后开始说话:“一天早上在韦尔弗利特……我和理查德睡在后门廊。
突然他醒了过来,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早上好,戴洛维夫人’。
(迷失在回忆中)从那一刻起,我就无法摆脱。
”路易:无法摆脱?
克莱丽莎:这个名字……(沉默,再次作势让路易停住)这时,你走了进来……我看着你走进来。
而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没有看过你!
路易想帮她。
克莱丽莎:好吧,这不重要。
他选择和你在一起。
和你一起生活。
他来了你会看见。
他现在脑子有些问题,他很难过。
但有些东西一直没有改变。
他还是那个理查德。
路易走近她一些,仔细地选择词句:“离开他的那天,我坐上火车,漫游欧洲。
平生第一次感到自由。
”他默然。
克莱丽莎望着他,试图弄明白他在说什么。
然后站起来,竭力恢复到正常状态。
克莱丽莎:那么,你应该给我讲讲旧金山。
路易:讲什么呢?
我还在教那些白痴戏剧艺术。
基本上是白痴。
克莱丽莎:不可能全是白痴。
路易:是的。
(放下杯子)此外……不应该跟你讲这个:我恋爱了。
克莱丽莎:是吗?
路易:是的。
和一个学生。
克莱丽莎:学生?
路易:就是。
(明白情况很荒谬)我知道。
你在想:“他还有精力吗?
那种紧张激烈……”争吵、摔门……你很清楚,那是什么样……克莱丽莎沉默不语。
路易:你好一点儿了吗?
克莱丽莎:好一点儿了。
谢谢。
克莱丽莎走到水盆边。
突然路易感觉有些发窘。
路易:你是不是在想,我很荒谬?
克莱丽莎:你很荒谬。
也很幸运,十分幸运。
布朗家,1951年罗拉从烤箱中取出第二个蛋糕,放在托盘上,端详了一阵。
它比第一个要好得多。
蛋糕上写着:丹,生日快乐。
边缘是黄色的玫瑰花。
罗拉摘下厨用手套,拿起手提包走出来。
手提包“咚”的一声摔落在汽车后座上。
罗拉将疑惑不解的里奇安排在助手座,自己坐在驾驶座。
罗拉:我把你放到拉奇太太家。
我有事要做。
罗拉衣着考究,修饰得体——带着面对外部世界的全副武装。
汽车开动,里奇对她说道:“妈妈,我不想去那里。
”罗拉:你必须去。
原谅我。
我在爸爸回家前有事要做。
他们行驶在栽着棕榈树的郊外马路上。
拉奇太太家一幢漂亮的郊外小屋。
拉奇太太——一个两颊绯红、穿着短裤的胖女人打开门。
里奇拉着罗拉的手,一点儿也不想进屋。
拉奇太太:您好。
罗拉:您好,拉奇太太。
我儿子有些难过。
里奇:妈妈,我不想去。
罗拉:你必须去,亲爱的(俯身亲吻他)。
拉奇太太:你妈妈有重要的事。
你进来,我给你饼干吃。
罗拉(让他转身,直视他的眼睛):小宝贝,小宝贝,现在你应该勇敢一点儿。
拉奇太太:别担心,他会没事的。
拉奇太太走近,拉起里奇的手。
罗拉转身离开儿子,沿草坪向汽车走去。
她的眼中突然盈满泪水,但她立刻抹去泪水,走到车边。
罗拉转身挥手道别。
罗拉:亲爱的!
里奇挥手回应,罗拉向他强作欢笑,迅速坐进车内。
她艰难地用钥匙发动汽车。
罗拉将车驶上马路,紧张地盯着后视镜。
里奇挣脱出拉奇夫人的怀抱,追赶在车后,绝望地叫着:“妈妈!
妈妈!
不!
”罗拉毅然左转,踩下油门。
里奇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马路中央。
罗拉驾车行驶在洛杉矶的公路上。
飞快的车速和宽敞的路面在瞬间带给她一种幸福的解脱感。
拉奇太太家在客厅,里奇愁眉苦脸地从盒子里取出积木块,开始搭房子。
拉奇太太站在门口注视着他。
罗拉漫无目的地驾车高速行驶在公路上。
一块指示牌蓦然映入她的眼帘,上面写着:“‘诺曼底。
酒店’。
罗拉当即不假思索地急转弯,惊险地插入邻近的车道。
拉奇太太家里奇搭好了房子。
接着又将其拆散,懊恼地将积木扔回盒子。
“诺曼底”酒店罗拉走进这家巨大的、状如生日蛋糕的、20世纪50年代仿西班牙宫廷风格的酒店。
除了一个手提包,她没有任何行李。
罗拉办好入住手续,现在站在自己的房间里,它与其他任何酒店的房间毫无二致。
她放了五十美分在服务员手上。
服务员:7点至11点在摄政厅供应早餐。
后院有游泳池。
酒吧二十四小时开放。
(将小费放入口袋)谢谢,太太。
还有什么需要吗?
罗拉(犹豫不决):是。
没有。
别打扰我。
服务员离开,剩下罗拉独自一人。
她环顾房间,有一种宁静、轻快的感觉。
罗拉还没有完全想好接下来该做什么。
她坐在床沿上,打开手提包,取出药瓶放在床上。
在包里她发现了自己的书《戴洛维夫人》。
几分钟之后。
罗拉半卧在床上看书。
弗吉尼亚的声音:有什么关系,走在邦德街上,她自问。
她必须了结一切,这有什么关系……罗拉从裙腰里拉出衬衣,将手放在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
弗吉尼亚的声音:没有她,生活仍会继续;这一点令她气愤吗,抑或相信死亡是彻底的终结仍然不能给她带来安慰?
罗拉轻轻抚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肚子,感觉腹内的小生命。
弗吉尼亚的声音:可以让她死。
房间里突然涌入大量污水,冲到床上。
罗拉在臆想中沉入水草缠绕的水底。
霍格思庄园,客厅,1923年弗吉尼亚和文妮莎坐在一起喝茶。
朱利安和昆廷坐在屋子的另一边。
弗吉尼亚完全陷入沉思中。
弗吉尼亚:……可以让她死。
弗吉尼亚转过头,意识到文妮莎正在说什么。
弗吉尼亚只听见文妮莎唠唠叨叨的后半段。
文妮莎:哈洛德商店有安吉莉卡穿的漂亮大衣,男孩子们的东西却什么也没有,太不公平了。
为什么安吉莉卡应该有特权?
弗吉尼亚没有回答。
文妮莎:弗吉尼亚?
弗吉尼亚?
你在想什么?
弗吉尼亚心不在焉地看着她。
朱利安和昆廷用手肘互撞对方,嘲笑弗吉尼亚的异常状态。
安吉莉卡跑到弗吉尼亚身边,弗吉尼亚让她坐到膝盖上。
文妮莎:安吉莉卡,你阿姨非常幸运,她过着两种生活。
而我们大多数人只有一种。
她自己过一种生活,另一种描绘在书里。
真的,她太幸运了。
弗吉尼亚对着安吉莉卡微笑。
安吉莉卡:你在想什么?
弗吉尼亚:啊——。
我想杀死女主角。
但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诺曼底”酒店,1951年罗拉躺在床上。
安眠药就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她仍捧着那书,但没有读。
罗拉放下书。
再次轻抚肚子。
泪水盈眸。
罗拉:我不能!
不能!
霍格思庄园,客厅,1923年弗吉尼亚:恐怕,我得杀死另一个人来代替她。
大家都聚在大厅道别。
外面正在往车里放东西。
文妮莎与弗吉尼亚向门口走去。
文妮莎:今天太棒了。
孩子们很高兴。
弗吉尼亚:你就要走了吗?
我以为你们会多待一阵。
文妮莎:弗吉尼亚,你最不需要的就是我们的吵吵闹闹。
我的两个儿子那么笨拙。
(对孩子们笑)孩子们,说“再见”。
弗吉尼亚:再见,孩子们。
两个男孩说着“再见”、“再见,阿姨”,与弗吉尼亚握手,然后走向出租车。
弗吉尼亚转身面对姐姐。
弗吉尼亚:你为什么要回去?
去音乐会?
参加聚会?
文妮莎:今天吗?
一个无聊的晚宴,连你都不会羡慕。
弗吉尼亚:不,我很羡慕。
(直视文妮莎的双眼)吻我。
她们拥吻,开始是形式化地,然后弗吉尼亚突然毫无顾忌地吻住文妮莎的嘴唇。
文妮莎完全被弗吉尼亚的欲望震惊了,满脸通红。
弗吉尼亚:你不认为我已经好多了吗?
说吧,妮莎。
你不觉得我好一些了吗?
文妮莎:是的,弗吉尼亚。
你好多了。
弗吉尼亚(继续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姐姐):你认为……有一天我能逃出去吗?
文妮莎:有一天吧。
有一天。
弗吉尼亚:妮莎……话语被汽车喇叭声打断,一阵短暂的沉默。
文妮莎:走吧,安吉莉卡。
我们得走了。
文妮莎与安吉莉卡走出去。
安吉莉卡转身与阿姨挥手道别。
安吉莉卡:再见。
弗吉尼亚:再见,小姑娘。
内利从院子里回来,关上门,向弗吉尼亚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走进厨房。
大厅只剩下弗吉尼亚独自一人。
男孩子们已经上了车。
显然心绪不佳的文妮莎帮着安吉莉卡钻进车里,然后自己上车,将女儿拉到自己身边。
文妮莎:过来。
坐在膝盖上。
抓牢。
(向司机发令)走吧。
克莱丽莎的公寓,2001年克莱丽莎关上大门,回到客厅,打算继续做准备工作。
然而她却仿佛不知所措似的站在了屋子中间。
霍格思庄园,1923年弗吉尼亚上楼。
走到一半时有一个带大窗户的楼梯台。
弗吉尼亚停下脚步。
透过玻璃望着幸福的一家子离去——孩子们兴致勃勃地与文妮莎聊着什么。
弗吉尼亚目送汽车从视线中消失。
第十街,2001年一个活泼、结实的19岁漂亮女孩,穿着军装裤和高领毛衣,走在大街上。
她简直像爱尔兰村姑一样容光焕发。
女孩跑上克莱丽莎所在的公寓大楼入口台阶,用钥匙打开门。
这个女孩是克莱丽莎的女儿茱丽亚。
她走进房间。
茱丽亚:抱歉,没办法回来得更早了。
但是我尽力了。
好吗?
别生气。
我知道。
这个聚会非常重要。
因为它是你的聚会。
克莱丽莎(转过头,仍在原地):茱丽亚,你好吗?
茱丽亚:很好。
克莱丽莎(走近抱住她):走吧。
你最近在做什么?
茱丽亚:哦,妈妈,学习。
(挣脱母亲紧紧的拥抱,以便取下背包)我该做什么?
摆椅子?
克莱丽莎:噢,你能不能帮我清理桌子?
桌上堆满书籍,茱丽亚开始将书搬进卧室。
茱丽亚:我遇见了路易·沃特斯。
克莱丽莎:真的吗?
在哪儿?
茱丽亚:在街上。
他们都要来吗?
那些幽灵。
幽灵在聚会上聚首。
他很奇怪。
(回头来拿一堆书。
茱丽亚看着母亲的脸)想说你没有注意到这点?
没有注意到路易·沃特斯很奇怪?
克莱丽莎:我发现他很忧郁。
茱丽亚:你的朋友都很忧郁。
(她以为这话会逗得克莱丽莎高兴,但她抱着书停下来,发现母亲有些令人担忧)你哭了。
发生了什么事?
克莱丽莎:就是这些事:看看周围。
我想举办一次聚会。
我想要的不过是办一次聚会。
茱丽亚:然后呢?
克莱丽莎(直摇头,对自己感到生气):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故意这么做!
茱丽亚:谁?
那个理查德?
克莱丽莎:当然!
茱丽亚自顾自笑了,这对她已经不算什么新闻。
克莱丽莎:他望着我。
他用那种眼神望着我。
茱丽亚:什么眼神?
克莱丽莎:他的眼神在说:“你平庸无奇,你的生活也平庸无奇。
就会安排日常事务,计划。
聚会。
都是些琐事。
”(转身,表达自己的异议)这就是他的想法。
这就是他要说的!
茱丽亚:妈妈,只有你觉得事实如此时那才有关系。
茱丽亚的话令克莱丽莎震惊,两人同时沉默不语。
茱丽亚:告诉我,怎么回事?
克莱丽莎(稍顿):只有跟他在一起,我……才真正活着。
这就是我的感觉。
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显得那么无聊。
茱丽亚走进卧室,为母亲的轻重不分感到吃惊。
克莱丽莎:我不是说你。
只有和你一起不是那样,但其他所有人都是。
茱丽亚:莎丽呢?
克莱丽莎:所有人。
(跟着茱丽亚走进卧室,两人都躺到床上)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感到了幸福吗?
茱丽亚:妈妈……克莱丽莎:那就讲讲我最幸福的时刻……茱丽亚:我知道。
那是许多年前。
克莱丽莎:是的。
茱丽亚:不过那时候你还很年轻。
克莱丽莎被茱丽亚的话逗笑了。
但茱丽亚明白,这不是事情的全部。
克莱丽莎:我记得有一天早晨。
我在黎明时分醒来。
感觉一切都有可能。
我们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你有过这种感觉吗?
茱丽亚点头。
克莱丽莎:我记得自己在想:“这是幸福的开始。
”就是这样。
“这份感情。
这就是幸福开始的地方。
而且,往后会更美好。
”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不是幸福的开始。
这就是幸福。
在那一刻。
沉默。
茱丽亚若有所思地看着母亲。
外面传来一阵门铃声。
克莱丽莎走近对讲机,一个声音说道:“送货。
”霍格思庄园,厨房,1923年肉块和炒好的葱一起铺在烤盘中。
内利与洛蒂在灯火通明的厨房干活。
分菜板上放着准备晚餐用的各种蔬菜。
内利眼观六路,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将她的注意力从食物上引开。
厨房门正对着楼梯,内利看见身着长大衣的弗吉尼亚。
洛蒂也注意到了弗吉尼亚。
弗吉尼亚快步穿过花园,以免被人发现,伦纳德在花园的另一头锄地。
然而他此时背转身坐着,没有发现弗吉尼亚。
她急急忙忙冲向大门,走了出去。
里士满火车站夏日的傍晚,黄昏伊始。
弗吉尼亚沿着车站维多利亚风格的回廊走着。
两个由伦敦回来的男人从她身边经过。
弗吉尼亚听见他们谈话的片断:“我告诉他应该这么做,如果他不喜欢——那是他的事。
”弗吉尼亚竭力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走进盖有玻璃和钢铁建成的独出心裁的遮阳顶的大厅,来到售票处。
弗吉尼亚:劳驾,一张到伦敦的票。
售票员:好的,太太。
要单程还是往返票?
仿佛在预演十七年后发生的那一幕,伦纳德·沃尔夫从花园回来。
另一所房子,另一个大厅,但发生的一切却一模一样,伦纳德坐下,换上家居便鞋,侧耳倾听屋内的声响。
然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皱起眉头。
厨房伦纳德出现在门口。
内利站在炉子旁。
伦纳德:啊,内利,晚上好。
我想问一下,您有没有看见沃尔夫太太?
内利:先生,我以为您知道,沃尔夫太太出去了。
伦纳德·沃尔夫脸色苍白地奔出房,甚至没有套上风衣。
乐园路一个中年男人,伦纳德·沃尔夫,穿着便鞋、西装背心和绒布上衣,向城里奔去。
里士满火车站伦纳德跑下通向月台的楼梯。
他看见了弗吉尼亚,她坐在长凳上,并不打算躲藏。
火车刚刚开走,因而月台上空荡荡的。
弗吉尼亚竭力想表现得若无其事,但看得出,她非常紧张。
弗吉尼亚:噢,沃尔夫先生,真是出人意料的巧遇。
伦纳德:你哪怕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弗吉尼亚:想什么?
从何说起……伦纳德:我回到家,你却不在。
伦纳德走近几步。
弗吉尼亚抑制住慌乱之情,假装镇静。
弗吉尼亚:你在花园干活。
我不想打扰你。
伦纳德:你的失踪让我很担心。
弗吉尼亚:我没有失踪。
只是出来散散步。
伦纳德:就这样?
弗吉尼亚没有回答。
伦纳德:就这样?
只是散步?
两人都没有动。
这一次伦纳德态度坚决。
伦纳德:弗吉尼亚,内利准备了晚餐。
她这一天也很劳累。
我们应该回去。
吃她做的晚餐。
这是我们的责任。
弗吉尼亚:没有这种责任!
不存在!
伦纳德:弗吉尼亚,你应该为自己的健康着想。
弗吉尼亚:伦纳德,那你的角色呢?
你是我的丈夫?
还是看守员?
伦纳德对她说话的愤怒语气感到措手不及。
他想将语调放温和一点,但弗吉尼亚突然爆发了。
伦纳德:弗吉尼亚……弗吉尼亚:我受够了这种监护!
受够了这种牢狱!
走到哪儿都被医生包围,告诉我需要什么!
伦纳德:他们知道你需要什么。
弗吉尼亚:他们不知道!
他们不能代替我说话!
他们怎么敢!
试想一下这样的世界,医生都是女人,而男人坐在偏僻郊区黑的屋子里。
你想一想。
伦纳德踌躇不定,但并不打算退却。
月台上出现了一个乘坐开往伦敦的火车但早到了的乘客。
伦纳德:弗吉尼亚,这很难……我明白,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很难……像你这样有……弗吉尼亚:有什么?
到底有什么?
伦纳德:有天赋……弗吉尼亚:啊,明白了……伦纳德:……像你这样……又有才华……要忍受不能总是对自己的状况做主。
……弗吉尼亚:是吗?
那么谁才能做主?
把他请过来,到一号站台。
我想和他认识一下。
弗吉尼亚挑衅地看着伦纳德。
伦纳德:你的治疗……弗吉尼亚:啊,当然……伦纳德:你的治疗意味着要有所限制。
你曾经发作过,神志不清,情绪失控。
你听见说话的声音。
我们把你带到这里来,是为了防止你对自己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
你曾经自杀过两次。
弗吉尼亚专心致志地望着他,留心倾听每一个字,但并不打算顺从。
伦纳德:我每天都生活在这种威胁中。
弗吉尼亚拒不回答。
伦纳德:我设立印刷厂,我们设立了印刷厂……弗吉尼亚:不错……伦纳德:但这不是目的。
这是为了让你总有事干,让你转移注意力,恢复健康。
弗吉尼亚(失去控制地尖叫):好比做手工活?
伦纳德(霎时失去了自制):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
为了你好!
我做这些是因为爱你!
如果我不是那么了解你,我会说你忘恩负义!
弗吉尼亚:我忘恩负义?
你说我忘恩负义?
(谴责地盯着他,摇头)我的生活被剥夺了。
我住在自己不喜欢的城市。
我过着自己不想要的生活。
我要问一问,为什么会这样?
(点点头,确信自己说得对)月台上已经来了好几位乘客,但伦纳德和弗吉尼亚全然不去理会他们。
弗吉尼亚:我们该回伦敦了。
我怀念伦敦。
我怀念伦敦的生活。
伦纳德:弗吉尼亚,这不是你在说话。
而是你的病。
弗吉尼亚:这是我。
这是我的声音。
除了我没有别人。
伦纳德:这不是你的心声。
这是你听见的声音。
弗吉尼亚:不!
这是我的心声!
我待在这座城市就会死!
弗吉尼亚疯狂激烈地说着。
伦纳德力图保持冷静。
伦纳德:如果你健康的话……如果你意识清醒,你就会记得:正是伦敦毁了你的健康。
弗吉尼亚:如果我意识清醒?
伦纳德:我们带你到里士满,是为了确保宁静的生活。
弗吉尼亚(使出自己的全部口才):如果我意识清醒?
如果我意识清醒,伦纳德,我会告诉你,我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挣扎,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能明白自己的状况。
你生活在我会死去的威胁中。
(沉默,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伦纳德,我也是。
伦纳德无力回答。
弗吉尼亚:这是我的权利。
这是每个人的权利。
我选择不过郊区令人窒息的麻木生活,而是首都激烈的刺激。
这是我的选择。
最严重的病人,哪怕他无可救药,也可以对自己的治疗发表意见。
他以此表明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终于冷静下来,对自己的话坚信不移)伦纳德,为了你,我也希望自己在这种平静生活中很幸福。
但是如果要在里士满和死亡之间选择,我选择死亡。
伦纳德眼中闪现出泪光。
伦纳德:很好。
伦敦就伦敦。
我们回伦敦。
伦纳德垂下头,对自己的失败感到心灰意冷。
两人默然不语。
弗吉尼亚用饱含深情的目光注视着丈夫。
对面月台上,一辆伦敦开来的火车刚刚进站,许多穿着深色大衣、戴着帽子的职员从车上走下来,向出口走去。
伦纳德抬起头,拭掉泪水。
伦纳德:你大概饿了。
我自己也有点儿饿。
弗吉尼亚笑了。
他们凝视着对方,问题总算解决了。
弗吉尼亚:走吧。
弗吉尼亚和伦纳德起身,走在空旷的月台上,两人都为刚才的谈话所震撼。
弗吉尼亚拉着伦纳德的手。
走了几步后,他们汇入旅客的人流中。
然后弗吉尼亚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说道:“伦纳德,逃避生活不可能得到安宁。
”洛杉矶,1951年罗拉在拉奇太太家门外停下车。
里奇听见了她的汽车声,当罗拉还在透过窗户往屋里看时,他已经急不可耐地敲着窗玻璃叫道:“妈妈!
妈妈!
”罗拉对此感到吃惊。
她走下车。
沿路草坪上的喷洒器都开了,在夕阳照耀下仿佛喷泉一般。
里奇跑出房,兴高采烈地叫着:“妈妈来了!
”拉奇太太跟在他身后。
拉奇太太:晚上好,罗拉。
罗拉:哦,拉奇太太,请原谅,我来晚了。
(拉住里奇的手,他扑到她肩上)嗨,嗨,小宝贝。
怎么了?
怎么了?
拉奇太太:他没事。
只是看见你太高兴了。
罗拉:好了,还不算太坏。
是不是?
拉奇太太:怎么,您剪头发了?
罗拉:啊,是的,是的。
拉奇太太:很适合您。
罗拉:谢谢。
剪短了一点。
罗拉笑着,为自己的谎言感到难为情。
拉奇太太:我们玩得很开心。
罗拉:太谢谢您了。
汽车悄无声息地行驶在郊外马路上。
母子俩挨在一起坐着。
罗拉注视着路面。
里奇也直视着前方。
两人都一言不发。
他们更像两个成年人在相处,而不是母亲与孩子。
罗拉:还不算太坏吧?
我离开没多久。
里奇:不,很久。
罗拉:你说得对。
有一瞬间……我不知道……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会停留更长时间。
但我改变了主意。
里奇什么也没有说。
罗拉:亲爱的,怎么回事?
里奇:妈妈,我爱你。
罗拉:我也爱你,宝贝。
里奇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
罗拉:怎么了?
里奇望着罗拉,似乎知道她刚才的行踪。
罗拉:什么?
但里奇仍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母亲。
罗拉:别难过,亲爱的。
一切都很好。
我们要度过一个美好的节日。
我们替爸爸做了非常棒的蛋糕。
里奇神色戒备地望着母亲。
罗拉:我爱你,儿子。
你是我的心肝宝贝。
里奇脸上瞬间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理查德的公寓,2001年男孩长成了男人。
理查德坐在一片黑暗中,仍然是刚才的俯拍方式,在昏暗的光线中可以看见他额头上冒出的汗珠。
他依然坐在沙发椅上,衣服也没有换。
他回忆着汽车上的那一幕。
罗拉的声音:我爱你,儿子。
你是我的心肝宝贝。
克莱丽莎下了租来的汽车,向大门口走去,然后快步走向电梯。
电梯上升。
理查德身边放着一张母亲的结婚照片,照片中罗拉低垂着目光。
理查德看着照片。
冷汗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克莱丽莎像早晨一样走近理查德的公寓门口,按响门铃,以提示他自己的到来。
克莱丽莎:理查德,理查德,是我。
来早了一点儿。
我知道。
她将钥匙插入锁眼,打开门。
百叶窗第一次卷了起来,窗帘也大开着。
在日光照耀下,理查德的公寓看起来真正是一个病人的住所:一堆堆的纸盒子,肮脏的浴盆,到处散落着书籍。
克莱丽莎(吃惊地):理查德!
见鬼,发生什么事了?
理查德: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来得太早了。
理查德挪开家具。
他像一个刚刚复活的稻草人,头发粘在头顶上。
他穿着长袍和睡衣像老鹰一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身后是敞开的窗户。
克莱丽莎(惊恐地):理查德,你在干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理查德(望着她,双目闪闪发光):克莱丽莎,我有一个很好的主意。
我想要光线。
一点儿光线。
(走近窗户)克莱丽莎:理查德,你在干什么?
理查德:我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
我把镇静剂和兴奋剂混在一起吃。
我以前从来没有试过。
克莱丽莎:理查德!
理查德(对她大叫):别过来!
克莱丽莎站住。
理查德艰难地爬上窗台坐下,一只脚搭在窗台上,另一只脚悬在房间里。
克莱丽莎竭力保持镇定。
理查德:我得放一点儿光进来。
你觉得呢?
我打开了所有的窗户。
克莱丽莎:很好,理查德,帮我个忙,一个小忙……理查德:我想我不能去参加聚会了,克莱丽莎。
我很抱歉。
克莱丽莎:你不需要去聚会。
典礼也不用去。
理查德脸色阴郁下来。
克莱丽莎(绝望地呼喊):你什么也不用做,理查德!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理查德:但我不得不面对生命的时时刻刻,对吗?
聚会后的时时刻刻。
还有再之后的时时刻刻。
克莱丽莎:理查德,你还有好时光。
你知道的。
理查德:是吗?
你这么说真是太好了,但这不是事实。
克莱丽莎(被自己接下来的问题惊呆了):理查德,他们在这里吗?
理查德:谁?
克莱丽莎:那些声音?
理查德:啊——声音一直在这里。
克莱丽莎:你现在就是在听他们的?
理查德:不,戴洛维夫人。
问题在于你。
克莱丽莎吃惊地看着他。
理查德:我一直为你而活着。
(用祈求的目光注视着她)但现在你应该放我走了。
他的话令克莱丽莎震惊。
她再次试图走近,但他制止了她。
克莱丽莎:理查德……理查德:给我讲个故事,好吗?
克莱丽莎:讲什么?
理查德:给我讲讲你今天的经历。
克莱丽莎默然,她感到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克莱丽莎:我醒来……理查德:然后呢?
克莱丽莎:然后……去买花——就像小说中的戴洛维夫人一样,记得吗?
理查德:是的。
克莱丽莎:一个美丽的清晨。
理查德:是吗?
克莱丽莎:是的。
非常美。
那么清新。
(摇摇头)理查德:清新?
克莱丽莎:是啊。
理查德:就像沙滩上的那个清晨?
克莱丽莎:是的。
理查德:一模一样?
克莱丽莎:是的。
理查德:像我们年轻时代那样清新?
(沉默。
克莱丽莎没有回答)就像我们走出老房子的那天早晨,你17岁,而我,好像19岁。
克莱丽莎:是的。
理查德:我才19岁,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景象。
你一大早推开玻璃门走出来,睡眼惺忪。
这是不是很奇怪?
克莱丽莎:是的。
很奇怪。
理查德:一个最普通的早晨。
(微微摇头)克莱丽莎,我恐怕不能去参加聚会了。
克莱丽莎:聚会不重要。
把手给我(向他伸出手)。
理查德:你一直对我很好,戴洛维夫人。
克莱丽莎:理查德……理查德:我爱你。
他的告白令她猝不及防。
理查德:我想,没有哪两个人能够比我们更幸福。
他不语,然后微微前移,轻盈地滑下窗台,向外坠下。
克莱丽莎(尖叫):不!
寂静。
鸦雀无声。
理查德的身体从五层缓缓坠落。
理查德的公寓克莱丽莎望着空荡荡的窗户,向前迈出一步,目不转睛地凝视窗户,再向前一步……理查德的尸体脸朝下落在马路上,撞碎了一个啤酒瓶,向上一颤,然后停止不动。
长袍盖住了他的头。
然后是一片寂静。
布朗家,夜晚,1951年点着蜡烛的蛋糕放在桌上。
罗拉和里奇在丹回家前做了精心的准备——房间布置得很漂亮。
丹一口气吹灭所有蜡烛。
里奇和罗拉坐在一起注视着他。
里奇和罗拉: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丹!
所有人都笑了。
丹:太棒了。
简直太棒了。
罗拉:你这么认为吗?
你真的这么认为?
丹:当然。
你大概忙了一整天。
罗拉:是啊。
是吧,小宝贝?
一整天没有停手。
丹:太妙了。
正是我想要的。
罗拉出色地饰演着贤妻的角色,分享丈夫对蛋糕的惊叹。
里奇神色严肃。
罗拉:哦,丹……丹:里奇,总有一天我要讲给你听。
我要讲给你听,所有的故事是怎么发生的……罗拉:不要。
(显得有些害羞)丹:我想讲。
我想告诉他一切。
罗拉不语,表示同意,但她很不自在。
丹看着里奇,很高兴有机会讲述自己的故事。
丹:是这么回事:我在前线的时候,常常陷入沉思。
回忆起曾经见过的一个女孩……我在学校从来没有跟她讲过话,这个名叫罗拉·马克-格拉特的古怪脆弱的女孩。
是的,她很害羞。
也很有意思。
还有——里奇,也许你妈妈不赞同我的说法——她总是一个人坐着。
里奇留心倾听着。
三个人都聚精会神。
丹:是的。
里奇,我告诉你:在太平洋的时候,我常常想着这个女孩……罗拉:丹……丹:我想着,怎么把她带回家,过上一种生活,像我们现在这样的生活。
这是对幸福的梦想……也是对这个女人的梦想……对这个女人的梦想……正是我的支柱。
(静寂。
望着罗拉)我对我们的幸福有设计。
里奇坐在两人中间,充满深深的忧伤。
罗拉:你的梦想实现了吗?
丹拿起一枝玫瑰花,无意识地在指缝间转来转去——一来一回,一来一回。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然后,丹用毅然的目光望向罗拉。
点点头。
丹:是的,实现了。
2001年克莱丽莎背靠墙站在太平间。
发生的一切令她极度震惊。
黯然神伤的莎丽在值班员陪同下出现在门外。
她站立片刻,透过玻璃门望着克莱丽莎,然后推开门,走到克莱丽莎身边。
霍格思庄园,1923年两盏落地灯照亮了客厅,伦纳德和弗吉尼亚面对面坐在屋子的两边。
在经历了前一夜暴风骤雨似的爆发后,两人之间笼罩着类似休战的平和。
两人都在阅读。
弗吉尼亚手中捏着书,前往伦敦的车票仍然还在,被她当作书签使用。
伦纳德(似乎想到了什么):为什么必须有人死?
弗吉尼亚(抬起目光,蹙眉):伦纳德,你在说什么?
伦纳德:你的书。
弗吉尼亚:啊——伦纳德:你说,必须有人要死。
为什么?
弗吉尼亚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伦纳德:这个问题很愚蠢吗?
弗吉尼亚:不。
伦纳德:也许,它真的很蠢。
弗吉尼亚:一点儿也不。
伦纳德:那是怎么回事?
弗吉尼亚(沉思):必须有人要死,是为了让剩下的人更加珍惜生命。
伦纳德望着她。
两人神色肃然。
弗吉尼亚:这是对比。
伦纳德:那谁会死?
弗吉尼亚:秘密。
伦纳德:告诉我。
弗吉尼亚顿了顿,然后给出了答案:“死的是诗人。
那个幻想家。
”布朗家,里奇的卧室,1951年里奇——诗人,幻想家,此时正睡在墙上挂着星星的小卧室里。
屋子里张贴着火箭和幻想的宇航员的图画。
他脸上神色戒备。
布朗家沉浸在黑暗之中。
灯光从惟一亮着的房间投射在小径上。
浴室罗拉穿着白色睡衣,双手托头坐在盖着盖的马桶上。
她无力摆脱毫无出路的绝望感。
丹(在卧室叫她):你在做什么?
罗拉抬起头。
妆容已经洗掉,看得出她哭过。
罗拉:我在刷牙。
丹:你上床吗?
罗拉:好。
马上。
丹:罗拉·布朗,快上床!
但是罗拉没有动,只是转过头去。
丹:我遇见雷了,他说吉蒂要住院。
罗拉:是的。
丹:他说不严重。
只是身体检查。
罗拉:我害怕。
丹:怕什么?
罗拉(轻声地,以免丹听见):我怕她会消失。
丹(什么也没听见):亲爱的,或者你早上应该去看看她。
罗拉:我打算了。
我打算去。
再度出现短暂的停顿。
罗拉一动也动不了。
丹:我度过了美好的一天,应该谢谢你。
罗拉绝望地转过头。
丹:亲爱的,上床来。
罗拉:来了。
罗拉继续坐在那儿。
过了一会,丹再次叫她:“喂,你来了吗?
”罗拉:是的。
远处传来狗吠声。
罗拉站起来,关掉镜灯。
浴室陷入黑暗中。
罗拉向卧室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
一缕光线落在她脸上。
霍格思庄园,书房,1923年弗吉尼亚坐在自己心爱的沙发椅上,膝上放着写字板,手里捏着写字簿。
她没有下笔,而是在思索。
伦纳德出现在门口。
他什么也没有说。
弗吉尼亚:什么?
什么?
伦纳德:我以为你在睡觉。
弗吉尼亚:是的,我在睡觉。
两人凝视着对方。
目光中充满爱恋与幽默。
伦纳德:那么怎么回事?
弗吉尼亚:其他都很明了。
情节想好了。
还剩下一个问题。
(几乎难以察觉地摇摇头)戴洛维夫人的命运应该有个结局。
克莱丽莎的公寓,2001年克莱丽莎与莎丽、茱丽亚在厨房。
大家都在处理聚会的食物,聚会注定无法举行了。
克莱丽莎神色忧郁地将螃蟹倒入垃圾桶。
她的大衣仍旧穿在身上。
门口传来门铃声。
克莱丽莎过去开门。
迎面站着的是罗拉·布朗。
她已经80多岁了,背微驼,头发花白,皮肤像风干的橘子皮。
她穿着绘有植物图案的深色裙子和大衣。
克莱丽莎微微闪身。
克莱丽莎:您是罗拉·布朗?
罗拉:是的。
我是理查德的母亲。
克莱丽莎:当然了。
(伸出手)我是克莱丽莎·沃恩。
请进。
罗拉带着一个不大的提包,克莱丽莎拎进屋。
莎丽和茱丽亚站在走道尽头,克莱丽莎做手势示意她们等一等,引罗拉走到客厅。
屋子里摆满了铺着白色台布的桌子。
克莱丽莎和罗拉单独呆在客厅。
克莱丽莎:厨房里是我的女朋友莎丽和女儿茱丽亚。
罗拉直视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克莱丽莎:我们有一个聚会,我们本来想举办一个聚会。
罗拉:我很幸运,赶上了最后一班从多伦多飞过来的飞机。
厨房里,茱丽亚面对莎丽。
茱丽亚:这就是那个怪物。
罗拉走近堆满理查德的书的桌子。
克莱丽莎:我希望我没做错。
我在理查德的记事本里找到了您的号码。
罗拉:是的。
他有我的号码。
但我们不常通话。
(凝视着理查德的照片)这真是可怕,全家人都死了,你却还活着。
克莱丽莎:理查德的父亲也已去世了……罗拉:是的。
死于癌症。
理查德的妹妹也不在了。
这让你觉得自己活得毫无意义。
你会产生这种感觉。
你活了下来,他们却不在了。
克莱丽莎(发问之前迟疑了一下):您读过他的诗?
罗拉:是的,我读了。
小说也看过。
您知道,据说小说很难懂……克莱丽莎:我知道……罗拉:大家都这么说……克莱丽莎:我知道……罗拉:在他的小说里,我死了。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写。
当然,这让我很痛心。
我不能假装自己毫不在乎,但是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克莱丽莎:理查德小时候,您离开了他?
罗拉:我丢下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我抛弃了他们。
据说,这是一个母亲所能做出的最恶劣的事。
克莱丽莎和罗拉都没有动。
房间里一片沉默。
罗拉:您有一个女儿?
克莱丽莎:是的。
但我从来没有见过茱丽亚的父亲。
罗拉:您那么想要孩子?
克莱丽莎:正是。
罗拉:您是一位幸福的母亲。
克莱丽莎垂下目光。
罗拉:有的时候,你会不由自主,想着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有一次我去了一家旅馆。
就在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深夜,我制订了一个计划。
计划是生下第二个孩子后,我要离家出走。
我确实这么做了。
一个美丽的早晨,我起床,准备好早餐,然后去公车站,坐上一辆汽车。
我给他们留了一张字条,在加拿大一家图书馆安顿下来。
(停顿)也许我应该说我为此感到很后悔。
那样会很轻松。
但那有什么意义?
当你别无选择的时候,后悔有什么意义?
你只有忍受。
就是这样。
没有人会原谅我。
(用毅然、不屈的目光望着克莱丽莎)留下来是死亡。
我选择了生命。
克莱丽莎走出客厅,慢慢地经过道走进卧室,仍然没有脱下大衣。
莎丽从厨房看见克莱丽莎,跟在她身后。
莎丽走进卧室。
克莱丽莎坐在床沿上。
她们凝视着对方。
莎丽:把大衣脱了。
莎丽走近,做手势示意克莱丽莎站起来,然后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脱掉大衣。
克莱丽莎转身,热烈地望着莎丽,两人拥吻。
罗拉在茱丽亚的卧室床上整理行李。
匆忙之中她带的东西并不多。
此时的她显得脆弱而孤独。
门外传来敲门声,茱丽亚端着一杯茶走进卧室。
茱丽亚:我想,你也许想喝杯茶。
罗拉:谢谢,亲爱的。
我感觉自己抢了你的卧室。
茱丽亚(将茶放在床边):我们把食物收起来了,所以……如果晚上你饿了,就直接自己盛。
罗拉:是的,好。
你有地方睡吗?
茱丽亚:有。
我睡沙发。
罗拉:我很抱歉。
茱丽亚本能地走近罗拉。
17岁的女孩和80岁的老太太紧紧拥抱。
罗拉被茱丽亚的善良感动了。
罗拉:晚安,亲爱的。
茱丽亚:晚安。
霍格思庄园,卧室,深夜,1923年弗吉尼亚躺在床上,并不打算入眠。
她瞪大双眼,在皎洁的月光下,仿佛一个幽灵。
克莱丽莎的公寓,2001年除了克莱丽莎,大家都上床了。
她穿着白色睡衣在厨房,关上电灯——一盏接一盏。
然后走到过道,开始关那里的灯。
她匆匆环顾一眼自己的住所——温暖舒适,牢固可靠,设备完善。
终于,她平静了下来。
弗吉尼亚的声音:亲爱的伦纳德,要直面人生,永远要直面人生,了解它的本质。
最后,认清它,热爱它的本质。
然后,从中得到解脱。
克莱丽莎关上最后一盏灯,过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转身走进卧室。
前文的河流,1941年弗吉尼亚·沃尔夫再次慢慢地步入河水之中。
弗吉尼亚:伦纳德,永远记住我们之间的岁月,那些岁月,永远记住我们的爱。
还有时时刻刻。
水漫到了脖子,弗吉尼亚站立片刻,准备潜入水中。
阳光照耀下,水面泛着粼粼的波光。
(全剧终)注释:注1:“妮莎”是“文妮莎”的爱称。
——译者PS:本剧本根据迈克尔·坎宁安同名原著改编。
——编者
时时刻刻,絮絮叨叨。
完全看不出伍尔夫的扮演者是妮可基德曼,这是化妆的效果吗?电影从头到尾的气氛都是紧张的,让人觉得下一刻就要发生不好的事了,永远在猜测,接下去要发生什么。正是剧情的神经质,人物的神经质,毫无逻辑的行进,凸现了伍尔夫当时的精神状态。时至今日,我依然不能理解人为何无法内外合一,安然自处,我依然不能理解是什么左右了我们的精神状态。但我十分理解理查德的妈妈抛下儿女坚持要走的原因,没有经历过那种精神上的折磨,当然会认为生活多美好,而当时她的内心一定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我要离开这一切。我不想去评价谁对谁错,我知道的是,当她离开后,她的精神状态奇迹般恢复了。如果自杀是无罪的,是自由的,谁又愿意苟活呢?片中那句话我并不认同,有人一定要死,是为了其他人更珍惜生命,这句话是毫无道理的,有人要死,是因为活着找不到出路。
直面人生,看透人生,热爱人生,然后放下。
闷闷闷...完全没看懂.
114分钟的无语凝噎 不同年代不同的家庭不同的女性 却都有着各自的痛苦与挣扎 “亲爱的雷纳德,要直面人生,永远直面人生,了解它的真谛,永远的了解,爱它的本质,然后,放弃它。” All the Hours
特别的叙事手法,美妙的配乐,三个美丽的女人。有些人注定活在自己灵魂的世界,孤独、自由、充满悲伤和绝望,无论多么体贴的爱人和懂事的孩子都不能弥补这种与世界的疏离感和对死亡的渴望。 “要看透人生,永远直面人生,了解它的真谛,就能热爱生命,然后才舍得放下。”
这么多好演员居然能整出这么无聊的三个故事,甚至连演技都有些惺惺作态,明明只有一个半小时的电影看着感觉有3小时那么长,只能说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只能说我品不出来吧…提一句,看到三位女主都突然和同性亲吻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绝对是不是女性编剧写的,一查果然…一开始还以为是女性电影,其实依然是披着女性外皮的男性视角,看到结尾更确定了…这根本不能算是女性电影,里面的女性角色扁平到只有同理心非常强的观众才能脑补出一个立体的形象,或者直接把自己/认识的人带入角色…
Actually I almost have no idea about what the movie intend to tell...A huge mess...Disappointed totally...
妮可基德曼的Woolf会让我觉得,像奔赴命运那样奔赴死亡是理所当然的。死亡是一种超验的召唤,无论医生怎么定义这种情绪为疾病,无论身边人如何遵照世俗捧出繁花般美丽的爱,当待在他们身边时唯有刻骨的孤独和辜负好意的愧疚时,出走或者死亡也成为斗争的一部分。我并不想把这部影片单纯地归类到女性主义的标签下,劳拉布朗的困境在我眼里是最符合“世俗教条对女性的束缚”的,但是Woolf和克莱莎不完全是,说到底,我们到底要给予人生什么呢,毕竟,死亡的权利也是一种权利,处置生命的自由也是一种自由。
此生最爱的电影。
比 why women kill 复杂一个维度,why woman die.
妮可演的伍尔芙,很入神.
时时刻刻停不下来的、逼着你深刻的配乐,配着无法直击人心的、只显得造作的剧情,drama到时时刻刻提醒观众“我好会歇斯底里好会体现无意义感”的表演。烂死了,浪费时间看这电影。P.S.空虚感之所以为空虚感,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它空虚到说不上来为什么所以最后没法儿、也觉得懒得、不值得对外人说,也许只有非常厉害的大师能把这种感觉外化为艺术作品,只是显然这部电影的创作者并不是大师。
任何人也没有权利去指责或是指导别人的生活。我们需要面对的,是自己的人生,自己内心真实的自我,无论这个认识的过程是多么的痛苦,哪怕是死亡的绝路,无论我们发现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无法逃避。
三大女神同台,完全没有看出来这个女作家是尼可演的,就是因为她主演我才来看的,因为喜欢她的颜,结果看半天没看到她出场,看了好多影评才知道她演的女作家,做了假的鼻子出演为了更贴近小说。 这部作品就像 人间失格 一样,大家都说是一部伟大的作品,而为的境界却完全欣赏不来,甚至看不懂剧里人物的情绪,无法共情,无法理解。也许是因为电影里面前期对于人物的铺垫和背景介绍太少,弄的跟悬疑片一样要去解密才能看懂人物关系,和他们的内心世界,文艺片用悬疑片的形式去拍更是让人难看懂
两颗星以示尊重。打小对这种矫情、文艺、无病呻吟、撒泼打滚的三观感到荒诞,这种人格里爱和情感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生命更不是。海德格尔说生命是一场没有意义的旅程,但不意味着要去扭曲活着的意义。
非常强大的fan movie。Kidman的扮相未免和Woolf真人太像了一点吧!
文青就是TMD麻烦,在他们天天想着“生命的意义”寻死觅活的时候,有多少非文青艰难的,带着不自知却令人敬佩的勇敢,活着
谁帮我找下配乐。对女性不感兴趣。。
太文艺了 看不下去 果然我不是个文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