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完片子的第一个感受是,无语。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概括。
程耳集编剧、导演、剪辑于一身,写他想写的,导他想导的,剪他想留的,所以可以肯定,我坐在影院里看到的每一个场景,每一句对白,都是程耳想表达的,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影片讲述了大上海的几个黑帮大佬的家庭,在历经日本入侵等战争动荡,以及人与人之间的背叛与仇杀,最后复仇的故事,影片弹着钢琴开场,弹着钢琴吃饭,弹着钢琴杀人,从《罗曼蒂克消亡史》这个标题猜测,导演似乎想表达:被灭门的不只是黑帮大佬陆先生的家庭,还有那个时代罗曼蒂克的大上海,都随着那场战争的结束,而消亡。
然而,我不得不说,整个片子看完之后,我觉得塑造得最成功的人物,并不是上海人,并不是黑帮陆先生本人,而是那位日本人——一开始假装其乐融融、冒充老上海、乐不思蜀的日本妹夫,而后来却成了亲手将姐夫陆先生一家——包括自己的老婆都送上西天的腹黑罪魁。
你可以看到这个日本人的潜伏——他的假扮婚姻,他的假扮忠诚,他在麻将桌上用地道的上海话调侃;你可以看到他的心计——设计了偌大一场饭局仇杀,不过是为了造成自己这个间谍身份的假死,从而开始新的人生,踏上大东亚圣战的战场;可以看到他的欲望,因为一只耳环而喷薄而出、再也无法压抑的欲望,他和章子怡禁室培欲般的生活场景:吃饭、做爱、吃饭、做爱、吃饭、做爱;也可以看到他的挣扎,想扼死章子怡却并没有,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枪杀。
全片最大的亮点,最复杂,最有血有肉的人物,就是浅野忠信演的这个日本人。
然而,他是日本人,他假装热爱上海,假装是上海人,假装说日本人来了,他要保卫上海的日本人,正是他这样的日本人,一手葬送了罗曼蒂克的上海。
而与这个腹黑、残忍的日本间谍相比之下,其他的上海人,陆先生家中的每一个人,却显得是如此平淡如水,喜欢调戏送早点小哥的管家王妈,完全被男人吸引和摆布的前嫂子,完全没有识破丈夫是日本间谍的妹妹,脑子里只有表格、家伙和女人的打手,还有面无表情的黑帮老大。
其中有一场戏,陆先生和黑帮老大戴先生两家人坐在一起围桌吃饭,大家讲些八卦的笑话,王妈过来戴先生还会逗她开心,简直像是TVB版的黑帮合家欢,一屋老友记。
我似乎开始明白。
在程耳的笔下、镜头中,中国人或上海人,和日本人,完全成为了两个特征和对比鲜明的群体。
上海的中国人没有计划,没有宏图,没有进取心,混日子,却乐得自在,享受家庭,重视每一顿早餐,只有一个原因:那是他们自己的城市。
他们爱那个城市,对于每一个想来破坏这座城市的人(比如开头的赵宝刚),只想极力踢走他。
但日本人不是,他们计划周密,步步紧逼,潜伏多年,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们最终得到了上海,也最终失去了上海,只有一个原因:那里本来也不是他们的。
我不知程耳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始终把葛优饰演的陆先生“去黑帮化”,演他爱吃,爱女人,爱喝茶,举止文雅,谈笑风生,关爱家人,有情有义,只有在维护上海这座城市的时候,才会出手杀人。
这哪里是黑帮,简直是城市英雄。
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一个悼念大上海罗曼蒂克时代的片子,塑造最成功的一个人竟然是日本间谍,这是一种反差效果。
导演似乎有意无意在用这个“温柔的黑帮”与“翻脸无情的日本间谍妹夫”在做对比,说,再大的黑帮,也比日本侵略者善良。
片中葛优饰演的陆先生,身材单薄,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和几块腹肌的日本间谍浅野忠信比起来简直是弱鸡,这也是种刻意的反差对比,用瘦弱的外形,反衬善良的内心。
相比较手撕鬼子那种抗日神剧,导演力图用更加温和的方式曲线救国。
所以这个片子,就成了“花样年华+布达佩斯大饭店”的华丽文艺片外壳包裹下的反法西斯电影。
忽然想起看过的一首讽刺诗:当勃兰特在华沙双膝跪下,全世界看到了一个反差,跪着的德国总理,比站着的日本首相,高大。
片中的柔弱黑帮陆先生,正是用来反衬的主角。
然而非得用黑帮来体现上海的善良么,这种逻辑恐怕也只有导演自己清楚了。
但这至少比手撕鬼子有内涵多了。
程耳通过黑帮大佬陆先生一家的遭遇,聪明地点出了一个题:我们之所以战胜了日本人,并不是因为我们能够在战场上手撕鬼子,只是因为,我们躲得更远,活得更久,拖得更久,就像陆先生一样。
战争,终究是一个时间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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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长评给了罗曼蒂克消亡史,看时有些想不明白的,琢磨很久,所以想写下来自己的一些观点 。
罗曼蒂克消亡史很像巨人的陨落,我们生于这个时代,这是不幸也是幸运,命运的洪潮随着时代流动,小人物的小故事也是这个时代的缩影。
1944是一个混乱的年代,正如片中袁泉饰演的吴小姐与闫妮饰演的王妈之间的对话:吴:“其实我也看不懂演的是什么,导演说是留给下个世纪的人看的”,王妈:“那我们全都死了,看不到了哦。
”历史的对错总是胜利者书写,而混乱的年代里每一方势力都在维护自己认为的真理。
如何正视这段历史,只能留予后人评说。
导演以国民党的角度叙述抗日战争前后的故事,小人物和大人物的命运纠葛。
让我们看到历史的另一面,血色,浪漫,也是苦涩。
中国人,无论党派,其实都具备家国情怀。
影片开始,一间茶楼里陆先生(敬爱的葛大爷)和妹夫(操着上海话的日本人)正在和共产地下党先生(疑似工人罢工领袖)交锋,陆先生怀疑最近发生的工人罢工和绑架和他有关,地下党先生矢口否认啊,陆先生坚信是他干的,利诱,没成功,不行,剁你老婆兼同志的手,招不招,怂了,之后就把地下党先生送老家(埋了)。
可见陆先生是个狠角色吧,他坚信这一切都是维护上海的和平和稳定。
这是个铺垫。
陆王张三个老板映射杜月笙,黄金荣, 张啸林。
大老板戴先生,正是特务头子戴笠。
故事是从日本人要在上海开银行说起的,两个日本军人找陆先生和二爷谈合作,利诱啊,陆先生也不愿意,含糊过去。
日本人很生气啊,同时也看出二爷想合作,这就要弄死陆先生。
所以设计一出戏,打死了王妈。
陆先生想为王妈报仇,带着马仔杜淳,在妹夫的日本餐馆设局杀日本人,不巧日本人早有准备,二爷也出卖了陆先生,一番厮杀,妹夫死了,陆先生和马仔杜淳逃走了,其他小兄弟基本都挂了,剩个呆萌大眼爸杜江,插了段他和霍思燕的爱情不细表了。
陆先生回家一看,家里人全部遭到血洗,妹妹儿子都死了,只有妹妹的两个孩子藏在床底下逃过一劫。
所以带着孩子和马仔跑路香港啦,当然有特务头子戴先生的支持,得有钱,真理。
然后故事倒叙到三年前,出现两个关键人物,注意啦,两个,发生两件事。
一个是章子怡,原型戴笠第二个老婆露兰春。
喜欢风花雪月,罗曼蒂克的十三点(剧里译silly)女人。
章小姐拍电影时勾搭上韩庚饰演的大明星赵先生,搞在一起被戴先生知道了,戴先生脸色不好看哦,面子啊过不去。
但是心软不想弄死章小姐,(章小姐魅力大哦,陆先生也不想杀),就让陆先生的日本妹夫送章和赵远走他乡去。
另一件是袁泉饰演的大明星吴小姐,原型胡蝶。
有一个演技不咋地,人还花心的配角老公(吕行)勾搭上一个大人物的三姨太进局子了。
吴小姐来找陆先生求情,陆先生带吴小姐去见大老板戴先生。
吴小姐万万没想到,老公放出来了,戴老板却看上自己。
吴小姐的老公也怂,给点好处就把吴撇给戴,自己去云南了。
就这两件事,在和谐其乐融融的家和上海埋下浓重的伏笔。
故事又回到1943年,二爷和日本人合作开了银行,如日中天。
陆先生气啊,这小瘪三,敢阴我,还混这么好,不行!
马仔杜淳打听到二爷秘密搭乘上海到南京的火车,并主动请缨前往上海刺杀二爷。
陆先生联系自己马子五儿,钟欣桐搞到枪。
小钟对陆先生痴情啊,想亲手杀二爷,结果瓦特了。
马仔小杜干掉二爷,鼓掌。
1944年日本侵华战争的硝烟继续扩大,已经蔓延到了香港,陆先生在香港啊,香港不安全了。
戴老板让陆先生转移到重庆,自己和吴小姐也要到重庆啦。
袁泉饰演的吴小姐来到重庆,看到此时的我们(历史有点了解)都知道戴先生乘坐去往重庆的飞机坠毁了,无论是陆先生还是吴小姐都失去最大的依仗。
饭桌上,吴小姐向陆先生抱怨吃不惯重庆的菜,“喜欢上海就喜欢吃上海菜,不喜欢重庆就不喜欢吃重庆菜。
”一语惊醒梦中人陆先生,从而怀疑开了家日本餐馆的日本妹夫有重大作案嫌疑。
他联想起以前种种疑点,回到上海寻找失踪的章子怡,从她口中得知当年的血案的真相。
原来当年的血案,皆是妹夫与另外一个日本特务所谋,妹夫一直是日本潜伏在上海的特务。
他对章子怡垂涎已久,在送章子怡离开时打死司机和情妇赵先生,将章子怡软禁成为禁脔。
他策划这场血案是为了日本的利益,而独独放走陆先生是为了让他帮自己养大两个孩子。
而自己假死,换身份继续潜伏执行任务。
直到太平洋战争他要上战场,临走想掩盖真相杀章子怡灭口,但最后心软给了章子怡一条生路。
太平洋战争日本失利,日本妹夫战败成为俘虏,在菲律宾关着呢(武士道精神呢)。
知道这些的陆先生便带着要复仇的章子怡和马仔杜淳一路追到菲律宾俘虏营追杀日本妹夫。
军营在警戒线内是禁止射杀俘虏的。
陆先生利用日本妹夫的两个孩子(杀了一个,就问你葛大爷这角色狠不狠!
跟片头一样!
真当我们不是真流氓啊,哼~),逼他出来,干掉日本妹夫。
报了国仇家恨的陆先生,一身的萧索(联想),到香港度过此生。
我感慨于剧中每一个人物都那么鲜活真实,每一个人都不是一个孤立的性格。
陆先生对于敌人时的阴狠,和家人的柔情仁慈。
章子怡在电影中的精致灵气和生活中的放浪花痴,吴小姐于事业的聪明和对于老公的盲目爱情。
王传君饰演的小马仔对杜江的嘲笑和在危险当头挺身救他的义气。
日本妹夫操着一口上海话说我是上海人,而之后被俘嘴里说的都是日本话。
他面对孩子时有亲情,面对老婆时明知血案她必死的不舍,对爱人章子怡变态的爱和最后的心软,对陆先生表面的谦卑、谋划血案的冷酷到最后真相败露的有恃无恐、孩子被杀死时的痛苦。
人很真的复杂,有虚假的,有真实的一面,有感性,有冷酷的一面。
有傻气,有聪明的一面,多面构建了真实。
一个动荡的时代,一群鲜活的人,一段辉煌过退出舞台正中的历史。
死亡是必然,爱情和亲情是过程。
罗曼蒂克是血色的,消亡是常忍的痛苦。
我想导演想说的不仅仅是1944。
看完《罗曼蒂克消亡史》,同去的姑娘说,我真担心你说"这片真好看,我想再看一遍,现在放心了。
“嗯,我因为讨厌本片留住了一个朋友。
事实上,我一直到散场后半个小时,都还没从本片给我的惊吓中清醒过来。
这片是我自观影以来,提前退场观众最多的电影。
我在开场前四十分钟后也想走来着,后来忍住了,想还没看到一半,也许后面会好?
我错了。
相比导演自我陶醉的”我是拍给下个世纪的观众看的。
“我只能默默向他扔一只狗。
下个世纪的观众大约会把你埋了。
相比导演的故弄玄虚,本片其实一点也不难懂。
那些杜月笙、戴笠、胡蝶的隐喻其实通俗的要命。
导演只是伪装高深的讲了一个神经兮兮的故事。
具体手段是把其实可以用逻辑解释的行为特意用不可理喻的方式表现出来。
还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等待观众的热情解读。
不是每个装逼犯都叫墨镜王。
吃吃饭,做做爱,杀杀人就叫罗曼蒂克啦?
What the F***!!!!两星,一星给构图,一星给演员。
本来还可以给配乐一星,然而那样这神经病片就趴在及格线上了。
我的良心不允许我那么做。
在不知道程耳是谁的前提下去看了《罗曼蒂克消亡史》,看完后我记住了程耳这个人:一个有野心的人。
给电影打出四星以上的观众,褒奖的多半是程耳的野心——他的剪辑、他的摄影、他的叙事风格,甚至连带电影原声,切割开来似乎都有强烈的风格。
阅片无数的影迷一定能从中看到昆汀塔伦迪诺,看到姜文,甚至再说开点,看到《教父》都不为过。
再加上故事要表现宏大时代下的芸芸众生,说程耳要拍黑帮里的《红楼梦》,也许都是他野心的冰山一角。
在我刚踏进电影院,看到前十分钟陆先生(葛优)杀人的戏时,我也是这么想的。
葛优就好像一锅火锅的汤底料,他不差,电影也不会差——观众们买的也是这个账。
“陆先生”这个角色,有《让子弹飞》里“吃着火锅聊着天”的轻巧架势,有《天下无贼》里阴森令人恐惧的黎叔气场,再加上一点《夜宴》里的王者气派,长了头发的葛优演的是过去所有角色的总和——总的来说,信手拈来,不出意外。
然而,当两个混上海滩的小哥开始聊二十岁前性生活时,程耳的野心就开始破功了。
好像一个刚刚搭好的钢筋架子,瞬间就被架子旁的泥石头砸烂。
前面架子里的几个人物都蛮好,葛优(陆先生)、浅野忠信(妹夫)、闫妮,大咖们给足了戏,本该好好铺开一卷生动的黑帮家族生活,程耳却用来让两个小人物聊天,而且在“二十岁前破不破处”上聊那么久,听不惯上海话的人一定疯了——有什么好聊的,不是三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么?
接下来还是杀人,前面讲了大人物杀人多凶狠,这里讲小人物杀人也多不留情。
小人物(杜江)从乡下来,第一次杀人就不眨眼,铁锹锹出血来,淡定地回头继续聊性生活。
按照这种逻辑,这个来上海滩要闯一番事业的小人物应该在后面很“来势”才是,结果没想到后面碰到个妓女(霍思燕)他就结束了。
他去哪了?
妓女去哪了?
他们是不是永远幸福地在一起了?
不知道。
观众只知道,这两个人物莫名其妙“消失了”。
然后航拍,表现小人物生活的大时代,给他们的消失来点罗曼蒂克的悲凉。
在我看来,这就是一条废线。
再列举一条废线:当戴先生的老婆(章子怡)出走后,戴先生看上了沪上一大女明星吴小姐(袁泉)。
这里发生了一段长长的插曲。
程耳从吴小姐和她老公演默片的戏开始拍,怎么演戏,怎么讲戏,对比吴小姐老公多无能;然后吴小姐老公出轨了,吴小姐要救他,于是跳坑了去找戴先生;然后戴先生设计让她老公跑了,她成了“抵押品”,最后吴小姐就成了一个无奈的废物,走进了黑帮家族。
粗略一看,袁泉的这条故事线比前面杜江的要清晰许多。
程耳的野心是用她来做一面镜子,侧证戴先生的手腕、王妈的八面玲珑、她老公的无情无义,表现大时代下“大人物”(大明星)也不过如此命运的黑暗隐喻。
然而这样设计好的故事,当我们期待吴小姐进入黑帮家族后能产生一点化学作用时,她的存在却又变得轻描淡写,以一句“我喜欢上海,所以喜欢上海菜”匆匆收场。
她和后面的故事没有任何关联,她在整条线上又变得无足轻重。
到最后,观众们记住的是什么呢?
不是袁泉的强硬、为爱情的执着和在命运前无奈流下的酸楚泪水,而是她和王妈(闫妮)对戏时代导演说出的一句话:“这是艺术片,我们也不懂导演要说什么。
”狡黠的程耳用袁泉做了一个“拖”。
在这里他和观众提前打好招呼:你们可能看不懂,要到下个世纪才看懂。
观众傻呵呵地笑,却忘了导演在镜头背后冷冷地揶揄。
——那种充满野心的自嘲并不是真正的交流,而是谦虚伪装下的自以为是,铺好一条退路还带着暗讽:“真的是我不好吗?
不,是你们太弱。
”当然有观众要承认自己的弱。
是的,我们还不知道电影可以这样拍,程耳创造了一种风格。
当你观看《罗曼蒂克消亡史》时,你很容易就能感到:镜头背后的人有太多要用的技巧。
对画面、对台词、对音乐、对剪辑、对演技、甚至对电影本身的理解,那个镜头背后的人都要用尽全力告诉你:他懂电影,而且他无所不能。
正是这种用尽全力的付出(卖弄),让他在讲故事上分了心。
你看完一条故事线,又看到一条故事线,一个故事讲完了,还有一个故事。
这些故事之间没有强有力的关联,也没有特别完整的逻辑贯穿始终。
但你能感到,许许多多的人物在用几乎均等(分散)的力量去展现“命运”——甚至连浅野忠信家的猫也给了一个特别长的特写——这样的均匀分配最终瓜分了人物的力量。
当故事结束时,你回想起来葛优,竟然是一种全场面瘫的表情贯穿始终,如此浪费。
更不用谈闫妮那苦心研习的上海话,韩庚抱着章子怡的脚啃了又啃,还有杜江握在手里的钥匙和妓女对他的脸擦了又擦……他们如此华美,却如此“无用”。
野心颇大的程耳要用许许多多的人物来表现时代,但当许许多多的人物讲完自己的故事时,他却总没有办法好好收场。
导演给出的解决方案十分仓促,或是毫无预备的航拍,或是毫无预备的时间线切换。
当葛优最后站在倒塌的家族大院门前时,你无法感到人物在时代面前的无力和苍凉,因为前面蓄势待发的力量早已被航拍、分叉的故事、不断快进的时间线分割光了。
就算一个人要到最后用力说点什么,也都说得软弱无力。
浅野忠信几乎是片中塑造最好的人物了,但就算是这样一个好角色,最后也难免被炫技坑害。
当他在战壕里用戏剧“Fourth Wall”的方法讲内心戏时,前面蓄积的所有沉默、隐忍都瞬间崩塌,他的角色力量也随之土崩瓦解。
而观众如我只会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你演的是《纸牌屋》?
”当我和朋友走出影院时,她不无失望地说,这部片子真如其名啊——The Wasted Time。
一部解构主义的电影,在中途开始放弃解构,慢慢拼成一个庸俗而支离破碎的圆。
如果我们在中途就接受了这是一部风格极强的电影,我们当然期望导演能好好地藏住力量,把解构进行到底。
但当故事过半,浅野忠信的戏份越来越突出时,我们会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前面都是在浪费时间,而这里故事才真正开始。
它越完整,你就越失望;下半场的跑步越快,你就越感到上半场的等待早已成空。
在一个分散的故事面前,再多的炫技都是无用的技巧。
最后我们带着“The Wasted Time”的失落离场,太多废笔的消亡,并不浪漫。
关于爱情男人对女人说的一些话中,有些是旗帜般的谎言,就比如嫖客对妓女说的‘我养你’,负心汉对痴情女说的‘只要我的心是和你在一起的’。
每当这两句台词被念及,有一些很美好的东西就那样无声的碎了,众目睽睽却又残酷的尸骨无存,我想,这就是导演所谓的最表层的罗曼蒂克吧。
在这部电影的前半场我们目睹了童子鸡和吴小姐的先生对这两个场景精彩的再现,圆滑的妓女笑盈盈的望着一夜变质的嫖客,一直把笑容奋力维系到最后一刻的吴小姐终于还是流下了泪水,和小六一样她也是一个演员,却无法面对这样经典的戏码。
戏外的我们知道吴小姐的原型是民国影星胡蝶,童子鸡却好像我们身边熟悉的很多面孔,曾经闪烁着怯懦的双眸扭头就充满了鳄鱼的泪水。
这就是我们日常所熟悉的罗曼蒂克,为什么你要说谎,为什么你不爱我了,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爱情没了,罗曼蒂克消亡了,看起来像是借口一般的回答也许刚好就是最好的答案。
生活中的情景岂能如嫖客对妓女,负心汉对痴情女这样经典而简约,这种只有一方单纯的欺骗可能是对于人世间失败的感情最一厢情愿的解读了,真实的生活中,又何尝仅仅是单方面的不幸呢?
于是,在回避了对失败的自我的苛责,又省略了千言万语之后,只能把罪推给罗曼蒂克的消亡了,罗曼蒂克并没有消亡,而是勇气与善意消亡在两个人之中。
关于朋友圈朋友的相处可能是人类情感中最高贵也最无力的维系,《教父I》里面老教父临死前对儿子说:谁是第一个来找你谈的人就是背叛者。
而通常,这个背叛者必然是和我们并肩前行的‘朋友’,这就是朋友圈的鸡汤文里常提到的‘能伤到你又伤得最深的’只有你的朋友。
以上海民国青帮三大佬中的张啸林为原型的老二, 为戴笠前来跟吴小姐说合的王妈,潜伏在上海的日本童子军渡边,都是这场大戏里面陆先生的朋友,俨然一个真人版的民国朋友圈。
(真的很难见到像程耳这么会勾勒人物的导演与编剧,寥寥几笔就将所有主角的身份背景一一交待)关于老二的三个镜头,‘银行你说的股份是多少?
’,刺杀当晚驶过料理店的侧影,报纸上与日本人合作的合影,塑造了一个多么立体的有奶就是娘的小人形像,再回想他死时穿着的大貂毛领子,还有那笔挺的缎面大褂,表层的体面与内里的肮脏形成了多么漂亮的反差,他真的撑得起所谓的罗曼蒂克吗?
关于王妈的身份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是总觉得无论是她推荐的小张后来穿上了国民党军服陪陆先生去了印尼,还是她作为代表戴先生去和吴小姐谈条件的那唯一的代表,在这群青帮大佬之中,王妈是代表国民党这一派,由军统安插在他们之间的眼线,只是这条眼线在明处,且在长期的双边合作中成为了重要的桥梁,类似教父中的养子——那名家族的律师,成为了‘我们中的一员’,所以她的死才会值得引起整个事件的转折,而在教父中引起这一大的变故的是教父的大儿子。
王妈的形像固然是事故的,大总管从来是不好当的,但我们常常忽视了在这个诺大的名利场之中主仆之间常常是唇寒齿亡的关系,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句话不过是在说:如果狗被打了,通常表明有人在和主人示威了。
当然王妈非狗,而她即使有着如此复杂的社会责任在身,却依然为了这场龌龊的交易丧了命,王老大和陆先生要以她为名去谈判,虽然意不在此,却也是对于痛失罗曼蒂克的哀悼了吧。
不同的阵营却依然彼此维护,这或许是陆先生和王老大喜欢的属于王妈与他们之间的某种罗曼蒂克。
潜伏在上海的日本童子军渡边怕是整部电影中最富有争议性的角色了,他的原型是谁我们无从得知,但是在当时的上海到底有多少像他一般身负家国使命的特工人员,无论是代表着军统,还是当时所谓的共匪,或者种种军阀派系,他们每一个的面孔是否都和他一样扭曲呢?
渡边在前后的转折,如果没有囚禁小六的桥段,可能并没有这么大的反差,也无法激起观众如此强烈的憎恶,而这也是我第一次觉得情欲戏是真的对剧情有着这么大的表达力度。
(在此特地再次感叹一下程耳真的很会着力)虽然上半场出现了渡边帮小六拣纸巾的小片段,但是这不足以表明渡边对于囚禁与虐待的处心积虑。
回想一下,我们自己,日常的时候为什么犯错误?
你是蓄谋已久要出轨吗?
我是再三斟酌才说下了难圆的谎言吗?
那只是一念之差,而电影里的一念之差恰好是电影开始的时候充满失落与沮丧的背影,以及那段足够长的野地送行。
如果没有那辆迎面而来的国民党军车,没有那闪烁的车灯,他可能并不会注意到小六的侧颈,而这个部位又恰恰是日本社会多年来对于禁欲审美最执着的追求。
一念之差,本来可能还在摇摆的人性终于彻底走向了黑暗的自我。
无论好与坏的性格都是需要练习的,料理餐厅的地下正是渡边防止自己走向家庭这个温柔乡的炼狱。
电影的开始他说着流利的上海话,吃着上海的点心,这些并非都是虚假的表演,纵然经历了囚禁、虐带等等最恶劣的自我,嘴上说着‘杀掉’的渡边最终还是没能够杀死小六,也没能够冷静的面对大儿子的死亡,也无法再和陆先生说上海话了,真正高傲的人格最无法面对的并非失败的自我,而是自己亲手断送的那些美好。
他选择了陆先生,正是他了解‘杜月笙’所谓的‘会做人’,陆先生,他曾经的亲戚也是朋友,恰恰是他在他们这个饭桌上唯一认可的人。
骨子里谄媚的人并不会拥有如渡边这样的人生选择,而渡边也注定只能在印尼的战壕里流着泪说出想活下去,想回横滨种地养孩子,如果不是这样的时局,渡边应该是一个很懂罗曼蒂克的人吧。
(在所有的角色中,我认为渡边的性格是刻画的最精彩的,没有之一)他们都曾是在同一个饭桌上吃饭的朋友,却因着因缘际遇而分道扬镳,这个世界的矛盾常常就在于此,我们在追求罗曼蒂克的过程中,常常忽视了有些体面不只是我们自己的表演,也是需要时局的成全,日本人的到来是谁也无法避免的,纵然不是张啸林也会有别人成为汉奸,王妈即使身手再好躲得了明枪也难防注定射出的暗箭。
人性是很简单的,爱就会不舍得,恨就要拿起枪,但是,爱和恨,哪里来的那么绝对呢,于是常常是拿着枪的手解开了缰绳,而牵挂的心却睡在了陌生的梦乡。
友情,恰是那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明明应该是善意的情感却又总是裹挟着攀比、嫉妒、怨恨以及欺骗,于是,高贵与低贱也因之而被捆绑在一起,所以在现实生活中‘会做人’常常并非一句赞赏,而盖棺定论之后仍然被后人称道‘会做人’者怕是真的罗曼蒂克之人,陆先生算是一位,剩下的列位豪杰,正演绎了那消亡本身。
而整个故事里唯一得以延续的纯粹的友情却是在陆先生与吴小姐,两个懂得分寸的人之间,两个担得起高贵如友谊这种情感的灵魂之间。
而我倾向于认为,现实中的胡蝶是一个融合了小六和戏中的吴小姐两种性格的更丰富的女性。
在声色犬马的大上海,一味的德艺双馨好像并不能保全自我,也无法保全家人,而胡蝶又确确实实在爱情、友情、亲情之中收获了最终的幸福,所以我想,豁达如她这样的女子可能才是罗曼蒂克本身,所以故事的结尾,她和小六谁也没能留在陆先生身边,而真实生活中的胡蝶却像小六戏里的角色一样‘历尽了千辛万苦,活了下来’。
(章子怡这句台词说得特别好)关于人生人生是什么?
不过是一个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游戏。
我们不过都是在上帝视角下河岸两侧的跳梁小丑而已。
程耳用了很多次上帝的视角来看上海,炊烟袅袅的,高楼林立的,满目疮痍的,这都是电影中匆匆掠过的镜头,大历史的变革需要一个更高的视角才能看得清楚,而陆公馆从温馨和睦到尸横遍野才用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
37年到45年的上海或许是五光十色的,而哪一个年代又不是呢?
我们每个人的人生总有那么一个时段是明媚的,而接踵而来的常常正是感觉漫长无边的黑暗。
这个故事虽然在叙事方式上很现代,但精神内核却仍然完整的来自教父,电影的后半段,像极了教父的结尾,背叛者一一受到惩罚,唯有渡边获得了编剧给予的一段心路历程(程耳是有一点偏向他塑造的这个日本军人的形像),之所以选择平静的残忍、体面的狂暴是因为这背后有更为重要的东西要保护,而那个东西就是家庭,就是那个我们曾经围坐在一起的餐桌,那就是我们辛苦营造出来的罗曼蒂克,即使这也无法抵抗大历史的变革,即使我们都会随着自我的时代沉睡在时光的长河中,我们依然会选择螳臂当车,充满仪式感的和自我的罗曼蒂克一起老去。
于是,让我们回到故事的开始,回到那个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幸福的时刻,陆先生在和周先生谈判时说到:那些人没有正常人的情感,他们不喜欢现在这些,高楼啊,秩序啊,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他们都不喜欢。
这里的‘他们’,指得又是谁?
此处这个问题并非指向某个特定的群体,而是要回到电影本身,导演并没有着墨于罢工以及周先生,只是一句很简单的台词,勾勒出了在这一切发生之前陆先生所以为的罗曼蒂克,高楼啊、秩序啊、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而经历了这一切,从未承诺过小六却在人海中又把她找到的陆先生还是这样看待罗曼蒂克的吗?
曾经轻易说出了我就是花痴嘛的小六还会觉得日子没意思吗?
小六在整部电影中应该收获了最大的成长。
(章子怡在后半段虽然并没有很漂亮,但是性格却简直闪着光)结果,历经千辛万苦,活下来的三个人:陆先生、吴小姐、小六,彼此之间不再只是爱情或友情这种单薄的情感,而陆先生只身离开上海,风衣下面还依旧是当年的大褂,那精致的衣领扦边正是那个时代确实拥有过罗曼蒂克的印迹。
《罗曼蒂克消亡史》,我看到程耳刻意模仿昆汀和王家卫,主要是想营造出一种酷的,逼格高的赶脚,可惜玩砸了。
昆汀的时间轴交错,特别自然。
《低俗小说》里的三段故事叠加,时空交错,都不是刻意的,而是这种时空交错是出于对剧情理所应当的映衬。
《罗曼蒂克消亡史》的时间轴交错,就是完全没任何必要了,只能让人看不懂,感觉剪辑师在拿观众撒气。
王家卫没有逻辑的叙事,还有貌似琐碎的细节表达,其背后都是有特别严谨的故事背景和剧情目标的,而这些内幕无需观众思考,你的心自然会让你感觉到。
我刻意没用脑子想《罗曼蒂克消亡史》的剧情,电影不应该用脑子看,而是眼睛自己会看懂。
结果,我整个人看懵逼了,我完全不知道谁是谁,他们在演什么,最终要干嘛。
这个电影整个就是颠三倒四,散乱无趣。
电影散场之后,我完全感觉不到昆汀所带给我的那种酣畅淋漓,也感觉不到王家卫带给我的那种深刻质感。
一切好的导演,好的电影,都不是逻辑跟技术的堆叠。
那是一种感觉,一种灵魂的触觉。
就如朱光潜所说的,一个画家看松树,他跟伐木工,跟植物学家的看法是完全迥异的,他是在用自己的灵魂与树的灵魂沟通。
没人能是第二个昆汀,也没人是第二个王家卫。
程耳,《罗曼蒂克消亡史》,俩字——垃圾
《罗曼蒂克消亡史》不是传记片,所以若想在里面钩沉出真实的杜月笙、黄金荣、戴笠、胡蝶,那样的做法几乎是注定徒劳的。
它有很高的美学贡献,可是它那样的美,也不完全等于旧上海。
莎士比亚的历史剧并不是真的历史,宋江也一定不是《水浒传》里的样子。
(评论家孙述宇先生就认为宋江其实有岳飞的影子。
)太多的时代和属于那个时代的人物都过去了,谁又可以还原一个完整的?
艺术家的任务在于自圆其说,且让人觉得是真的。
艺术是最高级的骗局,而艺术家就是最伟大的行骗者——因为他们偷走我们的心。
1934年,当那辆粉蓝的雪佛兰老爷车开在夜间的荒野中,黄色的灯光开辟出前路,车窗外有一轮明月。
程耳在小说中写:“那是民国二十三年上海的月光,很可能是最后一段花好月圆的时光。
”程耳在片中用个性化的、细腻的、令人心醉的镜头和那个时代告别,和时代里的每一个人告别,包括很多同类电影中会忽略的小人物。
隔了半个多世纪的时光,《罗曼蒂克消亡史》就是一次现代人对于旧时代沉重精致,又有目共睹的心伤。
电影中的旧上海,由最具那个时代气息的陆先生、小六、吴小姐、王妈、小五、车夫等代表的不同阶层组成。
用张爱玲在《茉莉香片》中的一段话形容,这些人都“不是笼子里的鸟。
笼子里的鸟,开了笼,还会飞出来”。
他们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
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
”这些人在后面的新时代里,他们和他们所属的阶级,都是不被允许的生命存在。
统一的蓝色劳动装下应该有统一的灵魂,或者没有也可以。
陆先生他们应该随着旧上海而去。
也果然殉葬。
陆先生,这是当时老派的,规矩的,又有些暴虐、流氓气的、世俗的上海的化身。
陆先生走过上海的江湖,今日亦要极力维持这十里洋场最后的风光。
他想要这风光继续个几十年,上百年,乱世再乱,他都坚信自己看得牢,把得定。
他所做的一切,正是他自己口里说的:“只要是为了上海好,我都可以出面帮忙。
”他是彼时上海的“精神”,或者说他等于那时上海的世俗与民间之力。
陆先生只能在上海产生。
他痛恨赵宝刚饰演的北方客人所代表的流派,“袖有青蛇胆气粗”,故而在电影的开始,陆先生便呲出他的牙来——为了防守。
他第二次做出残忍的事情是在片尾,为了复仇,他不惜杀掉自己亲手带大的外甥。
很少一个电影演黑帮的大佬,是从他的“一步步衰落”和“被迫防守”着眼的。
也许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教父》算一个。
这可以看出程耳的选择。
小六是歌舞升平,陶醉于自我,放荡却也有点儿真心的上海。
她是上海的“身体”,是亮闪闪的钻戒。
她代表着生理的,纯愉悦的追求。
她的花痴,也是对“好吃,好玩,好看”的留恋。
小六的一切行为,则都意味着得过且过,心不由身。
或许对感情她亦伤怀过,可是如今,她下意识地感觉,如果再不抓紧快乐一场,恐怕就来不及了。
大的历史更迭的车轮前,她比陆先生更微小,却也更敏感,靠的她做演员的天赋。
陆先生想螳臂当车,而她只想“你带我跑了吧,只我们两个人。
”“那么俗气,那么十三点”,这是她的表象。
在“博爱”论之后,她愿意放任自我,也如在日本人的囚室里,她也可以艰难活命。
她是被正史抹掉的一类人,然而是中国大量委曲求全的凡人的写照。
她的血肉,正是上海的血肉。
“我问导演:导演,我是怎么死的?
自杀呢?
还是被人家杀忒?
”上海是怎么死的?
自杀?
还是被人家杀?
这是导演给观众留下的一问,然而谜底即在电影中。
“这些人没有正常的情感,他们不喜欢这些,我们喜欢的他们全不喜欢。
高楼啊、秩序啊、好玩的好吃的,他们都不喜欢,他们或者是有其他什么目的,毁掉上海也不可惜。
”陆先生杀不了小六,她就是他熟悉的上海的一部分。
她浮躁,可是迷人。
他爱她,至少在心里,所以下不了手。
“你不会杀我的,你不舍得。
”她吃定眼前人,却不知道更大的危险要来。
日本人当然也杀不了她——不是我们有上帝之眼,而是已经知道结局。
日本人把她囚禁了6年,把她当作性奴,甚至差一点杀了她。
1934年到1940年,她饱受折磨活了下来。
1945年日本投降,陆先生才在收容所找到她。
“历尽万千折磨终于活了下来”,一语成谶,这是小六演的角色,也最后宿命般反应在她身上。
这是中国传统文学自《金瓶梅》以后经常用的手法。
一个人掷酒令,对诗词,那个酒令和诗词的字面或隐藏意思,往往就预示了他未来的命运。
11年后,她再见陆先生,“回首已是百年身”。
她成了历尽劫波的上海的化身。
陆先生去收容所领她的那一天,在陆先生进到房间之前,导演给了一个远镜头。
陆先生站在一个窗前,窗子是几个正方的窗格,镜头从窗外拍过去,陆先生站在里面。
他没有表情。
可是,他应该想到很多吧?
导演让我们看到一个雾蒙蒙中的太阳,隔着窗户,从前楼的楼顶照下来,陆先生抬头看,也非常刺眼。
那不是属于他的阳光。
它似乎也只是要给他短暂的照耀。
阳光还是一种压迫,从上而下,流过他的全身。
仰角的镜头捕捉到这一点。
上海已经完了。
他应是在此时知道的。
收容所里,陆先生和小六,他们彼此再见时,都已经魂飞魄散。
精神已经不是那个精神,可还在勉强维持一个架子;肉体也已不是那个肉体,然后终究勉力要挤出一个笑容,跟着却是微微低头致谢,又随即黯然。
葛优演出了一个举足轻重,有大是大非观的,内心波澜壮阔,面目却始终含蓄的陆先生。
他偶尔下杀手,用霹雳之力,更多的时间,却不过是有身份的人在低眉。
低眉里也有力量,也有算计,也有情感在汹涌。
他面对黄老板,小六,日本人,王妈,吴小姐,均有不同面相,但都让人觉得可以依靠。
这样的“可依靠”,并不好演。
他的内敛,就像是拳头的收。
最后打败他的只能是时势。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这是葛优塑造的最好的、最大气的角色。
小六,几乎是电影中最波折和命运最戏剧性的女人,可是章子怡也难得地懂得用精确的方式演绎。
她的每一幕,眼睛里都有不同的内容。
餐桌上的光彩,化妆室里的风情,轿车里的明艳和惊恐,地下室中的空洞和心痛,收容所里的寂然,她就像是一条金链子,被寸寸折断,寸寸抛弃。
每一寸,难得仍然可以有它的光。
无论它在颈上,枕上,还是在土里、泥里。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她是残茧,亦是被剥光的芭蕉。
《罗曼蒂克消亡史》,就是以陆先生和小六为代表的——上海的灵与肉——相继消亡的历史。
这消亡的遗韵,则是落在片尾。
电影的结尾处,陆先生脱帽,手臂抬成十字架形。
投降或自我救赎?
那个属于杜先生的上海离开了。
他孑然一身,身无长物。
没有小六,没有王妈,车夫也没有。
他彼时内穿中式服装,外穿西装,这是他的内心矛盾,也是他的下台鞠躬。
陆先生也应该是在此时,才终于放下上海和放过自己的吧?
在程耳的同名小说中这样写到:“他一直拖到一九四九年五月才坐上去香港的轮船,算得上真正的末班车。
没有知道他在拖什么或等什么,我想他自己也未必知道,不过是下意识的拖延。
不久他就死在了香港,死前在没有值得记述的事或说过的话。
他基本没再说话,这没什么可奇怪的,一切都不值一提,他终于走向自己的沉默。
”留在上海的小六,等待她的是什么?
新生吗?
在那样一个即将到来的,黄老板也免不了要扫大街和倒马桶的新时代?
和陆先生及小六形成对称关系的,是“妹夫”渡部。
这是电影中另外一个特别重要的人。
在中国电影中,从来没有一个日本人被拍得这样好,这样淋漓尽致。
渡部是战争时代的畸形产物,他潜伏起来对抗中国,甚至不惜伤害妻子的性命,虽然他对妻子和两个儿子有亲情。
(片尾在他明知签了引渡书就会死,为了保住儿子他还是签了。
)他虽然把小六当作性奴囚禁了若干年,却并没有在最终夺取她的性命。
这也最终成了他的罪恶的最重要人证。
这些设计说明导演并没有把他推入极端人格,而是让他作为一个人更加可信,也更加可怕。
电影中所有重大的故事都和他有关。
他的人性完全是靠剪接的错落呈现的。
一日,他躺在床上,神似凝重,陆小姐走到床边,他先是作出求欢的举动,后又紧紧抱住。
直到后来电影补叙出是渡部做出杀掉陆先生的决定,我们才知道这是渡部的内心挣扎和不舍。
后来在如圣颂般《Where are youfather?
》(《你在何处,我父》)的童声歌吟中,我们看到陆小姐死后俯趴着,看到她未闭上的眼睛,慢慢洇开的血。
不说话的镜头此时告诉了我们: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丈夫有那样的一抱!
在她临死前一秒。
这让我在回想时产生了更大的震动。
而且它比顺序讲述要好。
在谜底揭开的一刻,它使人惊,也使人更深刻地触摸到了人性。
“原来他是一个坏人!
”,观众看到中间之后才恍然大悟。
这使我们对他的认知,简直如刀錾斧刻般强烈。
说到剪接,程耳的风格是果断,凌厉,美学追求强烈,却并不和内容产生冲突,使人有形式大于内容之感。
而且,他的剪接手法,回旋式的讲述方式,无微不至地体现了他感兴趣的是环境中的人。
比如电影的开篇,渡部走进镜头,背立站在中间。
在和雅、低调的屏风前,黑色和暖黄色的构图中,他更衣准备入浴。
他有条不紊脱去上衣,裸出后背,然后去解日式的腰带……电影随即在此处掐断。
此后的场景是,一辆车在夜间远处的草丛中行进,画面雅致美丽,车上坐着将被送离上海的女人。
她妆容精致,百无聊赖,同时前途茫茫。
可能她在想着一个辽远的,还算不错的未来。
她有着“有望近乎无望”的一种心情。
然后,电影再次掐断了,开始讲茶楼里的故事。
这和程耳的上部电影《边境风云》的开头手法几乎一样。
这两个并置的场景,是非常令人难忘的开篇。
这样的设置所构成的张力,也使整个电影虽然散,却极为抓人。
他是用非线性的叙事,同时达到了意味深长。
看完整部电影才知道,原来那短短的几分钟,是两个人——“妹夫”渡部和小六——人生中几乎最重要的时刻。
“妹夫”渡部解掉腰带后,去泡澡时,他做出了杀掉陆先生并殃及妻子生命的决定。
小六在车里不久就被渡部强奸,走上一个令她做梦都不敢相信的囚禁之路。
渡部既是人前的绅士,又是背后的浪人。
他有着高级的智慧,优雅的外表,可是他的心像海一样深,隐藏着龌龊的东西。
在最著名的关于日本的社会学著作《菊与刀》中,曾这样说:“日本人既好斗又和善,既尚武又爱美,既蛮横又文雅,既刻板又富有适应性,既顺从又不甘任人摆布,既忠诚不二又会背信弃义,既勇敢又胆怯,既保守又善于接受新事物,而且这一切相互矛盾的气质都是在最高的程度上表现出来的。
他们非常关心别人对他们的行动的看法,但当别人对他们的过错一无所知时,他们又会被罪恶所征服。
”在他送小六前往苏州的路途中,当往前线的士兵的卡车刺激到他。
他仿佛忽然醒悟这是一个乱世,因此打量这在车灯照耀下无比精致的女人。
他原始的野性被唤醒,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中,他终于决定一露峥嵘。
全片浅野忠信的表演就像最灵活的算盘珠,在一根人性的横杆上滑来滑去。
他在茶室时儒雅,在日本餐厅喂猫时严冷、在搂抱妻子时温情、在囚禁小六时野蛮、在战俘营再见杜先生时刁滑无赖,他的表演都可以通行无阻,顺滑无碍,充分展现了表演的实力。
电影还顺带次第结束了一些无法继续的姻缘或情感:“妹夫”渡部和陆小姐、吴小姐和她的丈夫、陆先生和老五、陆先生和小六、童子鸡和老家的相好。
这每一段情缘,电影的表达都不同,有的是正面叙述,有的是顺笔带出,有的草蛇灰线,有的故作掩映,可均精彩无比。
如果时代的罗曼蒂克是一个怀旧的幻想,那么这些实实在在的感情离散,就真的构成了一部罗曼蒂克消亡的历史。
电影非常动人的地方还有它展示出的人生和命运的一些真相。
导演拍了很多喝茶、吃饭、吃点心、打麻将的场景,这些看似日常的行为,在某些家庭中,既是交际又如战场。
一些重大的决定,往往是这时候作出的。
一个人真正的面相,往往是这时候显露的。
小六在地下室里腰杆笔直地吃饭,意味着她已经接受自己是一具行尸走肉。
渡部的一碗白粥和黄先生的一碗白粥,看起来相似,滋味却大不相同。
周先生和陆先生喝茶时,陆先生没有拿茶托,而周先生拿了茶托,从此也许可以看出两个人的背景和当时的气氛。
这部电影中很少有面具化或纸片化的人物,每一个出场人物,几乎都做到了有血有肉。
通过高超的剪接,我们经常看到聚光灯打到了主线人物之外。
这样的剪接,除了让它重新获得了节奏,使人物产生了奇妙的回响,也多了很多艺术上的喘息空间。
王妈的形象就得益于这样的空间。
王妈是杜先生的管家,全家人对她的依赖就像对陆先生,有没有她,一碗粥的味道都会有差别。
可是,她并不是一个完美的温顺的老妈子。
她在做一个称职的,值得依赖的陆府管家的同时,还会帮戴老板去吴小姐那里去做说客。
她不会觉得自己道德上有什么问题。
她有个性,老板让他陪打麻将也会拒绝,就像《金瓶梅》里的春梅,她有一种骨子里的高贵。
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被陆先生收过房。
她也有眼光,可以发掘车夫是个人才,并在杜先生面前保举。
在她临死前的一分钟,她有一个恍惚,这一分钟非常动人。
这也可以认为是她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敏感预知,只是那时她说不清。
几秒钟后,她中了枪,镜头逆光拍摄,她两手张着,动作忽然由跑变成走,她慢慢走向椅子,坐下来,把象征着管家权利的钥匙取下——告别自己的职业生涯。
王妈的去世令陆先生和黄先生愤怒,不仅仅是因为战火烧进了杜先生的家里,而因为王妈其实在精神上与他们一脉相承。
陆先生他们掌管着上海的民间,王妈则掌管着杜先生的家。
她是小一点的,女版的陆先生。
她在交锋中殒命,交出钥匙,就像陆先生最后交出上海,脱下礼帽。
他们具有同样的象征意义,也至死都保持了尊严和体范。
她无疑是陆先生命运的前站。
这类共享一个精神的情况还有很多:被童子鸡打死的周先生,其实就是童子鸡的未来。
他们在精神上也一脉相承,“没有人类正常的情感”;王妈手里拿着钥匙谢幕,童子鸡手里却拿着钥匙开始,这是阶级的更迭,历史的换手。
而四马路的妓女和老五,都是弱女子却为救赎者。
她们本不应该承担“给男人一个安稳”的使命,却一个给了童子鸡食、色、未来,一个给了陆先生心和性命,这是宏大叙事背后的人间曲折……小五接了陆先生从香港打来的电话,她生前最后一句要说给陆先生的话, “侬好伐?
” 陆先生没有听到。
她自己握着话筒站了良久,又把它轻轻放下。
她退回到床边,捱在那里出了一会儿神。
我爱这个镜头,她什么都没有做。
可是,她决定为他舍命!
这样一个人物,她在上海已经很吃得开,完全可以不再靠陆先生。
她当然可以不死。
为车夫放下枪她就可以离开。
她的留下,是对她的正写,也是对陆先生的侧写。
她是妓女出身而能为巾帼,在电光火石间,她为一个爱的人牺牲掉自己。
只有陆先生这样一个的男人,才可以让一个老五这样的女人甘心为他牺牲,且不求回报。
陆先生应该是通过此事才认识小五的。
电影中,他一直没有怎么认同她,没有让她搬进陆宅。
连和梅先生吃饭,也没有带她。
然而她为了他却牺牲了。
“零落成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故事留下他无法挽回的一些遗憾。
然而导演很聪明地并不多讲。
小五和王妈一样,在她的死亡到来之前,也收到了不吉的信息。
电影给出了细节:她在开关手提包的时候,不小心指甲掰断了。
小说中这样写小五:“只有老五迅速打光了子弹,但几乎没有命中任何人,无论张还是他的保镖——或许她太在意断掉的那一处指甲,分了心。
”——也许她在想着这是不祥之兆,可是她并没有退缩。
王妈和小五的离开令人惊心。
她们虽然来自不同阶层,有着不同性格,却皆显然属于不愿轻易屈服的人。
她们此时、此事不死,后面总也会死。
两次枪响,打断了她们故事的尾巴,让她们随着旧上海一起香消玉殒。
我之前读佛经,佛经中言道,佛陀有八十种好,第六十六种乃是:“光照身而行”。
王妈和小五们,是陆先生身边的光。
陆先生的末路,就是他的光圈逐渐地这样消失,终于回归为凡人。
在电影的主线之外,是有这样可圈可点、可歌可泣的两个人,有这样回肠荡气的逸笔,不仅让陆先生的形象更加饱满,也让整部电影显得从容而有回味。
两位演员演得非常妥帖,令人心痛。
这样的对演员的再塑造,也显示出导演的本领,配角的扮演者赵宝刚、王传君、霍思燕也都令人惊艳。
不过电影真正的旁枝,是吴小姐的故事和童子鸡的故事。
吴小姐的戏起于小六被强奸的场景之前。
车子在夜色里后退,熄火,当渡部打死了赵先生和司机,扯下了小六的樱花耳环,随后这场戏就被搁下了,随后出现了吴小姐在休息室里为老公说戏。
电影中有很多这类一张一弛,紧张松弛收放自如的对照。
可以看出导演对节奏掌控之妙。
另一个特别突出的时候是一边拍剑拔弩张的室内,一边对比拍摄室外的马仔在比脚的大小,这真可谓是神来之笔。
童子鸡的故事分成了两个章节。
第一部分中,初出茅庐却凶狠的他,用铁锨拍死了赵宝刚饰演的周先生。
后来,他躲过了一死,又掉进了四马路的温柔乡。
“一直想弄”,这几乎可以成为他生命的注脚。
他的生命主要是原始的力,残忍,矇昧,嗜血,嗜性,如果导演继续拍下去,这一个角色在小说中后来成为了某一派的底层代表,在解放后,他眼看着救了自己的妓女被车拉走,能够轻易就救人一命,却并未援手。
这两部分丰富了整个电影的脉络。
一个是大红大紫的女明星,一个是微不足道的马仔,他们几乎是属于民间阶层的两端。
他们均不是权贵,也一样载沉载浮。
后者的凶残更匹配这个乱世。
胡兰成说“民间起兵”,这样的民间便是无数童子鸡组成的一种杀气,或谓之“革命”。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如此的志气有时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幽影之城被自由笼罩,如同双翼被束缚的飞鸟,昔言似烟缕雾绡,在你安躺的地方,至今萦绕。
带我回上海,回到我的心之所向……”梅林茂的《Take me to Shanghai》,唱的不仅是小六的心声。
在乱世面前,吴小姐想过小日子而不可得。
美貌也是她的罪过,可最大的罪过是爱错人。
她结束了的罗曼蒂克。
显然是一场爱的误会,可随即她又陷入另一场新的爱的误会中。
人间有多少的事情都是这样阴错阳差,事与愿违。
前一个男人根本不爱她,后一个男人她从没有爱过。
她只是屈身。
袁泉在电影中演出了一个和小六完全不同的演员,有坚守,有爱,有理想,可是最终还是妥协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茫茫乱世,柔弱的女子和她的爱情是不能同时安放的,于是她只能选择先安放自己。
吴小姐和王妈坐在桌子的两边,一纸袋点心放在正中,美丽的对称镜头如斯坦利·库布里克或韦斯·安德森的经典之作,这是一场非常重头的戏码,吴小姐和王妈的情绪都在微妙中变化,肢体,脸色,语言,没有大幅度的表达,却看得到内心的起伏。
这场戏可以和吴小姐与丈夫的那一场对照来看,小津安二郎般的正反打摄影,《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一样的面部特写,令观众也仿佛坐在桌边。
那些虚伪的话,不止令吴小姐心惊、心凉,即使连我们这些旁观者甚至也要和她一样红了眼角。
当她后来打开钻戒盒,那些巨大的光芒,不是璀璨,而是直刺入心。
它们将她逼如角落,已经足以致命。
电影中几次俯拍慢镜头,像是上帝的视角,也有必要拿出来说一下。
因为它似乎是一个旁观的冷眼,看到了这乱世里的一些人物的颓丧、死亡,以及城市的破败。
这产生了同样动人的力量。
关于人物的有三次,一次是周先生走向为他挖好的坟墓,后面跟着两个打手。
这一次的镜像相当大气,我们俯瞰到风吹乱他的头发,他的手背在脑后如同祈祷,慢镜头中他走向自己的终点。
这个人物的死,原不该费此笔墨,可不费笔墨,便昭示不出童子鸡的凶残。
一次是陆先生躲过日本餐厅的枪战回到陆宅。
在唱诗一样的类宗教音乐童声中,镜头俯瞰出横七竖八的尸体。
此时我们看不到陆先生的脸,只看到他的长衫下摆和他的脚,他的后面跟着车夫,他不是惊慌失措,他缓缓走过,赴战场如赴盛宴。
直到后来他在长镜头中搂住两个外甥,我们才得以看到他内心的波澜。
最后一次应该是陆先生离开上海前,陆宅家具都已盖上白布。
镜头俯视他穿堂过厅,从内而出。
导演的手法仍然是内敛,可是我们当然感受得到陆先生的心情。
此时不拍陆先生的脸,倒比拍还更使人震动。
关于上海城市景观的俯拍有两次,前一镜上海屋舍俨然,后一镜满目焦土。
“城之不存,何以家为?
”这是电影唯二的两次拍出作为背景的大上海,其余的时候,上海是活在每个角色身上的。
它清楚地表明了导演叙事的关注点和高明的取舍。
《罗曼蒂克消亡史》的英文名“TheWasted Times”,意为“被浪费的时光”。
其实每一个时代都是“被浪费的”。
不止是罗曼蒂克的,理性的、清冷的、暴虐的时代,也都已经“被浪费”。
“浪费”是人类前进永恒的代谢物。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旧时代唯一值得羡慕的一点,它们总比我们活得久——至少在艺术里。
有两个电影的镜头,它本身并不推动整体的叙事,可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这里有必要说一下,作为文章的结尾。
一个是在北方客写下绑架地点之前,那个茶馆的茶倌倒了一杯茶递给打手。
此时我们可以看到柜台清洁得锃明瓦亮,靠近观众的这边,侧柜上摆了四个白瓷茶叶罐,五把白瓷壶。
它们的等距离,以及五把壶的壶口一致所对的位置,像是精心测量、调试过。
简直不像是真的——因为太新鲜,太克制。
和那些对称构图一样,这显示出它是一部考究的作品。
这也几乎是电影中第一个让我觉得即使静物也在发光的时刻。
一个是渡部喂猫的桥段。
机位在廊下,那样一个仰角的,温馨的场景,拍得何其之冷!
这个镜头之前,接的王妈站在麻将桌边说“我剥了伊皮”,后来就是他用刀剔去鱼皮。
镜头特写了一块白色近乎透明的肉,一点桃红在上面抖。
导演用影像的衔接来带给我心下的森然,观之背后简直也要耸动起来。
据说程耳最喜欢的作家是博尔赫斯,前两天我无意中看到他的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他说的,内容是:“在那做梦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
”在《罗曼蒂克消亡史》中,我联想起这种感觉。
是的,那个时代和那些人都活了,他们在“小径分岔的花园”里行走,而我为了看清他们,不由地挺直了腰板。
1.先说一个八卦。
我的奶奶的父亲,姓江,是上海中华大饭店的经理,他在那家民国时期上海闻名遐迩的饭店门口挂了一张他与戴笠的合影,文革期间才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
那张照片无论印了多少张,在文革前夕都在家里小火盆中偷偷烧掉了。
我曾祖父个头不高,戴笠似乎也不高,我奶奶回忆道。
我曾祖父似乎一米六五的个头,一个苏北人十几岁就到上海闯天下,他拍那张照片的时候因为感到骄傲似乎还踮起脚。
戴笠和他一般高。
我奶奶看了很多遍那张照片,即使那个时候,她才十岁。
但是,戴笠啊,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和他合影真的可以用“光宗耀祖”来形容。
“戴老板爱吃上海菜,不挑食,非常会点菜。
”“戴老板么!
老客人了,当然都穿长袍,鼻子那么大那么长,一看就是官相!
李鸿章鼻子不也是生得这样!
”“当然菜是好吃的咯,大厨子老板经理管事的襄理全都涌上来,他人很客气的,这张照片所有人都笑得舒展,眼睛都没闭起来,是一张好照片!
”——来自我奶奶口中她父亲的回忆文革时候我奶奶的父亲大冬天光着脚游街,死在家里。
他临死前还谈过一次戴笠。
“他还是有点骄傲的。
我父亲这辈子,死在这件事上,也是扬着脸死。
”奶奶说。
2.那时候的太太们都爱搓麻将,麻将桌子就是社交场。
我奶奶十五岁离开上海,也算是读了好几年洋学堂,来到乡下,和佃户们往来也就是教他们玩麻将。
王妈这样的女人再厉害一点,主人家都会欣赏。
就怕老妈子不厉害,被厨房帮佣欺,被厨师欺,被车夫们欺,被别的房头的佣人欺。
女人在家里不出门,见人也是要穿旗袍的。
长衫只有一个人在家里做做针线听听广播才会穿。
旗袍自然是要定做的,张恨水的小说里描写的都不算是顶时髦的女人的穿戴。
珍珠扣子流行一阵,很快就是玛瑙扣子,物资稀缺的重庆重镇时代是金子最流行。
钻石戒指镶了又镶,生怕被别家太太看出来自己只有一个钻石戒指。
金手镯收在箱子里,隔一年就要和别的金首饰重新融了再打一个花纹不同的。
3.章子怡这样的风月场的女人是崇尚嘉宝的。
那时候好莱坞默片时代的女明星在上海都有自己一大帮子的拥趸。
下午三四点钟,女人的脂粉气就在整个屋子里氤氲出来,空气里都飘着细碎的散粉,香水味黏在女人刚离开的椅子上。
老妈子们开始忙着布菜放点心,那时候的女人怕发胖晚茶是不吃的,三四点钟吃完一客生煎包一碗小馄饨,漱口,套大衣,就要出门的。
大衣也有羊绒的,披肩也有开司米的,金丝银线的,女人脸都会亮上几分。
高跟鞋一定是六七公分的,圆头的,麂皮漆皮的都有。
白高跟鞋配旗袍最百搭。
一场舞跳完了,佣人们都忙着给女主人擦鞋面上的印子。
4.调情是随时随地发生的。
好像日本男人在车里看到章子怡的耳环,心头一动。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杀戮啊血腥啊打仗啊做生意啊,在那个时代都得慢上好几拍。
去他妈的国际贸易国际金融世界战争,在那个时候的中国,那个时候的上海,杀一个人也是要派上几个穿着熨烫得笔挺的长袍的马仔,蹲在路口抽上几根香烟,这才办了事。
军车开来开去,光那么刺眼,女人的品相又实在是好,不做、不搞点事情,怎么对得起这样的夜晚?
日本人?
呵呵,在上海呆久了,你也是半个上海人了。
搞女人也是上瘾的,是一个凡人都上瘾,何况又是对其他事情有瘾的男人。
5.take me to SHANGHAIdiamonds adrift in the sky钻石是要的。
男人女人都要钻石。
搞事情送黄金,搞大事情都是送钻石。
袁泉打开礼盒,那只戒指像极了harrywinston的经典求婚戒指,一颗三克拉的圆形钻石,vvvs1,d级,比陈晓送给陈妍希的卡地亚不知道要好多少。
色戒里写道,王佳芝在钻石铺子里挑挑拣拣,只知道拿一颗大的,其他都装得不知晓。
亦舒的喜宝也是一样,在钻石店里要一颗最大的,管它是什么牌子什么切工。
程耳是懂上流感的,一颗送给电影明星的钻石应该是什么样子,心里倒是最有数。
6.上海的青帮倒真没那么隐晦。
有帮派不是很正常的吗?
工人有工人领袖,工人领袖要闹事总得找外援吧?
外援找谁呢?
外援的头头就是葛优啊,一个不健全的社会总要生长出一点不循规蹈矩做事情的人。
葛优是一个romantic的人。
他和章子怡肯定有过一腿。
章子怡和他说,带我走的时候,他还有点害羞有点高兴。
他到底没有舍得把这个最容易生事的女人杀死。
他坐在旁边等着老板的回复,旁敲侧击,他心里清楚老板也是有妇人之仁的,也舍不得杀死这样一个风月的女人。
7.the wasted time导演都起了这样的名字了,你还要一条逻辑清爽透明的时间线?
旧上海多少事情都是一团糟,你想要的是罗曼蒂克的一团糟还是非要把毛线团理清楚的一团糟?
历史不一定要是一笔一划写的一清二楚的吧。
Like gloves on the wings of a bird 如同双翼被束缚的飞鸟 The silken smoke of the words you spoke 昔言似烟缕雾绡 Still rises where you lay 在你安躺的地方至今萦绕 Take me to ShangHai 带我回上海 Take me to ShangHai 带我回上海 To the town where I belong 回到我的心之所向gloves on the wingssilken smoke of the wordsearingsdiamondsdumplings哪一点不比几点几刻要美妙?
8.和旧上海所有的烟云一样风格胜过一切。
我爱程耳!
个人还是比较喜欢这部电影,因为现在沉稳耐心地拍电影的人不多了,编剧导演很有想法,演员也塑造地不错。
电影是一门视听艺术,不论是画面所营造的视觉效果还是音响音乐的听觉效果,都可圈可点。
下面我只是通过梳理一些细节来表达我对这部电影的认知。
历史框架是肯定有的,不然就不会在切换时间时不只是写年份,而是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写出来。
比如在1937和1945都有写。
所以对于故事和人物塑造可以进行社会历史的分析了,很多人都把其中的角色套在历史人物里,也不无道理。
对于开头陆先生的妹夫用上海话给周先生讲的故事,是很有意味的,不仅带出了他身为一个日本人却能够熟练表达上海话的特征,也引出了以后王妈和送糕点的故事。
但是,里面的那个主人公其实也映射了妹夫的选择和无奈,虽然陆先生的妹妹也知书达理,很贤妻良母的感觉,但是浅野的骨子里却也追求极致的性爱。
从浅野白天要跟她做爱她害羞就说明她是保守的女人,是和章子怡不一样的女人。
还有“喝茶”。
这个词其实一直具有意识形态的色彩,所以影片只要提到喝茶二字,我就知道要有什么不妙的情形了。
所以周先生被陆先生请喝茶,后来就被残忍杀害了。
陆先生后来以喝茶为挡板,拒绝了和日本人的合作,引来了他一家人的血案。
所以提到喝茶,千万不是为了放松,而是更紧张气氛的预警。
关于那个日料店,其实当第一个镜头给饭的时候,是两份。
但是当浅野吃饭的时候,却对小黑猫说,这份是我的饭,你不许吃,我再去给你做,随后就去做了饭,那时候就留下了一个疑问,就是另一份饭呢,给谁吃了呢。
就为当时章子怡被他囚禁成为性奴做了铺垫。
其实电影的铺垫太多了,所以当最后剧情反转时,许多人大呼没想到,只能说你看电影时没动脑子,只是去娱乐一下。
不过导演确实很隐藏,比如在杀了王妈后,陆先生要找日本人谈判,发生了枪战,节奏是很迅速的,不认真看很容易分不清到底谁打了谁,但是当时我就在想,为什么妹夫浅野打那个翻译的时候竟然没有打致命的部位,以至于给那个翻译机会来打他,这不是找死吗?
所以说就可以推断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另外说到我第一次注意到妹夫和章子怡的关系,是他们一起在圆桌上吃饭,妹夫坐在章子怡的右手边,她的手巾掉了,他帮她捡起来,叠好放旁边。
当镜头从他们背后切到远景时,我其实还一直盯着他们俩以后要发生什么,当时没有发生,后来果然不出所料地有戏。
说到吃饭,里面也大有文章,比如章子怡再次提到了她在试戏时,问导演她是怎么死的,是自杀还是被他杀,后来她自己说,也许她是好好活着。
所以以后的情节进展真的就证明了那句预言,因为陆先生没忍心杀她,戴先生也决定放她一马远走高飞,就连杀人如麻的浅野也在掐死她的最后一刻松了手。
里面王妈的那个角色,分量也很重,不仅是通过她的角色引入剧情和其他角色,而是她在那一圈人中是有重要地位的,从陆先生他们几个打牌说别惹王妈,到饭桌上可以和几位黑帮大佬嬉笑怒骂,而不是中国传统的奴仆形象,她不但擅长烹饪,也会作媒,也能为陆先生物色左膀右臂,绝不是简单的人,她在饭桌上介绍杜淳的时候,特别有意思,说他就是车夫,但也能杀人,其实不论是哪个身份,都是可以送别人“上路”的意思。
其实影片中的对话也很有文章,最经典的就是闫妮和袁泉聊天时说电影没看懂,其实演员不懂,导演也没想让大家懂,是拍给下个世纪的人看的,这是影片的点睛之笔。
还有一些细节,比如陆先生说你真不当我们是流氓啊的那句话,就暗示了他以后会杀死自己妹妹的孩子来瓦解浅野的心理防线。
这部影片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声音常常快于画面出现,也就是镜头还在这里,声音就转换成另一个场景了,这很能带动观众的思考能力,然后人们可以据声音在脑海中构建画面,比如最后杜淳说给我一件军装,就会让人遐想这是要做什么,然后去了菲律宾战俘营以同是反法西斯联盟国家政党的身份带走了浅野,电影中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细节可以把握。
里面有两场特别精彩的戏,就是在车上,一个是杜江和王传君,一开始镜头只给了这两个人,他们在讨论男人20岁之前一定要破处的问题,是很悠闲的气氛,但是过了一会儿车停下,却看到了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周先生,这种对比挺刺激人的。
接下来要活埋周先生,杜江在车上时一副幼稚的天真模样,而且周先生说他也有个这样的儿子,很温情,但是突然杜江的面孔就变成恶魔一般,用铁锹狠狠拍死了周先生,这比普通的活埋更震撼人。
另一场精彩的车戏,是妹夫浅野受命护送章子怡韩庚离开上海,其中有一个镜头,就是章子怡频频回头望着已经渐渐离去的上海,似乎还有眷恋。
而且一车人本来相安无事,却被军车的驶来与灯光照射下章子怡的耳环打破,这时浅野的内心已经被激荡,所以杀了司机和韩庚,强奸了章子怡。
有一个细节,就是浅野先拽下了章子怡耳环,带有一种暴力和血腥,在揭露他身份的同时,也暗示了以后他和章子怡的关系,也就是她是他的性奴,被他残忍地藏在日料店很多年。
张怡微在很早以前她的博客里写,也许老上海、老台北,都不过是华丽的谣言,是臆想的产物。
她生在上海、长在上海,但对于常见的、大众心中对于老上海风情的想象与描绘,她也觉得一样陌生,那并不是她所体认的上海。
所以她写,都是遗风在醉人。
那么在我看来,“罗曼蒂克消亡史”这部影片,也是在为这种臆想添砖加瓦,是一种想象出的“风情”、“规矩”和“格调”。
而这样空中楼阁的想象,最终只落得形散神散。
程耳无疑是有才华的,也有野心,有认真,有诚意,这部电影是有企图心、有建构意图的电影,演员的表演(虽然上海话说得不地道,但依然是有认真往那个方向靠)、道具和美术、电影的剪辑,都很见心思,非常可惜的是,并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核”去联系起所有的线索,将它们像更高更深更阔处推去。
电影的名称已经将导演所希望讲的主题道了个明白,罗曼蒂克消亡史。
很显然,这个电影是关于一个曾经有的、而现在已经不再了的东西。
这个东西可以是价值观,可以是生活或者伦理秩序,也可以是对真善美的追求。
而关于这个东西是怎么消逝的,可以是战争的冲击,可以是时代的变迁,可以是现代化的飞速入侵,总之有很多的路径可以选。
关于“(文明的)消逝”这个主题,实在已经有太多的作品。
近一两百年来,世界各地都发生巨大的变化,所有的生活都在被改变,一定有非常多的冲击,思想上的,生活上的,物质上的,秩序上的,因此有大量的文艺作品在探讨“变迁”或者说“消逝”这个主题。
远的有“乱世佳人”,有小津,近的有“布达佩斯大饭店”,有卷福演的“队列之末”,其实老舍的《茶馆》、《断魂枪》也是在写新旧交替之际人们心里的阵痛。
写这个主题,最重要的就是要很清楚,消逝的是什么,你所认为的文明具体到个体身上、到生活里,究竟指什么。
所谓悲剧,就是把美的东西撕裂给别人看,但首先,你要先建构出这样一份美,让观众可以感同身受的,然后将它撕裂,才让感到痛。
否则不过一声脆响,玉碎瓦裂,摔便摔了。
拿“布达佩斯大饭店”来举例,也是讲文明的消逝,那么这部片里的“文明”指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善良和温情,曾经,人还会为非亲非故的人的生死存亡而奋力相帮。
譬如古斯塔夫会为了他的小学徒的人身安全而和士兵叫板,比如古斯塔夫的同行,其他饭店的大堂经理们,会为了救他而团结协作。
当然,还有就是人在乱世里也要尽力衣冠整洁乃至还要喷香水的这一点体面。
但这一点的体面是锦上添花的补充,最重要的还是乱世里人性的一点微光。
而“罗曼蒂克消亡史”里呢,这里面的人性微光大概也就是杜江演的童子鸡对救了自己的妓女说,我不会白弄,我养你,和倪大红演的梅老板让葛优不要杀掉他出轨的老婆,再给她一点钱,让她以后好生活。
老实人朴实的、报恩式的爱的宣言,和心狠手辣的大哥的一点不忍心,就是这部片子里的人性了。
珍贵吗?
也是难得的。
但是过去的时代所特有的吗?
并不是。
消逝了吗?
也未见得。
很多人探讨这个片子里,曾经人们还是有体面的,后来战争来了,改朝换代了,连体面都没有了。
那么这个曾经的“体面”是什么呢?
是大佬们杀人不眨眼时还要吃菜喝茶,是所有的狠话都不直接说,而要拐着弯暗示。
那这个体面没有了,又体现在哪儿呢?
就体现在大佬不再是大佬,要脱帽,要接受检查。
未免实在是薄弱。
其实这部电影的题眼明明在开头就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有些人没有正常人类的感情,不喜欢好东西,不喜欢高楼与秩序,甚至毁了上海也在所不惜。
显然“上海”在电影里也是一个符号,但这个符号承载的是什么呢?
什么是导演眼中极为珍贵的上海呢?
旧帮派之间的兄弟情谊?
十里洋场的繁华与风情?
乱世里的真心?
都没有。
“上海”作为一个符号是被架空了的,只存在于演员们不标准的上海话里和电影精良考究的民国戏布景里。
再有,题眼虽好,后面的戏却完全没有围绕题眼来。
赵宝刚饰演的“毁了上海也在所不惜”的“没有正常人类的感情”的北佬,一开始就领了便当,而后面戏里的日本人和陆先生之间的杀来杀去,也多是利益恩怨,少了家国感情。
再讲讲电影的结构。
无疑电影是以陆先生为主要的线索人物,以其他人为群戏来写一个时代和这个时代的消亡。
群戏是非常考验情节构架功力的,也考较导演对于人与人的关系、彼此命运之间的勾连有没有深刻周全的认知。
好的群戏是像《天龙八部》那样的,角色与角色之间的命运息息相关,我的选择会影响你的人生,但我怎么选其实都是劫,众生皆苦,有情皆孽。
这部电影呢?
杜江饰演的童子鸡开头戏份很重,后来不了了之,说他的命运和大佬们的命运形成映照吗?
只怕牵强。
而袁泉演的大明星吴小姐(原型是胡蝶),和戴先生以及拖油瓶老公那段故事,与其他人的命运有关联吗?
也不太有。
群戏是讲每个人各有人生各有难不假,但作为一个整饬的作品,角色的不同命运之间是有隐喻、有对照、互为功能的,否则就是废笔。
整个片子非常漂亮,可惜也就可惜在太在意这份漂亮上。
太多片段都有一种,“都坐好了啊起音乐了。
showtime!
”的起范儿的架势,若是能稍微放下一点这样的顾影自怜和对“老上海风情”的强行附会,电影只怕会更有格调。
本不存在的东西,又何谈消亡呢。
所有关于老上海的想象,都是遗风在醉人罢了。
太过好看了
加强版的《天堂口》。我以为企图依靠云雾之中的剪辑来掩饰素材残缺不全。音乐过于抢戏,抽走这些氛围,真是一桩死木。有一场闫妮和袁泉的桌前对谈,中全景令整个陈设暴露,死气沉沉,尘土要直封咽喉。演员们对于自己的角色,看起来都有那么一点衣不合身。
没想到这么喜欢。
开头感觉还不错。固定镜头,无伤大雅小市民笑话,简单直接的动作,其实已能猜到人物关系(升格…)。三年前之后的障眼法把戏不过如此。章子怡出场,只是个中年版玉娇龙。打乱时空线索,打破表面光鲜,演戏的意思,也就是拆穿了没意思。某种意义上,姜文一步之遥有他的聪明在。导演音乐歌词品味奇差。
太几把难看了,追求腔调是一件危险的事,形式做到极致自身也可以成为内容,但大部分只是单薄乏味言之无物而已,形式之美掩盖不了故事和人物的空洞乏力,还不如边境风云。程耳和徐浩峰一样,都自恋过头拿腔拿调沉溺于自己审美体系,但是特别喜欢左小祖咒的人一般真的都没什么审美
年度华语最佳,这句话我准备好一年多了!
节奏感,分寸感,形式感,拿捏有度;构图美,细节控,腔调足,个性鲜明。乱世浮生命如草,硝烟欲起风飘摇。以为三七罗曼尽,未防四九更不堪。倒让我想起探春的一席话:“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太有负大家的期待,以及这些好演员,和好美术了,还有好音乐。很少看一部电影这么烦躁,一直就是不停开枪杀人,开枪杀人……也并没有好好讲故事,每个人都不懂到底在干什么。
杜月笙要是知道自己后来老被葛优冯小刚这种颜值的人演该多郁闷
这上海话听的尴尬癌都犯了.......一个导演选角都让人出戏该怎么看下去,有关于上海的电影还是上海导演去拍比较好!
技术部门过关,但剧本/导演/剪辑全都有大问题。而这三件事情全都是一个人做的🙄从产业角度讲,这片努力的方向没问题,但因为能力原因执行出来的效果是让人反胃的夹生饭。致敬变成了到处抄袭(稍微看过点经典的人不会觉得这是逼格),故事又一片稀烂,还雪上加霜的在剪辑上作死,最后就是灾难了
拿腔捏调,能力不足。有重构叙事线的野心然而也不过是打乱和重复。人物魅力和神秘感完全来自被调整的故事结构而非人物本身,事实上人物个性都贫乏得可怜,越完整情节越失望。构图精细却没有处理好镜头衔接,航拍有姿态没力度,更不用说韵味甚至浪漫。音乐滥用极差,配不上梅林茂。床戏最差。
欺骗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给什么都隔上一层。语言和表演之间,形式和内容之间,行动和情感之间,文化和生活之间,统统都可以隔一层。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就异化出了一个虚伪的作者性。一个典型例子恰恰就是本片主题曲的演唱者。
这是一部需要沉下心来慢慢品的电影,精致的妆容、用心的摄影保证了影片的质感,虽然导演剪辑的时间线有些乱,但也是不难看懂的。除了钟汉良、韩庚这种客串明星,其他演员对于角色的塑造是能看出下了功夫的,但却出现了个体很突出,群戏不出彩的情况。章子怡片中沦为浅野忠信的性奴着实把我惊到了。
给三星是看在导演才华的份儿上。剪辑好。美术好。表演算有诚意。但剧情本身是硬伤。讲文明消逝礼崩乐坏的作品众矣,但故事里并没有体现出什么是礼、文明和罗曼蒂克。所以没有美的摧毁,也就没有悲剧的力量。多线叙事基本尝试失败,废笔很多,许多人物虎头蛇尾,彼此之间的命运也没有有机联系。
受不了这拿腔拿调地然后就讲了个这?令人作呕。要我说比一步之遥都差远了。英文片名The Wasted Times贴切。借角色之口说艺术片是拍给下个世纪的人看的,是有多自恋,就这单薄的内核,我呸!
演员卖力,视听精致,剧本有趣,各个元素都尽力。但电影不行。大概是因为导演没想讲故事也不屑塑造人物,只想装逼和展示格调。从后者角度来看这部电影,五星。
章子怡的性奴史……
片名似乎和剧情没什么关系,也许是我看的问题?总而言之,日本就是一个绝对不能姑息的,什么呢,找不到合适给它们用的词,看到后面真的很生气,最后战俘营的两枪蛮解气的,善良宽恕不是适用于所有人的
无法接受这是好片的洗脑,形散神也散,丝毫不浪漫,1930s~1949的上海放眼全球都是最富有戏剧性的城市,但是这个华丽空洞的故事实在乏善可陈,多线叙事也于事无补,人物有头无尾,导演对血浆和床戏的滥用让人轻微不适,被变态帅的浅野忠信圈粉,国际章一如既往的优秀,葛大爷的头发让我有点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