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我号称是教授的骨灰粉丝,但其实除了将他耳熟能详的几只曲子听的滚瓜烂熟外,我对他其人知之甚少。
既没看过他的演出,也不看之前的纪录片,更不用说那些综艺了。
我觉得这种喜欢就事论事,十分纯粹,和那些迷恋小鲜肉的喜欢不一样,现在想想,我也挺中二的。
《终曲》是我看的除去《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末代皇帝》这两部电影外,第一部关于教授的纪录片,而此时见证的却是教授年老多病之时。
片中穿插了少量教授年轻时俊秀貌美、意气风发的片段,但这显然不是重点和卖点。
全片着重梳理了教授迄今为止的创作脉络,并记录了他近几年的社会活动和生活工作的真实场景。
说实话,作为一个搞核能开发的工科狗,我惊异于教授对核能的坚决反对,这种反对其实有些偏颇,但至少表明了他对世界和自然的真挚的关心。
教授年轻时有着不输当下小鲜肉们的颜值和宠爱,但显然他的惊人音乐才华令他鹤立鸡群。
同时也能看出他年轻时对科技对世界有着严肃的思考,虽然有时思考的结果不免有些人不轻狂枉少年的中二。
当然最令我吃惊的是,教授其人真是出乎意料的可爱。
有一种人,他们生来不乏旁人的喜爱,这可能源于美貌,才华或是性格,教授三样占齐了。
或许是太受上天眷顾,他像透明的玻璃一般,没什么别扭、尖酸之处。
但凡和他接触过的人,几乎都被他的质朴、踏实、勤恳所打动。
他可以一周内完成40首配乐,也可以在录音前半小时应导演要求,修改前奏(当然当导演表示,另一位作曲家都能做到,他也应该可以时,他表示了抗议哈哈)。
同时,虽然天才不免会自我一些,但教授更多的是表现出令人喜欢的娇憨。
我是一个生活比较潦草的人。
虽然命运对我亦有眷顾,但迄今为止的人生到底也是悲喜参半。
每每人生陷入平庸与暗淡,我就忍不住叨念:“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就像我母亲一样,在困苦的时候,会将自己想象成一件没有感情的工具,这样就能麻木的应付掉接踵而至的生活的考验。
但是人的惯性就是这样,当你潦草应付生活久了的时候,你就真的变得麻木了,哪怕阳光照进生活了,有时都失去了察觉。
正如教授配乐的电影《遮蔽的天空》里的台词:“因为不知道我们何时会死去,我们总以为生命是某种取之不竭的财富,可有些事只发发生那么几回,其实是少数几回。
你还记得几个你童年的下午,那些无比重要的、如果没有它们你就也不再是你的下午?
也许就只有四五回,也许甚至还不到。
”你还能看几次满月?
也许就剩20次。
尽管你还以为那将是无尽无穷。
“ 是啊,避免自己在苦闷庸碌中沉沦麻痹下去,避免生活消磨掉自己,好的音乐就应如灵魂的闹钟,有助于你进入深层次的思考。
我想,这是我爱教授音乐的原因,当然我更爱这个纯粹的天才。
在影院第一次看到了这个纪录片,下面的文字仅仅是从一个小的角度讲一些自己的感受和启发也不完全是影评并且,纪录片中还有很多其它的部分没有涉及到,准备下次二刷的时候再补。
1“工业革命之后,我们把自然的形态全部按我们的意愿扭曲。
钢琴里用到的这些木头,以及所有的材料,需要年年月月的机器压制才能固定出它们现在呈现出来的样子。
而每过一段时间,我们会说,琴弦松了,音跑调了,需要调音了。
可那其实是,自然正挣扎着回到过去的样子。
那跑调的音,是大自然修复自我的声响。
”我对纪录片中反复出现两次的那台经历海啸冲刷的钢琴感触很深。
大自然用它最强大的力量,洗涤了那架被精细调制过的三角钢琴。
它的声音被认为是极度不悦耳的,虽然极小的音分变化让特定的音程能产生前所未有的泛音共鸣,在作为声音采样放入音乐中时能起到独特的作用,但它的意义却完全不在于此。
这架钢琴,来自大自然,经过大自然这么样的洗涤,也可以算是回归了吧。
我印象深刻的画面还有很多:坂本龙一本人走出房门,将水桶直接套到头上,聆听雨滴落到水桶表面的奇特声音;他悄悄地踩过森林中满是叶片、植被的森林;在非洲捕捉原始部落些许流传了万年的舞动节奏;日本福岛核电站外的核污染区,被海啸冲垮的楼房废墟和纯净的沙滩与海洋同处一个镜头下;还有9·11当天,坂本龙一亲自拍下的,熊熊燃烧的双子塔,与照片中同框的,在空中自由飞翔的几只小鸟。
大自然和人类的足迹,在这些画面中形成了某种对立和统一。
2追求实际,追求现实环境声音的音乐理念自从现实主义开始萌芽的时候就早已出现。
西贝柳斯著名的第五交响曲第三乐章中的第二个主题(Swan Call),b3 b7 b3 - 2 b7 2 - 1 b7 1 - 2 b7 2,就是启发于芬兰湖泊中天鹅在飞向落霞之前发出的叫声。
第二交响曲的第一乐章,长笛和双簧管跳跃的音色,仿佛就在描绘芬兰一望无际的森林的美好景象,仿佛是清晨薄雾笼罩,小鸟在远处发出窸窸窣窣的叫声,这样自然而和谐的景象。
他的音乐“关于自然”的理念,贯彻了他几乎所有的交响曲和音诗歌。
除此以外,理查·斯特劳斯于20世纪初创作的《阿尔卑斯交响曲》中有一个名为“瀑布”的片段,作曲家使用高超的配器技巧,直接模拟出了瀑布的声音:还不光是瀑布本身,甚至能让人感受到阳光洒在瀑布上,亮闪闪的,晶莹剔透。
真正意义上实景录音开始被大量利用起源于20实际40年代开始逐渐兴起的具象音乐(musique concrete)。
它们直接将环境录音作为音乐材料进行作曲,虽然主要针对城市中的噪音以及特定环境下已有的音乐,聆听时闪过你脑海的不可能是纯净的自然,而是未来机器、噪音宣言;但也是利用了现实的声音,形成的一种可以被抽象化的理解。
3而坂本龙一用某种更亲近的方式,利用了这些声音材料。
他获取这些声音材料的方式,有很大一部分,每一个人都可以在生活中尝试!
只在于我们如何去发现这些现实生活中存在的声音:就比如大风天带上外套的帽子在路上快速骑行,空气在帽子和脖颈之间形成一股密集气流,产生了很多有意思的高频声音;我就读学校休息区的一个空调发出机,虽然是噪音,但混乱中总能找到一些规律,经过处理任然可以具有乐音的特质;我自己就对这个声音进行过采样,尝试做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出来。
这些声音,它们就来自与日常生活中,关乎现实,关乎环境。
4而这些简单的声音之上,还可以有第二层意义。
我之前很长时间,都对氛围音乐、田野录音中常见的流水声,鸟叫声等等简单的自然声音感到厌烦:总是听到这些声音,这些音乐仿佛陷入了某种纯粹的放松身心、疗伤的功能:听着非常舒适,但作为音乐本身而言,似乎不具备什么观赏性了?
纪录片中另外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片段:坂本龙一亲自踏上北极圈内的土地,用一个水下声音采样器,放入冰川下融冰汇聚成的一股溪流中。
“我在垂钓声音。
”他这样说道。
“这是我听过最纯净的声音。
”他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后,对这段美妙的声音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这声音确实是美的,但我听下来的第一反应却是:在任何水流缓慢的小溪里,我似乎都能get到类似的声音,声音细节上的差距虽有,但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更多的是,这段来自北极冰川声音,超出了声音本身——我们了解到了这个声音背后的录制过程,以及人们赋予它们的深刻意义。
或许可以这么解释:这是全球气候变暖的一种暗示,是永恒的大自然面对 昙花一现的人类文明施加于自然上的压力 的发泄,是大自然在微微发蓝的美丽冰层之下最纯净的呼唤。
当然,这段声音也完全可以按照更浅显或者无趣的方式进行解释,不一定如此深奥,只要足以证明这个声音片段在声音本身之外还有其它人为可以赋予的内容即可。
按照自己纯粹个人的理解,乐器演奏(物理建模的电子合成器也可以包括在内)描摹自然美景是第一个维度,实景录音是第二个维度,而实景录音背后的那一层东西,便是第三维度了。
这个额外的维度门一旦打开,并不是说在音乐性上就一定能做的更好,但创作的过程中,可以形成很多额外的灵感,也许甚至会帮助你形成新的声音。
回到上面的例子,坂本龙一将这段溪流的采样用在了09年发布的《Glacier》中,除了声音本身做了处理以外,背景的合成器音色也对北极的模样进行了非常棒的写实。
《西贝柳斯:作曲家的一生与芬兰民族觉醒》中,提到过Sibelius的妻子Aino的母亲对后一代的教导:“艺术家们必须真实地面对自己,而通向这一真理的最好方法,就是通过熟悉的、实际的事物。
”感悟身边的一切,感悟自然吧!
从最属于内心、属于自己的第三维度出发,采样、作曲,实现第一和第二个维度。
自然、环境的美好和人类文明融合碰撞,创建出最美的乐章。
—附:上面这段文字仅仅是从一个小的角度讲一些自己的感受,纪录片中还有很多其它的部分没有涉及到,准备下次二刷的时候再补。
By Nebular S2019.11.19
坂本龙一与观众们打了招呼,请大家“请尽量以最舒服的状态享受音乐”,然后开始与小型弦乐队合奏经典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此时的这首歌像是在歌颂树林和阳光,又像是坚实的精神避难所。
2011 年 3 月 11 日 14 时 46 分日本东北地区发生了 9.0 级的大型地震,这场地震引发了高达到 40 米水墙的海啸,并直接导致了福岛核电站出现了严重的核泄露。
这次三重灾难一共造成了 18,446 人死亡或失踪。
此外还有 3,500 人灾后因伤病或自杀而死亡。
311大地震对日本社会造成了重大的伤害,6 年后受灾地区的房屋虽然重建,但依旧有超过一半的人拒绝返回家园,上千人因为这次冲击患上精神疾病或自杀。
工作人员形容当时在学校楼顶看到的海啸“就像是一堵黑色的墙”2012 年,坂本龙一出现在了日本东北部宫城县的一所农业高等学校中,他此行并不是为了演出而是为了去见一架被海水浸泡过的破旧钢琴。
我很好奇,在海啸中被海水浸泡过的钢琴会发出怎样的声音。
坂本龙一用手比着钢琴上的吃水线,身后是曾被海水浸泡的白色幕布钢琴一旁是有海水浸泡痕迹的白色幕布,白色幕布上有明显的痕迹,表明海水曾经淹没过这里,而钢琴上漆皮胀裂的痕迹,则表明这架钢琴一度在海水中漂浮浸泡,除了断掉几根琴弦以外,几乎完好无损地幸存了下来。
坂本龙一用这架钢琴的音色采样,完成了之后专辑《async》的部分单曲制作。
例如单曲《garden》《坂本龙一:终曲》拍摄始于 2012 年的夏天,恰逢福岛核电站重启引发了巨大的民间抗议活动,导演Stephen Schible 最初想要拍摄的是坂本龙一参与相关的一系列社会活动以及坂本龙一创作音乐作品的状态,但没想到自此开始发生了更多意料之外的故事。
坂本龙一在核电站重启后的首相府邸前发表简短的抗议演讲在陆前高田市立第一中学的前避难所中,人们围坐在地上,屋内唯一的照明除了出入口的灯光,就只有围住的一台钢琴的几个光柱。
人们在等待前来灾区慰问的坂本龙一,从90年代越来越关注日本社会的教授,总会在类似的场合出现。
坂本龙一与观众们打了招呼,请大家“请尽量以最舒服的状态享受音乐”,然后开始与小型弦乐队合奏经典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此时的这首歌像是在歌颂树林和阳光,又像是坚实的精神避难所。
不幸的是,在纪录片《坂本龙一:终曲》拍摄开始的第三个月,摄制团队和坂本龙一同时得知了他罹患喉癌的消息,当时导演考虑到坂本龙一的恢复疗程,拍摄工作曾一度停摆。
但坂本反而鼓励导演史蒂芬·野村·斯奇博继续进行纪录片的工作,因为他深知自己的癌症在拍摄期间被发现本身对于纪录片的拍摄来讲是一个不可错过重要的戏剧性转折——即使对于自己有些残忍。
看到自己儿子在偷拍自己的时候教授羞涩的说“好难为情啊”
坂本龙一的儿子作为一名独立的电影制作人也参与到了拍摄中,很多家中的镜头都来自坂本的儿子。
所以在坂本龙一家中的很多拍摄过程其实不仅仅是摄像师与拍摄对象的关系,还有父亲与儿子的家庭互动,亲情的温度和情绪的自然流露,使得这些片段有了超越纪录片本身的深切含义。
对于罹患癌症的坂本龙一来说,那架被海水浸泡过的钢琴,“像一具死尸”,这是在三重灾难数万人遇难的社会氛围下,一架幸存下来的钢琴给坂本龙一留下的第一印象。
但他此时并不忌讳谈生死,也曾乐观的说,这架钢琴发出的声响是来自大自然的调音结果。
这部影片不仅仅记录了坂本龙一有关社会活动、配乐工作和治疗过程的片段,还记录了他在创作和独处过程中深邃而沉静的思考,以及原始的自然音色采样方式,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细节,看过纪录片的观众们却都会不约而同地感叹“这就是坂本龙一”。
PS.坂本龙一的一段过往说到社会运动,坂本龙一在学生时代其实就十分热衷,他曾在读大学时前往武满彻(日本著名作曲家,配乐代表作品有黑泽明的《乱》)的表演现场发放反武满彻的小册子,后来与武满彻深谈之后却成为忘年之交,并于 96 年武满彻过世后,在专辑《BTTB》中以一曲《Opus》纪念这位至交。
武满彻作品原文(附带配曲)发布于QQ音乐专栏:https://y.qq.com/portal/headline/detail.html?zid=114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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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好的电影,往往能让人印象深刻的,通常都是导演或是主要演员。
而音乐,恰是一部电影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它赋予影像内在生命力,使观众沉浸其中。
而谈起最令人记忆深刻的电影配乐,非《末代皇帝》莫属。
但鲜为人知的是,担当《末代皇帝》的主要配乐制作者,还参与了电影的出演。
他,是一位来自日本的作曲家——坂本龙一
也许有人并不了解“坂本龙一”这个名字,但他的作品,你一定听过。
从《末代皇帝》那恢弘壮丽的宫廷配乐,到《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的暧昧清新;从《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的凄美动人,到《荒野猎人》的萧瑟凛冽……为不同风格的电影注入动人力量,大概就是电影配乐大师的伟大之处。
坂本一生获奖无数,所创作的音乐曲风空灵脱俗、融合东西古今,可称为世界级音乐大师的代表人物,被誉为“新音乐教父”。
2月29号,坂本龙一在一场线上音乐会中,为中国观众带来了一场特别的演奏。
在这场演奏中,他特意使用的一种乐器——武汉制造的吊钹。
演奏结束后,坂本龙一用中文直视着镜头说:“大家,加油。
”这样含蓄的关怀,感动了很多人。
说起坂本龙一与中国的缘分,大概始于《末代皇帝》。
话说《末代皇帝》的导演贝尔托鲁在戛纳电影节上,第一次见到坂本龙一,就邀请他出演电影《末代皇帝》中的日满电影协会会长甘粕正彦。
于是在1986年,坂本龙一来到了北京,参与《末代皇帝》的拍摄。
《末代皇帝》拍摄现场:坂本龙一与导演贝托鲁奇后来导演临时拜托坂本,为溥仪加冕那一幕配一段音乐,并且要求在拍摄前一天就写完、并且录制好。
给他的作曲和录音时间只有3天,并且现场什么音乐器材都没有。
后来在坂本的坚持下,剧组找来一架老旧走音的钢琴。
坂本坦言,他几乎是“一边想象乐音,一边写下”。
饰演甘粕正彦的坂本与饰演皇后婉容的陈冲影片杀青半年后,制作人找到他希望他来负责《末代皇帝》全片配乐。
对中国民乐完全陌生的坂本立刻去唱片店,买了二十张中国音乐精选集,从头开始听,用心体会中国民乐的独特风格。
最终,坂本一共创作出了44首曲子,将西方乐器小提琴与二胡、古筝、琵琶等中国乐器完美结合。
而完工之后,他也因为过度劳累而不得不住院。
The Last Emperor9.6Ryuichi Sakamoto David Byrne Cong Su / 1987为《末代皇帝》创作的音乐,可谓神来之笔。
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末代皇帝》获得了包括最佳原创音乐在内的九项大奖。
36岁的坂本龙一,也凭借本片配乐登顶了奥斯卡最佳原创配乐。
(另外参与配乐的还有苏聪和大卫·拜恩)
从左至右:坂本龙一、大卫·拜恩、苏聪众所周知,《末代皇帝》是最后一部被允许进入故宫拍摄的电影。
这部电影堪称影史奇迹,而它的配乐同样被誉为电影配乐的经典。
关于为《末代皇帝》配乐的经历,坂本龙一说道——有一幕戏是溥仪的皇妃大喊“我再也受不了了”,然后就此出走。
这幕戏给我的印象很深刻,我很喜欢这幕戏和饰演皇妃的女演员(邬君梅)。
我第一次让工作人员听这个部分的配乐时,所有人相互拥抱,口中喊着:“bellissimo”(太美了)、“bellissimo”(太美了),高兴得简直要跳起舞。
去年上映的《坂本龙一:终曲》让我们得以了解这位日本顶级作曲家私密的一面。
片中收录了坂本龙一30年前参与《末代皇帝》等电影的珍贵片段。
历时五年贴身拍摄,豆瓣评分8.8。
坂本龙一1952年出生在东京,3岁学习钢琴。
大概天才都是早慧的,在照顾幼儿园的小兔时,坂本龙一写出了人生的第一首歌《小兔之歌》。
回忆童年时他这样说道:“比起被声音吸引,我是与声音相遇了”。
初中时的坂本也曾是个中二少年,一度认为自己是德彪西转世。
后来他曾说:“一生中影响最大的音乐家,一个是巴赫,一个就是德彪西。
”这段时间里,他几乎无视学校的课程,妥妥的“坏学生”。
直到初中快结束,他都没有正经学习过学校里的课程。
有一天,他发现新宿高中的校服好看,于是就为了这么简单的理由,奋发图强一个月,如愿以偿考入了这所学校。
高中时期的坂本龙一很多人称呼坂本龙一为“教授”,不过坂本却并非真的教授。
他并没有在大学教书,教授之名起初是来自同龄人的调侃。
坂本龙一年轻时还是个左翼热血青年,读毛泽东的著作,听马克思主义者的讲座。
左翼思想直接影响了坂本龙一的音乐,高中时候和朋友喝酒时,他就狂妄地说——“我们一起解放被资本主义操控的音乐,让我们仿效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精神,用音乐为劳工服务!
”
1969年,在新宿高中校舍前发表激情演说随着年龄的增长,年轻时叛逆不羁的坂本也逐渐温和下来。
坂本龙一开始更多地关注环保、和平反战以及社会问题。
2011年日本大地震后,坂本龙一前往受灾地区,发现了一架从被海啸摧残过的钢琴,他被这架几乎损坏的钢琴声音迷住了。
海浪一瞬间涌上来,让钢琴回复到自然状态,经过自然调音的钢琴声,我觉得特别美。
他把这架钢琴的声音,收录进了新专辑《异步》中。
那次灾难,对坂本龙一的震撼不言而喻,他开始思考“音乐和艺术对于灾难所能做的”。
在接受杂志采访时,他说——说起音乐和艺术对于灾难能做什么,比起送食物和捐赠,我认为所能做的最高层次,应该是深思灾难的意义并用自己的作品表达出来。
当然,对于受灾者们到底能做些什么,又是另外一回事。
接受人类文明与自然是对立的事实,将由此引发的认真思考转化为作品,这是到任何时候都没有终点的一件事。
坂本龙一在福岛核事故后的灾区他还招募了受灾地区的孩子,组建了一支东北青少年管弦乐团。
直到2019年的采访中,他仍提到——事件带给我的震动至今还在。
那种震动究竟是什么,我应该怎么做?
我还没能找到答案,它们也影响着我的创作。
坂本龙一和东北青少年管弦乐团2014 年,坂本龙一被确诊患上了咽喉癌,不得不停止一切音乐活动。
但病情刚一好转,他又全身心投入工作。
不顾亲友反对,接下了《荒野猎人》的配乐工作,甚至自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与死神赛跑的坂本龙一,对音乐的痴迷和执着令人动容。
他随时随地都在收集、记录大自然转瞬即逝的声音。
他认为,那些都是浑然天成的音乐。
下雨天把玻璃罐放在雨中,想要录下雨点敲击玻璃的噼啪声。
后来嫌罐子太厚,干脆找了个铁桶直接顶在头上走进雨里去感受。
“每次下雨的时候,我都打开窗户,然后把录音器放出去。
”
头上套着个蓝色塑料桶,站在雨中感受雨滴敲击的声音。
坂本龙一录屋顶上的雨声坂本认为,音乐在大自然中无处不在。
在聆听和走进自然的同时,他也体悟到——当人类加诸大自然的负担一超出大自然容许的范围,受害的是人类,大自然不会感到任何困扰。
生活在冰山和海水的世界的那期间,我不断感到人类是多么微不足道。
坂本龙一在格陵兰岛,为当地自然声着迷
在北极圈冰雪融化的溪流中录“垂钓声音”
在森林中收集踩在枯叶上的脚步声对待音乐,坂本龙一专注得可怕。
也许还能活二十年,也许能活十年,也可能只有一年,一颗心还是提着的。
所以为了不留遗憾,我想创作出更多拿得出手的作品。
年轻人们喜欢坂本龙一的音乐和他酷酷的形象。
而他却更希望年轻人多些严肃思考,关心沉重话题。
在1984年的记录片《东京旋律》中,他说:“我很悲观,因为年轻人不再抗争了。
”有一次接受采访时,他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好像都不愿意再去关注那些沉重的话题了……真的好悲哀呀。
”不久前,中国粉丝们以教授的名义捐建乡村小学的音乐教室,作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教授表示这是他收到的最棒的礼物,他还耐心地点赞了每一条留言。
2017年9月,威尼斯电影节上,纪录片《坂本龙一:终曲》世界首映,现场观众起立鼓掌,长久不息。
坐在前排的坂本龙一有些害羞,他有几分尴尬地对身边的纪录片导演说:“斯蒂芬,我们离开这里吧。
”就是这样一位可爱内敛的音乐家,为这个世界带来了诸多美妙的音乐。
纪录片名中的“CODA”是一个音乐术语,指的是乐章结尾部,完结部,终曲。
这也是坂本龙一1983年出版的精选专辑名。
而坂本在片中为其赋予了新的意义:“一曲的终结,代表新乐曲的开始。
”教授的意思是,就算快到极限了,也不会放弃挑战呐。
*本文作者:RAMA
坂本龙一坐在冰山的边缘,牵着一根绳,将录音设备沉入冰原。
这是北极的某天,冰原之下传来汩汩水流声。
“我正在垂钓声音啊”, 他小声说,说完笑了。
他收集着冰川死去时的呻吟。
/另一个早晨他吞下近十种形态各异的药片,用细细的牙刷反反复复的刷牙。
“生病之后我的抵抗力变得十分脆弱,随时需要保证口腔的卫生。
事实上,我后面的牙齿可能已经死掉了”,“我得小心防止复发。
能延长生命却没那么做是可耻的”。
然后他走进工作间,坐上充气保健球,继续指挥声音的舞蹈。
/在上周刚结束的Tribeca电影节上,《坂本龙一:终曲》的导演带着它回到曼哈顿下城。
导演说,原本的计划是拍摄一个演奏会电影,没想到开拍的第二年,坂本确诊癌症,全面停工。
计划失去方向。
最终,连续拍摄了五年的素材剪成一个类传记的纪录片,配合着坂本先生新专辑的创作,变成这部《终曲》。
Tribeca电影节也很特别,它是911后专门成立的电影节,以Tribeca为中心。
17年前的那场浩劫的事发地离这里不远,距离坂本先生的工作室也不远。
那年听到声响的他立刻拿起相机冲上街头,拍下顷刻间颓然的文明,拍下错愕的行人,但他着重挑出了一张,是从初生的废墟前掠过的鸟——“它们会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 虚弱的人造物和若无其事的自然形成微妙的对立。
几天后他路过联合广场时听见有人弹唱Yesterday,突然意识到音乐已经从生活中缺席了整整一周,而自己竟已觉不出异常。
/命题从那时就已落定:如何使作为人造物的音乐也获得永恒的可能?
——既描述每个当下的丰富,又咏叹命定的残缺;——既缝补支离破碎的立场,又对诸此种种一言不发;——既使用休止符,又仿佛永远也不会结束。
/东日本大震灾后,他听闻有一架钢琴扛过了海啸,赶忙上路“朝圣”。
钢琴被水泡得太久,琴弦失去张力,琴键松弛在各自的位置如犬牙。
他却见得欣喜,如获至宝。
“工业革命之后,我们把自然的形态全部按我们的意愿扭曲。
这些木头需要年年月月的机器压力才能固定成一架琴的样子。
而每过一段时间,我们会说,琴松了,音跑了,需要调琴了。
可那其实是,自然正挣扎着回到过去的形态。
那跑掉的音,是大自然修复力的鸣响。
” 镜头聚焦在钢琴上流转的手与黑白色的琴键;拉远,继而入镜的是他的黑毛衣和白发,黑白与黑白交响,经过癌症的人与经过海啸的琴共鸣;再拉远,台下的一排排观众入镜。
你不会预料到那一对一的合唱其实有诸多围观者在场。
他把当下完整的自我交给众人,连带着那份孤独,以及孤独与孤独的共振。
/再往前是他年轻时的飞扬,例如在拍摄《末代皇帝》时他将钢琴搬上卡车,狂飙在大连、长春、北京的街头,嗅着那古老王朝的遗风,在颠簸的飞车上复刻末代余韵;例如一周写出45首配乐;例如让整个交响乐团等在一边,在20分钟内彻底改写前奏;例如以生涩的演技和David Bowie飙戏,喊卡后再一起回到房间畅聊音乐;例如作为刚开始玩儿电音时试图用自己的手指赶上机器的指令。
直到生命的单向性一再展现在他面前。
他才向着那些濒死与永生所发出的声音出走。
他将万物组成乐队,把水桶倒扣在头上站进雨里听雨滴的叩打,去非洲捕捉原始部落舞动的节奏,用小提琴的琴弓拉奏钹,向海螺里送入风,踩在落叶上。
他还穿上防辐射衣到福岛隔离区看被射线定居的空城,站在反核游行的前列,把那首《劳伦斯先生圣诞快乐》带给灾民,“大家冷了吧,来听音乐吧”。
/那个成语叫“冰山一角”,基于“冰山是无比庞大”的假设。
事实上冰川一角也许就是全部的冰川,融解掉就不复存在。
最好再有一个类似的词,给生命。
我们站在一个段落望不到边,就总忘了有终点存在的生命。
新专辑一首叫full moon的音乐里,坂本把一段他喜欢的话让人用中文日文英文韩文法文等语言念出来,做成音样,那段话说:“因为不知道我们何时会死去,我们总以为生命是某种取之不竭的财富,可有些事只发发生那么几回,其实是少数几回。
“你还记得几个你童年的下午,那些无比重要的、如果没有它们你就也不再是你的下午?
也许就只有四五回,也许甚至还不到。
”你还能看几次满月?
也许就剩20次。
尽管你还以为那将是无尽无穷。
“我还能看到几次满月?
我还有多久能在万里狂奔的终点把你找到?
我还有多少次,能得到你崭新的礼物,再告诉你我的心情?
全球变暖,冰川消融,全球变吵,乐者苦笑。
本文整理自2019年12月15日北京中国电影资料馆《坂本龙一:异步》映前谈。
【有言在先】:这个是我自己整理的,北京3场映前映后访谈跟下来,就这场我觉得质量是最高的,以及导演在这场,把两个影片全部介绍了,所以也可以放在这部影片的影评中。
主要的点有哪些呢?
1.拍摄设备聊得非常详细,可能之前在海外都没有相关的报道(反正我没查到);2.关于教授演技的吐槽,以及提到和宝爷没能合作的遗憾,大概仅此一次(桃桃淘电影那场我没看,不知道提没提过);3.左衡作为电影资料馆的副研究员,非常尽责地做了正确观影引导,他说的预防针,就是提醒我们不要以为《终曲》是在讲一个电影配乐大师,它实际展现的是独立音乐人的音乐轨迹,电影配乐只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在纠正国内观众对坂本龙一定位的误解。
好啦,我就想总结归纳这么多。
以下正文开始。
主持人:左衡(中国电影资料馆副研究员)被访者:史蒂芬·野村·斯奇博(电影导演,《坂本龙一:终曲》《坂本龙一:异步》)
【左衡】:今天下午的这次放映比较特别,因为《坂本龙一:异步》(Ryuichi Sakamoto: Async)并没有列在全国艺术电影放映联盟院线的计划里。
如果在座诸位有今晚还要去看《坂本龙一:终曲》(Ryuichi Sakamoto: Coda)的,那么这部影片会是非常好的一个铺垫。
在我旁边就坐的是本片导演史蒂芬·野村·斯奇博(Stephen Nomura Schible)先生,首先欢迎他的到来。
昨天有影迷留言,说对您并不是很熟悉,那么,请您向中国观众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斯奇博】:你好(中文)。
大家好,非常感谢大家今天能来到这里欣赏这部影片,以及计划观看今晚即将放映的《终曲》。
尽管收到通知时间很短,但我很高兴能来这里和中国的观众交流。
自我介绍之前,我先道个歉,因为我知道大家都是坂本龙一(Ryuichi Sakamoto)先生的粉丝,但是他今天遗憾不能到场。
我们得知有本场《异步》放映的时间也很短,所以坂本先生没能前来。
今天,我很荣幸能来到这里,坂本先生也向大家带来了他的问候。
保持谦卑心地说,我只是一名电影导演,妈妈是日本人,爸爸是美国人,在东京长大,如果讲笑话,用日文会比用英文有意思得多。
我也会说日语,所以能看懂很多汉字,感受得到汉语的博大精深。
很高兴能来到中国。
【左衡】:斯奇博先生刚刚并没有太讲到自己的经历。
您介绍完自己,我也想为斯奇博先生介绍一下在座的,我们中国电影资料馆的观众。
台下有不少资料馆的老朋友,之前在这儿看过很多在其他地方看不到的精品影片,所以相信他们对坂本龙一先生本人以及他的作品是非常了解的。
我们很想知道就这部影片而言,您和坂本先生之间的事情。
比如您和他如何结缘,什么时候有的给他拍摄纪录片的想法。
【斯奇博】:我是通过拍摄这两部纪录片才更好认识坂本先生的。
《终曲》从 2012 年开始,耗时五年拍摄完成。
我们在共同生活的纽约同时参加了一个活动,在活动上,我遇见了他。
我在东京长大,也弹钢琴。
所以很早就关注到了他参与的黄色魔术乐队(Yellow Magic Orchestra),也一直是他的粉丝。
因为工作原因,有一段时间很忙,就没那么关注坂本先生,直到 2012 年又重新关注到他的作品。
活动中,看到坂本先生的瞬间,我就有一种直觉:应该有一个人来拍摄这位艺术家。
我和一位曾与坂本先生合作拍摄过广告朋友沟通后,就向他的经纪人发了一封邮件:我是史蒂芬,是一名纪录片导演,想拍摄坂本龙一先生,他会感兴趣吗?
发出后我并没有去想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
事实上,坂本先生已经看过我之前拍摄音乐人埃里克·克莱普顿(Eric Clapton,英国著名音乐人,代表作Tears in Heaven,Wonderful Tonight等)的纪录片。
所以两周后他回复说:没问题。
我的生活就此改变。
▲ 纪录片 | Eric Clapton: Sessions for Robert J五年后,就诞生了大家即将在院线看到的《终曲》,它记录了坂本先生创作出新专辑、新音乐的时刻。
待会儿将放映的《异步》中,有很多音乐是坂本先生第一次公开演奏,它们都集结在他 2017 年的同名专辑中。
所以我们最终决定拍两部影片,一部反映创作新作的过程,一部反映经历、观点,以及制作专辑《异步》的花絮。
后者将在 12 月 16 日登陆全国艺联院线。
【左衡】:斯奇博先生还拍摄过埃里克·克莱普顿的纪录片,这对观众了解您创作十分有帮助。
刚刚谈到,您写了一封信就请到坂本先生,中国的乐迷、影迷之前也都听过、看过很多报道说他是一个有个性、古灵精怪的人,所以,拍摄纪录片的交往过程中感觉如何?
【斯奇博】:和很多有天赋的艺术家一样,坂本先生很有个性,这点总结得很对。
但也像那些伟大艺术家一样,他同时也很开放。
交往、合作起来都非常容易。
其实这都在情理之中。
因为他不仅喜欢音乐,也喜欢电影、出演过电影。
基于对电影的在行,他尽量给予我自由的拍摄空间,还鼓励我继续拍摄下去。
拍摄的过程也是学习的过程。
这一套走下来,很有成就感。
【左衡】:拍摄人物纪录片时往往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事先有拍摄计划,一种是记录即时发生的事情。
那么当被拍摄者是坂本先生时——他的日常行为就带有行为艺术色彩并能让我们十分着迷——这两种情况在拍摄中是否都有涉及呢?
【斯奇博】:两种情况都发生过。
我一直想拍摄坂本先生创造一个新的伟大作品的过程。
今天来北京和大家分享这两部影片中即将放映的这部,算是坂本先生在和大家一起分享创作出的伟大作品,所以我拍摄的时候,的确是有目标的。
在某种程度上,这回答了您刚刚问到的一个问题。
至于和坂本先生合作是不是容易……事实上,我作为导演,制作好方案让坂本先生去执行时,往往他做的是相反的(笑)。
一开始,我想与这个人合作可能比较困难吧,但后来意识到,这其中是有深刻哲理的。
坂本先生有非常强的信念,认为要抓住一个自然的时刻。
拿他的音乐创作来说,他觉得第一次展现出来的是最好的,如果演奏之前想得太多,音乐就会听着很假,所以要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作为一个导演,这也对我有所启发。
【左衡】:拍摄这两部音乐主题的电影中,您有没有和他谈过他参与电影的经验?
特别是像参与《末代皇帝》(The Last Emperor)这种。
【斯奇博】:讲过一点点。
我想过和他讲电影,但坂本先生和我说他其实不是演员。
趁他现在不在北京,我可以偷偷的告诉大家,站在导演的角度,我其实同意他的说法(笑)。
坂本先生曾和我说,他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到《战场上的快乐圣诞》(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中的自己时候,感觉很对不住大岛渚(Nagisa Oshima)导演。
而他所能弥补这位他非常尊敬的导演的唯一方式,就是去为这部影片做非常好的配乐。
坂本先生既不在北京,我们也不在他常出没的纽约、东京,那我可以坦诚地说,他作为演员的演技我不太敢恭维,他(影片中)的化妆我也不是很理解,但是他的音乐实在是太赞了!
所以我更多是谈音乐,因为他也是更专注于音乐的创作。
【左衡】:我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想给艺联的观众事先打一个预防针。
因为对于中国的观众来说,对他(参演电影)的影像好奇度会更高。
但实际上坂本先生更愿意在您的影片中呈现音乐家的一面,所以我觉得欣赏这两部影片的听觉效果要比影片的电影技艺更重要。
很高兴斯奇博先生能够这么坦诚……但他可能不知道坂本先生在中国其实是有微博的?
他的言论可能会被坂本先生听到(笑)。
【斯奇博】:是的是的,他昨天(14日)刚开的微博。
我应该提前想到这一点的(笑)。
我昨晚才到的北京,所以现在还有一点儿没倒过来时差,否则也不会这么坦诚地评论他的演技。
但是更严肃一点儿地说,坂本先生对音乐非常专注。
他本身也想更多地参与到电影中来,对他而言,音乐就是很好的途径。
大家可以通过影片《终曲》更好地看到他为电影配乐的心路历程。
其实,他曾和大岛渚导演说过,如果你允许我为《战场上的快乐圣诞》配乐,那我可以出演其中的角色。
《终曲》中没有提到的是,坂本龙一先生还很想和大卫·鲍伊(David Bowie)先生一起合作制作音乐。
▲ 片场照 | 战场上的快乐圣诞【粉丝提问时间】【Q1】:作为电影创作者,您拍摄纪录片时将自己的创作灵感加入影片的含量是多少。
我的理解是,既然是纪录片,应该更专注于拍摄对象,我们既是旁观者,也在用客观的角度记录他。
但作为艺术家,您肯定也想把自己的思考和一些艺术表达呈现其中。
您是怎么平衡这两者的呢?
【斯奇博】:问题特别好,我个人觉得完全的客观很难达到。
如果把镜头对准了一个方向,那就已经排除了其他方向可能发生的事情,这就已经在做选择了。
所以,这过程是很主观的,导演无时无刻都在做诸如此类的选择。
我个人认为在电影中不可能有完全客观、旁观者的视角,如果有人说他是完全以旁观者角度来拍摄的纪录片,我会保持怀疑。
因为我自己也拍过,事实绝非如此。
作为一个纪录片导演,我就是在复制我认为正在发生的事。
拍摄即感知。
如果用烹饪来做比喻,我的主观性就像是一个很重要的调料,比如亚洲烹调里面的酱油。
【Q2】:坂本龙一先生对他的艺术理念非常有个人想法,音乐方面他可能也不会考虑其他人,而是着重表现自己的理念。
那么影片《异步》中,您为了影像呈现,会不会对他的现场(舞台、乐器、装置摆放)等比较细微的方面提出建议?
他是遵从您的建议,还是全部按照自己的想法?
【斯奇博】:其实没有给过建议。
我们的时间很有限,当时用了八部摄影机拍摄。
演出的过程当中,坂本先生会不停变换演奏乐器,所以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更好布置八部摄影机来拍他。
而且演出开始之前,也只有20分钟用来布置好我们的设备,都得即兴发挥。
拍摄本片时,我尽量去适应坂本先生,尊重他自己的创作过程和选择。
所以我们真的就是过去后直接拍,完全没有强调他要做什么,或者打算怎么拍。
拍这部影片时就像在演杂技,所以能拍出成片那样的效果也很不容易。
我觉得本片能反映出坂本先生的个人哲学,所以我并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而是想通过影片反映出他是怎样一个人,他自己的思考过程是怎样的。
▲ 剧照 | 坂本龙一:异步【左衡】:好奇问一句,您的那八部摄影机具体是什么设备呢?
【斯奇博】:我们是用了四部 NHK 提供 4K 的摄影机,用了索尼 F5(可能是PMW-F5)。
坂本先生希望整个现场的氛围比较昏暗,所以我也告诉摄制组尽量不要去影响现场,选择比较高效且尺寸小一些的镜头。
但是,没人听我的(笑)。
我的摄影人员和我说,我们找到了非常好的、法国品牌爱展能(Angénieux)的镜头。
镜头非常漂亮,也非常高效,但是体型跟大炮一样。
镜头聚焦效果非常好,但是我们当时只剩 15 分钟左右的时间,把这些非常笨重的设备布置好。
拍出来的效果真的很美。
虽然这部影片主要关于音乐,但是我也要再次感谢我的摄影团队。
总之,我们有如上所说的 F5、法国镜头等共计六部,另外还有两部更小一些的镜头。
【Q3】:《终曲》的宣传语是“曲未终,人未散”,那以后您还会和坂本先生继续合作吗?
还会有后续的关于他的纪录片出现吗?
了解到您之前是电影《迷失东京》(Lost in Translation)的制片人之一,是更喜欢做制片人还是导演?
以及能否分享一下未来的规划?
【斯奇博】:我非常喜欢和坂本先生一起工作,但目前还没有确定的继续合作的计划。
对于我自己的职业规划,能作为一个制片人我非常的骄傲。
如何规划一部电影,对结果是有很大影响的。
我有时候会考虑一些电影背后政治的影响。
以及拍一部电影时,很多时候并不能在市场和艺术性之间做平衡。
很感谢坂本先生给我这样一个机会,让我能够作为导演自在地拍摄他。
我不是很喜欢谈商业上的事情,或者和很多人打交道,但是非常喜欢通过大银幕与大家做分享,所以我希望能够变得越来越有创造性。
我现在手头有个计划,是和日本的另一位艺术家合作,这位艺术家为很多游戏谱过曲,打算为孩子们出一套童书,是关于幻想未来的。
所以我接下来做的事情将会是很不同的一类工作。
文字整理:Heavenattack【坂本龙一资讯CN】首发于微博:https://m.weibo.cn/status/IlN5fxSYq?jumpfrom=weibocom视频来源:https://m.bilibili.com/video/av79442600
68岁的坂本龙一:不对自己说谎,不忘记看每天的月亮《坂本龙一:终曲》正在中国上映,导演史蒂芬从2012年到2017年,5年跟拍制作,完成这部关于坂本龙一的纪录片。
1989年 摄影:Albert Watson豆瓣上3万5千人看过,打出8.8的高分。
坂本龙一,被大家昵称“教授”,世界级音乐家、电影配乐大师,
是亚洲年轻人的共同偶像。
坂本年轻时组乐队YMO,在欧美和日本走红,对后世的电子乐、hip-hop有开创性影响,35岁因《末代皇帝》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配乐。
38岁定居纽约后,常以环保、反战为题材进行创作。
粉丝对他的喜爱,早就不限音乐,而是把他当做一种文化ICON、一个精神领袖,去崇敬。
一条专访斯蒂芬导演再过一周,就是坂本龙一的68岁生日。
我们在《坂本龙一:终曲》上映之际,专访了来到北京的史蒂芬导演,“我希望这部电影,能让大家感受到坂本龙一是如何听到这个世界的。
”编辑 倪蒹葭音乐家坂本龙一:亚洲年轻人的偶像
2017年9月,威尼斯电影节,纪录片《坂本龙一:终曲》世界首映,现场观众起立鼓掌,长时间不息。
前排的坂本龙一有些害羞,他略有尴尬地对身边的纪录片导演说:斯蒂芬,我们离开这里吧。
《坂本龙一:终曲》记录了这位音乐家,在日本福岛核泄露、及亲历咽喉癌之后,如何用艺术回应灾难,重新开始创作音乐。
2019年12月,电影终于在中国上映。
乐迷、影迷等各路粉丝,纷纷前往膜拜。
坂本龙一在格陵兰岛,为当地自然声着迷
《坂本龙一:终曲》截图《终曲》从2012年开拍,2017年完成。
起初,导演史蒂芬想要拍摄一部演奏会电影,然而在2014年,坂本龙一被诊断出了癌症,纪录片的方向也随之改为传记纪录片,我们也得以了解坂本龙一不为人知的人生经历。
YMO成军时期古典乐出身,却成为日本当代音乐的革新者坂本龙一1952年出生在东京,3岁开始学钢琴,年少时觉得自己是德彪西转世。
但坂本龙一从未刻意要成为音乐人,因为不想被任何固定职业限制,他在填写志愿的时候写了“没有志愿”,直到细野晴臣推了他一把。
1978年,细野晴臣邀请坂本龙一和高桥幸宏,一起组个乐队,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YMO(Yellow Magic Orchestra)。
坂本当时刚从东京艺术大学作曲系研究生毕业,高桥幸宏打趣他,在搞音乐的人中算学历高的了,问他以后会不会成为教授。
“教授”的昵称由此而来。
YMO乐队,左起:细野晴臣、坂本龙一、高桥幸宏
YMO专辑封面坂本龙一惊讶于细野和高桥没受过正统音乐教育,却掌握了音乐的核心。
与受系统古典音乐训练、热爱实验性现代音乐的坂本不同,细野和高桥的音乐源头中有爵士乐和流行音乐的元素。
YMO的音乐在欧美走红之后,开始在日本被接纳,80年代初的东京街头,随处可以听见YMO乐队前卫、高科技感的电子音乐。
对后世的电子乐、hip-hop有开创性影响。
坂本说,“加入YMO之前,我不过是半瓶醋,在乐队中经历了争执和纠葛后,才一点一点成长。
”1983年,YMO在巅峰时解散,成为传奇;坂本龙一单飞,也开始在电影配乐领域大放异彩。
《战场上的快乐圣诞》电影配乐大师1982年,电影导演大岛渚邀请坂本龙一主演《战场上的快乐圣诞》,饰演一名日本军官。
坂本是大岛渚的影迷,看过他几乎所有电影,但傲娇的年轻人附加了一个要求:那请把配乐也交给我来做吧。
大岛渚说好。
当时日本电影通常是在上映前一周匆忙配上音乐,但是坂本向大岛渚要求了3个月时间,大岛渚再次同意,而且没有任何指示,给他100%创作自由。
结果,主题曲《圣诞快乐,劳伦斯》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电影本身。
《战场上的快乐圣诞》关于这首神曲的创作,坂本龙一本人是这样阐述的:“因为是圣诞,所以想用铃声。
而电影故事发生在南太平洋的小岛,不能用欧洲的铃声,所以想到用巴厘岛甘美兰的声音。
”由此,坂本龙一开始了和多位国际名导合作电影配乐的生涯。
《末代皇帝》剧照
坂本龙一和陈冲,拍摄《末代皇帝》时1986年,贝托鲁奇的《末代皇帝》在北京紫禁城开拍,邀请坂本龙一饰演日本军官甘粕正彦。
拍摄结束后,他被紧急任命为影片作曲。
2个星期后,坂本交出了44首曲子。
皇妃文绣在雨中离开了溥仪的家,扔下雨伞出走,他为文绣写了一首《Rain》。
第一次给意大利的工作人员听的时候,所有人互相拥抱,喊着,“bellissimo(太美了)、bellissimo(太美了)。
《末代皇帝》还获得了金球奖最佳原创配乐其实坂本没有学习过中国音乐,他接到任务马上买来20多张中国音乐精选集,花了一天时间全部听完,2周赶出44首,完工之后就累得住院。
他说做电影配乐,是因为这些电影创作者吸引着他,“我好像继承了父亲的性格,很容易被人或事吸引,而且入迷。
”
坂本龙一在纽约的私人工作室2014年,在自己癌症治疗的关键时期,坂本不顾家人反对,接受了电影《荒野猎人》的配乐邀请,因为没有办法对亚利桑德罗导演说不。
2017年,台湾导演蔡明亮把新片《你的脸》寄给他请他看看,他便回信说想要做这部电影的配乐。
一个月后,坂本龙一把音乐发给了蔡明亮,附了一封短讯:您想用多少,用在哪里,都可以。
音乐放进电影中,非常贴合,后来获得台北电影节最佳原创配乐。
“万物皆音乐”纪录片《终曲》中,坂本龙一随时随地都在收集、记录声音:
穿着蓝T的坂本龙一,头上套着个蓝色塑料桶,站在雨中感受雨滴敲击的声音。
潜入森林,收集踩在枯叶上的脚步声。
去非洲记录原始部落的歌声,在肯尼亚的湖泊上采集自然声。
少年时代,受到约翰·凯奇(John Cage)等现代音乐家影响,坂本龙一认为万物皆是音乐。
80年代的巴厘岛旅行,他看到当地人在鸽子脚上系上鸽哨,放飞的时候,鸽哨发出忽远忽近的声响,和悠悠的风声、森林的声音混在一起,他念念难忘。
所以担任2014年札幌艺术节总监时,他设计的开幕式并不奏乐,而是让一群系上鸽哨的鸽子飞翔。
坂本龙一录屋顶上的雨声坂本龙一感兴趣的不仅是音乐本身,还有整个环境的声音景观。
“每次下雨的时候,我都打开窗户,然后把录音器放出去。
”他会在任何地方敲打看到的东西,了解它们的声音。
在巴塞罗那,一辆巡逻车响着汽笛驶过,他赶紧掏出手机录音,为没有错过这个声音开心。
2011年日本海啸和福岛核泄漏后,坂本龙一发现了一架被海啸吞噬过的钢琴,钢琴完全走音了,他却被这个声音迷住了,“海浪一瞬间涌上来,让钢琴回复到自然状态,经过自然调音的钢琴声,我觉得特别美。
”他把这架钢琴的声音,放进了新专辑《异步》中。
《坂本龙一:终曲》截图纪录片《终曲》的拍摄过程,刚好也是坂本龙一新专辑《异步》的创作阶段。
他十分喜欢这张专辑,甚至有把它藏起来、不给别人听的想法。
这张专辑里的音乐与以往十分不同:几乎没有旋律,而是由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被海啸损坏的钢琴发出的声音、测量核污染仪器的哀嚎声、日本传统的三味线等等声音,奇妙地组合着。
这是福岛事故和经历癌症之后,更加感受生命脆弱的坂本龙一,最想要做的音乐。
2017年NHK专访坂本龙一2017年《异步》发行之时,他在NHK电视台被访问道,想以怎样的方式燃烧至尽,坂本想了一会回答,“确实有一个强烈的想法,就是不对自己说谎,想做真实的音乐,真实地活下去,还有不忘记看每天的月亮。
”虽然早在80年代就成为欧美和日本的音乐偶像,但坂本龙一从未停止对音乐边界的探索。
在现代音乐、古典乐、流行乐、电子乐、民族乐等等之间来回跳跃,也在地球的各个地方,北极、非洲、南洋小岛汲取声音灵感,越来越不受到限制。
用音乐介入现实
“总觉得无论我们说什么,上头的人都听不见。
最终又回归沉默,日本人已经沉默四十多年了。
”纪录片《终曲》中,坂本龙一参加了反对重启核电站的大型集会,他说:“不管是核电站事故,还是灾后日本的政治状况、社会情况,全都每况愈下……如果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会感到非常压抑。
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一直以来,坂本龙一有自己鲜明的政治立场,是积极的社会活动推动者。
大学时的坂本龙一坂本龙一的父亲是出版社编辑,母亲是帽子设计师。
70年代,左翼思潮在日本非常流行。
出身有闲阶级的坂本龙一,从高中就是一枚左翼热血青年,积极参加左翼运动。
“仿效中国的精神,我们也要用音乐为工农服务!
”“一起解放被资本主义操控的音乐”。
反对学校统一的制服,统一的考试制度,在他们高中的罢课运动中,校服、校帽和考试,真的因此被取消了。
虽然坂本龙一最后还是参加大学入学考试,但他认为自己带着“瓦解大学制度”的想法进入了东京艺术大学。
高中时的坂本龙一
1969年,在新宿高中校舍前发表激情演说在自传《音乐即自由》中,坂本龙一回忆当年积极参加运动的自己,“当时有个传言,在被封锁的新宿高中校园里,坂本带着安全帽在弹奏德彪西的乐曲。
不过我已经不记得这些事了,如果我真的做过,毫无疑问就是想出风头。
”如果说少年时代的积极运动,带着“中二”气息,38岁搬到纽约居住之后,他越来越深刻感受到存在于世界上的断层。
摄于南青山的个人录音室1997年,写下《Discord》(意为不调和、争端)这首曲子是因为,他看到电视正在报道卢旺达内战难民的新闻,当天夜里,梦到自己想要写一首关于这起事件的管弦乐曲,于是立刻起身,冲到位于地下室的工作室内,赶紧动笔写下了。
“当时我有一种无法沉默下去的心情。
对我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很大的转机。
”
《LIFE》中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的头像1999年,世纪之交,坂本龙一写了一出歌剧《LIFE》(生活),蕴藏了许多与环境问题、社会问题相关的信息,比如核武器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的头像投影在巨大屏幕上。
坂本期待经过20世纪的战争和灾难,数以亿计的人因此死去,到了新世纪,人类也会变得更明智一些。
坂本龙一拍摄于911事件可是21世纪的头一年,他在纽约亲历911事件,生活陷入恐慌之中。
很多人担心恐怖分子会用核武器发动第二波攻击,为此坂本龙一买了一辆越野车,里面储备了一个月的水和粮食,打算随时逃难,还买了很多防毒面具,分送别人,也送了前妻一个。
12月,他和村上龙等好友一起出版了一本评论集《反战》。
《Chasm》专辑封面21世纪,他发行的第一张专辑就是《Chasm》(意为裂痕、断层),专辑发行于2004年,这前一年美军进攻伊拉克。
专辑充满着被愤怒驱使的心情,比如第一首歌就是说唱,由韩国说唱歌手MC Sniper联合演绎,歌词写着“搬运因为饥饿呻吟的老人,被恐怖中的不安和危险拽着的你和我……”“虽然一般大众走上了全球各地的街头,质疑美军进攻的动机并不单纯,但那些媒体或专业人士,却对此一声不吭。
我真的看不下去,每天都很痛心,想着这是开什么玩笑。
”
2008年格陵兰岛之旅
坂本龙一把录音机放进冰川,“我在把声音钓上来”坂本龙一对人为灾难和环境问题的思考,在2008年的格陵兰之旅中,得到了某种解答。
当时是一个艺术项目,邀请艺术家去格陵兰岛,直观地看全球暖化的后果。
见到数量惊人的海水和冰山,坂本内心受到很大冲击。
“当人类加诸大自然的负担一超出大自然容许的范围,受害的是人类,大自然不会感到任何困扰。
生活在冰山和海水的世界的那期间,我不断感到人类是多么微不足道。
”格陵兰之旅也深刻改变了他正在创作的专辑《Out of Noise》(2009),使用了北极冰雪融化声、流水声,他让这些原始声音直接排列,崭新的音乐也逐渐成形。
坂本龙一和东北青少年管弦乐团2011年的日本大地震以及核泄漏事件,对坂本龙一影响深远,他招募受灾地区的孩子,组建了一支东北青少年管弦乐团,亲自教授,把他们带进音乐世界。
直到2019年的采访中,他仍然说“事件带给我的震动至今还在。
那种震动究竟是什么,我应该怎么做?
我还没能找到答案,它们也影响着我的创作”。
《坂本龙一:终曲》也记录了他寻找答案的过程。
以下是纪录片导演史蒂芬的自述。
《坂本龙一:终曲》是如何创作的
自述 史蒂芬·野村·斯奇博福岛核泄露事故后,我见到了不一样的坂本龙一1990年前后,我和坂本龙一,几乎在同一时间从东京搬到了纽约。
我是1970年出生在东京,妈妈是日本人,爸爸是美国人。
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整个东京,我感觉YMO的音乐无处不在。
我一直是坂本龙一的粉丝。
2011年,日本东太平洋发生9级地震,继而发生海啸,福岛核电站放射性物质泄漏,它在当时是世界上最大的在役核电站。
家乡的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2012年5月,我在纽约的一次有关福岛核灾难的活动中见到了坂本龙一,当时是一位京都大学的核物理学家,来做核污染的演讲。
眼前的坂本龙一,和我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了 。
YMO时期,坂本龙一做出机械感的电子音乐在我的印象中,他是YMO乐队最英俊的成员。
80年代,日本经济腾飞,科技迅速发展,从战后阴影中走出来,大家对未来有一种梦幻的向往,YMO的音乐带着时髦的机械感,他就像一个时代典型,代表着科技能带来的希望和幸福。
而眼前的坂本龙一,年纪大了,他显得有些懊悔,意识到技术也会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
坂本龙一在反对重启核电站的活动现场在这个活动上,我第一次知道坂本龙一对环境问题、核问题有自己的立场。
我也得知他计划于2012年7月在东京举办一场名为“无核”的音乐节。
日本主流媒体对于他反对核污染的立场感到不安,因为他太有名了。
这些媒体不跟进报道、保持沉默,而我是一个住在纽约的独立电影制作人,我觉得我应该去记录它。
我真的不知道坂本龙一为什么会答应。
他后来告诉我,看过我的另一部音乐纪录片,关于埃里克·克莱普顿(Eric Clapton),他很喜欢。
而且我猜测他的确希望有人能在福岛核事故之后,帮他讲述自己的故事。
也许他认为我能以国际化的视角去讲述。
坂本龙一为灾区人们演奏灾难之后,我们能做些什么面对灾难,我们无能为力,只能试着找出自己能做什么。
坂本龙一成为了一个积极活动的音乐家,而我为他拍了一部纪录片。
在岩手县一个叫陆前高田的小镇,很多人在海啸中丧生,是一个重灾区。
2012年12月,坂本龙一去那里为当地人表演。
地震发生在2011年3月,此时是在一年零9个月后,很多人还处于创伤中,有些人告诉我们,在坂本龙一演出的时候,他们终于可以真正入睡了。
当时那个情境很打动教授,但是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为了使人们从音乐中感到放松,演奏者不能够太情绪化。
福岛核事故之后,我们已知的世界似乎要走到尽头,好像进入了一个时代尾声。
我想展现坂本龙一是如何用艺术回应灾难。
这部电影的第一个场景,是坂本龙一在弹奏一架被海啸损坏的钢琴,他觉得走音的钢琴声很美。
这个场景基本囊括了所有这部电影在探索的主题:关于一个人克服困难、并开始创造新的美妙音乐的故事;他最终拥抱了生活,但同时,他对世界上所有正在分崩离析的事物有着非常敏锐的意识。
患癌症后,他鼓励我继续拍下去拍摄期间,2014年,他患上癌症。
得知他的病情后不久,他允许我去采访他。
我不忍心继续打扰,但他说你应该拍下来。
这是整个拍摄中最痛苦的部分。
我采访了他很多内容,因为癌在他的咽喉,我们担心他以后不能说话。
当时坂本龙一先生和他家人,不希望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来他们家拍摄。
当时他的儿子刚刚大学毕业,是个很有天赋的电影制作人,我一个人在他们家拍摄时,他就帮我打灯、收音。
我就跟他说,你为什么不直接自己拍呢?
我很快就发现,他拍的镜头非常好,有一种非常温柔的关系在里面。
后来他一听见父亲弹琴的声音,就像消防员一样,拿着相机冲过去拍。
家里面的很多镜头是坂本先生的儿子拍的。
后来坂本先生的身体恢复了一些,我会带一个小小的团队来,他的儿子也会成为团队一员。
坂本龙一纽约家附近的街区我曾经尝试导演坂本龙一,但是从来行不通。
他太聪明了,一意识到我在做些安排,他就会毁了它。
他相信自然流露是最好的,你就是在诚实地表达。
也的确如此,我之前一直想以新的音乐的诞生作为电影的尾声,事情就自然发生了。
那天我们已经完成拍摄,只想从坂本龙一身后补拍一个在弹琴的镜头,他说,那我就随便弹了。
他开始弹《Solari》,这是他写的一首新歌,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演奏这首曲子。
那其实是我等待了5年的时刻。
拍摄过程中,有很多回忆,最美好的就是和坂本龙一待在一个小房间,他在一架钢琴前作曲。
那整个夏天他都投入在《异步》这张新专辑的创作中。
我们每个周末去拜访他,会谈论他的想法、他的生活,最妙的是,有时他有了灵感就会突然开始弹奏。
音乐太美了,而且他就坐在那儿。
“我想让观众感受坂本龙一是如何听到这个世界”我们都叫坂本龙一“教授”,我想把他的理念,也融入到纪录片的制作中。
坂本龙一是一个极简主义者,他总是说少即是多。
所以电影中有很多沉默的时刻,有时沉默是最有力的。
《东京旋律》中坂本龙一弹奏《圣诞快乐劳伦斯》这部电影有许多片段,在过去和现在来回穿梭,剪辑上还会从世界一个地方跳到另一个地方,因为我觉得这是坂本龙一的思想特点之一。
电影中我穿插使用了一些1985年,法国摄影师Elizabeth拍摄的坂本龙一纪录片《东京旋律》,那就像一个时间胶囊,当时他弹奏《圣诞快乐劳伦斯》的速度更快,钢琴音调也调得更高,他说话也更快。
当时和现在的对比很有趣,也很美。
1987年,坂本龙一就出过一张专辑《Neo Geo》(新地理),其中有巴厘岛的音乐,有日本冲绳的,也有来源于非洲的音乐,对他来说,这是一整个平坦的世界。
电影中也是如此,上一刻在非洲,下一个场景就到了格陵兰岛。
坂本龙一在福岛核事故后的灾区,电影中此处可听见测量放射污染仪器的鸣叫我把电影的整体节奏放慢,让声音能够停留,被感觉到。
这种方式也跟我和坂本龙一一起去福岛核污染区的经验有关。
那儿实际上非常平静,有鸟类,但没有人烟,我感到最恐怖的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危险。
人的五感是没法感知到核污染的,只能通过科技的东西探测,无色无味,我们人类制造出来了一种危险,我们自己无法感知。
我希望通过这部电影,让观众感受到坂本龙一是如何听到这个世界的。
坂本龙一在新专辑《异步》的演奏会上
龙一相信所有的声音都是音乐性的——即使是环境声。
他收录各种声音,把它们带入专辑。
比如,把麦克风挂在家里的墙上,让他的房子变成像一件乐器。
这个理念启发了他最新的作品,以及我们的剪辑方式。
破碎的钢琴声、测定放射能量仪器的哀嚎声、北极冰层融化的声音,以及坂本龙一弹奏美妙的旋律——所有这些,像乐句一样被组合。
我们根据声音来剪辑电影,希望它就像一首很长的乐曲。
电影的结尾,他创作出了美妙的新音乐,然后又回到生活中,天气很冷,他说要动动手指,保持温暖,继续创作。
部分图片来源:《音乐即自由》,感谢楚尘文化提供
本月初,跨度五年的坂本龙一纪录片电影《Ryuichi Sakamoto: CODA》在日本上映。
coda在音乐术语中的意思为一个乐章最后的段落里强调终止效果的乐段,日文译名为“最终乐章”,在豆瓣上的中文译名为“终曲”。
纪录片主要按照2012年到2017年的时间顺序,中间剪辑了30年前参与末代皇帝等电影以及40年前作为YMO活动的宝贵片段。
一开始是2012年,坂本龙一前往海啸灾区,在那里弹了曾经“溺过水”的钢琴。
钢琴发出走调而飘忽无力的声音,“我感受到这是钢琴的尸体”,他说。
2014年他又前往福岛灾区(距离地震三年后),穿着防护服接触那里殘败的声音和画面,之后还参与了反对核工程的游行演讲。
/
我特别喜欢这一版的电影海报。
这个奇特的画面是这样:在某个下雨天,他打开后院的门放出去一个玻璃缸,想听听它被雨滴击打的声音。
过了会儿拿进来敲一敲觉得不太对,又换个塑料桶,这次干脆套在了脑袋上,走进了雨里。
雨水淅沥沥地打在他身上,可他毫不在意。
追逐声音的时候简直像个小孩。
可他终究还是老了。
2014年7月他得了咽喉癌,休养了近一年。
期间他虽然想拒绝《荒野猎人》音乐的工作,但因为太喜爱伊纳里多导演,带病坚持作曲和录音。
在studio正录着音,他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录音师连忙摘下耳机。
平静过后才继续录音。
七八种药丸一颗一颗就着水吞服,之后安静地坐在书桌边吃水果。
摘下眼镜也不在工作中的他看着窗外慢吞吞地吃着苹果,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老爷爷。
之后他起身准备去刷牙“一定要好好刷牙,我的抵抗力已经变得很差,不过我牙齿后面的肉应该已经死掉了。
”白发苍苍他边认真刷着牙边说道。
墙上挂着二十代画着夸张的眼影,头发乌黑的坂本龙一肖像。
/1987年的北京是怎样的?
在日本的电影院荧幕上看到我出生前的中国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坂本龙一那时候突然被要求为《末代皇帝》客串一个角色,同时还要作曲。
导演给他用卡车运了个钢琴到片场,他只得在片场白天拍戏晚上作曲。
影片中剪了几个《末代皇帝》的镜头,八几年的电影放到现在看质感仍是非常好。
/他对声音本身有着很大的执着。
为了寻找自然的“声音”,他前往非洲北极圈等世界各地亲自录音。
在一处极寒的地方,他走到高高地冰墙边上,拿出两个小嚓轻轻一碰,立刻飘荡出了清脆而有余韵的声音。
他露出惊喜的表情,像个小孩一样咧着嘴笑:“这可真是厉害!
” 、“这是混合了水、云朵和大自然的声音”。
之后他蹲在冰面旁,将录音工具用绳子拴住投进裂开的冰面下,直至没入水中。
他鼻尖上已经结了小冰珠,抬头看一眼摄像机笑着说:“I’m fishing the sound(我正在钓声音呢)”。
/在看过坂本教授制作《async》的过程后,再去听这张专辑就又多了不一样的感受。
虽然在之前我翻译过的杂志对坂本龙一专辑的采访中,也有比较详细地解说了乐曲的构思,但真正看到他工作的画面又是另一番感受。
比如你不会知道他其实是坐在健身球上制作音乐;比如终于感受到录andata的阁楼的那架钢琴在空间里的声音;比如利用磁缸共振(手摸磁缸边缘)创作音乐时的魔幻感。
/这部纪录片电影优秀的地方在于它传达了当时的气氛。
坂本龙一和两位乐手前往灾区临时避难的体育馆,给受灾群众演出。
当《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的音乐响起,我突然就觉得鼻头一酸。
悄悄抹泪的时候听到后排的观众也纷纷开始吸鼻子。
不仅仅是看到灾区的情状,也不仅仅是看到努力的教授,也唤醒了我自己的一些遥远的回忆。
好的音乐和电影可能就是能够唤醒并永恒地承载人们的感情吧。
他作为时代logo已经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可他却说:“无论我们音乐家怎么做,都有我们无法做到的事情。
”显然他觉得自己仍做得不够多。
/坂本龙一绝对有着一些别人没有的品质。
这些品质又能体现在他对音乐的追求中,继而反馈进他的音乐里。
在如今这样一个娱乐至死、审丑为乐、浮躁和欲望甚嚣尘上的世界里,还有一位老人怀着纯粹的感情去聆听声音(社会的声音、自然的声音),创作音乐,是多么让人慰藉的事情。
到底,这个世界还没有那么坏。
“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或许是十年五年,或许是一年,我只希望我在活着的时候尽可能再多做一些不让我自己羞愧的音乐。
尽可能多留下一些音乐在这个世界上。
”——坂本龙一<严禁任何形式的演绎、复制及转载>
想想当时邀请教授加入YMO时,教授还曾一脸不情愿地婉拒。
和大卫·鲍伊主演[战场上的圣诞快乐],又傲娇地和大岛渚导演说“你让我配乐我才来演”。
于是,除了出演,还就这样谱出了在世界范围广为传唱的经典神曲《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后来的[末代皇帝]配乐又不小心拿奥斯卡,从此和贝托鲁奇、阿莫多瓦等大导演合作了不少经典配乐。
纪录片《坂本龙一:终曲》早前在北影节放映时,有一票难求之势,因为影迷、乐迷们都是冲着他的名字而来:坂本龙一,一个传奇的名字,而我们亲切地叫他“教授”。
©《坂本龙一:终曲》台版海报“教授”的称呼,其实来自早期他在乐队YMO时高桥幸宏的一句打趣,“东京艺大研究生哎,妥妥以后的教授。
”影迷们熟悉教授后来出演电影和配乐的那些经历,对其中的趣事如数家珍,但很多人并不清楚,教授的音乐事业其实是从玩电子乐开始的。
1978年,26岁的教授和同样年轻气盛的细野晴臣、高桥幸宏一起组成了Yellow Magic Orchestra(简称YMO,黄色魔术交响乐团)。
那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会开创新的世界电子乐史。
©刚结成不久的YMO三人组,从左到右高桥幸宏、细野晴臣和坂本龙一《坂本龙一:终曲》中有一段珍贵的早期影像,3人在舞台上表演《东风》,教授接受采访展现电子合成器制作音乐的优势。
是时候把古典优雅的教授形象先放边边了,我们教授年轻时,也是个前卫酷boy。
YMO的结成,要起源于1977年的三个闲人。
闲人一教授,研究生刚刚毕业,可他讨厌上班。
教授在自传里说,其实当时上研究生也是为了逃避上班。
反正,这时他的生活就是整日游走在东京大大小小的录音室里,给人家打打零工,赚一点生活费。
教授从小到大学,一直学的是古典音乐,他喜欢的是德彪西那一类,还很少接触到流行乐和民族乐。
©还是学生时的坂本龙一直到毕业后东跑西颠打零工的过程,结识了一圈剧团艺术家和现代音乐人,这其中,就有山下达郎。
山下达郎是70年代最重要的音乐人之一,也是深受披头士、沙滩男孩等六十年代英美摇滚乐影响成长起来的那一代。
正是在山下达郎的推荐介绍下,教授和另两个闲人相遇了。
闲人二细野晴臣,玩的不知第几个乐队Tin Pan Alley正在解散边缘,细野正边思考人生边寻觅下一个团队成员。
细野的音乐生涯其实比教授开始的早很多,69年他在大学时就加入了一个名为Apryl Fool的迷幻摇滚乐团担任贝斯手。
但他更重要的经历,显然是之后和铃木茂、大泷咏一等人组成的Happy End乐队(はっぴいえんど,1969-1972)。
©Happy End乐队,左二是细野Happy End算得上是日本自家摇滚乐的起始点,他们是第一支用日语唱摇滚的乐队,那张经典的《風街ろまん》在日版《滚石》评选的影响日本百盘中无可争议的排名首位。
但Happy End很短命,没过三年就解散了,细野后来也是尝试玩了各种音乐风格,到YMO时,流行性和实验性并存的部分,很大程度就是细野的功劳。
闲人三高桥幸宏,高桥也是早早就开始了乐队生涯。
最早是在民谣团体GARO中当鼓手,后来,又加入了70年代中期风头一时无两的重量级乐队 Sadistic Mika Band(虐待狂米卡)。
再然后是和今井裕、后藤次利等人组成的Sadistic,到和教授相遇时,乐队也已在解散档口了。
©Sadistic Mika Band时候的高桥幸宏,右下有趣的是,高桥除了是鼓手和歌手,还是个服装设计师,一手包揽了后来YMO的形象和造型设计,也带着我们教授这个土直男开始变潮起来。
而且高桥和细野从小就是朋友,这下再带上了教授一起玩。
一次细野邀请两人去家里吃饭,这之后就打开了一册笔记本,上面画着富士山爆发的样子,写了几个大字:400万张。
“把Martin Denny的《Fire Crackecr’racker》用合成器以电子曲风重新编曲,就能在世界卖出400万张。
”抱着这样的雄心壮志,YMO结成了。
70年代中期,日本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之一,经济腾飞、科技发展,对于刚刚从战争阴影走出来的日本人来说,一切都是梦幻又极具未来感的。
和日本有些同病相怜的德国也是。
战后的60年代末、70年代初,德国涌现了一批用音乐来推翻重建的前卫摇滚乐队:Kraftwerk(发电站)、Can(罐头)、Faust(浮士德)等等。
他们使用电吉他,使用电子合成器,用预先录制好的磁带录音来创作音乐或是制造某种音效,音乐中融合了电子、实验、迷幻和先锋。
而Kraftwerk显然走的更远,他们已经彻底摒弃了原声乐器,只用70年才刚刚出现的便携合成器Minimoog来制作他们的“机器人音乐”。
©德国Kraftwerk乐队,对YMO影响很大而他们也获得了巨大成功,首专《Autobahn》即冲上了美国流行音乐专辑排行榜前位且高居不下。
电子音乐由此迅速开始进入到流行音乐领域。
德国的Kraftwerk,显然成了教授、细野三人YMO的模仿目标。
其实,早在大学时代,教授就多少感知到了当代音乐的发展局限,他曾断言说:西洋音乐已经到了尽头,未来属于电子乐和民族乐。
细野、高桥虽然不是像教授这样接受严格的音乐教育和训练而来,但他们在多年乐队生涯中摸爬滚打、自学成才,而且更练就了对流行音乐的敏锐嗅觉。
一种渴望用电子乐向世界展现黄种人音乐的想法,在三人脑中渐渐成型:不是脱胎于古典乐的白人音乐(即White Magic),也不是以爵士乐为代表的黑人音乐(即Black Magic)——而就是“Yellow Magic”。
©YMO三人从一开始就目光放的很远虽然是受Kraftwerk启发,但并不走Kraftwerk那样强调未来机械感、冰冷感的“机器人”风格。
而是在电子乐中,加入日本民族风情,甚至中国地方小调,亚洲文化里的明媚、柔和、多元,组成了特有的YMO风格。
在形象设计上,教授在高校时积极参加左派学生运动的经历又给了他们意外的灵感。
高桥把很多“红色中国”的元素,运用到了乐队的形象设计上。
比如他们最著名一张专辑的封面,是穿着红色西服的三人和模特围坐成一桌,以一种近未来的科技感和复古的诡异感的混合体,面向观众。
©二专《Solid State Survivor》封面他们唱《中国女La Femme Chinoise》(灵感来自戈达尔的[中国姑娘]),他们从中国小调《让我们荡起双桨》取材歌唱《东风》。
将68一代新青年的红色幻想杂糅和融入进电子合成器的音色狂欢中。
78年11月,当YMO发布第一张专辑时,并没能像Kraftwerk那样一战成名。
但意外机缘是,当时前来日本寻找合作的美国公司A&M Record留意到了这张专辑。
于是,第二年,他们即发行了美版专辑,并策划了美国巡演。
说YMO是在美国成名的并不算夸张,他们从给人暖场到自己演出,很快就积聚起了大量听众。
在舞台上也仍然是那一副打扮,三人穿着红色中山装,在舞台摆弄着先进而新奇的合成器,唱的却是东方音乐,真人寡言沉默,故意与观众保持了距离。
即使是互动,也是通过声码器和台下的观众互动。
©早期在舞台演出时的教授到第二张专辑《Solid State Survivor》发售,他们很快就登上了流行音乐榜,几首代表作《Rydeen》、《Behind The Mask》更是广为流传。
就像当初的豪言,三人真正把“黄色魔法”风潮带到了世界各地。
火到甚至就连迈克尔·杰克逊都翻唱了他们的名曲《Behind The Mask》。
而这股风潮又一路从美国回到了日本,他们一跃成为日本当时最著名的乐队,很快在武道馆座无虚席。
更重要的是,以二专《Solid State Survivor》为代表的Synth-Pop(合成器流行,日本叫Techno-pop)风格,使得这一时期的YMO成为了电子乐的先驱之一。
YMO只存在了5年,从78年结成到83年解散,但他们的影响却在后来的电子乐和摇滚乐中无处不在。
他们对合成器的使用、先进的采样手法、和各种风格的融合,大大拓宽和启发了后来的电子音乐人们。
80年代的底特律音乐人们,就是在听着Kraftwerk和YMO的音乐中,搞出了更具有未来主义的Techno音乐。
也是缘于78年YMO的结成,以及Kraftwerk四专《The Man Machine》的发布,78年因此也被电子乐迷们称为“Techno元年”。
而YMO对英国新浪漫(New-romantic)的影响就更不言自明,70年代末以Japan乐队为代表的新浪漫乐队,本来就和YMO有着密切的联系和合作。
©教授和Japan的主唱David SylvianJapan的主唱David Sylvian和教授坂本龙一也成为一生的好友,在[战场上的圣诞快乐]还合唱了那首著名的《禁色》。
在电子音乐史上,尤其是亚洲的电子音乐史上,YMO绝对算得上是革新的先锋和电子流行化的鼻祖。
想想当时细野邀请教授加入YMO时,教授还曾一脸不情愿地婉拒,幸亏细野也算得上强硬“不管怎样,就一起做(音乐)吧。
”才有了教授这一段随意玩玩就不小心成名,而且还不小心成为世界电子乐元老之一的经历吧。
-作者/卷卷毛文章首发于微信公众号「破词儿」
2017年8⽉,暌违四年后我⼜⼀次参加了威尼斯国际电影节。
但这次我并⾮评审团成员,只是⼀名普通参加者。
拍摄我本⼈的纪录⽚《坂本⻰⼀:终曲》,在电影节上进⾏了特别放映,所以我有幸出席。
这部纪录⽚的导演史蒂芬·野村·斯奇博是⽇美混⾎,我们在“3·11”东⽇本⼤地震后相识。
当时,核⼯程学者⼩出裕章在纽约进⾏有关福岛核辐射污染的演讲,我坐在最前排听讲。
这⼀幕恰好被在场的斯奇博看到,他随后便联系我:“能不能让我拍⼀部关于你的电影?
”他最初的构想是以拍摄“No Nukes 2012”⾳乐会的现场影像为中⼼,重点关注我的反核活动。
那时候,⽇本社会的⻛向也难得地有了⼀些改变,我想也许通过拍摄我的⾝影记录下那种激荡的时代氛围也很有意义,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这个提议。
但在拍摄过程中,导演的想法逐渐发⽣变化,他打算多花⼀些时间,⽤影像来呈现坂本⻰⼀作为艺术家的整体形象。
我其实对把⾃⼰表现得很像英雄或是暴露⾃⼰的私⽣活没有任何兴趣,但在导演谦逊态度的感染下,逐渐产⽣了“就交给他来拍吧”的想法。
在拍摄期间,我得了癌症,斯奇博对于是否要继续拍摄⼀度苦恼不已。
我想,⼲脆我来给他加把劲⼉,还⽤“挺好的,这样电影就能⼤卖了呢”之类的玩笑话来⿎励他。
话虽如此,在我养病期间,对于拍摄团队进⼊我家和私⼈⼯作室进⾏拍摄我还是有些抵触。
因此尽管当初没有这个计划,我还是向导演提议可以考虑让我的⼉⼦也参与拍摄,他在⼤学毕业后成了⼀名影像创作者。
当然,⼉⼦是否愿意参与以及导演是否认可他拍摄的画⾯,就是另外⼀回事了,决定权在他们⼿上。
经过两⼈的直接沟通,我⼉⼦表⽰愿意参与这个项⽬,2014年之后在纽约拍摄的画⾯⼏乎都出⾃他之⼿。
有⼀次,我⼀个⼈专⼼练习钢琴时,感觉⾝边有⼈,⼀回头发现我⼉⼦在那⾥拿着摄影机拍我。
这段影像和我说的“哎呀,被拍到了”的话,也收录在了电影⾥。
但我想如果不是家⼈的话,我肯定不会允许别⼈把那么拙劣的演奏场⾯拍下来。
电影中我最喜欢的⼀幕,是我在森林⾥进⾏野外录⾳。
镜头从我⾝上移开,拍摄了⼀只在树⽊上攀爬的⽑⽑⾍,我觉得这个短镜头⾮常出⾊。
我甚⾄威胁斯奇博说:“如果你剪掉这个镜头的话,我就退出拍摄!
”观众都知道这是⼀部关于坂本⻰⼀的纪录⽚,所以我想我不需要每时每刻都出现在画⾯中。
在电影《坂本⻰⼀:终曲》中,最后记录了制作《异步》的过程,可以把它当成这张专辑的制作花絮来看。
“终曲”这个标题,意味着“乐章结尾部”,与我在1983年发布的同名专辑⽆关,是在电影制作的尾声由导演决定的名字。
当然,在我突然重病这个意外发⽣后,导演很犹豫是否要继续使⽤这个可能有些过于沉重的标题,⽽我本⼈对好像要将⾃⼰的⼈⽣结束于此的标题也有⼀些抵触。
虽然如此,我们依然认为这个标题,既保留了导演在拍摄开始时的问题意识——他认为⾃从核事故以来世界整体正⾛向⼀个尾声,⼜蕴含了这部电影记录了我创作新的⾳乐作品的全过程这个含义,因此我们最终还是决定使⽤这个标题将纪录⽚公之于世。
更确切地说,我们也试图反向思考——从这个“结尾部”开始,会展开新的篇章。
这部电影于2017年11⽉初在⽇本上映,我也难得地参加了⾸映式的舞台致辞。
摘录自《我还能看到多少次满月升起》
赤子心,音乐情,虽然说着很俗,但事实上的确如此。
就是通过各种方式采集声音素材
片子本身太碎太一般了。但是他好真诚,还关注环境问题。
这个纪录片根本是浪费坂本龙一,一点点导演的爱和热情都感受不到,这叫纪录片吗?这特么是侧拍花絮。
“找寻不会衰减的声音,在文学里的表达就是永恒。”电影音乐的部分更容易共鸣到,还有海啸钢琴的部分,几次想在电影院鼓掌。这就是那种~你是什么,你就听到什么,能吸收到什么,并且反哺出品什么的那种人。上一部坂本龙一的纪录片,也是这位导演。票,一定要买杜比厅。最后补一嘴,海啸钢琴,就是坂本龙一本人。
拍得散漫,但名声在外,的确也不必有刻意的渲染。英俊、优雅了一辈子,患病后一直防微杜渐,小口吃水果,一颗颗地吃药,对于死亡的恐惧也十分坦诚,并开始追求一些延绵不绝声音。但依旧保持着一身少年气,收集到难得的自然声,在雨中顶着一只水桶。年少时的傲气,“莫里康纳就能做”,三十分钟就能创造奇迹。经历了被眷顾过的中青年时期,开始思考诸如自然、环境等更宏观的命题,本着赤子之心,还想留下更多“拿的出手的”作品。这一人,实在难得。
片子中规中矩,喜欢教授
想到在有生之年 我会亲历所有喜欢的大师的离去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內容零零散散的。每段都記錄了一些坂本的生活、他的理念、他的經歷。但段與段之間缺乏一個脈絡,難以從中了解他的人格形塑,以及坂本想藉由作品表達的思想或情感
耳朵大开,看完dts版本的这部电影后,真是大开耳界!才发现普通的电影中声音有多么贫瘠,因为大部分都是后期录音和配音,所以丰富程度和真实程度是和制作者的水平直接挂钩的。而教授对声音的发现、尝试、寻找都充满想象力和品位。他的音乐也在多少年的发展中那么丰富,既有思想性又有音乐性,有直达人内心的能力。坂本龙一从小就是天才,但现在60多岁,依然保持儿童般的好奇心和敏锐。这个纪录片导演也很敏感,很好的把握了他的特点,很好的表现出他的很多真实的东西。
一句话总结:讲坂本龙一怎么在日常生活中寻找灵感。
看這部倒不如去看《音樂使人自由》,根本就沒有深入挖掘教授的心路歷程,就只在他的幾個特點的表面不斷徘徊,視覺上的刻意營造更是多餘,反倒是ymo那一段拍得比正片更好更有意思。唯一可取是在戲院聽到教授作品。
坂本龙一真是一个温和、谦逊、善良同时才华光芒万丈的人。为了治疗癌症,他停下从未停止的工作,忍着疼痛每天吃很多药,只为“在世界多留一些有意义的作品。如果不努力多活几年我会很遗憾”。像孩子一样到处记录声音,听见喜欢的发出由衷的赞叹。纽约的灵魂被他捕捉到了,爱教授❤️祝愿健康长寿!
平易近人,专注,正义,敢于发声,对生活有好奇有责任感。大师的房子特别普通,一点也不奢华不富丽堂皇。对中年以上的男子还能保持清秀的身材我是特别有好感的,这需要很大的节制。
第一首劳伦斯结束时电影就结束了,接下来请看花絮。
下咽困难的吃治疗癌症的药,末代皇帝的自拍花絮,出席游行去福岛灾区,熟悉配乐的现场演奏,在居所鼓捣不同的乐器,911当天在纽约拍摄的照片,捧着塔可夫斯基拍立得的书要做出自己的飞向太空,去非洲北极寻找原始纯净之音,对永恒之声的追求,几次背身之影,音乐使人自由,期待教授身体健康以及新作品和本片之续。北影节天幕云彩,资料馆与异步二刷。
我觉得可能就是假文青太多了,就这剪辑?就这拍摄?就这叙事?这导演完全就是想蹭坂本龙一的热度吧?居然还一票捧臭脚的,不就看了《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吗,一个个感动得痛哭流涕。这烂片不成段落,没有章节。坂本的政治机场也好,音乐理念也罢,还有他的现实生活,无不都是仅仅记叙了皮毛,潦草不已。说真的,看完我特别失望的,特别失落。
2020030、0304,连续看了 2 夜,了解了坂本龙一在末代皇帝和其它电影配乐时的情况,在纽约 911 袭击、福岛核电站事故时的感受。他住在纽约。眼镜不错。
预想是一部有关收集声音的电影,虽然的确涉及,但视角另辟蹊径:开头以坂本龙一致力于社会运动而展开——不仅前往福岛,而且同民众一起反对重启核电站。接着是一曲《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抚慰人心。尽管我的脑海没有浮现任何往事的画面,却涌起含着泪水的情绪,不一定是悲伤的。这是他的音乐于我的作用。曲终,标题亮起,影片正式开场。剩余的篇幅,聊到健康、配乐(《荒野猎人》、《末代皇帝》、《遮蔽的天空》)、和平(亲历9·11而感悟)、声音(面对收集、创作,他专注、欣喜、满足)⋯⋯最后镜头回归他的日常,每日坚持弹会儿琴。
带有粉丝滤镜的五星。那个组YMO、化着夸张的妆容、演电影、一周写45首曲子的不羁的年轻人,和那个探访福岛、走上街头抗议、抱病工作、回归自然声音的平和的老年人,都是教授本人。喜欢他讲述塔可夫斯基启发他做赞美诗的想法,还有在北极“钓声音”的片段。可以回过头再听一次asyn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