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两遍。
第一遍开头就疑心这取景地“东湖”“新区”“鱼很出名”的原型是不是我青春期待了六年的某市行政区划下的某个县级市,果然是的。
大家方言纷纷说得乱七八糟的,包括不仅限于南京人杨子姗,来串戏的山西人杨瑾,东北人耿军。
某市的通行方言是西南官话,而东湖所在的某县级市却是说湘语,其实问题不太大。
方言比较自然的演员说的大概都是长沙话。
黄米依出道时大概打的是小周迅的名号,上镜的确有几分像,但她一旦在表演中模仿周迅就立刻不对了(比如喝高了换衣服转圈圈那场戏就很《苏州河》)。
Despite 这部片中两个女性的故事其实都讲得不太好,很刻板,看了访谈说老板娘的故事灵感来自取景地见到的某个“打扮得不像干活的人”的餐馆老板娘,造型的确是对的,我青春期走进路边任何一家餐饮店仿佛都见得到这样一位少妇,但再现她故事(和其中失权的处境)的方式仍然感觉是可怕的剥削。
女明星的故事稍微好一点点,但仍然很刻板,对她的想象好像直接是从文学那儿搬来的,比如服务员的故事原型不啻为一个性转版本的少年闰土,再比如杨瑾(是的我也才知道他和王佳佳现实中就是一对)的角色比起真实的人也更像符号,最后的冲突很生硬。
电影叙事的视角诚然想做到对谁都一视同仁地又冷又狠,但目光投向以导演为中心的剧组时多少更有一点看傻逼逗闷子的恻隐,到后来也的确让人喜欢上了编剧的演员兼本片编剧康春雷又怂又熊赖赖唧唧的passive aggressive劲儿,甚至get到了北京话说唱。
这俩人对戏时搁不住让观众脑子里一个接一个蹦出本体论现象学生活世界这些破词儿,然而最后一场处理得竟然很妙,和元电影谱系中别的片子比起来探讨的更多是本体论意义的生活而不是本体论意义的影像。
说到底在永安镇除了生活本身什么都不会发生。
(ps纪录片导演杨平道的角色是另一种妙法,他摸鱼不履职的时候猥琐得有点妙,但他本人的片子我看过《好友》想不起来看什么了。
)在永安镇除了生活本身什么都不会发生。
湖南在我印象里不太是个独立电影爱拍的地方,能想起来的只有十来年前在长沙取景的《杨梅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片中编剧的角色其实是一种typical成长于世纪之交的小镇文青的画像,其文化资本的获取和积攒受惠于互联网的传播,也因其身份的脆弱更需要相信一种理念,这形象在今天看来甚至有些nostalgic. 而导演的角色社会化功能更为良好,也因社会化过于良好而不太能想象文学青年的纠结,在剧组的微观权力结构中他是且也只能是游刃有余的。
或许是因为“生活”中的一切微观权力结构(和其中失权的一方,包括不仅限于小镇,小镇的女性,小镇的文青)在片中呈现得都过于冷感和直白了在其结尾只能是一个悬置了这些结构的仪典, 欢迎来到电影的幻象。
欢迎来到communitas.
第四个是哑巴的故事 像观众一般从头看到尾像第一故事一样 对平淡的生活转机有所期待就像21:50的晚场电影 看完了在24小时的超市买了一杯水感叹电影院边上办公室的高级 以及为了第二天上班不迟到不得不匆匆爬进滴滴的后排像第二个故事一样 对各种人有期待对我有所图的他 曾经留有期许的她彷佛结局都是注释过了他她它和你一样也都走入一个人的幻影似窗户上雾气留下的泪不太像第三个故事人的对话都是双标理的正反面也都讲得清所以不同的浪漫主义的互相说服需要酒精的催化 给你同样的陈词滥调可就把故事编制完了一个女性为什么离开熟悉的生活哪有什么答案可能就只想抽根烟或者不想看自己男人脱了裤子放屁喜欢片子里面的长镜头舒缓地搭配着石头投入浮躁似一声春雷也像一脚飞踹123分钟过去了这里什么也没发生
看导演魏书钧采访(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3679131/),很唏嘘,他拍出了对“女性困境”非常贴切窒息的描摹,但采访流露出来完全共情不了女性。
他把小顾想要逃离解读为【对无聊的生活感到疲惫和厌倦了,是一种对有趣生活的向往】,那些路人恭维“你真有福气,再生个二胎呗”后应付性的假笑,那些被吸奶器仿佛物化成一个移动乳房的时刻,向往的是有趣吗?
明明是想逃离眼下窒息的生活,向往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吧。
是,是她自愿结婚的,是她自愿生育的。
可是她有别的选择吗?
男性共情不了的话想想自愿加班,自愿延迟退休呗。
生活就是有那么多一步步顺理成章让你“自愿”,最终把你吞噬到骨头都不剩的陷阱。
老公开出租特地调换成夜班,你知道他在逃避喂夜奶却没有力气去吵架,临走前还留一句“我妈转发的文章你要看balabala”。
新区建成后人都搬走的小镇,破破烂烂的小饭馆,死气沉沉的公婆,毫无希望的生活。
打一棒子教训你,“这个餐馆迟早你们要接手,你那么懒怎么接?
”又给个甜枣,“按你希望的那样新装修下吧,还有十几年租期。
”小顾去做美甲时,我想到了《你好,之华》里周迅的浅蓝色指甲。
追求指尖小小的美丽,亦或者羽绒服下穿光腿神器,在大城市要被批“服美役”,但对有的人来说可能是窒息生活里的一道裂口。
还有小顾坐上老公来接她回去的出租车,说“打开电台吧”,结果传来了电台怒汉万峰老师的声音:“农村人就不能离婚吗!
”这段其实很刻意,跟第二段里陈晨在车窗玻璃雾气中画的眼睛滴落下眼泪一样刻意。
在看的时候心情很矛盾,一方面觉得这些刻意的设计太匠气,对小顾的描绘有一种怪怪的“凝视感”。
另一方面又因为对典中典的女性困境刻画得入木三分,让人很难不共情。
第二段与第一段形成了对照,if世界线的小顾出走之后就是陈晨,但哪怕功成名就,依旧是无孔不入的窒息时刻。
若是没有出走,小顾则会变成陈宏老婆,在饭桌上数落丈夫,在外人面前大打出手,一方沉默憋屈,一方怨气十足。
前后都是进退维谷,「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
而今看完导演访谈,倒觉得他就是片中的那个「导演」。
「编剧」说“你不就是怕被观众骂你直男癌,所以拼命加女性意识吗”,「导演」挠挠头说,没有啊。
(要说片子本身怎么样,前两个故事虽匠气但很喜欢。
第三个有点冗长了,看片子里男导演男编剧男影评人大聊特聊“女性主义”,不管是不是反讽都挺让人难绷的。
¯\_(ツ)_/¯)
各位豆瓣网友大家好,《永安镇故事集》上映在即,团队让我写一篇创作手记,这比写剧本或者小说更令我惶恐。
我算是豆瓣的资深用户了,一零年注册至今已有十三个年头。
我在豆瓣留下的印记很少,偶然看到曾经写下的那些不成熟的想法,总让我羞愧难当。
如今又要在这里留下一段文字,不知道再过十年,我又会如何看待这篇手记。
二零年十一月中旬,我和老魏连同剧组到郴州资兴市筹备拍摄,一个多月的时间,我都和导演憋在屋子里改剧本,就像在其他采访中提到的,剧本“越改越不对劲,既不像是我的,也不像是他的。
”就像一条打满了补丁的裤子,我们都有点束手无策。
这个时候,我没办法做出决定。
一方面,这是我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长片电影作品,原剧本确实断断续续写了六年,我很珍视它,它是我对既往生活的一次总结,我不可能再写出那样的剧本了。
另一方面,我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做出决断。
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拍摄日程临近,我和老魏始终没有达成共识,剧本迟迟交不出来,剧组里所有人都在为我们着急。
最后是老魏发挥了他的果敢:他决定不拍了。
老实跟投资人和制片人交代,签了的演员照合同赔偿,剧组遣散,各自回家。
老魏跟我说,他不想拍一部明知道结果是烂片的电影。
我对老魏说,那就不拍了,我也不想写一部明知道结果是烂片的电影。
在那个阶段,也许我们唯一的共识就是,不应该穿一条打满补丁的裤子去面对观众。
影片在电影节放映之后,总有人问我:你和老魏之间真的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吗?
其实真的没有,整个过程我们并没有像电影里展现的那样争吵、互相攻击。
我想这是因为,我和老魏即使在即将拆伙的时刻,也是能够互相理解的。
有一次映后我说,我和老魏之间有灵魂共振的那一部分,也有没办法融合的那一部分,这本身就让我觉得珍贵。
要将剧组拆伙的决定通知到组里的同伴,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
这个短暂的准备期,我也始终在想如何把剧本推进下去,相信老魏也是一样。
第二天,我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找到老魏,跟他说,我有一个新故事。
我向老魏讲述了小顾的故事。
小顾是有原型的,我们入住的酒店后院,确实有一个餐馆,餐馆里确实有一个老板娘,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她穿着很“入时”,根本不像能干活的样子。
剧组人员过去吃饭,她表现得很热情。
平时则坐在一旁,显得疏离。
有一次她穿了一身挂满羽毛的大衣,跃跃欲试,像一只想要出逃的小鸟,这个形象刺激了我。
有一段时间我常常观察她,这是父辈创作者为我们留下的创作方式:深入生活,观察生活,既要冷眼旁观,又要理解和投入。
我总觉得她会成为我故事里的人物,甚至动了创作一个短片的冲动。
她让我想到我的童年,在北京偏僻的郊区农村,渴望着外面,幻想着有什么事情发生,打破日复一日的生活。
同时,她也让我想到我曾经遇到过的其他女性,她们都面临着类似的处境。
只跟老魏聊了几句,他马上兴奋起来,几乎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便打定主意,他要拍小顾的故事。
这让我也兴奋起来。
接着,老魏立刻向我讲述了第二个故事。
我意识到,这两个女性故事互为表里,相互补充照应,形成了一种天然的结构。
而且我很清楚,她们的阶层完全不同,可内在又有着某种相似性。
也许在命运的分岔口,仅仅是一个选择让她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她们只有一次谋面,这次谋面中二人没有对视,因为她们属于两个世界,这两个世界本就彼此隔绝。
陈晨这个人物离我比较远,创作难度比小顾要大,于是我去看老魏给出的参考片,我是在写作过程中才慢慢理解了陈晨,也发现她身上天然的矛盾:不仅仅是故乡变了,离开故乡的人也已经变了。
渴望纾解乡愁的人,不能以靠近家乡的方式得到纾解。
后来,老魏向我推荐达内兄弟的书,他指出里面的一句话,成为我写作的座右铭:不要以拥抱去爱你的人物。
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创作者不应该取消和角色之间的距离,而拥抱作为同情的姿态,使这种距离消失了。
我想说的是,在保持相对距离的情况下,我才有可能看清陈晨自身的局限和隐藏起来的俯视姿态,才会愿意让陈晨呈现出她“完整”的样子,在我看来,这比呈现其“完美”重要得多。
前两个故事梳理完之后,我跟老魏讲,第三个故事就写我们自己吧。
一个导演和一个编剧,事情因他们而起,而他们不自知。
他们在老板娘出走的问题上犯了难,不停地在讨论,却不肯侧过头看一样现实中真正的老板娘,像两个建造空中花园的建筑师。
我们也会把我们的创作观念投放到两个人物上,但不意味着我完全认同编剧,老魏全然认同导演。
我们的两只手握着一支笔,一人一句地写台词,他时常会扮演编剧,我也会变成导演。
我们没有觉得谁的创作理念是对的,我们仍然是在书写两个经历和性格差异很大的人,一个顺遂,一个倒霉;一个自大,一个卑微(也许是另一种形式的自大);一个虚无,一个理想……是他们自身的差异导致了他们创作观的不同,而他们都被围困在各自的局限里。
虽然这个故事看起来有点“飞”,有点解构意味,但我们是用最古典的方式进行创作的。
《永安镇》的三段式结构确实不是有意为之,而是天然形成的,就好像我的祈祷奏效了一样,老天给了我们一个巨大的帮助。
当天下午,我们梳理出三个故事的方向,我知道这一次我们找到了彼此共振的那一部分。
彼时,距离原计划电影开机只差两周,我用两天时间梳理出故事大纲,然后,和老魏一起投入写作。
至于会参与演出,确实有点误打误撞的感觉。
在一次剧本围读中,老魏自然而然负责念片中导演的台词,而我自然负责念片中编剧的台词。
不知不觉,我们都慢慢投入了角色,不再是念台词,而是表演台词。
围读之后,老魏决定让我饰演片中的编剧。
其中还有些波折,但不值一提,总之,我被说服了。
在表演上,我是一个新人,很幸运地是,导演给了我很大的支持,剧组的小伙伴们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第一次面对镜头也没有感到紧张,反而觉得很享受。
生活中,我们不是总有机会去扮演另一个人,所以我很感谢这次机会。
我是个严重精神内耗的人,心里总是有至少两个声音在对话、辩驳、争吵。
以前,这些声音让我烦恼,因为我总是想在众多声音之中选择出唯一正确的那个。
现在我知道,也许这些声音都是正确的。
那些矛盾、对立的观点、想法、念头,好像变成了我的两根拐杖,我没有必要放弃其中任何一根。
创作是为自己的心灵赋型。
在《永安镇》的创作过程中,我将自己心灵深处的矛盾、冲突全部放置其中,经由不同的角色去体现和传达,形成一种更为隐蔽的复调结构。
对于出走、对于故乡、对于片中导演和编剧的创作观,我都是一个没有清晰的答案。
年轻的时候,我认为应该有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因此读书看电影,我总是在建立;现在,我只希望那些坚固的东西能够被打碎。
电影中提到一句,“这是我们最接近电影的时刻”,总有人问,现实创作中有没有这样的时刻。
我反复想了好久。
现在我想,也许就是你们看完电影,走在回家路上的那一刻。
那时候你刚刚投入了123分钟去经历别人的人生,彼时正在回到自己的生活,如果这部电影像一颗小石子一样沉入你的心底,我会为自己感到骄傲的。
也是在那一刻,《永安镇》终于找到了它归属:它是属于观众的。
(本文首发于“幕味儿”公众号 2023年9月11日 #院线热门栏目。
未经授权,请勿在任何平台以任何形式转载。
感谢)作者: 握瑜生魏书均在接受关于《永安镇故事集》的访谈里讲得直截了当:“我并没有为这部电影写过类似的文字,因为它本身就是个‘意外’……[]”这场意外以最混不吝的、最轻飘飘的、最嬉笑怒骂的形式为外衣,将一场足可震颤心魄的霹雳包裹在当中,今天它终于被装订成册,静静地送到了观众面前——刁钻却不刻薄,带着遮不掉的诚恳浩荡,借用巴赞评价《沉默的世界》时的原话:“展示海的深度。
展示而不是描述,这就是电影。
[]”石头落入水中,污水激起转瞬消失不见,这是影片中“导演”为饰演女主角的陈晨讲解,所谓小镇故事就是要捕捉“生活的涟漪”时做出的动作。
影片刚开场就把摄影机对准了永安镇上电影剧组的到来,电影摄制的虚构属性为电影植入了一个介于现实与虚构之间极度不可靠的时空语境,围绕着这场“涟漪”,魏书均刻意动用了最俗套的三段式结构组织,并恣意出入电影拍摄的内外部——为此,他还安排了一个贯穿全片进行电影拍摄过程记录的纪录片摄影者。
影片三个部分的标题分别为“独自等待”、“看上去很美”和“冥王星时刻”,以相互发生过若有若无的关联的三个/组人物作为叙事核心:“独自等待”中的小顾、“看上去很美”中的陈晨和“冥王星时刻”中的“导演”与“编剧”;进一步地,虽然魏书均在前作《野马分鬃》上映时就曾否认他的电影中有前置的元电影设定,但难以回避的是,这种下意识的创作惯性仍然在《永安镇故事集》中得到了延续,上述三个/组人正分别对应着与电影这一艺术媒介形态紧密关联的三类群体:电影外的人——观众、电影中的人——演员和拍电影的人——编导。
第一单元“独自等待”,顾名思义,它与一场所期待之物注定不会到来的独自等待有关。
电影剧组深夜进驻,这对于永安这座小镇来说,不妨说就是一个涟漪的开始。
小顾是永安镇上一家小饭馆的老板娘,丈夫夜里上班,平日店面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小顾和公婆照看,而他们不满两岁的孩子还在吃母乳。
因此,围绕在小顾身边的,是由买菜、备菜、讲价、喂奶、啼哭、涨奶等等一切琐碎、乏味、重复性的庸常生活场景组合起来的,而怀抱着孩子、操着湖南方言的小顾就是这个庞大的生活多棱镜前唯一的观众。
剧组要拍摄故事的主人公正是一个试图逃离小镇生活的小店老板娘,因为主演迟迟不能来到,一时间又找不到合格的替代者,面对编导“就是要找一个会说湖南话的女演员来演”的表态,小顾发现了自己的潜在机会。
为主人公试验妆造的过程使得她几乎就要相信自己即将成为闪闪发光、众星捧月的大明星,这无疑是一个“丑小鸭期待变成白天鹅”的故事。
在家中对镜子时独舞,红框的墨镜颇有向《重庆森林》中林青霞所饰演女杀手形象的致敬,美甲店上了雾气的玻璃窗朦胧柔和,映出的也许就是千千万万“小顾”——普通人的幻梦。
小顾在丈夫那里得知公婆支持餐馆重装却反应冷淡,示意无需重装的原因正是她的设想中生活已然出现了其他可能重新来过的机会。
然而,幻梦就在刚刚初具形态时被打碎了,女主角的如期进组让全组都扬起了斗争,只有小顾的生活突然间悄无声息地跌回了谷底。
永安镇喜食鱼,鱼肉为最招牌,单元末尾回到杀鱼的符号性行为提示着与永安镇的绑定是小顾挣脱不开的无言现实。
第二单元“看上去很美”的标题本身就很值得玩味,外壳与内里的差异带来了一种二元对立的切入角度,影片中将这种种不同均归于“变化”的出现。
故事承接上一部分中女演员陈晨到组而继续向前展开,在她与导演以及制片人的对话中得知,这位如今风光无量的大明星原来正是在永安镇长大的,将这里作为取景地同样出自她的推荐。
多年后重新回到小镇的陈晨,最大也最频繁的感受就是:二十年故乡日新月异,好像没有什么是未经过变化的。
重返故乡故地面对旧友和老同学的羡慕眼光,陈晨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其实演员的生活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演员的生活只是看起来光鲜。
其实,这句话也在无形中成为了整个单元的基础隐喻,进行东湖旅游开发的商人对小镇居民休闲度假趣味变化的总结,基本上是对上述隐喻的宏观佐证——城市化进程中后期的小镇人对于乡村生活的“热衷”不过是吃腻了家常菜想要换换口味,他们坐在农家乐里并非出自对于乡村田野的真正向往——当我们无法理解身边人与世界的巨大改变时,选择想当然地处置面前的生活是一种惯性使然。
在新与旧、远与近的更替中间,昔日同窗已经身份地位悬殊,而陈晨在尝试重新与永安镇的人和事建立联系的途中,又同时揭起了当年离开时的疤痕,她的选择与剧本中老板娘离开永安镇的选择形成了极其吊诡的互文。
二十年前背井离乡出外闯荡的陈晨,俨然是人们眼中的不被理解的、为了钱而离开“老板娘”,而今故乡再也无法触碰,在她和永安镇之间一道的高墙已然筑起,它看不见、摸不到但又无法移除。
与旧时恋人陈宏的偶遇为陈晨带来了唯一一丝甜蜜的安慰,而现实却不能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重现,两条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早已把残存的记忆消磨殆尽,“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只有在歌词中才有让人相信的一瞬。
就着车窗上的雾气,陈晨擦拭出的那只眼睛,或许是她一度试图看清这夜的破碎与纠缠,而得到的惟余泪痕。
第三单元“冥王星时刻”,这个名字显然与第六代导演章明的代表作《冥王星时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冥王星上没有昼夜交替,永远处在那将明未明的天色里。
芥川龙之介说:人生还不如波德莱尔的一行诗。
他几乎将这种生命中的“天色”说到了底,坚忍的另一面往往就是苟且,而人“非要在壮烈的生活与苟且的生活中选择一条路不可[]”。
这就是永安镇的剧组中“导演”、“编剧”以及演员这一群拍电影的人所面临的困境——导演的上一步作品被批为没文化直男癌、编剧进入了事业瓶颈期、主演陈晨同样也处在刚刚解约、急需寻找好剧本证明自己的当口——它们无一例外都指向冥王星时刻。
“导演”和“编剧”作为第三单元中的核心人物,二者之间围绕如何拍好这部“永安镇”的观念之辩,将电影艺术自诞生之日起就已摆在电影人面前的两条路——写实的还是造型/戏剧的——再次拿到了前台。
在访谈中,编剧康春雷承认,片中“导演”与“编剧”的理念分歧事实上就是《永安镇故事集》拍摄过程中,他与魏书均的真实写照:相比更倾向写实主义的魏书均,康春雷希望电影更多地架设在一个虚构的、明显有别于日常生活的模式之上。
两种对生活的理解方式,一边是“我理解的生活中,没有什么行动,所有的东西都是潜在的”,暗恋就是暗恋,大概率不会有进一步的变化,一边则是要主动出击、积极行动,尽一切可能制造偶遇与巧合,而影片最终呈现的讨巧指出正在于并没有向二者中的任何一边倾斜,而是不偏不倚地立在了中间,例如先放出“永安镇会不会有真正地女性意识觉醒?
”这样的设问,而接续它的却是“老板娘”出走的不决绝、不直截了当和不顺遂;再比如大量地使用韦斯·安德森式的对称稳定构图所传达出的,这是一种对于不堪的、鄙陋的矛盾交锋过程的全盘展示。
第三单元中的另一引人注目之处,是魏书均勇敢地对电影界和自己身上的苟且都进行了大胆的拆解和嘲弄。
对于“导演”喜欢嘻哈音乐的设定,这是魏书均奉献自我提供笑料的一种表示(魏书均本人早年有过说唱歌手的经历),而对电影界内部的种种拙劣行迹,诸如资方临时加戏加演员、漫天飞舞着的矫揉造作地模仿“地球最后夜晚体”的文艺片、惯于过度解构和满脸献媚的所谓“影评人”通通付之笑骂,或反问“获奖就没烂片?
”,或用古琴演奏的《波斯猫》调笑了“影评人”根本是附庸风雅、酒囊饭袋之流。
魏书均曾明确地表示过他本人对于那种怀旧主义和感伤主义的情感操纵的一步步拒斥,然而在他的疯狂解构过后,《永安镇故事集》还是保留了一个和缓的时刻——在第三单元的重场戏,“导演”和“编剧”在开机前一晚还在为定稿剧本进行大爆发式的争吵段落中,马拉多纳的死讯让两个针锋相对的男人最终走向了和解——伟人的离世伴随剧烈的历史断裂带来了一个有着中断性效用的时间,仿佛将眼前的一切叫停,Julie Covington的《阿根廷,别为我哭泣》(Don't Cry For Me Argentina)响起,这也是某个不为人知个体症结为之影响而释然的时刻。
次日早晨,剧组不得不开机,因为所有的生活仍要继续,所有曾爆发或未曾爆发的暗流涌动都归于爆竹的烟尘之中,妥协、苟且、和解,再到 一切如常。
所谓“故事集”不仅是对于“发生在永安镇的三个故事”的代指,更体现在影片的画面美学取向上,除了前述提到的对称构图,摄影上大量使用90°正侧机位、与人物视线同一水平线的固定机位和平摇和大景别放大变焦,从整体上让画面出现一种多格连环画的效果,可看作是对“影像故事集”的着意追求。
总的来说,《永安镇故事集》的完成在某个意义上标志着魏书均逐渐发展的作者审美的基本形成:有关电影自我指涉的小彩蛋是他的“小心机”,《野马分鬃》中对洪尚秀和《永安镇故事集》中对金敏喜的提及/致敬、《永》第二单元中对张艺谋《有话好好说》中“安红我想你”的戏仿、第三单元中“导演”与“编剧”一起援引塔可夫斯基《雕刻时光》中的段落进行辩论;而他的连续三部作品《延边少年》《野马分鬃》《永安镇故事集》分别回答了“电影是什么样子”、“人是什么样子”和“电影人是什么样子”的三大设问,则建构出“大布局”。
在“导演”与“编剧”完全地对峙、猛烈地对冲中,我们必须承认,只有最真诚的创作者才敢于扒光自己给观众看。
魏书均这记当头“飞踹”又能真正激起多大的涟漪呢?
我不知道。
也许就像那句台词所说的:永安镇什么都不会发生,电影界也许同样什么都不会发生。
魏书均在影片最后的黑屏上打出了一行致敬——在120多分钟的撕扯与自我揭示后,这行向电影从业者的致敬多少有些既残忍又好笑的意思。
坦白讲,我一厢情愿地相信,魏书均最后的致敬仍然有确实的积极期待,即便电影开头两人对于的棺木的讨论为这则玩笑平添了许多宿命色彩,就像侯麦面对自己与电影手册派之间关系的提问时,做出的回答:“有的时候,集体的鉴赏掩盖了个人的嗅觉,大家不得不为了一些并非十分支持的东西辩护……但归根结底,团队里大家的偏好和观点有着深厚的共性——一种极大的真诚。
[]”感谢魏书均和他的战友们,《永安镇故事集》很珍贵,为华语电影提一杯。
(注释略)
“觉醒了女性意识的女性在哪啊?
”这是一部讲电影的电影,三个故事每一个都比前一个更靠近电影的制作过程。
娜拉出走了?
第一个故事《独自等待》讲述了一个剧组“外人”——永安镇当地饭店老板娘,向剧组“内人”——《永安镇故事集》中的女演员老板娘,一步步小心挪步、企图置换身份的故事。
这个过程不仅是她从在自家饭店给剧组倒水、接着到剧组筹备会现场送盒饭,最后成为电影筹备阶段的试衣模特的上升而又戛然而止的陡峭曲线,同样是她从饭店里的老板娘、家庭中的儿媳妇、丈夫的妻子身份、儿子的母亲等等传统女性身份中逐步脱离的过程。
电影中多次透过镜子反射来拍摄她的表情和动作,这既是拉康意义上镜像阶段的自我寻求,同时也暗示了一切都是虚幻,等待着梦醒时刻的终结。
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段落,是当她白天在剧组临时做过剧本角色“老板娘”的试衣模特后,晚上便自己窝在厨房,穿起漂亮的衣服,戴上女明星墨镜,开始自我表演,这里透过镜子的拍摄设计便已经暗示了她寻求自我身份突围的失败,她一直没有超越镜框的限制,也就是一直没有找到真正的自己。
她与剧本中那个在导演欲望视野下因“女性意识觉醒”而“出走”永安镇的老板娘具有某种同构自反的关系。
在剧本的建构中,女性意识的觉醒是瞬时性的,任督二脉突然被打通,偏僻小镇突然神旨降临,同时“觉醒”后便立刻指向“出走”,娜拉的“出走”是果决的,甚至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是“这个小镇配不上她”。
这很符合一个现代人对前现代生活的狭隘想象。
但通过老板娘小顾的视角,我们看到了娜拉无法出走的原因,哪怕她抛掷了母亲的身份——让丈夫把哭闹的孩子带走,抛掷了其他任何桎梏身份,她也在现代/当代人中“隐匿不见”。
娜拉归来后…第二个故事《看上去很美》让我们看到另一个版本的娜拉,那是一位成功出走又荣归故里的女性。
永安镇姑娘陈晨(杨子珊饰),年轻时背井离乡外出闯荡,如今成为小有名气的演员回到家乡拍戏,这样的设定就像一个典型的悲剧故事的开场,就像鲁迅长大后再见到闰土。
幸运的是,她仍有一个完整的家乡版图和关系链条(家人、幼时好友都在),不幸的是,不仅家乡正在商业化重建,那些“应该”保持质朴的朋友/家人全都变质了。
那份乡情,就像她和导演对话时提到的酒,没开封前在她的心底美味发酵,但当满怀期待地打开,便迅速过了保质期,让人恶心发呕。
被老同学背刺、被老家人蛮横对待、被青春好友疏离、被年少时腼腆寡言的男同学算计,当这一天终于结束,陈晨疲惫地从商务车上下回到酒店,回归原本的高位身份前,她在满是水汽的车窗玻璃上用手指画了一个眼睛,指腹的温热与冰冷的玻璃接触,“眼睛流泪”成为她此刻最难言又最真实的心情。
实际上,在娜拉出走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回家”的权利。
电影中还有一处有趣的设计,是“出走”的娜拉和“归来”的娜拉无声地打过一次照面,那是在饭店老板娘的梦醒时刻。
陈晨调整演戏档期后空降《永安镇》剧组并当仁不让地承接下戏中老板娘的角色,而前一晚还在因穿着剧组服装做起黄粱一梦的小顾立刻失去了获得的一切,被钉死在剧组盒饭供应商老板娘的身份上,她终于站在了摄像机前——通过剧组纪录片导演的相机,但成为的不是演员,而是真正的演员体验生活的素材——“老板娘”剖鱼,因此再网红的美甲也没有人关注。
开机仪式上,老板娘小顾帮着剧组安置好物料后便无人问津地退场,另一老板娘——戏中的老板娘陈晨便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正式登场。
憋屈的内容生产队从剧组外人,到剧组内演员,第三个故事《冥王星时刻》终于指向剧组(低成本电影剧组)中的最核心成员——导演和编剧的矛盾。
几乎每一个从一部部短片开始拍摄的影视系学生对此都会极有共鸣,两人精彩且绝大多数时极为流畅的对话(除了最后的编剧爆发/翻脸有些节奏不对外)是那样的真实和准确。
两人的差异是很直观的,导演喜欢嘻哈,编剧喜欢后摇(编剧的黑色T恤上印着Pink Floyd);导演喜欢从空间/动作/视觉影像出发看待世界,编剧偏向从时间/沉默/旁观视角出发再现世界,当分歧涉及到世界观和价值观的不同时,几乎就是无解了。
而他俩的解决方案,一是删除了两人分歧最严重的第四个盲人故事(最终电影《永安镇故事集》也只有三个故事,不知道是不是一种自反),二是“马拉多纳去世”。
这一外界的、遥远的、同时又处在两人内心同频共振领域内的大新闻,一下子让他们的视线从当前的“永安镇”拉开,从当下的狼藉与狼狈中抽走,天亮了,每个人不可言说的骄傲和自尊再吞回肚子里,短暂的和解又来了,剧组开机了。
岔开一句题外话,2020年底球王马拉多纳的去世在全球范围内都引起了震响,同样上映于2021年的电影《上帝之手》同样巧合or命中注定地将“马拉多纳”放置在电影故事极为重要的位置上,不仅片名便来自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1/4决赛阿根廷对战英格兰的比赛上,马拉多纳用“上帝之手”助阿根廷以2:1战胜英格兰,“为伟大的阿根廷人民,那些在马尔维纳斯群岛受到卑鄙的帝国主义者压迫的人民复仇”的事件,同时马拉多纳还联系着片中主人公(也是导演本人)的人生轨迹,特别是青年时期的悲痛经历。
此外,第三个故事中还有一个特别让人会心一笑的点,就是剧组堪景时,导演指着河边一个家徒四壁的破房子,透过窗户孔感叹河对岸的快速现代化带来的发展变化。
我们在无数电影赏析课上都听到老师对此种设计的分析与赞扬,也在无数电影中都看到过这类的导演安排,甚至在自己的短片创作中同样依葫芦画瓢用过无数次,但在大屏幕上看到一个导演(电影中的导演角色)对此大放厥词大谈特谈,还是挺有意思的。
(当然是戏外导演的自嘲和调侃啦)
与《宇宙探索编辑部》最后,看到有网友戏说“磕到《永安镇故事集》*《宇宙探索编辑部》的CP了”,诚然两者有很多可以并置看待的相同点,如:导演都是青年电影人,都在FIRST/平遥上展映过,都是广大“文艺青年”们钦定的2023最佳华语院线作者电影,都与章明的《冥王星时刻》有着那么一点或半点的共享等等,但这两部电影的不同又是那样明显,如果让我大胆地瞎说,我可能会认为,《永安镇故事集》中那个不得志的、写了6年剧本的编剧,可能想写的就是《宇宙探索编辑部》这样的剧本吧。
包场看的感觉真的太爽了。
只是整场没有人的时候那种细微的动静尤为明显,看到要结尾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座椅底下吱呀吱呀的有东西在动,心想莫非是老鼠,搞得我后面都无法投入了。
电影本身出乎意料的好,以解构的方式拍一部关于电影的电影,个人还蛮喜欢这种结构的。
没有高高在上的谈艺术,三个故事都很真实给人深深的无力感。
最先拍这种元电影类型的应该是特吕弗的《日以作夜》,当时看的时候就被这种类型深深的吸引。
只是《日以作夜》是以展现剧组琐事和各种人物关系表达对电影纯纯的热爱。
而关于《永安镇》的幕后故事真如影片中电影的台词那样“在永安镇什么都不会发生”不只是被困在那个小村镇中无法脱离的,所有人人,光鲜亮丽的演员,导演,编剧,甚至制片人的感受都是相似的。
重要的是人们还难以相互理解,总是只能察觉到自己的煎熬与不堪。
女演员回到家乡本以为能在亲切纯粹的人际关系中好到慰藉。
但实际上她仿佛成为了一个被剥削的客体,每个人都想从她身上有所得。
最真诚的应该是那个与她认识女服务员了,她感受到她们之间的差距,内心羡慕她那种生活,在对比下愈发对自己的现状感到不平,于是逃避。
这个故事似乎模棱两可的给出了全片中导演与编剧探讨的核心问题以答案。
现实远比想象的复杂。
说她离开永安镇是女性意识觉醒太大了,或许只是留在那儿的话那种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太残酷了。
最后一个故事中导演与编剧创造理念的分歧也挺有意思的。
不过这个故事也打破了人们对电影从业者的幻象。
现实剧组中都是各种琐碎的现实问题。
创造上的分歧,要去迎合制片方,对整个剧组负责,谁又有真正的创作自由呢?
当剧组来带永安镇,照出了小镇中那些人的死水般的生活,也激荡起那一圈不会带来任何改变的涟漪。
可他们自己生活中的无奈,拧巴也在永安镇中被放大。
一切交织在一起产生化学反应,诞生出这部关于电影的电影
第一次见到魏书钧,很难有人把他和一个电影导演联系在一起,相反更像是一名说唱歌手,或说是个会把“bro”、“老铁”挂在嘴边的rapper。
一双拖鞋、色彩对比度极高的长袜、大短裤和宽松的短tee,戴着标志性的大链子,不过这次不是金色。
即便是深夜,魏书钧还是精力满满,没什么困倦,活像个rapper。
也许正是靠着这种气质,如此年轻的魏书钧才可以运筹一个庞大的剧组,在产业和影迷之间找到平衡。
他确实沉迷说唱文化,甚至被问起来,还想现场给我们听一听他的原创歌曲。
行程还在确定中,疫情增加了签证申请的难度,加上第三部《白鹤亮翅》即将开机,魏书钧在当时还未确定能否参加这一届的戛纳电影节。
经历了一年的停办,第74届戛纳电影节坚持要在线下举办,为此甚至几次推迟开幕日期。
疫情中世界范围内电影行业几近停摆,本届戛纳电影节被寄托了“让电影回归”的厚望,而大量2020年挤压的电影也选择借此机会亮相。
在6月3日公布的入围名单中,魏书钧执导的第二部长片《永安镇故事集》入围“导演双周单元”。
这次入围,魏书钧并没有显得多么惊喜,在享受认可的同时,他觉得自己也终于可以向投资人和看好他的人交差了。
从短片《延边少年》开始,再到去年入围官方名单的长片处女作《野马分鬃》,魏书钧以“百发百中”的形式和戛纳结缘。
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他也因此被认为是中国90后电影导演的希望。
《永安镇故事集》中,魏书钧似乎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中国电影新一代的代表,在这部电影中,《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的导演杨瑾、《裂流》的导演杨平道、《摩天大楼》的导演吴中天、《日光之下》的导演梁鸣、《东北虎》的导演耿军、《马赛克少女》翟义祥等多位导演出演,《又见奈良》的导演鹏飞也曾来试过片中导演一角,而三个段落的题目则来自国内近年来受到关注的作者电影:《独自等待》、《看上去很美》和《冥王星时刻》。
《永安镇故事集》中有一种失落的氛围感这部几乎可以被认为是“元电影”的作品中,一个剧组前往一个叫“永安镇”的湖南小镇拍戏,拍摄地选择了一个餐馆,在主创对她的逐步认可中,老板娘满心以为自己会成为电影中的主角,但没想到最终落空。
真正的明星女主角回到故乡,想找回遗失的情绪,也以失败告终。
而在最后一个段落中,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导演和编剧出场,大段的台词和冲突伴随着激烈争吵,魏书钧希望借此讲述电影行业的权力关系。
魏书钧很看重自己的第二部电影长片,无论是对自己的要求,还是所谓的青年导演“第二部电影魔咒”。
在一位新晋导演的职业路径中,第二部长片几乎都不免遭到“滑铁卢”。
魏书钧选择了一个最不像他风格的剧本,在全组到达拍摄地湖南郴州资兴后,因为失去了创作兴趣而几乎选择了推翻重来,他和编剧康春雷之间的论辩,也被戏剧化地拍进了电影中。
最终,魏书钧为了拍摄新片没有去成戛纳,录了一段视频在记者会上露面,画面中的他依旧穿着短裤和tee。
在视频中,他笑称自己是因为推迟到七月举办的戛纳天气太热没去,而本想在法国看欧洲杯、志为姆巴佩加油的愿望,也因为法国队早早地意外出局而落空,“我还是很尊敬他”,魏书钧说。
在这部电影中,“永安镇一切都没有发生”多次被提及,编剧也请第一个故事的主人公教他用方言说出这句话。
“石子投到里面荡开,经历了一个过程后,我们看到反应,但是最后它又回归到日常生活,人很难摆脱惯性。
”魏书钧这样解释道。
《永安镇故事集》海报《永安镇故事集》是新的全现在:你的两部长片《野马分鬃》和《永安镇故事集》都呈现出跟电影有点关系的感觉,不知道你介意大家把这两个电影认为是迷影电影吗?
但《永安镇故事集》临时改了剧本,如果不改,它似乎就跟电影没有那么多关系了。
魏书钧:别人怎么定义这两部电影都可以。
因为电影拍出来别人怎么归纳它,我觉得是人家的事。
对我来说,《永安镇故事集》还是比较新的东西,尽管它和电影紧密相连,但是从我的角度来讲,没有从一开始就把它当作一个迷影电影去创作,或者这不是我一个起点。
全现在:为什么你觉得《永安镇故事集》是某种意义上的新东西?
魏书钧:因为第三段故事其实讲电影创作本身的东西会多一点,前两个其实主人公还是女性,讲的是电影的创作环境。
前两个故事像背景一样存在,它没有真的讲怎么去拍一部电影。
所以我觉得把《永安镇故事集》当作一个“元电影”也没什么问题,但它又是一个三段式的电影,只有一段详细讲创作过程,我觉得这是比较少的。
之前有一部叫《当梦想照进现实》的电影,也是讲类似的内容,找一帮导演、作家一块聊天,但它是整部电影都在讲电影。
整部电影讲电影的其实很多,但是只是有三分之一在讲电影,前面两个是跟电影相关的故事、电影创作只是背景的电影,其实是不多见的,所以我觉得“新”在结构上。
全现在:拿到戛纳的维度上,你觉得这个也是新的吗?
魏书钧:我不确定,因为我们在做法文翻译的时候请的翻译老师,她说在法国电影里有很多关于导演、编剧如何创作的电影,而且拍得非常详细,但可能是原来的片子。
我看得也没那么多,我不太知道。
从我的角度来讲,我觉得是一个新的,至少我们做得还挺兴奋的。
魏书钧在拍摄现场我很重视第二部作品全现在:你觉得兴奋感主要是来自于?
之前那个故事你没拍,会觉得遗憾吗?
魏书钧:不会,因为我也并不想拍那个。
我在筹备了十几天之后,就对它丧失热情了。
我最早看到那个剧本的时候,它完全是由康春雷写的。
我之所以想拍这个故事,从一开始是因为它跟我写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
去年在上海电影节创投,刁亦男导演注意到了这个项目,他看过也马上问我说,你怎么想起拍这么一个故事?
他感觉这个故事特别不像我。
我就说,因为那个跟我距离最远,或者觉得跟我最不像。
刁亦男导演说你这是什么理由,太奇怪了。
我说,我真的这么想的。
我们实际筹备的时候,去了为原来的剧本选择的湖南郴州,因为它有一个看起来破败的、充满雾霭的小镇,甚至有点与世隔绝,跟原来剧本里的气质是相似的。
到了郴州之后,全组筹备了17天。
在这个过程中,我逐渐意识到修改剧本让我跟春雷都格外痛苦。
修改它不是说因为它有重大的缺陷和问题,而是说在我的创作经验里面,我习惯于把一个剧本相对具象化地去准备,这样才是筹备的意义。
魏书钧即将上映的首部长片《野马分鬃》我在具象准备它的时候,就面临很多问题。
到底这个主人公是住在一个什么规模的村子里面?
他有多少邻居?
结婚的车队是什么样子?
是什么年代?
我准备得越来越细,我只能按照之前的经验和我拍电影的方式去准备,这就涉及到对原有剧本的改动。
我在剧本里面加了很多我的东西进来,康春雷就不断地要把原来写的东西去掉,把我的东西加进来。
改到十几天时候,我真的觉得当时的剧本已经是一个有好多补丁的东西,它既不像康春雷写的,又不像我写的。
因为总有要保留下来的东西,或者说我们没有能找到一种方法,能把我们两个之间的分歧有效地融合在一起还不减分。
后来有一天,我就跟康春雷说不拍了,因为怎么都弄不出来或者弄出来也不好。
因为我也挺重视我的第二部作品,还是希望能把这个项目做好。
那天我在房间睡觉,康春雷在抽烟。
过了一会,他说他想了一个新故事:一个剧组打算拍一部电影叫《永安镇故事集》,来到了我们现在这个地方。
所谓的永安镇是一个虚拟化的地方,这儿有一个饭馆老板娘,总想跟他们搞点关系、有点互动。
但最后发现这是梦一场,有一个真正的女演员来去顶替她的位置,还让老板娘给大家去示范她的生活起居。
大概是这样简单描述了几句,我就特别有兴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应下了说好。
可能没用多久,10分钟?
我就想到了第二个故事的一个基本轮廓。
但之后,我们都不知道第三个故事是什么,总觉得这个长度还是不够。
康春雷提议说:第三个故事就写我们俩,导演和编剧是整个故事的始作俑者,这一切的啼笑皆非也好、荒诞也好、失落也罢,其实都是从这两个人开始的。
就这样,他第一个主笔写第一段故事,我写第二段,第三段我们一起来写,顺利达成了共识。
全现在:你怎么跟片方沟通的?
他们是怎么同意这么大的变动的?
魏书钧:我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变动,对于任何一个制片人来说,这个时候拒绝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黄旭峰(工厂大门影业创始人,本片制片人)没有,他反问我,说我觉得行吗?
如果你觉得行,咱们就这么干。
我认真想了一天,答复他说,我觉得行,而且我很有热情做这个事,他就同意了这个方案。
在第三段故事中,导演和编剧之间、导演和片方之间的冲突被放大。
但实际上,我们两个的故事或者原型其实是一个起点,真实情况没有那么夸张。
如果跟电影中那么紧张,黄旭峰也不会在电影中出演他自己(笑)。
在开机现场的魏书钧永安镇什么都没有发生全现在:这三个故事这么讲下来,其实是呈现出一种破灭,或者是没有完成的失落感,你觉得是有这么一个主体的故事的导向吗?
魏书钧:这个失落感其实就是春雷之前剧本里面强调的,我们只不过换了一种更新、更间接的方式去表现它。
我们的英文片名其实也没有变,翻译过来就是《生活的涟漪》。
在电影里面也解释这句话,“石子投到里面荡开,经历了一个过程后,我们看到反应,但是最后它又回归到日常生活,人很难摆脱惯性”。
所以现在的故事更像是之前剧本的前传,还是在表达原剧本的主题。
全现在:之前那个剧本怎么办?
魏书钧:这个版权在康春雷先生手里,还要看他怎么办(笑)。
全现在:刚才说它原来那个剧本很有文学性、很不像你会拍的东西,站在文学性对立面的是什么?
原创剧本会比较注重剧本的什么方向?
魏书钧:我觉得其实也不说是对立面。
电影跟文学比较起来,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语法不同,语法就决定了表达方式。
所谓文学剧本,就是说这个剧本它可以是按很文学的方式去写;也有不那么文学性的剧本,可以按很电影的语法去写。
在原剧本中,一个小女孩跟另外一个小男孩说,“在永安镇什么都不会发生”。
我认为要让大家通过电影感受到这个,而不是一直反复说这句话。
在文学文本中,用这种方式是可以的,而且读者都能感受到这一点,是符合文学文本的。
但在电影里面,如果有一个真的角色对另外一个人说,“在永安镇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一切日常都在发生,会让人觉得特别奇怪。
它需要更特殊的方式去表达它,对,你可能要很强的另外一种风格化。
可能那个才能支撑它,大家一进入到你的电影里面,它就作为一种前提被接受了。
所以说在我这种比较写实的创作方法里面,它就会很奇怪,我们自己看剧本的时候,就感觉很奇怪。
创作《永安镇故事集》原剧本的康春雷在片中饰演编剧我不是为电影节拍电影全现在:这次入围意外吗?
和前两次入围戛纳心态有何不同?
魏书钧:坦白讲,倒没有特别意外,我觉得还可以。
反正我自己在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因为电影节选择一个电影的原因有很多,选区、入围其他电影节的经历、同选区的其他片子的情况等等,都会被纳入在内。
我反正又当被鼓励了一次,感觉挺好的。
至于说它在戛纳的放映情况,或者说国外的观众怎么去看待它,那就还不太知道。
全现在:你会越拍越顾忌一些东西吗?
因为这套规则其实已经非常的体制化了,你觉得如果从未入围过的话,你的创作会呈现出什么样的面貌?
魏书钧:那就要问平行宇宙的我。
我肯定没有为电影节拍电影,这是很笃定的。
我们只是想把一个好电影放在好平台上,其实是希望它得到影响力,包括作者、包括片子,片方也想让它卖得更好。
对于导演来说,当然希望自己得到更广泛、更好的平台的认可。
可能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很多人会研究国外电影节喜欢什么样的电影,总结出一些元素,只是把它们不那么有机地放在一起就完了。
中国每一年送的片子很多,如果把今年送的两、三千部拉过来看看,这类片子应该会很多。
但我不觉得这个方法一定就那么奏效,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往那方面想。
我觉得我作为这个片子的导演,自己看起来也觉得有意思,它值得被拍,它还是要走进观众的心里。
作为导演,不能在创作之前就有隔阂感,说我这个电影不是给你们看的。
所以在我创作一部电影的时候,整个拍的过程其实都不会想这些事。
但是拍完了要送影节,那就看赶上哪个。
因为我2017年11月份拍的《延边少年》,剪完了就2月份,然后就送去戛纳。
《延边少年》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觉得我非常幸运,我是很真诚地说这个话。
一部片子没入围一个电影节,不一定它就不好,或者入围了它就一定好,因为选片的过程其实就是一种非常主观的判断。
电影在做的事,是想全人类的事,谁敢说谁想得就是最对的?
谁拍得一定是正确的?
我觉得没有那个说法,所以我觉得真的运气很好。
全现在:现在有些人说你是“戛纳嫡系”,挺无奈的吧?
魏书钧:我是无产阶级的儿子(笑),为什么是“戛纳嫡系”?
当我面评价的话,我就给人解释解释,没当我面评价,我也不能拦着他。
因为一方面这样的言论是可以理解的,人家选择了你的第一部或者前面的片子,后面你做得更好一点了,可能人家也同样感兴趣。
但一些大师级导演,他们也是全世界的电影节都去,包括洪尚秀。
对于他们来说,去哪里可能就是一个时间节点问题,或者说哪些片子适合哪些电影节,他不需要用一个电影去为他佐证了。
全现在:这部电影呈现出了更多的女性视角,甚至前两个故事都是以女性视角展开,这对你来说难度大吗?
魏书钧:我对拍女性确实会更不自信一点。
相对而言,第二个故事好拍一些,虽然主角也是女性,但因为第二个故事里荒诞的成分会多一些,和我之前的创作经验有一些吻合。
第一个故事是我很担心的,因为这个主人公的目标不明确,这就要求观众要足够相信她的情感。
主角非常渴望加入这个剧组,但是我又不想让主角直接说出来,因而难度有点大。
拍一个处于哺乳期想断奶的女性,我特别怕拍得不对,或者让人家不相信。
黄米依老师自己也没做过母亲,所以我会问有过经历的人,胀奶的疼是哪种疼?
后来别人告诉我说,那种感觉是乳房里像有两个铁球而产生的几近胀破感,我再把这些感觉进行传达。
再比如,女孩的妆要化到什么程度,眼影、指甲、吊坠耳环应该是怎么样的?
这些都是我要一点点去了解。
看电影的时候可以发现,女主的耳环其实一直在换。
因为我跟这些有距离,没那么熟悉,不像拍两个男性那么顺手,所以我就要做很多功课。
演员黄米依在《永安镇故事集》中饰演一个处于哺乳期中的母亲我不在迷影群体里全现在:毕赣是1989年生人,你比他小两岁,他是靠小时候看光碟养起来的导演。
你的观影经验是怎么样的?
魏书钧:我应该算是资源的一代,或者说是网盘的一代。
我上大学就开始喜欢看电影了,我从2016年年底开始系统看作者电影。
因为在传媒大学看电影很普遍,公选课很多是讲电影的。
老师讲完了,大家就自己回去看看,那时候看昆汀、盖·里奇这些刺激的电影比较多。
2014年左右,韩国类型片挺火的,我就开始看《黄海》《老男孩》。
2016年年底,有人推荐我看《罗塞塔》,我强制自己看了好几次才看完。
又隔了一、两个月,有一天心情特别不好,闲着无聊就又打开了它。
这次从中间开始看,又看完了一遍,觉得好像代入感更强,挺喜欢的。
后来我就开始先捋着达内兄弟的片子看,从《单车少年》到《孩子》,到后面把能找着的找完了。
在这个过程中,我知道这哥俩是双金棕榈导演,我也开始看其他金棕榈得主的片子,开始一个一个搜。
我没有影迷群体的同伴,我也没参加过国内的其他电影节,在那之前我又不是学电影的,我本科是学录音的。
毕业后出来跟朋友一起创业了几年,又回去考研读电影,还是在传媒大学。
后来加了微信群,就这样一点点找片看,慢慢地建立起来近四、五年以三大电影节为主的片单。
很有名的电影我基本都看过,一些很喜欢的导演我就会往前翻一翻他们的片子。
再远的,比如说像神坛上面大师级别的老片子我看得就很少了,比如伯格曼和塔可夫斯基。
他们的片子我都尝试地看了看,有点受挫,看不下去,所以之后就很难再去打开它,一直躺在电脑里。
《第七封印》我坚持看完了,但我觉得吸收它可能需要文化背景或者特定知识。
当你不具备这些东西的时候,它对你来说有时候就是无效的。
全现在:你刚才也提到达内兄弟,在你自己形成了体系和评价标准后,你会觉得他们是最好的吗?
魏书钧:他们是做得最好的那一类,在我角度来讲。
因为我觉得去评价导演的时候,作品是非常重要。
但是我觉得作品是一部分,有很多创作者本身带给你的一种感受(也是),比如他帅,这是最肤浅的加分项,比如他的理念,他的生活态度,这些都是加分项。
但单看作品,也很难评断出孰优孰劣。
我前一阵跟达内兄弟在法国文化中心有一个视频连线,我还挺紧张的,为此也准备了很久。
他们至今都住在比利时的一个小城市,甚至没有搬到布鲁塞尔。
而他们所在的地区,是比利时的法语区,他们也没有在法国拍片,也没有跟很大名气的演员合作。
在对谈的时候,我问他们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他们回答说,自己喜欢也熟悉这个地儿,如果离开可能语境都变了,会产生不适应。
好莱坞没来找过他们,而且找来他们也不去。
听了这些话,我对他们还是很尊敬的。
魏书钧和达内兄弟的对谈电影批评是一座桥全现在:你的电影里经常出现嘻哈元素,你会认为作为一种古老艺术的电影和新潮的说唱是冲突的吗?
魏书钧:今天的电影应该很综合,它不应该被刻板印象化。
在很多人认知中,说唱代表一种很底层的亚文化,知识输出、思想输出基本为零,讲的就是什么,我有钱、我要好多钱、我要好多女人、我要好房子、bling bling的……我觉得说唱和作者电影不冲突,应该很包容才对。
好比你很喜欢喝酒,但是你也有时候要喝茶,有的时候要喝冰可乐,它被不同的时候需要。
我觉得应该以更宽容的角度去看待它,而且说唱里边也有很好的作品。
我最近认真看2Pac的歌词,写得都挺好的,很多都在讲真爱、兄弟情,什么黑人兄弟你不要在街上混,你得爱你妈,你得珍惜时间,你得做你的事情……特别多的说唱歌手其实都很优秀,说唱只是一种形式、一个载体。
穿着2Pac文化衫的魏书钧在《野马分鬃》拍摄现场全现在:对于作者导演来讲,资本、影迷和导演本身形成了一个三角的权力结构,你是怎么理解的?
魏书钧:权力结构这个词用得非常好,理想状态下,我当然觉得大家是平等的、是友爱的、是友善的。
在这个影片里面,我其实没有讲最真实的状况,因为它太现实主义了。
我只是把这个权力结构做出来,导演有一定的权力,他可以跟编剧较劲,但跟制片人还是要多少注意一些,要把握一下。
就像我豆瓣简介里写的,我觉得电影批评是一个小桥,它是可以沟通的。
良好的评论应该是这样的,不是说影评人和影迷不可以批评一部电影,但我觉得要告诉大家真正的原因,它才算真是搭了一座桥梁。
电影人修了一个桥,影评人觉得这座桥没法通到我的心里面,我觉得问题是什么,指出来也可以很客观。
但就目前我观察到的情况看,有时候是不健康的。
在今天的这种网络环境里,电影批评有时会成为一种泄愤,像是让其他影迷听一些垃圾话一样。
你可以不喜欢,可是没必要“吐痰”,吐痰是不礼貌的。
但我坚决捍卫每一个执意要吐痰人的权利。
《永安镇故事集》分别讲述了三段故事,呈现了三组不同人物的状态,虽然他们的身份、行为、处境和心理都不同,但相同的是他们所期盼的事情都没有在永安镇发生。
不过这三组人物的经历,并不会因为这一处相同点就被划上等号。
一些更重要的变量,似乎被导演和编剧遗忘了。
“独自等待”——被遗忘的“直男癌” 第一个故事的主角是小镇的原住民。
老板娘小顾被束缚在家庭和餐馆中,成天把“我妈说”挂在嘴边的丈夫、仍在待哺的孩子和希望后代接管生意的上一代人共同形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
剧组的到来似乎为这个牢笼开了一扇窗,使她的生活重获一份新鲜感:尝试再次抽烟和美甲,伴着音乐悠然自得地舞动,甚至承担了主角的试服装工作。
“你的脸挺电影的”“剧组不是正好在找会说湖南话的演员吗”,或许等待一个女一号的机会并不是一场梦。
不过梦碎得非常突然,也很残忍。
真正的女一号来到片场,瞬间吸引了全剧组的关注,而小顾只能继续以老板娘的身份作为被女主演观察的对象。
案板上的那条鱼,大概就是小顾在生活中为数不多能控制的事了。
虽然这段故事应该是本片中相对最贴近生活且描述最细腻的段落,但依然有令人不解的设定。
例如贡献了“挺像金敏喜的”这一“爆梗”的男性纪录片导演,他用自己的眼睛和手中的摄像机常常对老板娘进行双重男凝,而直接摧毁小顾的明星梦的人则是第二段故事的女性主角。
类似的性别设置同样出现在第二段故事中,男性角色以谄媚的状态对女主角进行凝视与利用,女性角色以疏远的状态对女主角进行冷落与讽刺。
如果这样刻板的设置勉强能解释为帮助展现一种充满无力感的状态,那么第三段故事中出现的对“直男癌导演”的调侃则彻底证明了自己在性别意识方面的无比落后。
化用片中的台词来说,既然“获奖就没烂片?
”,那么“上一部片子刚拿了最佳女主角”的导演就不是直男癌导演了?
“看上去很美”——被遗忘的阶级差异 第二段故事将视线放在了女主演陈晨身上,而这一段的小标题就概括了剧情:重回故乡本来是美好的事情,但背后则充斥着物是人非。
老熟人的殷切问候,只是为利用其名气所作的铺垫。
偶遇的同学也因为身份差异过大而无法亲近。
不过虽然无法真正的“回家”确实让人悲伤,且车玻璃上的哭泣眼睛将这种情绪放到了最大,但是作为走出小镇并收获成功的明星,这样的委屈似乎不能与小顾的遭遇相提并论。
正如陈宏妻子在饭桌上呛声“我们日子有什么可怀念的,你要是想过那早就过上了”的那样,上层阶级对旧时光的怀念很容易被嗤之以鼻,而剧情也忘记将如此大的差异变得合理。
一方面影片对陈晨怀念故地的情绪的刻画不够多,似乎默认了在永安镇的往日时光是美好的、值得留恋的,但陈晨在最后吼到“我离开这里就是不想过你老婆的那种生活”又反驳了前面的默认条件;另一方面,观众们刚刚见证了小顾走出小镇的愿望破灭的故事,很难再转到对离开小镇的成功人士盼望回归的故事的共情。
“永安镇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未发生的回归怎能与未发生的逃离相比呢?
故事集的完整性,似乎在此处便开始瓦解。
“冥王星时刻”——被遗忘的创作焦虑 在前两段故事里,除了分别围绕两位主角展开故事,“导演”和“编剧”这两位角色也会不时出现,比如第一段故事中,“编剧”请教老板娘如何用方言讲“在永安镇什么都不会发生”并多次重复;在第二段故事中,“导演”在带女主演探景时诗意大发“你看这窗口像不像四比三的电影啊”;对剧本中女主人公出走的动机的争论在第三段故事之前也有多次的提及。
这些情节皆表明,“导演”和“编剧”作为创作者,凌驾于前两个故事之上,他们可以决定故事中的人物行为的动机,甚至可以“随意”进入到前两个故事当中去。
至此,故事集的脉络清晰可见,每一个故事的主角都有着比前一个故事的主角更大的“权力”,但不如意的事情仍然困扰着他们,三段故事交织在一起,最终达成“在永安镇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境界。
然而类似于上一段提到的问题,“导演”和“编剧”所面临的困扰的程度非常不足,而且结合具体情节来看,甚至让人觉得是自作自受。
“导演”和“编剧”所遭受的问题首先是创作者们的自我矛盾,他们围绕剧本中主角离开小镇是因为女性主义觉醒还是因为钱而争论不休,甚至上升到了创作理念偏“理想”还是偏“现实”的讨论,但一方面,创作阶段有分歧实在是太正常的事情了,弥合分歧应当是团队在创作过程中必经的一步,而不应该被视为节外生枝的折磨。
另一方面,影片对讨论创作分歧的重要性呈现得不足,部分分歧甚至不是真正存在的,比如离开小镇的人可以同时因为意识觉醒和为了钱,电影之于生活可以同时是一种主观体验和客观观察,这样无意义的分歧无法体现“导演”和“编剧”的自我矛盾。
于是为了让“导演”和“编剧”看起来很辛苦,他们还要应对外界的干扰,比如乱塞角色的制片人,以及未看电影、影评已出的影评人,不过“拿掉第四段故事”这么重大的变动却没有和制片沟通,在选角问题上“导演”也要背负责任,而“得罪影评人”的讽刺更是被现实中怼天怼地的制片人黄旭峰完全瓦解。
因此,“导演”和“编剧”所面临的困境,不像是某种必然存在的阻隔,更像是作茧自缚和本身无能的体现。
而层出不穷的段子时刻,将仅剩的有关创作焦虑的呈现也稀释得干干净净,因为一边听土味说唱一边喝酒一边扭动身躯一边叫着“你已经进入我了,瓷”的人,真的不像是在面临创作困境,更像是自我放弃的表现。
所以在永安镇并不是什么都不会发生,而是有些人选择了什么都不做。
《永安镇故事集》——被遗忘的华语电影 本片之所以受到极大的关注和部分影迷的喜爱,或许是因为那句“一切为了华语电影”,以及各种有趣的“迷影梗”。
三段故事的标题,也是直接致敬了三部华语电影。
不过影片的结尾将华语电影抛诸脑后,而采用阿根廷足球来寓意:以“马拉多纳死了”来表现创作者们即使在故事里有再大的权力和讨论空间,也没办法应对现实的捉弄,这样的隐喻本身还算精准,但既然前面在迷影段子上用了那么多的小聪明,为何不能在结尾继续用电影相关的元素来呈现,毕竟“华语电影”的现状或许更接近“什么都不会发生的状态”。
不过现实确实比电影更有戏剧性,结尾蒙太奇的配乐是《别为我哭泣阿根廷》,意在借阿根廷男子足球队多年未获世界杯来表现影片中人物命运不顺的状态【值得注意的是这首歌本意是致敬阿根廷传奇女总统艾薇塔·贝隆】。
然而从影片杀青到影片正式上映期间,阿根廷队在梅西的带领下接连赢得美洲杯、欧美杯以及世界杯。
因此再听到那首歌,它对于大众的情感不再是努力后却失败的悲伤,而是苦尽甘来的满足。
我想,或许最接近电影的时刻,和凤梨罐头一样,也会过期的。
非常抱歉让《永安镇故事集》的周限定推迟这么久,原因是一方面自己的学业来到了分水岭,另一方面这部电影作为三段故事的集合,我却找不到一种思路来让这些故事的主题表达统一起来。
不过在侥幸渡过学业困难后,我也更好地理清思路,并将这篇影评呈现出来。
本期周限定共12人参与,平均分5.1分。
下面是牛班的家人们的短评,按评分由低到高排序,请欣赏:小植野 2分视角逐渐深入剧组及电影内部却越来越差,没有松弛与灵性,只有刻意的嘲弄和陈旧的内核。
拍生活却让故事的戏剧性像段子集一样上演,女主演与故友的相遇和所想表达的内容就已经够让人感到尴尬了,没想到后面还更自以为是,抛出那么多梗实际上空洞得很。
鬈毛毛 3分魏书均不爱任何人,他只爱他自己。
野马分鬃plus版永安镇大杂烩,魏书均选择原地踏步也圈出了喜欢他的观众,估计他也知道不喜欢他的会直接绝望不如放弃。
在此还希望大家不要误解魏书均,说他拍女性主义简直不要太抬举,两个girl against girl故事还夹杂着boy mercy,最后给你上一碟文艺男爹味精华。
三个故事没有谁比谁好,每个故事的结尾都是一坨学生作业史。
为华语电影干一杯?
干一杯农药还差不多奔兔吉尔 4分调度意识倒是不错,有些诸如雾水画泪水的有趣闲笔,可惜执行上就恰好跟他片中说的相反,整个戏专注在概念而非人物上,所有的段落看似都在发酵各自的主题,实际上却都以铺垫最终的「反差」为真正目的,人物都是预设好心理轨迹的工具,连「故事集」这一大框架也同样如此,当现实中的电影落幕,角色们都陷入困境时,电影中的电影才真正开机,同样是把前三个段落当成打开最后一道「反差」之门的钥匙。
如若说前两段或多或少还有些贾樟柯式的黑色幽默,第三段就直接变成了彭浩翔,小聪明扎堆,连结尾的处理都跟《大头阿慧》似的。
大宝魚 5分冲着这制片人,不给一星就是我的道德感出了问题。
Fairy💖 5分我的建议是,把第三个故事删了吧。
真的太装太典了。
如果是以戏中戏为引,将小顾和陈晨相映照的生活为题,真正讲述小镇女性的觉醒,那会是一部好作品。
𝓙𝓸𝓴𝓮𝓻 𝓐𝓲𝓻𝓭.🌈 5分很难评,我觉得这不是为了华语电影,这是为了创飞所有电影文艺逼 更像一部纪录片,记录开机前的一切,揉入无数迷影梗,以此嘲弄那些电影创作,整个电影行业里发生的事 献给观众,是让他们看戏,献给电影工作者,是让他们照镜子 藏了这么久,最终在开放之后电影井喷的今年里公映,嘲笑所有华语电影,干得不错MinamiFans 5分至少到最后它开始倾向于“摆烂地拍出一部看起来在摆烂的电影”。
芝士汉堡. 5分文艺腔调拿捏自如,迷影玩梗行云流水,用元电影的结构大肆调侃嘲弄,针砭时弊的灵性却托出矫作笨重的躯壳,拼盘式段子合集又杂糅出不忍直视的灵魂,幽默尴尬一念之间,金句频出自我高潮,人生的涟漪荡出的不会是言之无物的摆烂,永安镇的日夜不只有自以为是的狂欢……理易封 6分永安镇段子集,虽然在探讨一些关于拍电影的东西,讽刺的点也都落地,能引起各类人群的认同,甚至还有一些不错的电影时刻,但是缺少一种电影的连续感,观感很不好,第二段应该改名杰出公民,跟剧组联系太小,第三段最后争吵也太像讲相声了吧,永安镇的确什么也没有发生,因为都太微不足道🌈raymexic 6.5分第一、二段拍得非常出色,两位拥有相同出生背景但现今境况迥然不同的女性对于“小镇生活”与“光鲜亮丽”各自游移不定的态度被描绘得非常细腻生动,也足以见得导演相比于《野马分鬃》的更进一步。
然而第三段从最初的一幕开始便彻底让前面两段建立起的“大师相”瞬间化为虚无,将所有直男的自以为是、恶臭无比、惹人生厌一股脑地塞入比《悲情三角》还让人费解的吵架戏中,让人直逼生理不适的极限。
就这还为华语电影做贡献?
我看你是为华语电影拖后腿。
mdr skywalker 7分第一个故事比较喜欢,算是三个故事里面最有生活质感的一部,借一个电影剧组启发一个戏外的老板娘,和电影反复提及的女性意识觉醒的主题行程戏里戏外的互文,结尾的那个逆天玩笑更是加重了这种荒诞气质,黄米依不少地方很有周迅的影子,而杨子姗的第二个故事则是戏中人与戏外的关系,题目《看上去很美》很巧,在外人面前是这样的,但是演员自己可能只是为了一个剧本,为了找回当年家乡的记忆,但是逃离了就很难再回来了,车窗上的眼泪设计很巧妙,恰好就是一种本人心境的折射,最后一个故事则是迷影元素最密集的故事了,但是个人并不喜欢这种太装腔作势的写法,讽刺感有一些,但更像是那种自作聪明的迷影段子集,并不是很适应这个故事桥段,电影在华语电影体系确实另类,就像电影里面反复提到的,为了华语电影,感兴趣的可以一看。
要丸 7.5分在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永安镇里试着泛起生活的涟漪,框外看新区就像看电影,一切真的动起来了吗?
三段式的故事互为一体,层层嵌套,生活和艺术就是这样交织着互相影响。
在女性意识觉醒的年代,女性还是面临出不去与回不来的困境,老板娘和女演员都是那个角色,一前一后。
静止窒息且无力的小镇氛围被刻画得很好,什么都不会发生,但又什么都发生了。
丑小鸭或许变不成白天鹅,但白天鹅也再不能回到童年的水湾了。
一个是怅然若失,一个是恍如隔世,成长就是这种割裂和撕扯。
最后一个故事导演又用反讽与自嘲解构了这层矛盾。
在没有时间的永安镇,导演和编剧碰撞,嘻哈和摇滚决斗,现实和理想对立,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一句“马拉多纳走了”。
生活或许就是矫情和沉默之间,在艺术与现实之后,不要去理解,尽情感受它吧。
我曾听很多人说过,他再也不愿回故乡这种话。
我自己也这样说。
“还乡”早已不是一个浪漫的词了。
我们“还乡”的感觉,大概和鲁迅那篇故乡一样,隔阂、陌生、无力、痛苦。
想要逃离故乡才是小镇出生的文艺青年们共同的乡愁。
但我确实也很少见到有谁如此明确地把被丢在身后的故乡塑造成一个庸俗的梦魇。
我想这应该会给大多数人造成不适才对,毕竟谁还不是个小镇青年呢?
谁都曾经是个小镇青年或者现在仍然是个小镇青年,而憎恨故乡、憎恨“小镇”的情感应该是私人的,他不适合被小镇的外来者表达。
所以,当这个原型小镇被呈现为庸俗与单调的集合体时,被简单地贴上必须逃离的标签时,作为一个小镇青年,一个从小镇逃离至不那么小的小镇以后的小镇青年——甚至还可以给我贴上另一个声名狼藉的标签,女文青——我感到非常愤怒。
这种情绪可以被形容为破防了,或许这部电影就是为了冒犯我这种人而存在的。
我的故乡就是很糟糕,阴冷潮湿,庸俗的情感和过时的观念在这里大行其道,年轻人想逃离,中年人困顿麻木,母亲们焦虑聒噪,老年人如同行尸走肉……它是这样的,但这不是它的全部,它不应该成为一个学了一些文艺理论的导演展示自己优越感的背景,不应该成为那些叫嚣自己“空虚”但无法表达空虚感的人设计出来的隐喻符号。
那里的人除了内心的期待与现实的窘迫之间的落差以外还有别的生活,除了赤裸裸地艳羡电影拍摄者所代表的文艺生活以为还有别的生活。
“老板娘的明星梦”是电影最好的部分。
我一直觉得明星梦这个题材非常不好拍,除非主人公和这个梦想的距离非常非常近,否则很容易变成一个笑话,或者显得猎奇。
从这个角度来讲,故事是很巧妙的,因为老板娘产生明星梦确实是因为她和这个梦想非常接近,但这种“近”并没有意义,只是她自以为近,实际上她与那个梦想没有一刻是趋近的。
观众能够与她共情是因为在那一刻,甚至连观众都相信说不定这一切是可能的。
这个故事很残忍,不管怎么拍都很残忍,因为这种残忍的属性才使得创作者的轻浮和优越感被掩盖了。
但它还是会暴露,假如创作者想要表达的主题是一个被禁锢于小镇饭店柜台后的年轻美丽的女子的哀愁,那他就应该表现她的美。
我觉得女演员本身是美丽的,但她的造型刻意地“土”,她的厚厚的肉色丝袜,厚底鞋,半截焦黄的头发和俗艳的指甲都想指向“土”。
乡土造型并不见得就会妨害女性的美,电影里多的是美丽的村姑,美丽的小镇姑娘,老板娘的土气则是在展示她庸俗的审美,是刻意地扮丑,更不用说后来闪亮登场的摩登女明星并没有采用十年前的女明星常见的穿搭。
她的精致时髦是属于今天的,老板娘的土却是十年前的土,这是一种刻意的贬低,以此来说明她和那个真正应该被拍摄的女人之间天差地别。
导演根本不想呈现她的美丽,不想呈现一种无人问津默默凋零的美丽的动人与哀愁,或许不是不想,而是没有能力呈现,结果就是让我感到他只是想嘲笑她。
当电影工作者对她说出“你长得很像金敏喜”和“她本来就很有电影感”这种话时,影院里才会出现欢乐的笑声。
这种笑声背后的逻辑是她长得根本不像金敏喜这个事实,是许多和她类似处境的女性非常容易被骗的事实,以及电影大多数时候终究也是欺骗小镇女文青的巧言令色这个事实。
在这种逻辑下她就是被嘲笑的而非被珍视的。
更不用说导演非常露骨地表示她本人的生活根本不值得过,就像那个编辑反复强调的那样“无事发生”,灰败而无爱,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她的公婆,似乎都只是她的累赘,让她感到沉重。
我不是说这不真实,这很真实。
但让这样一个女性做明星梦的意义是什么呢?
展现女性生活困境并不是用镜头俯视她并且让她面对一个女明星自惭形秽。
假如观影者在镜头中看到了一种不值得过的生活,那他的思索应当是如何让自己的生活更加值得过,或者即便不得不过着灰败而无爱的生活也要尽量赋予生活一点东西——爱,美,尊严,意义,等等等等。
但电影呈现的结果却仅仅只是这种生活和女明星生活之间的差距。
而且这种差距甚至不是真实的而是人为的。
我始终认定,文学艺术作品应当赋予人尊严而不是剥夺人的尊严,当这个老板娘在女明星和整个剧组面前几近失态地杀鱼时,她的尊严何在呢?
就是这个转场,故事转移到了女明星的身上。
从剧作结构上说,后面的故事应当表明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女明星的生活实质上也空虚乏味,“无事发生”。
假如是这样,电影要表达的就只是悲凉的虚无,即使审美糟糕,也不见得无药可救。
但实际上呢?
这个女明星从头到尾就是被人艳羡的,她不断地对别人说,“你也很好啊,我觉得你的生活也很不错啊!
”这些话除了是虚伪就根本不是别的。
而且“你的生活也很好啊!
”这句话只说了半句,它的后半句是,“用不着羡慕我”。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生活中有谁正儿八经这样说话。
假如一个医生和一个老师见面,医生对着老师说,好羡慕你啊,你有寒暑假。
这个老师可不可能回答,我觉得你的生活也很好啊!
同样的,老师假如对着医生说好羡慕你啊,医生可不可能回答,我觉得你的生活也很好啊。
这种“我觉得你现在的生活也很不错啊”的句式在现实生活中就是极为冒犯人的,充满优越感的。
导演应该不是不懂,所以他两次让剧中人指明了她说这种话就是虚伪,这看似是一种解构,但解构成立的条件是女明星自己的生活确实很糟糕。
假如镜头中呈现的女明星的生活困境丝毫不让人觉得是困境,那这句解构就是“媚俗”。
当初恋男友的妻子说出,我们这样的生活你想要早就有了这句话时,所有的观众都会心一笑,自认为这是和导演一起戳穿了女明星的虚伪。
但我们实际上却陷入了一种仰视,我们实际上是认同了结婚生子的生活女明星假如想要的话就会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柴米油盐的生活就是女明星不屑于拥有的。
这可能是事实,电影中所有人的生活都不如她,她内心中对所有人都抱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这就是事实,所以呢?
摆出这种事实的意义是什么呢?
表明你自己拍不出任何一种比一个女明星的生活更有意义的生活,从来不曾认识一个不羡慕女明星的人类,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吗?
电影中女明星的生存困境根本就是不充分的。
电影中她总是一副忧郁的表情,但她为什么忧郁呢?
因为家乡人把她当成骄傲的方式让她很尴尬,因为庸俗的乡镇企业家居然喜欢电影并表示想成为演员于是自感受到了冒犯,因为曾经的朋友一见到她就自卑自惭形秽以至于不能跟她对话,(假如我回到家乡发现自己的朋友不理睬自己,我可能会想是不是我曾经得罪过她,是不是因为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她讨厌我,但女明星丝毫也没有这种想法,导演显然也不觉得这位女友是为了自卑以外的其他原因才避开她,这不是优越是什么?
)因为初恋情人见到自己居然不仅仅是感伤旧时光而是想向我托关系,所以就连这个人都艳羡着我的女明星的生活啊!
我好孤独啊,我回到故乡想找一点情但这里的人仅仅只用庸俗招待我。
“我的生活是啥子生活?
我的生活也是生活”这句话再次熟练地使用了媚俗技巧。
这句话可能会让所有生活不如意的人产生共鸣,但这个共鸣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因为电影中他的生活究竟是什么生活呢?
那个生活除了可怕可鄙之外还是什么呢?
我不相信一对一起生活十几年的夫妻之间没有一丝温情存在,即使夫妻没有,那总有一丝那种东西存在并且被导演显示出来了才能让这句台词成立吧?
你可能会说,当然有只是导演没拍,这样说就承认导演在媚俗了。
利用观众的想象来让观众自我感动,本身却没有能力捕捉生活真正的动人之处,这就是常见的媚俗技巧。
总之,我从女明星身上丝毫读不出来什么女性凝视而只有赤裸裸的优越感。
而且对我来说这种优越感真是莫名其妙因为我这辈子都没有羡慕过任何一个女明星,我也几乎没有见过别人羡慕一个女明星。
我搞不懂,我很真诚地想知道,在导演的生活中,真的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并不羡慕娱乐圈生活的普通人吗?
我不是说这不真实,女明星回到故乡遇到想让她推荐进剧组的人应该很正常,虽然我也不大相信她只遇到了这种事以及一对夫妻当着她的面就吵起来了的这个场景。
(歪个楼,有一部拍摄马尔克斯还乡的电影都不敢说马尔克斯在故乡只感受到了庸俗,在那个故事里被嘲笑的不是故乡而是功成名就自以为大家都崇拜自己的大作家本人)真实是第一要义那电影不就成了纪录片?
而且这算哪门子的真实: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呈现一种简化之后的生活,然后再践踏和贬低这种生活。
因为自己没有捕捉生活动人之处的能力,没有在镜头中呈现美的能力,就夸张地叫卖丑陋与庸俗,就把丑陋与庸俗变成小镇生活的全部,这算哪门子的真实?
第三个故事我已经完全不想说了,它是一种彻底的失败。
两个人所有的争论都只是电影理论初级教材中摘录出来的话,毫无创建不说,作为台词也非常出戏,因为正常人不这样说话。
“无事发生”、“生活的涟漪”、“命运”、“虚无”等等对我来说其实并不是空泛的词,但看到它们以这种方式如此机械地被点名为电影的主题,并且它们实际上只在第一个故事中有些微呈现,与后两个故事几乎与之没有任何关系时,我还是非常惊讶。
我想不通为何会有人这样堂而皇之地自恋于自己的理论知识水平,连故作高深都谈不上而像是两个小丑。
导演和编剧这两个角色应该是导演本人将自己一分为二呈现了,他们的争论就是导演内心的争论:老板娘逃离小镇究竟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意义。
从剧作层面来讲这个争论毫无意义,因为没有逃离小镇的老板娘和已经逃离小镇的女明星都是为了意义才想离开的,所以人物出现时讨论就已经终止了,人物的争论应该伴随着现实的发展逐步展开,但现实已经完全展开并给出答案的情况下人物居然还在争论,在我看来已经属于是剧本事故了。
最后我觉得很神奇的一点是,导演和编剧这两个角色应该是导演本人的化身,他们为什么如此丑陋?
我的意思不是要攻击两个演员的外表,而是他们的外形在电影中就是被刻意丑化的,他们说着知识分子的语言,但一个看起来流里流气一个看起来不修边幅,这两个人在那里争论美,美的表达和美的接受时我确实反感到了极点。
长相丑陋的知识分子大有人在,应该说这和是否丑陋根本没有关系,在一整部喧闹的电影里,假如连最核心的部分都不是以深沉,严肃,真挚的方式说出的,这不是闹剧是什么?
大话西游是一部无厘头喜剧,也有人给它贴解构的标签,但它走到自己表达的悲剧的核心时,就是可以完全的沉淀下去,周星驰戴上金箍和紫霞死掉的时候他不会搞笑,也不会有人觉得好笑。
但这两个人吊儿郎当地争论宏大的命题,情绪爆发的顶点是当街脱下了裤子,导演应该是想以此解构他们讨论的宏大的命题,以此表示并没有什么值得严肃。
这算哪门子的后现代主义?
对后现代主义来说,意义因为被不断怀疑其存在,因为不得不被打碎而极度痛苦。
但影片显然因为打碎意义,打碎严肃而沾沾自喜自得其乐。
意义的碎片在漂浮于隐喻中的小镇上空,但它不会刺痛任何人,因为一切都是丑陋的,庸俗的,是蔑视一切的电影人根本不在乎的。
但他们这个样子对我的结论来说却很合理,我觉得我的故乡,我的阴冷潮湿的故乡中所有那些寂寞的,等待的,无奈的,期望的,反思的,怀疑的,孤独的,真诚的生命,我们有自己的诗歌,自己的故事,自己的灵感和自己的爱情,假如我们看到两个脑满肠肥的人,以一副高高在上,玩世不恭的姿态,掉书袋一样大声争论着人的命运、理想、生活和美,大喊着永安镇无事发生——相信我,我们一定会赶紧躲得远一点。
小镇青年们热爱电影,从电影中感受到了悲剧的命运,理想的沦丧,生活的破灭和美,这一切从来不是因为我们当不了明星。
男宝们真的很脆弱,没几个差评他们转头就说很多恶评,表面卖惨,暗地“我去年买了个表”(骂也骂得很土…),制片人现实中变脸比电影精彩,大批影评人抛开电影质量不谈报团转发更精彩,中国文艺片市场别想好了~
拉黑我之前能不能先把我票钱退了制片人大哥
它告诉你什么是矫情、它告诉你什么是他妈活着、它告诉你什么是电影、它告诉你什么是现实生活;它诉说了爱、它诉说了情怀、它释放了文艺青年、它拯救了画地为牢;它证明了第七艺术、它证明了惶恐、它证明了惴惴不安。它让我爱上了湘妹子的口音、它让我爱上了无数次被自己唤醒的关于热爱的渴望!!!它他妈叫做《永安镇故事集》!!!!!
按道理来说,争论和解构能够深入生活的真相,不美化人物以及布景则更能够还原现实的肌理,但在本片中完全反过来了。导演以为让被嘲笑和轻视的人物说出自己被嘲笑和轻视的事实就能够表达导演菩萨一般的慈悲,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一个人对着另一个人吼我的生活也是生活的时候,导演,角色,观众全都不知道他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或者就算知道也只能认为那是一种单调乏味庸俗的生活,这是一种新式的媚俗,是学会了媚俗这个概念的人用媚俗来媚俗。当导演反复说永安镇无事发生的时候,他实际上就是把事实上的永安镇作为伪文青口号式空虚的隐喻实体。导演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嘲笑永安镇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超不出永安镇的界限,只是镇上的伪文青在嘲笑另一个文青而已。但我相信事实上的永安镇永远超出导演的界限,这才是文学和电影存在的意义。
以为这辈子找不到第一次看《去马厂》的观感了,没想到魏书钧一个月后又在电影院还给我,期待某日韩寒,南鑫,魏书钧三人对谈。是“二手烟电影“,全片都是闻了二手烟的4d体验,对京腔大爷PTSD,一二幕只是承担过剩的表达欲和议题强迫症,叙事松松垮垮不知所云,三幕又回归《野马分鬃》里面把文艺逼圈刻板印象白描到极致就是讽刺的无趣视听,然而架空又割裂的体验远不及前作的许些真诚,最后又用高高在上自作聪明的跨圈冷段子表达自己解构一切的who cares态度,另外结尾别向观众和电影工作者致敬了,加片里不是更符合不断整活的节目效果。
第一个故事,“你抽烟的样子像金敏喜”;第二个故事,“我们的生活是莫得生活”;第三个故事,“马拉多纳死了”。
比起野马分鬃差多了,文本的空间被压缩到这么直白较为失望
我觉得,永安镇是讲一群人的遗憾,离不开,回不去,提不了。因为在永安镇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有飞踹!飞踹!飞踹!!
三个故事,层层递进。第一个故事告诉你:永安镇是永远都走不出去的。第二个故事告诉你:走出或走不出其实都一样。第三个故事是关于电影的故事,告诉你:谁××在乎你走不走得出去。影片中曾讨论这样一个问题:电影是否为了表达?如果是,是表达理念还是情感?如果不是,那又意义何在?——那么,影片的最后,导演是否给出了答案?——我不知道,又或许本来就没有答案。(ps:一二个故事更像导演对于自身的调侃:你们是否就想看这样“有深度”的故事呢。第三个故事将整部电影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也才是导演正在想表达的)(再ps:第一次体验了“包场”的感觉,一个影厅就我一个)
3.2 似乎再次表明导演的专长在于能够使台词和演员的状态达到相对自然的状态,但总体水平还是退步。仿佛整部电影为了想要回怼上部被指“太直男”的指控,除了稍微多一点点关注女性角色之外,第三段结尾仿佛也在为了证明太直男也可以是有效的。整体来看第三段放在前两段之后稍微有些不太和谐,而前两章的彼此互动是相对有效的。没有《野马分鬃》那么纯粹,要表达的有点太多,仿佛每个配角都要清楚地让观众看出揶揄的目的是什么,反而蜻蜓点水,缺少了对某一方面更深刻的分析,虽然深刻不是必需。至于“在永安镇什么都没有发生”,电影太早就指明了这一点,契诃夫式的无力感不是这样的。
拍的一般,但故事够好,因为落实,所以好笑,说明我们活得本身就够好笑了。所以第一个故事最昏昏欲睡,第二个稍有兴趣,第三个哄堂大笑,不知道再拍河边的错误会是什么样
躁动且有才气,值得品味讨论的细节非常丰富,使用了大量反身和自指的设计,作为一部整体作品是存在割裂的,尤其是前两个故事,符号充足却没能真正赋予故事鲜活的生命,可以说比较匠气,议题揭示过于明显反而抢夺了受众的解读空间,只有一段段看似参透的寓言,却缺少田野的真实,独立导演们在表演上也是存在明显缺陷的。故事三进入擅长的语境,似乎勾勒出那个属于他们的公共领域的图样,不过在舒适的观感和密集的幽默外,缺少碎片创意之外属于长片作品的穿透力。
三章对应三部心目中都算低调“佳作”的“华语电影之光”,看到众人找涟漪那地方就会莫名想起在山中穿行的《冥王星时刻》,因此当字幕显示章节标题真的控制不住想尖叫。镜头下心有所盼的老板娘,变化中怅然若失的女演员,还有在那些撒欢争吵的导演和编剧…永安一夜,吞没众人的故事和经历;什么也不会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密集出现的对电影制作的动态评论偶尔会有些做作,但纪录片的杨平道、吴“影评人”中天、《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杨瑾还有好多让人会心一笑的露脸会缓解这种刻意;也好似投身于一部电影的制作,尽是丑陋、十足天真却又足够尊敬的。
“获奖就没烂片?”
要看《河边的错误》了才想起《永安镇》因为上个月首阳一直没看。打开APP一查,现在上海就两家电影院放,时间合适那家在上海市内来回通勤有80公里。纠结半天还是买票看掉了。看第三幕编剧导演聊剧本那一段,正想这电影结构也太黑格尔了吧,正题-反题-否定之否定,结果银幕上就真出现一个印着黑格尔画像的帆布手提袋,笑死[捂脸]。优点和缺点都一样,too Hegelian,too idealism。第三幕狗尿剧本和马拉多纳之死表明导演不是没意识到问题,但实际效果不尽如人意。狗尿剧本用特写呈现破坏了空间连续性,马拉多纳之死太符号化。同样是元电影,其实可以学学谢晋。1958年《黄宝妹》对劳动-机器的呈现就捕捉到了溢出概念的力与物。
…
特好。一如既往地有很多miracle of the moment,能即兴创作到让幽默感浑然天成,不作不尬,不是小聪明是技术卓群。但这还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是片中导演编剧针锋相对讨论了一些当下虚伪投机的创作者热衷搞女性意识觉醒的那些事(还揶揄了滚圈,受众共鸣max),这和导演前作相关,从那延伸过来,是真正的解构自反,坦诚讨论。所以倒不觉得也不应该强调导演专注批判行业,影评人们也没必要将这些元素作为噱头,这只会让影片走得更窄。这实则是关于创作与生活的一部电影,会觉得导演是把创作这件事整明白了——片中导演指着窗帘上的椰子树和鸟说下一部要拍这些,还说下一部要自己写剧本,现实中这些都做到了,真好。平遥的观影体验也极好,当那扇车玻璃缓缓流泪,大家为它的最佳演技自发鼓掌,飞踹和波斯猫响起一片喝彩。
肯,你为华语电影拼过命吗?
令人发指,完全无话可说了
爹味 爹味 爹味 尬出天际的表演和第三部分里毫无意义的长篇大论 再多形式上的新意也无法掩饰脚本空洞的本质 全部都是导演一个人的自我高潮罢了 视听语言不算不成熟 但是我很怀疑剧组是不是只有一只镜头 全是中景看的有点犯ex 本次filmex电影节看过最漫长的2个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