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观后随感盲盒观影,之前看到的都是不好的评价,因此超出预期。
不看我可能也不会很想看,但是看的时候很感谢自己拥有了这个体验。
当然知道里面的不好,但不妨碍被打动。
前二三十分钟问题毕现,违和(可能来源于“现代感”或生硬的幽默)、人物比例与美学相去甚远、国漫难以跨越的一些动作上的浮夸问题。
(前半段只觉得李白好社牛。
但即使是李白,第一次登黄鹤楼也写不出诗,突然不觉得到了小时候崇拜的作家的年纪,却写不出东西来代表我没才华了。
所以那个时候被激励到了,有种必知复仇的快感。
)2.主题:才华与媚俗之间的无解悖论关于主题,不想去归类,就让混沌留在混沌里,反正李白也看不透。
想要与才华相配的地位,但无论在什么地位,都只是为了“中心”服务,才华被看见便意味着被利用。
因此大鹏展翅本就是无解的悖论,我更愿意把主题看作展现这种悖论。
就这几天正在第一次为“热爱变现其实只是擦边”这一庸俗命题做出活生生的注解,因此这一主题对我来说有双重冲击。
最喜欢的角色是裴十二,放下头发的时候、吟诗走下桥的时候,太动人。
这个时代听到高适多次说出“回乡准备”,我很震惊。
因为这个时代好像没有“准备”这个阶段,因为“准备”几乎等于停留和失去一切机会。
就算是大学也不为“输入”留余地,只有“输出”。
很多次在课堂上被「周易」里的“潜龙勿用”这样四个字狠狠打动,因为我真的很想对自己说只是处于这样的阶段,不是一定急着输出和证明自己的。
在这一点上,本大学生狠狠共情,所以岔开讲几句:有所求,必然是失落的。
这个年代的我也处在“执”与“释”的复调中。
具体来讲,是因为被看见才有出路,所以没资格“潜龙勿用”。
可怕的是在这个最需要沉潜的年纪,由于评价体系需要能被量化的成就,我们却必须“抛头露面”,必须把所有东西都展现出来,才可以抢到那少得可怜的机会,我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打赢“信息战”,才可以站在那个有机会的位置上。
我想要“沉”,但我必须“浮”出来。
被看见才有出路,所以我们必须有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不得不去参加比赛,得到证书,因为才能需要被量化,这就与《易经》中的“潜龙勿用”产生了矛盾。
这是一个不允许“韬光养晦”的社会,尤其是作为大学生。
我去面试我不能跟面试官说:我念了多少书,看了多少电影,我每天都坚持写日记,写了三十多万字。
那都要我实实在在拿出成就来才会有人听我说的,要我成为了张爱玲,才会有人听我演讲,说我大学时期在人家研究水奖的时候,我安安心心阅读。
不然就是脱口秀演员自我揶揄的段子,博君一笑,内心却全是不被了解的痛苦。
『他们想要的,是溜须拍马之徒,而不是一个可能让他们声名狼藉的文人,一个文人。
』最后四个字最深刻:他们想要的,从来就不是文人,而是文人的才华成为自己的工具,就像一切君权神授的传说一样,为统治建立合法性。
那么,当个文人是不能得到钦佩的吗?
不是的,就在连皮囊都不复存在的时候,就在我都觉得李白这么无路可走的时候,他只要吟出“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我就知道,你看,天下人都无法不为之动容。
他让我看到了超越一切利益的被尊重的可能,如果没有这些艺术,没有这些诗,我几乎快不相信了。
宏大是可以动人的,生命的开阔,中式的意境,是可以跨越辽远,抵达灵魂的,灵魂,是存在的,只要你读到这样的诗。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样的句子,念多少次都会被打动。
纯粹的才华,这两个词,那一样更难得?
念《将进酒》飞跃的那一段。
此身虽在此时此地,却只见逝者已矣,来者未来。
生命剥落,照见苍凉,五蕴皆空,肉身所限是奔窜无能。
世人恍然看见文以通天的梯,抑或钟期嵇康的弦。
3.局外人高适,这种局外是难得一见的高适:没有完全被规训的编外公务员,却因为被摇滚之王(李白)看上,被迫参加滚圈派对,但每次体验都不好,觉得自己是局外人,也看不得别人如此放纵。
长安的局外人,皱眉的局外人,总是从“今日良宴会”中转身离开,似乎是因为觉得自己不是这些人这样有才华的人,不能在这里沉醉,也无法沉浸其中获得快感。
感觉看到这样一个总是皱着眉忧心忡忡的角色,很难得,也许国人心理中这种“拧巴”特质是隐身的吧。
“我不想,所以我给了自己十年时间。
”古人生命比我们短暂,但是却可以有“十年之约”,但是现在我们命比他们长,却没有一天可以不在“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河流中,真奇怪。
“莫忘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想到这句话,但一生憋屈,少年意气在暮年才能舒展一次。
高光时刻不能拯救日常的不得其门而入。
4.其他前后对比:三临黄鹤楼的场景,让我想到断桥边上的博物馆里,日军侵占断桥的旧照,刚刚进门之前视网膜中的画面是站满撑着遮阳伞的游人的断桥,瞬间被替换成这一张不忍卒看的照片。
我们没有机会认识这样活泼的杜甫,看着他总想到他后来的沉重。
这一人物身上就诉说着后来历史的悲剧。
啤酒肚李白相扑时,闪回之中的今昔对比,长发变帽子,象征着他们都还是有了身份,这是如愿以偿还是无奈之举呢?
某次飞花令比赛,我说出“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这句诗,只是因为容易记,在这里才知道它的背景,第一次知道诗歌的背景如此被打动,长长呼出一口气,默默对自己说,当时你轻看了这句诗。
也想到了漫画《长歌行》中壮烈的守城人。
最神的是纹身大象的第二次出现,它比高适的马更大,能遮蔽,就像那个更高大的将军,但是它已经着火了,这个细节瞬间写出了个人从此再无庇护的处境。
《将进酒》那段,很神,正如我前面说的那样,如果没有这些文字和艺术的存在,很难想象它们真的可以成为蔡国强那样的“天梯”。
人们渴望“通天”,要么是权势手眼遮天,要么是证明君权神授,但是在这里,居然可以看到文以通天的梯。
我爆哭,想着木心的“你爱文学,有一天文学会爱你”,多少想到了自己长久的执念与受挫吧。
在这一刻,“记起世界的梦”。
《将进酒》毕竟是我写在手机壳里的诗。
狂欢后的黑屏,和所有相聚与高光之后的离散一样。
凌晨 三点零分
余光中曾评价李白“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然而,世人眼中的盛唐只是半个大唐,世人眼中的李白也只是半个李白。
提起盛唐,人们会想到天可汗李世民,想到贞观之治,想到东达朝鲜西至咸海的辽阔疆域。
然而这只是大唐的一半,它的另一半以安史之乱为分界点,先后经历了安史之乱、永王之乱、二帝四王之乱、平凉劫盟、牛李党争……提起李白,人们会想到那个才华横溢的诗仙,那个放荡不羁的谪仙人,那句著名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然而这也只是李白的一半,他的另一半却是对仕途功名的极度渴望,甚至不惜两度入赘,晚年还为了做官卷入永王之乱。
描写盛唐的影视作品很多,愿意讲中晚唐的影视作品很少。
《长安三万里》是一部由诗组成的电影,用168分钟的片长,不仅完整展现了李白的一生,也呈现了大唐由盛转衰的历史节点。
这虽然是一部动画电影,但在某种意义上,更像是一部唐朝版的《大明劫》。
影片的第一组镜头,给了在战场上与吐蕃厮杀的西川节度使高适,也是本片的第一男主角。
为什么要以高适为第一男主,而不是李白?
导演给出的解释是,李白是一个天才,普通人很难带入进去,所以要选一个和李白关系亲近,但又更像普通人的主角。
而我还觉得,只有以高适的视角,才能更好地呈现大唐由盛转衰的内因。
高适同样是唐朝著名诗人,但更像李白的反面。
他没有李白的天赋,却懂得勤能补拙;他和李白一样仕途坎坷,却终于大器晚成。
李白想要寻仙问道,高适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李白询问“入赘一事当否?
”,并最终选择了“当”,而高适留下一个大大的“否”。
李白是潇洒的谪仙人,有幸生于盛唐,可以尽情地沉溺于声色犬马。
高适则是一个脚踏实地的务实主义者,他纵然能被“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的逍遥自在所感染,却也能看到这大唐浮华之下的满目疮痍。
二人的性格差距还体现在对永王李璘的看法上:李白稀里糊涂地以为李璘是对自己行“三顾之礼”的明君;而高适只用一张地图,就看出李璘是偏安守成之主,难成大事。
李白是一个艺术家,他放荡不羁,但这样的性格终究不适合仕途。
影片的前半段,随着老年高适对往事的回忆,李白、杜甫、孟浩然、王昌龄、张旭、王维、岑参等明星诗人一一登场,展现着盛唐炙热的文化活力。
而到了后半段,随着安禄山、郭子仪、哥舒翰等名字的出现,影片的基调急转直下,昔日的明星纷纷陨落,有的被贬,有的被流放,还有的含冤而死。
乱世注定是郭子仪、高适们的舞台。
大厦将倾,生灵倒悬,唯有这些将星才能力挽狂澜,匡扶社稷于危难之间。
此时的诗人才子们,纷纷被战乱的洪流裹挟:李白投靠永王李璘,犯了谋逆之罪;杜甫被安史叛军俘虏,侥幸逃脱;同样被俘的王维被安禄山带到范阳,接受了伪职,成为一生的污点……而高适却迎来了自己的机会。
他与哥舒翰镇守潼关,全军覆没,也面临被叛军俘虏的风险,却凭借一身武艺杀出重围。
那个在盛世沦为舞台表演的杀人技,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目睹了长安陷入一片火海,目睹了黄鹤楼沦为一片废墟,目睹了流离失所的黎民百姓,目睹了战场上的白骨累累……那些在太平盛世纵情声色、放荡不羁的文人骚客们,或许想象不到大唐会有这么一天。
但高适肯定想到了,他早就写下那句“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唐,已经烂到根子了。
大唐为文人墨客们提供了展示才华的舞台,文人墨客们用自己才华装点大唐。
筵席散后,杯盘狼藉,高适则是那个留下来收拾残局的人。
此时的影片,更像是一部《高适传》。
李白还是幸运的,至少他的大半人生都在盛世度过。
比他年纪更小的杜甫,只能在乱世中苟延残喘,写下那句著名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高适的后半生,则在戎马中度过,平永王、救睢阳、战吐蕃。
从一个小小的掌书记,晋升为西川节度使,也是大唐诗人中功名最盛的一位。
《旧唐书》评价:“君子以为义而知变,有唐以来,诗人之达者,唯(高)适而已。
”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自然不如诗仙的文章璀璨,但平息战乱,解救万民的功绩,同样值得世人赞叹。
影片有两段高潮,一段是李白的《将进酒》,用如梦似幻的奇观场景,呈现了诗句的华丽洒脱;另一段则是高适的大破吐蕃军,用恢弘壮阔的场面调度,勾勒出战场的热血与激情。
这两段分别代表了两位主角的人生轨迹,一文一武,相衬相映,出世入世,相得益彰。
看完整部影片,感觉这168分钟一点也不长。
那么多才华横溢、青史留名的人物,浓缩到168分钟里,可能只剩三言两语,或者一个背影。
相比历史的长河,他们就像转瞬即逝的流星。
但幸好还有诗歌,寥寥数语,足以概括他们的一生。
《长安三万里》明线是写李白仕途的受挫、积极入仕的进取精神的失落,暗线则是写盛唐气象的衰竭、盛世的崩塌。
它以李白的极致天真、极致浪漫,来体现盛世的进取心态;又以李白的受挫和凋零,来折射盛世的衰落和一个浪漫的文学时代的落幕。
作为追光动画“新文化”系列的开篇之作,《长安三万里》将目光聚焦于盛唐时期的璀璨群星,野心很大,挑战不小。
动画片时长168分钟,国产动画鲜少达到这样的体量。
好在,技术投入并未因为时长而有所缩水,动画人物表情细腻,意境构造古香古色,声效抓人,配音与人物贴合……概言之,《长安三万里》在动画技术层面上并没有太刺眼的瑕疵。
只是,对于追光动画而言,技术层面一向不是太大的问题,关键在于讲故事的能力。
《长安三万里》虽是书写大唐盛世,但它挑选了一个别致的切入口,从高适的视点出发去讲李白。
动画片开篇时,是安史之乱后数年,吐蕃大军入侵西南,大唐节度使高适交战不利,长安正岌岌可危。
在一场大战到来之前,高适向监军太监回忆起自己与李白的一生往事。
晚年高适高适眼中的李白,除了几乎每个中国人都熟悉的那个李白——“中国最杰出的浪漫主义诗人”以外,动画片呈现出一个更为全面的李白,揭示了李白人生中最重要的追求之一——求取功名。
用通俗的话说,高适眼中的李白,是个“想做官、爱做官、仕途却一直不顺”的李白。
对于那些喜爱李白、并把李白神话了的读者而言,《长安三万里》的李白形象似乎是种“抹黑”,可事实上,动画片中的李白或许更接近真实的李白。
更关键的是,对于古人而言,尤其是盛唐时期的文人而言,“想做官,爱做官”从来就不是什么人格污点,反而是盛唐时代精神的一种体现,文人对功名的诉求,也是我们理解盛唐的一把钥匙。
不仅是李白,我们所熟悉的许多唐代大诗人,孟浩然、王维、杜甫、高适等等,在青年时期对于功名都有过强烈的渴求。
电影既是讲述高适眼中的李白,也是在讲述李白所处的那个盛世——片名中的“长安”正是大唐盛世的缩影,它既是大唐政治、经济、文化交往中心,也是国际性的大都会。
继而,我们才能经由李白在仕途中的屡屡失意,窥见盛世背后的破绽与虚空。
长安是盛唐的缩影从玄武门事件到安史之乱之前,大唐大抵都处在盛世时期,国家版图广袤,经济实力强大,商业通畅,社会财富迅速增长,国内人口增加,百姓安居乐业……杜甫曾在诗歌中这样回忆盛世的场景,“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
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扶。
”
左为青年杜甫盛世的到来,必然影响着时代精神与集体心理。
老百姓对于未来的生活有很好的预期,每个人充满干劲,积极入仕,敢于消费,社会呈现出欣欣向荣、充满希望的景观。
这种心态体现在诗歌创作中,就凝练为一种“盛唐气象”,即盛唐时期的诗歌创作,笔力雄壮,骨气端翔,气象浑厚,积极昂扬,乐观豪迈……
电影以动画场景还原了李白的《将进酒》的场景,将“盛唐气象”体现得淋漓尽致很显然,李白的诗歌就是“盛唐气象”的典型代表,他的诗作洋溢着蓬勃之气、浪漫之气、慷慨之气,飘逸洒脱,超凡脱俗……就比如电影中他跟高适相识时高喊,“你我身当如此盛世,当为大鹏”,这个大鹏的意象就出现在李白早期的诗作中,“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见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李白将自己比拟成扶摇直上九万里、能将沧海之水簸干的大鹏,足见其自信满满,豪情万丈。
年轻时候的李白诗歌中的盛唐气象,当然不是李白独具,就包括高适自己,诸多作品同样充满慷慨之气。
比如电影中一再出现高适的千古名篇《别董大(一)》,“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在唐以前的大部分离别诗作,基调均是感伤、消沉、悲切,毕竟彼时交通和讯息都不发达,离别自然被视为一件肝肠寸断的事情。
但唐代的离别诗作,一扫以往离别诗的感伤基调,而具备意气飞扬、豪放雄健的特色。
因为大唐是一个基调向上的时代,哪怕如《别董大(二)》中写的,“丈夫贫贱应未足,今日相逢无酒钱”,此时的高适政治上失意、经济上窘迫,他也仍然坚信双方很快就能够建功立业、名扬天下。
所以离别之时“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的萧瑟悲凉景色下,他写下的是激励对方也激励自己、充满青春活力与朝气的“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年轻时候的高适《长安三万里》一方面浓墨重彩举世无双的“盛唐气象”,另一方面着力刻画盛世中时代精神的另一面——唐代诗人强烈的入世思想,即,“想做官、爱做官”。
古代文人对功名孜孜以求,这既是封建社会文人阶层的传统理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知识分子胸怀天下,希望能够参与国家进程,在政治上有大的作为。
而在盛唐时期,诗人们对功名的热衷又达到新的巅峰。
一方面,科举制度在唐代已经稳定成熟,科举制度打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阶层固化,让寒门子弟也有出仕的机会,许多有才能的士人对前途充满乐观,相信自己的才华一定会得到施展。
另一方面,科举制度外,唐代还有其他的人才选拔渠道,比如举荐制,达官贵人可以直接向朝廷推荐人才。
很多诗人为了获得达官贵人的青睐,就会向他们“推销”自己,干谒诗(相当于给名人写的“自荐信”)在大唐也达到鼎盛。
无论李白、杜甫还是高适,都写过不少干谒诗,李白写得尤其多,也写得尤其直白——不仅夸自己很用力,夸对方(拍对方马屁)也非常用力。
电影中一个有争议性的桥段是,李白送干谒诗遭遇闭门羹后,“恼羞成怒”地舞剑并吓到路人,转而又很快平复了情绪,以酒消愁去了。
之后,电影进一步从高适的视角出发,详细刻画李白是多么地“想做官、爱做官”。
比如李白“入赘”豪门,以此摆脱商人之子的身份,找到进入仕途的捷径;比如李白终于得到举荐,朝天阙拜见唐玄宗,处于仕途最巅峰的李白饮酒狂欢,不可一世;屡次三番受挫后,李白态度坚决地表明自己要“入道”了,可几年后高适又听闻李白再次入赘的消息;更致命的是,在安史之乱之后,李白选错政治阵营,进入永王麾下,写下了拍马屁的《永王东巡歌》,背上杀头的罪名……
春风得意时的李白
锒铛入狱时的李白总之,电影对李白“爱做官”的呈现并没有夸张——虽然与我们在教科书中所认识的李白存在一定“偏差”。
历史上,李白就算因为永王事件被流放了,他对做官仍然痴心不改,干谒诗仍然没少写,一直到生命的终点。
再次强调,在古代,“想做官、爱做官”并不是一个“嘲点”,它是封建文人的普遍的政治理想;积极的入仕,也是盛世时代精神的一种体现。
问题的关键在于,“想做官、爱做官”的李白,一生仕途却非常坎坷。
何以至此?
仕途屡屡受挫的中年李白,啤酒肚已经很明显了这与李白天性里的自由不羁有关,他虽然渴望功名,却又与世俗的规矩格格不入,“乍向草中耿介死,不求黄金笼下生”“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也与李白政治上极度的“天真幼稚”有关,屡屡在政治上站错队,参与了永王幕府一事令人错愕;更重要的是,盛世也已到了它的强弩之末,进取的入仕态度不见得有回报。
天宝以来,唐玄宗愈发无心于朝政,纵情于声色犬马,将朝政交给李林甫,李林甫去世后,接任的杨国忠更为腐败无能,科举制度遭到严重破坏,种种腐败直接促成了安史之乱的爆发,盛世轰然崩塌。
盛世也许是人治的偶然,倒塌则是人治的必然。
安史之乱爆发,盛世轰然坍塌《长安三万里》明线是写李白仕途的受挫、积极入仕的进取精神的失落,暗线则是写盛唐气象的衰竭、盛世的崩塌。
它以李白的极致天真、极致浪漫,来体现盛世的进取心态;又以李白的受挫和凋零,来折射盛世的衰落和一个浪漫的文学时代的落幕。
有人或许会说,“有唐以来,诗人之达者,惟适而已”,唐代大诗人里高适可是身居高位者,这不是盛唐进取心态的回报吗?
可高适的仕途,很难说是轻松。
四十六岁的高适得到他人的推荐,才当上类似县公安局长的官员,如果不是安史之乱,他可能就一个小官当到底了。
安史之乱爆发,他选对了政治阵营并得到重用,短短几年时间就做到了封疆大吏的位置。
但这并非盛世下积极入仕的结果,而是乱世中因缘际会的运气。
由此,高适晚年的身居高位,并非盛世的体现,而是盛世衰败下的意外。
而写下“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高适,在面对沦为阶下囚的李白的求救,终究是选择无动于衷。
电影中说他救了,可实际上呢?
没有人知道答案。
盛唐气象终究是消亡了,取而代之的是杜甫痛苦而伟大的“三吏”“三别”;积极的入仕精神,也如电影中老去的李白日渐臃肿肥胖的肉体一样,他终于在相扑中败下阵来。
以往追光动画总被诟病故事性弱,但这一回的《长安三万里》确实是一部具备故事性和文学性,甚至具备了史诗的品格的作品,它不仅写了一个人,也写了时代的群像,更写了一个时代的落寞。
电影唯一让人担忧的是,它缺乏一个浓烈的情绪出口,这让人担忧它的市场境遇。
电影最后的落脚点在于“诗在,长安就在”,这是一个比较正确和安全的落脚点,肯定了高适和李白在不同层面上对盛世精神的传承;可这个慷慨激昂的收尾,又与电影中给人的一贯情绪有些跳脱,因为电影中让人感受最深的,不见得的是盛世的浮华与浪漫,而是唏嘘,是感伤,是挫败,是衰老,是友人的分道扬镳,是浮华的毁灭,是纷飞战火中的民生疾苦……这一切,又是谁的责任呢?
以此观之,《长安三万里》既可以看作一封写给盛唐的情书,是盛世的赞歌,更是一曲大唐的挽歌,是一则“盛世危言”。
——首发澎湃新闻·有戏——
高适演出了我的世俗欲望和处世方式;演出了我对待朋友的方式和希望被作为朋友对待的心思;有人说《长安三万里》的剧本缺乏主线,一片混乱;但在我看来这个剧本还是有两条工整的外在逻辑作为线索:显性叙事不必多言,就是诱敌深入大破吐蕃军这个谍战外壳,逮着一个公公就要把我这一生给你讲明白了;叙事的暗线是,刻意截取高适和李白高度同频的至少9个人生阶段,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做出截然不同的人生选择,这是一个充满递进和对比的叙事模型。
随便捋的一张叙事线,不算太严谨一、高适演我的欲望和处世欲望好说,每个人都想要成名成家;但如何与这个欲求相处,每个人的选择和姿态却大相径庭。
我就是高适这样的从小被公序良俗教育而来的乖乖仔,我信奉公平正直,善良勤恳就能够换来他人的尊敬,世俗的肯定;显然真实的世界不是这样运作的。
我们何时意识到这一点呢?
初到长安!
“长安”即社会;通过科举制度,我体悟到出身地位是跻身上流的基础,但是我没有;通过举荐制度,我验证了攀附权贵自我售卖并不可耻,可我没攀上;这时候失败没有压垮我,我还年轻,我抖擞一下精神,还看得清追求;真正动摇我的,是我的同龄人我的挚友———他们在扬州的温柔乡里过得潇洒快活,我一方面羡慕他们的洒脱自由,一方面对抗着自己价值观的排序。
他们也给得出堂堂正正的理由: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得了病的社会机制,你要玩弄它,不要被驯服;一瞬间,我陷入了客观世界和内心世界的双重动摇之中。
我返乡调整了一下,依然相信我被教授的美德,理性分析了所有可行性之后选择到边关从戎,至少未来是可预见的一步一个脚印;但我的朋友忽然360度大反转,他刚刚经历“床前明月光”的洗礼,决定投身从前不屑一顾的世俗纨绔,不破不立,他用策略的思维找到了晋升的捷径,在面对要不要迎合这个上升通道畸形的社会时,李白和他的好朋友孟浩然们的回答是Yes,不试试怎么知道。
而我孤独桀骜又充满委屈的选择了“否”。
好运气总也是来过,它来的时候给过我很多美丽的想象,我以为我们可以顶峰相会,却发现因为道路选择的不同,让我们各自价值观塑造的周遭世界,竟也变得如此判若云泥。
他们用喧嚣遮盖孤独,用浮夸掩饰颓唐,用吹捧安抚焦虑,用迷醉忘却伤痕———但我,是踩着伤痕,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我原以为在高位上我们可以看见相同的风景。
如今这风光只让我觉得陌生和不值。
我的人生是充满悲观主义底色的,我很少体验过成功:举荐宴会上拼命舞枪到底没选上我,路上相救的琵琶歌姬没有看上我,与消极厌世的裴十二比武也输了,带一只马队出关半年最后狼狈撤退。
转眼间半辈子过去了,那些我引以为傲的东西没能成为我的骄傲,那些我以为还有可能性的未来渐渐失去了可能,我曾经交心的朋友有了新的朋友。
所谓悲观主义就是我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叙事,我可以预见自己没有起伏和惊喜的阶段性成果,我也就不再呐喊、尖叫、为离别哀恸、为被忽视悲伤;我不是总是情绪高涨,需要吟诗表达的人;我的情绪很稳定,细水长流,不愠不急。
二、高适演出了我和朋友的相处方式十年之约的那场酒楼聚会,像极了我这个i人初次被朋友带去酒局party的社死场景。
当然,彼时的当下我觉得社死,事后我可能又在怅惋和回味,那可是崔宗之啊,那可是王维啊,那可是王昌龄贺知章啊~我是如此纠结和拧巴,既不适应这种浮华世界,又向往结识那些创造才华的灵魂。
毕竟和那些精彩灵魂的碰撞,和富有创造力的人们一起相互激发和认同,也是我向往的乌托邦。
李白是我那个又爱又恨的朋友,我嫉妒他总是拥有一种笃定的自信,拥有一种不必深刻自省的轻松,他拥有被簇拥而不惊慌的主角心态,拥有永远被理解的朋友们的眷顾。
我不是,我总是一个人,总是靠自己消化情绪和困境以至于我已经坚定地相信,我也不太需要朋友们的帮助和陪伴。
但是,我依然非常珍惜一个很少出现的李白,在我们漫长的人生中,我和这位朋友的相会屈指可数,每一次相会都充满了变数和价值的冲击,我们不是为了一种搀扶或者救助而找到对方,我们是把对方看作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的可能性在观照。
我从不用自己的价值观judge对方的人生,他在我的心中,或者对他人的语言描述中都是一种令我崇拜的范式。
我永远不能学习复制那一种人生,但我知道他遥远地存在着,这一点本身,就对我是一种极大的鼓励。
我们暗暗较量又惺惺相惜。
《将进酒》这样的作品显然不是高适这样情感稳定的人写得出来的,它属于情感充沛,用生命在体验时光和友谊的诗人。
年过半百再遭人生沉浮,我们心里都有不甘和困惑,但高适是会小心翼翼将这份心情藏好的人,如果没有一个像李白那样的诗人,带着我在黄河边畅饮,放声歌唱心中的愤懑委屈和抱负,我永远不可能共享那种与鲲鹏遨游的潇洒和释怀;李白是一扇带我看见另一种人生另一种境界的门。
我不必占有他,只是经过他,就满足了。
三、“惟有饮者留其名” or “积极入世名垂青史”电影的最后多了行字幕注脚,大意是高适是唐朝这波诗人里面官方功名最高的一个,结局混的最好。
我能够设想这句话很可能变成一个家长们教育孩子的话柄,“你别看李白多潇洒会玩儿,但人家高适老实勤勉,一辈子苦干远谋,这才是真正的赢家”;我说我就是在这种道德观的教育下被培养出来的“高适们”,首先我不抱希望自己能获得人家那样的世俗成就,这是一种成王败寇的马后炮叙事和偶然,其次事实告诉我们的答案也是,在没有看这部电影以前,我们几乎没有人关注到高适的成就,而李白,是真正预言了自己“惟有饮者留其名”。
在官方的宏大叙事下,这两种人生选择成为了两种价值导向。
其实是没有答案的,历史正文不是答案,教育倡导不是答案,诗歌抒情也可能是假的,答案在我们各自看过世事后的眼中。
一如对这部电影的褒贬不一一样,是一种自由。
题外话1:影片结尾汇集了众多歌咏长安的诗句。
我一开始反感,因为长安从来没有扮演过那个给予诗人温柔的好人,但却承受那么多诗人灵魂的崇拜,它受之有愧;但转念一想,正是长安这个阶级对撞最激烈的场地制造出足够的精神苦难,才喂养了诗人们求之不得的情怀和情绪价值,一如北漂歌颂北京,犹太人朝圣耶路撒冷。
题外话2:我们常常神话和崇拜文人,其实我们崇拜的是“文人精神”,那是一种凝集了高适的坚韧,杜甫的悲悯,李白的潇洒,王维的善感,凝聚了所有文人美好价值的词汇和形象,他是一个不存在的虚拟偶像;真实的文人个体可能漏洞百出,满目疮痍,他们可以颓废邋遢,可以狡猾算计,就像我们现在的明星一般,剥去滤镜也是一个个充满人性弱点的普通人。
但正是他们的欲望和弱点,让他们写出了那些凝聚智慧的光辉诗词。
这是一部几乎找不到参照物的电影,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无论是动画还是真人。
168分钟的时长,让它登顶全球动画电影片长之首,也预示着它和其他动画电影拥有截然不同的气质。
电影从高适的视角讲述了高适和李白的一生,勾勒出盛世文人群像,也展现了一个朝代的兴衰,是真正的史诗片。
故事以两条线分别讲述,一条现在时,以一场战争为线,一条过去时,以高适和李白的交往为线。
两条线一文一武,到影片最后凝为一点,爆发出巨大的情感力量。
电影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和语文课本不同、且更接近真实的李白。
课本上有意无意隐藏的“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的李白,在片中完全展现。
李白用酒精麻痹自己,用大笑麻痹他人,用狂放的诗篇掩盖不得志的郁闷,给世人留下一个洒脱的形象。
片名中的长安,指的是所有人向往的理想之地,三万里指的是人们追求理想的过程。
高适和李白,为自己的理想各自上下求索,最后成就了截然不同的人生,一个大器晚成,一个始终不得志。
两个人都把写诗作为自己走上仕途的敲门砖,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千年以后人们在意的不是他们当了多大的官,而是他们所创作的诗。
在这一点上,两个人又殊途同归。
也许在李白的眼中,自己一生都没有达到自己的理想,是一个失败者。
但当千年之后,银幕外的观众无一不被他的诗鼓舞过,就连四五岁的小孩都能背上几句他的诗。
黄鹤楼在战中被毁,影片最后高适说,只要那些关于黄鹤楼的诗在,黄鹤楼就在,只要诗在,长安就在。
这里的长安,指的是一个国家的根基。
可以说,高适从军事的层面上保卫了长安,而李白则从文化层面上保卫了长安。
很多人看这部电影时都会潸然泪下,但它又不同于常见的催泪片,它的催泪之处往往并不外显,而是暗流涌动,需要观者有一些联想或敏锐的感知,才能引爆那颗深水炸弹。
比如,片中呈现了一个活泼好动的童年杜甫,当我们联想到他后来的忧郁愁苦,巨大的反差让人心酸。
关于李白也是如此,当你知道了他一生的遭遇后,你再看他年轻时的豪言壮语和爽朗大笑时,也会增添几分感伤。
《长安三万里》笔触细腻又气势恢宏,视听方面也极尽中国古典韵味。
它不仅仅是中国动画电影的一块里程碑,也为真人电影弥补了一个题材的空白。
下午第一时间带老婆去看了《长安三万里》IMAX,看完只觉得王老板……不,王编剧这部作品和以往天(装)马(腔)行(作)空(势)的古装朋克系列相比的确大有进步(有一说一,追光能摆脱这个画风诡谲的系列我也是松了一口气,哪怕只是暂时)。
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用力过猛、有点名不符实吧片子当然有好的地方,出色的运镜自不必说,大气磅礴的音乐、切换自如的色调也很好地凸显了唐朝由盛转衰的时代浮光。
而适时切入的水墨动画、《将近酒》的魔幻呈现,更是将如梦似幻的视觉奇观烘托到了极致但优点大都集中在硬件,软件方面就有点乏善可陈了整个故事总共分“回忆”和“当下”两条叙事线。
“当下线”的战争场面调度还算可以,也体现了一定程度的战场谋略;而占比巨大的“回忆线”就有点一言难尽了——作为史上最长的动画电影(对,没有之一),时间线拉得长没问题,问题在于过程中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情节冲突与张力,只是一味专注于“怀才不遇”的个人表达与自我陶醉。
一众史上知名的诗人大都是打酱油般一晃而过,对诗歌典故的描写也只是走马观花流于表面,什么都想说,但什么都只是浅尝辄止,整体叙事既干涩又松散、既冗长又矫情。
假如去掉各种华丽诗词名人名句的滤镜加持,回忆线还剩什么?
似乎就只剩“高适见到李白了→高适闹情绪了→高适回老家了→李白来找高适了→高适开心了→二人别过了→高适又见到李白了→高适又闹情绪了→高适又回老家了”这种左右横跳循环反复了。
再加上两个男人动辄脱衣肉搏,气氛反复焦灼……只能说王老板真不愧是王老板,真就蜜汁自信,真就宁愿自己上手编个中庸的剧本也不肯下血本请个好编剧,真就耽美百合一条道、各种擦边球淌到黑呗叙事层面已经是半身不遂了,人物塑造方面有做好做实吗?
似乎也没有扬州这场戏,其实对于情节推动并没有什么太实质性的意义,要真说有什么作用的话,无非就是展示了舞女小姐姐的舞技与裴十二小姐姐的剑技,炫技的同时也顺道为编剧浮于表面的“女性叙事”背背书。
但其他历史留名的大诗人好歹还会随机cue一下后期的结局,两位小姐姐后期则是完完全全地人间蒸发了,这种“为了女权而女权”的八面玲珑的叙事机巧着实让人无法恭维……这时候有些人会解释说“其他人只是主角身边的过客和陪衬”,但问题是主角本身的刻画也很单薄和符号化啊——就拿被很多人诟病的“贬李捧高”来说吧,如果说放大李白的性格缺陷还只是为了让谪仙人李白接点地气,那把李白投永王又被捕下狱作为影片的重头戏就很难不说是编剧的刻意偏颇了(这里插一句,以当时乱世列王纷争的局面,李白投永王说死了也不过是站错了队伍,或者说缺少政治眼光,打成“反贼”是真的过分了)。
更有甚者,编剧还安排了高适身边的一个小书童来对李白“当头棒喝”,把写出“田家秋作苦,邻女夜舂寒”的诗仙李白塑造成了一个居功自傲且不懂人间疾苦的酒蒙子,让人啼笑皆非的同时也让人对这部打着“还原大唐历史”旗号的大作一脸懵逼;而高适,却被编剧塑造成了除早年木讷口吃外毫无缺点的完人:平庸的军事才能被改写成目光高远运筹帷幄的神机妙算,对李夫人上门求救的闭门不见被改写成推心置腹促膝长谈,更不用说历史上他还烧毁与李白交往的所有书信、对杜甫晚年的颠沛流离也是不闻不问(直到杜甫在诗里指名道姓cue他了他才勉为其难地出了手,不是为友谊,而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这种种真实的人性缺陷都被编剧人为忽略了。
然后高适本人完美还不够,身边人也要逐个洗白:上司哥舒翰哪有投降安禄山?
明明誓死不降!
来监军的程元振程公公哪有祸乱朝纲?
明明是壮志报国……假如王编剧对历史还有点起码的敬畏心,能适时表现一点高适晚年人在朝堂的身不由己,那冲着这人性矛盾人文关怀我还能给他的艺术加工点个赞。
但他如今的这种不管不顾的刻意抹黑+洗白,只不过是在给并不完美的主人公擦脂抹粉,以便让高适在与李白的历史对标中能占据更有利的地形罢了。
表面自信却更显心虚,表面普通却更显平庸其实吧,只会拍历史名人之间的极限拉扯也不是不可以,根据自身的理解捧谁贬谁也是创作者的自由。
只是作为一个喜爱大唐历史的观众,希望王编剧下次不要再起《长安三万里》这么高大上的名号,把人胃口吊高高了,叫《唐诗三百首》、《阿高正传》或《高适与李白不得不说的故事》足矣。
毕竟历史证明了,雄伟恢宏的长安城想要纵横万里屹立不倒,光靠几个王侯贵族文人墨客是远远不够的。
在聊长安情怀的时候,你首先得让观众明白为什么要怀念长安,为什么要感念那个年代——我们不仅怀念幅员辽阔山河壮丽,也感念万国来朝的开放包容;不仅怀念百花齐放万家争鸣,也感念黎民百姓的兢兢业业——但纵观全片,文化开放的只有胡女和大象,也没有多少关于长安百姓生活的具体描摹,大家都是不配拥有姓名的NPC,唐盛,大家笑;唐衰,大家逃,纯纯的人肉背景板(我猜这座千年古都在王编剧心中最大的作用,除去展示皇家宴会街道酒楼,可能就剩“见证李高二人的绝美爱情”了吧)……熬完了漫长的三个小时,长安城依然是只存在于古代诗歌里的、宏大且模糊的存在,并没有因为影像化而亲近我们半分。
唐朝的开国名臣魏征说过“民贵君轻”,“民”本该是唐代缔造开元盛世的基石、伟大诗人们灵感的源泉,却在这部以“长安”为名的大电影中成了最语焉不详的一环。
没有足够鲜活的人民,这座富丽堂皇的国都就不会让人产生足够的亲近感与代入感;没有足够接地气的故事,震耳欲聋的名号也只会像李白的官袍那样华而不实转瞬即逝。
很多人跟我说看完这部片子他们如何如何感动如何如何有共鸣,但对我来说,合理可信的叙事和人物是一个故事在我心里得以成立的根基,基础不牢固,再多的文人情怀与宏大叙事与我而言都只能是空中楼阁、海市蜃楼,如水中月、如镜中花写到这里,相信粉丝们还是不服气的。
但我无意与各位一争高下,本篇文章也只是记录我观影后的个人感受,纯属自娱自乐。
在此,我只推荐诗歌历史爱好者和喜欢《建X大业》的朋友们第一时间买票前往:前者可以通过脑补自行为流水账式的故事主干添枝加叶,后者则可以再体验一把“数星星”的快乐。
至于剩下的朋友们,想看也没问题,毕竟本片光是声画光影所营造的视听盛宴就已经能够值回票价。
只是各位在选场次的时候,一定要尽可能地避开有熊孩子的早场(毕竟整个电影主题表达就非常成人向,能看进去的小屁孩压根就没几个)。
我和我老婆看的那一场,后排的熊孩子们非常敬业地从头吵到尾,应该算是有史以来观影体验最差的一场IMAX了。
本来想打两星的,考虑到动画主创敢于顶住压力使用五短身材的古风人设,加一星吧——毕竟这是个眼睛设计得不够好看都会被全民网暴的年代呢😂末了再call back一下吧:在此祝愿王老板……不,王编剧的下一部“电影处女作”更上一层楼~————————————————时间的分割线————————————————本来打三星的,涉及抄袭问题,降一星
大家看到了吗?
第一次修图被发现,官博道个歉作者就选择了原谅。
结果王老板一看哎呀不痛也不痒,第二次索性修都不修了,直接抠图+翻转,抄得更加明目张胆……“又一次”被抓包怎么办?
当然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买版权咯,毕竟电影还没下映,周边也还要卖——只能说有钱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如今电影豪取18亿票房,豆瓣评分也高达8.3,“抄安三万次”名利双收志得意满,让人不得不夸一句好会赚钱的王老板,当之无愧的“国动之光”~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起兴去看了动画电影《长安三万里》,并没有抱着太高的期待,却收获了意料之外的感动时刻。
故事的角度选取可谓巧思,想要呈现盛唐气象,主人公不挑大家最耳熟能详也最想看的李白、杜甫,李白这般天才的视角太难领会,杜甫眼中的故事则又太复杂了,且这两人一个装承着整个盛唐的风采,一个又像是路过了盛唐而余生都在怀念那逝去的、不复回的光华。
高适,在两者之间,他的大半生都在盛唐度过,却不像其他诗人一样在长期在长安干谒、游荡,流连于醉人的繁华之中。
他少年时去过一次长安,当然也是同他人一样干谒求荐,失败后定居宋城(今河南商丘)耕读十年,可见他性格中沉稳自尊的一面。
片名 “长安三万里”,取自明代陈子龙“梦到长安三万里,海风吹断碛西头”,导演解释道,长安是诗人们的梦想之地,而“三万里”则是他们与梦之间的距离。
影片故事发生在战争中,其时的长安已非那个众人梦想的长安,而高适即便在盛唐之中,也并未与那片锦绣光华有过切身的交汇。
这个视角选得别致,隐隐凸显出一种危机感,让他在长安的酒肆中看到的诗人们俱怀逸兴壮思飞的场景,都让观众既沉醉又觉出一丝疏离,因为我们已经知道,历史的无情并不会为这样的诗国盛事而网开一面。
高适回忆中的青山碧水、策马纵横,是对唐人世界的青春少年之气的很不错的视觉呈现。
但印象最深的片段自然还是《将进酒》。
李白吟着诗,人间突然变成一场梦境,众人骑着仙鹤翱翔,与仙人们碰杯痛饮,他们也是怀有天才的谪仙人,在这一刻回到了天上,也成为后世回望中的璀璨星辰。
看到银河时,我心中一动,因为最近在做一本关于唐代文学的书,我就在文案中将唐代诗人们比喻成了“文学银河中的璀璨群星”。
而看到仙人们的形象时,我似乎突然理解了中国文化里对神仙的向往——那是脱离了具体的悲欢苦乐、琐碎庸常的人,风度翩然,气度潇洒,是“理想的人”的投射。
想到这里就不免要拉踩一下当代的仙侠剧了,都当神仙了还要分高低贵贱,搞内卷竞争,审美太低了。
这一段里还有一个小巧思,波涛翻涌的海浪中有一只鲸鱼,应该不是凭空出现的,它是从杜甫的诗中游出来的——“才力应难夸数公,凡今谁是出群雄。
或看翡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戏为六绝句·其四》),他用“碧海擎鲸”来形容雄健的才力与阔大的气魄,当李白、杜甫、高适聚在一起,这条鲸鱼仿佛是他们自己的写照。
创作者们努力地想创造出一个细节到位的、扎实的唐代环境,在很多设计上也体现出了用心。
比如唐代作为一个贵族社会对出身、门第的重视,当时便出现的唐人诗选集《河岳英灵集》等。
还有一些有趣的设计,比如诗佛王维的形象直接用了菩萨的脸,马的形象几乎都仿照了韩干的《照夜白》。
但很多地方仍然逃脱不了“看图讲故事”这种想当然的模式,比如李白吟咏“床前明月光”的场景,与诗句中的思乡之情并不很贴合,很明显是为了引出这首诗而引出。
最大的槽点可能是寻孟浩然所问之事了,若是在那样的问题下写出《黄鹤楼赠孟浩然之广陵》,哪可能有“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悠然韵致呢。
还有一个有些苛刻的想法,就是,唐诗为何美?
当然,那些诗句早已融入我们的血脉,只要一念出来,我们便知道它很美。
但只是吟咏两句、想象一下画面,创作者以此来感动观众,观众以此来感动自己,就太容易了。
崔颢的《黄鹤楼》也许还好在歌行与律体的交融,《燕歌行》还好在高适的慷慨苍凉之气,而李白的“天才”也并非真的是上天直接塞进他脑子里的,他曾刻苦地模拟过六朝的作品,只是以极致的天才融汇了前人的成就而又自然天真如儿童语。
相比于影片里高适稳健、睿智的形象,李白的“少年气”则显得过于轻浮了,他的“天才”也被诗句的简单朗诵而衬得过于轻巧了。
事实上,天才李白与尘世的对峙,是一场精彩又残酷的人生啊。
那是另一个过于难讲的故事,期待什么时候能有好的呈现。
片尾彩蛋,出现了许多写到长安的诗词,我也瞬间回到了曾在诗词中读到长安的记忆,“莫道秋江离别难,舟船明日是长安”(王昌龄),“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贾岛),而片尾突然听到白居易的“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一回来,一回老”,一句之间极速的人生变幻,简直让人当场堕泪。
长安居,大不易,盛唐的故事并不都是灿烂的,什么时候能将这灿烂的浪漫与背后的幽暗、苦难一起讲得更好,《长安三万里》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看完本片的即刻感受是极愤怒的,因为它亵渎了太多文化也好,史观也好这些我们长期守护的共同价值。
但是随后仔细分析了这部电影全面坍塌的几个核心原因后认为,这部电影对于大部分普通观众虽然是低价值甚至负价值的,但是对于未来的影视从业者而言应该是一部非常完美的反面教材。
是每个创作者从观摩到落笔之间的必修课,因为我似乎从未见过任何影视作品能如此博大精深地涵盖电影创作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一切谬误。
由此,我向所有已经不幸观看过这部电影的观众和永远都要当追光每一部作品编剧的王微提出以下五个问题,我认为对这五个问题稍加思考便可以轻易理解,为什么《长安三万里》不仅是中国影视最长动画电影,可能也是影史最具反面教材价值的动画电影。
1.这部电影选取的历史跨度被生动勾勒了吗?
《长安三万里》无论之于国漫还是之于华语电影,它所镊取的时代背景和其中的主角高适与李白都是绝对先声夺人的题材创新。
相比于可以从各种层面ooc的神话角色,真实存在且家喻户晓的著名诗人作为动画电影的主角,需要考量的创作细节就更多,主创要利用他们叙述一个怎样的故事也更加令人期待。
整部电影以倒叙开始,时间来到763年安史之乱后,高适驻守边塞将欲迎战吐蕃叛军,唐军处于被动节节退守。
此时朝廷派遣的监军宦官持节来到高适的营帐,问询他曾经关于李白的瓜葛和交集,由此以高适的视角展开了对过去六十余年间唐由盛转衰,以及他和李白等人所谓鲲鹏之才也折戟沉沙的时代挽歌的呈现。
那么整部影片的叙述核心——唐代沉浮史,被叙述清楚了吗?
它作为最核心的时代背景时刻和人物的命运产生着千丝万缕的交互,那它完美的服务于影片核心表达了吗?
它和人物动线以及角色弧光的架设真的相辅相成吗?
很显然都没有。
首先单说这条背景时间线本身的交代情况,片中对于这段历史记述地最大残缺在于,如此浩然的历史巨变中,其中任何转折点的转折原因是缺失的,唐的盛与衰所代表的社会价值取向的博弈对主角而言的意义是模糊的。
这种剧作上的粗陋让整部电影呈现出一种三流演员在毛坯房内演史诗巨著的既视感,历史背景建构地千疮百孔,我们期望看到的琳琅满目的一片宏图被编剧写成了一幅简笔画,只有不知道中专念没念完的它对于小学课本中课下注释所描绘的晚唐模糊的印象勾勒出的几道轮廓。
所以这注定了这是一部只有大致脉络,没有具体情节的流水账电影。
因为任何但凡学过一天电影的人都知道电影拍的不是人,而是处于环境中的人,可是我们这部《长安三万里》恰恰是没有“环境”的,或者说只有一个把编剧自己给骗住了的虚假环境。
当某个剧情点上主创想要把镜头聚焦于此刻主角所处的戏剧矛盾时他们会发现做不到,因为人物和涣散的故事背景与人文环境根本在两个图层,人物的层次无法进行任何深入,他们就像游离漂浮的粒子,始终找不到在电影中扎根的位置和时机。
观感最明显的就是高适重逢已经名扬四海,当下只沉迷于饮酒作乐的李白的一场戏。
这场戏中可以看到主创竭尽所能地在各种角度使力,渲染酒楼的歌舞升平,加入贺知章等配角踩木梁对诗的丑态,以及李白在大部分人刻板印象中玩世不恭,只求一醉方休的浪荡,以此来试图给予观众一种幻灭感,为高李二人后来的分道扬镳做铺垫。
但是请问有任何人在本场戏感受到强烈的反差或者对此前建立的角色印象的破碎的惋惜吗?
因为李白等人在本场戏中所呈现的状态和当时社会的主流价值取向是密切相关的,和当下朝廷所传递给社会的情绪是相关的,但是这些信息在片中完全缺失,我们只看到了一个一直都在犯浑的李白终于像小时候课堂里学到的他偶尔的形象那样开始发癫了,对于观众的情绪本质上毫无触动。
而这场戏恰好是影片对于两主角此后人生彻底走入相反的两条歧路埋下伏笔的定场戏,如果此时两人的矛盾和差异根本不能让人产生共情和思考,这部电影有多失败基本也呼之欲出了。
那么跳脱出对于时代背景交代不清的电影,在真实的历史中唐由盛转衰的主要原因是玄宗在位时贪图享乐,怠慢朝政,在其庸政之下造成了节度使势力膨胀,以及外族分裂主义抬头。
那这个盛唐大厦将倾的轨迹,和两主角的人物成长有任何见微知著、时代缩影的协同性吗?
李白在前半部电影中始终以饮酒作乐,挥金如土,生活不求安稳只求眼下享乐的形象示人,这貌似符合唐衰落的主要原因,但是实际上在后半段几乎把李白当作一个反面人物来写的时候我们会发现,他晚年人生所走的每一段下坡路实际上和他年少时的如此性格关系并不大。
最核心的让李白重新寻求人生目标两次转折都被写成他的婚姻失败,第一次入赘被女方家室所排挤,第二次入赘的夫人在他没落时抛弃了他。
这哪是《长安三万里》啊,这是《消失的她2之我在大唐当赘婿》。
这样的剧情转折设计和在前期李白那些看似要被批判的“陋习”不能形成任何价值对冲,也就使得这个角色被写地在晚唐不具备任何典型性,他的生平也不是反应这个时代变迁的最佳样本。
想必跟随剧情设置推导出这个结论,大家也就感受到这部戏的荒谬之处了。
2.这部电影是否讲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相信很多人对这部电影最大的好奇就是“它是讲什么的”,但我想看完这部电影的人大概也很难向人描述它到底是讲什么的,如果说是讲了“李白和高适的一生”这似乎有些可笑,因为别人一定会回“百度上都有,这还要它讲?
”。
这个最本能的怀疑完美地概括了这部电影剧作方面最大的硬伤,就是它不存在主线,不存在人物核心动线,确实只是一部照搬百度百科的人物生平词条的动态PPT。
影片貌似在高李二人相识的第一场戏就试图用一句“去长安寻一番大事”的旁白,非常投机取巧非常模糊不清地把人物的行动目标一笔带过,后来果然也没有对这“一番大事”的具体内涵做任何解释。
我们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在《唐诗三百首》里以愤世嫉俗、针砭时弊的忿忿不平文青形象进入我们故事启蒙的诗人,最早都是尝试过在他们所处的体制中寻求一条“通俗”的成功之路的。
那么在这样一部以审判人物所追求的理想和事物的价值为核心议题的电影中,最起码需要先交代高李二人在青年时追求的“长安”到底代表着怎样具体的价值,他们所要投诚的体制到底是怎样的体制,他们如果成为了这台国家机器中的螺丝钉,那他们的刀枪又要对准何人,这样的一个复杂利益导向可以被浓缩为怎样的一个符号。
然而这些都不存在于本片的剧本中,长安城连场景的搭建都异常平庸、乏味、可被预测,片中展示了多个城市的风貌,可是如果失去了旁白根本无法分出区别。
这是影片叙事动机上的模糊。
影片在叙事层面最大的硬伤,最让人觉得可笑的问题在于,这部影片完全不能够通过人物的行动去推进任何一场戏,人物都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只能照着百度百科上记录的人物生平被动地被嵌入每一个场景,每一段时空。
因为本片任意两场戏之间的衔接都不存在任何直接的剧作逻辑,一场戏接入下一场戏唯一的驱动力是时间流逝,因为时间过去了一年、五年、十年,打点计时器一般的编剧必须像排布等差数列一样在此时间点安排一场戏了,于是伴随着黑屏+字幕+旁白,不情不愿地开始下一场戏。
这样的写作方式我闻所未闻,纪录片这样最真实反映现实的电影类型都十分注重两段有时间空间变化的素材的衔接逻辑,一部动画剧情片居然可以完全将逻辑弃之不顾,让历史时空的推进逼着编剧往下写。
不得不说这样的剧作方法在21世纪还是太超前了,让编剧自己选择的题材催更自己,PUA自己,这何尝不是一种新的永动机模型。
这直接导致这部电影作为一种影像艺术的存在,也不能靠任何和视觉表现的方式来推进情节,全片充斥着低价值、低趣味、低创意的旁白,从头贯穿到尾,旁白量大到我此时此刻写下这些文字时耳边还能隐约幻听到高适在恶魔低吟。
旁白和字幕这种在卓别林的默片时代就已经被公认为最低级的,需要尽量避免的电影手法居然在2023年的一部所谓工业大片中承担起了最核心的地位。
希望中宣部千万不要把《长安三万里》当作外宣大片送到海外上映,不然又被境外有心之人利用,“造谣”我们电影技术还停留在百年前可不是白瞎了多少代人的前赴后继。
在自封天才的传销少女岑怡诺的犯罪现场实录中,大家调侃她是把背景音乐当标点符号用,我看我们王大编剧应该是曾经亲自莅临过她的现场进行学习,得到了真传,他在《长安三万里》中把小学生必背古诗80首的篇目当标点符号用。
整部电影最对得起这个题材的就是它始终在念诗,最对不起这个题材的地方也在于此,因为它作为一部高李二人的将近三小时的传记片,其中没有出现任何一首超过小学生认知范围的诗词。
李白突然含情脉脉地吟诵起“床前明月光”的时候全场爆笑如雷,大家没有想到小时候看的故事教学视频如今被拍成了电影花钱看,这比唐由盛转衰期间的任何一个瞬间还要荒诞。
那主创意识不到如果都只展示所有人耳熟能详的诗词会让人觉得乏味甚至尴尬吗?
当然能,只是大家回想一下,在角色吟诵这些大家烂熟于心的诗句时电影所展示的影像画面都是什么?
是不是几乎想不起来!
即便是能模糊回忆起的也都是非常简单粗暴的意象拼贴!
这部电影的主创完全不具备用动画的表现形式将诗句中的诗意和情怀展示给观众,让观众首次以非受教育者的身份被李白高适邀请进诗中的意境。
因此他们只能展示大家不需要重新建构想象的被背诵地包浆的诗句,只能把课本上的插画做成GIF动图来糊弄了事。
这是电影主干部分执行环节的硬伤。
影片的结尾是最能体现本片一盘散沙,毫无章法的缩影。
高适看似解决了一个最终危机,完成了他这个角色的升华,但是影片自始至终所制造的这层悬念,以及最终所谓的反转,其实反而是让他的角色弧光最后一环完成完全崩塌的关键。
最后的反转告诉观众,前期所有的危机气氛和绝境处境都是高适调虎离山计的一环,他和李白被监军宦官所质疑的关系也非常清白,也就是说内外两重危机都是伪危机,都是在很早的时间点其实就已经被解决的问题,只不过由于剧情讨巧的设计都集中在当下的时间点表演给观众看而已,片中的高适在当下这个时间点里其实是不面临任何困局和危机的。
高适本身在最终完成的动作也仅仅是从一座城跑到了另一座城,然后凹了个造型。
这就非常可笑了,这相当于片中人物在被拍摄的这段时间之前早就完成了编剧所希望的价值升华部分的戏剧动作,只不过碍于叙事诡计的铺陈,必须假装自己处于危机中表演给观众看,这大概也是一种很新的打破第四面墙的方式吧。
娇柔做作,无病呻吟,不知所云的叙事基调蔓延全片,终于在第三幕以最愚蠢的方式呈现了一场最矫情的反转戏结束了电影。
3.本片在试图传递一种怎样的价值观?
研究一部电影表达怎样的价值导向非常简单,分析其中的正反派人物背后所指射的价值体系就可以。
影片中碍于其历史地位无法直接坦然其反派身份,但实际就是反派写法的人物——李白,他才华横溢,玩世不恭,逍遥洒脱,向往自由,厌恶拘束,一生游离在时代的主旋律之外;而我们的高适,虽然有口吃,阅读障碍,直到中年才能独立阅读文字,但是他脚踏实地,不喜好歌舞升平,一心只为成为国家机器中最坚挺的螺丝钉而存在,并且最终也在马背上发光发热。
从王微老师全权参与的追光动画的前几作就可以看出,该工作室的运作主轴基本和近期另一部热门动画《蜘蛛侠:纵横宇宙》一样,也是“以大而无当掩饰创作无能”的代表,总是喜欢用繁琐的外表元素包裹贫瘠残缺的内在。
因此我也帮王老师来简化一下《长安三万里》所要输出的核心表达。
1.当今时代,考公才是人间唯一正道,任何基于自己的兴趣和性格做出的价值选择都是羊肠小道、歪门邪道,是没有前途的。
2.小镇做题家是一个阶级而不是一个身份,处于这个标签下,无论你有没有“做题”,未来在社会中全面碾压曾经借由与生俱来的天赋、才华、家室取得过辉煌的“终点党”都是必然结果。
3.文艺创作的唯一存在必要,也是唯一出路就是服务于体制主旋律,除此以外的表达再精彩也都是弦外之音,是永远比不上前者的分量的。
4.无论是否受到当今社会与体制的排斥甚至蔑视,都不能忘了自己时刻要励志成为一名壮丁的重要历史责任,成长为一颗茁壮的韭菜是义不容辞的,而这个世界也总有一把镰刀适合你。
以上就是《长安三万里》最迫切要传递给观众的信息。
首先必须要说明,在一个自由创作环境中,任何作者想表达任何观点都是可以的,而本片不能赦免的原因在于他选择帮助论证他这一套价值判断的实验样本是高适和李白,而最后论证谁更具有时代价值的方式是“高适是唐代所有诗人中官阶最高的一位”。
先不说这个“有唐以来,诗人之达者,唯适而已”本身就是历史谬误,这种以晚唐的朝廷作为价值判准,无比功利主义,实用主义的论证模式被用来得出高适才是文人才子的学习榜样,李白之流都是旁门左道的结论之可笑简直不知从何谈起。
片尾还要吟诵+片尾曲演唱李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我劝王老师还是不要自己骗自己了,您那是真觉得天生我材必有用吗?
那是天生我才但不考公怎么都没用。
4.这部电影的受众(到底)是谁?
我看到各大平台已经有追光牌数字生命开始给本片刷好评了,其中绝对的高频词是“中国文化”、“中国诗词”,并且异口同声地表示本片就是拍给喜欢这两者的观众看的。
很明显这些数字生命运作的时候肯定是没有看过《长安三万里》全片的,还以为一个军迷会喜欢看《长空之王》,一个科幻迷会喜欢看《沙丘》,一个悬疑推理粉丝会喜欢看《消失的她》。
我不能理解主创希望所谓的“喜欢中国诗词文化”的人从这部充斥教条主义,八股取士主义,且对于诗词的呈现水准不超过小学生水平的电影里汲取怎样的情绪价值。
希望他们像王编剧本人一样油腻且自负地感叹一声“啊现在的诗词教育从娃娃抓起了”,还是为能够花钱在电影院观看北师大版语文书插图及课下注释动态版高呼一声“爷童回!
”?
思来想去本片最适合的观众群体可能是喜欢中国文化但是学习还没有精通的外国友人,简而言之就是李华的笔友们。
他们接受这样一个只有轮廓没有细节的对于中国诗词文化的描摹性作品,顺便以寓教于乐的方式听其中人物吟诵几首类似于“I am fine,thank you”中文版的诗词,应该是帮助他们链接进中华文化的一种方式。
但是细一想这个时长趋近三小时的大型中外友好交流宣传片还充满了落后的电影技法,这又害怕献了丑,所以似乎也不太适合拿给“非自己人”丢人现眼。
但是“自己人”中看这部戏所谓的“诗词文化”部分不会觉得乏善可陈,无病呻吟的只有小学生。
可是168分钟冗长乏味的剧情定会让他们时刻发出“妈妈,完了吗?
”之类纯真但刺耳的疑问,所以好像也不适合给他们看。
在文化输出和交流这个赛道上匹配不到正确的受众,本片其实也留有后手,那就是主创在本片中加入了非常多擦耽美边的戏份,试图按着头嗑高适和李白的CP。
王微老艺术家躲银幕背后嘴都笑裂了,从把这些擦边剧情加入到这坨答辩里的时刻起,他大概就已经在想象待到《长安》上映时,“告白”的CP文和太太们的画将会占领老福特的半壁江山,再现哪吒敖丙当年的盛况。
但是很抱歉,不会有任何人对这样直白、露骨、擦边意欲明显至极的,两个大腹便便的憨傻直男在田埂间赤膊搏斗浮想联翩。
他们的肉体不美好甚至臃肿,他们的灵魂不有趣甚至枯竭,他们之间本来可能存在的火花已经被王微老师自己渗进剧本中的油给浇灭了。
如此一场张翰和杨烁尬炒CP的大戏,放进B站鬼畜区都很难找到自己的受众。
5.国漫不在舆论中“崛起”,未来该何去何从随着几次三番在院线国漫电影之间质量参差落差的上演,观众对于国漫的现状、未来和发展都进入了非常平和的心态,终于意识到了成功不可能一蹴而就,也不可能凭任何厂牌任何作者一己之力,这个行业也有其韧性,不会被一时的失败击垮。
但在我的观察中,国漫自己本身的发展和探索也基本陷入到了停滞状态中。
中国动漫没有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在美学角度最成功的美术风格是一方面,没有找到在动画大厂林立的世界动画工业范围内,自己最适合,最具独属性的叙事方向和风格是什么是另一方面。
而且由于国漫本身产量较低,产出作品的制作也较小,受众也往往较窄,原创IP更是递减的现状,想必任何人也很难在现在判断出如今正在努力齐头并进试撞南墙的创作者们谁才是国漫的未来。
但总之,依照追光动画目前的经营模式和作品产出逻辑,他们必然不是未来,甚至有可能死在不远的某年。
像《青蛇》这样完全是大杂烩属性,不具备任何电影艺术的观赏性和可看性的作品;像《杨戬》这样叙事节奏和文本本身都被剪得稀碎的“意识流”电影;像《长安三万里》这样只为了满足某大老板的自恋心理,全厂牌、全国观众都或被按头或被欺骗地一起捧臭脚的视频都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影院上映,这就已经说明我们的工业体系内出现重大问题了。
这种由大老板高度介入作品创意,亲自指挥亲自部署的上下级关系像极了小作坊,但是追光又次次斥巨资来打造为讨老板欢心的一部又一部为其歌功颂德的宣传片,现在终于在这种拧巴的操作系统下把自己带入了窘境。
今年《中国奇谭》的出现让所有无论是否是国漫受众的群体都为之振臂高呼“国漫之光”,有时候我们确实不需要一声又一声为了捧场而违心喊出的“崛起”,我们只需要迷茫的前路中偶尔出现几束“光”,它们各有各的形状,各有各的色彩,但只要它们在亮起时得到了我们每个行路人的珍视,让它们可以始终照亮一方土地,总有一天我们回首这一路上的每一束微光,它们便共同组成了那个曾无比飘渺的“未来”。
如今我们无需行色匆匆,低头赶路“追光”,只需处处留心,守住已有的“微光”。
“诗在,长安就在”——唐代长安仿佛真的是一座由诗堆砌而成的都城——动画长片《长安三万里》给人留下最深的印象,莫过于此。
动画片《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开元盛世本就是历史上最令人魂萦梦绕的时代,最杰出的天才汇聚在最宏伟的都城,以最绚丽的梦想,营造出一个最繁华的盛世图景,哪怕在影片的后半段,这个繁华瑰丽的诗之都城,已经被安史之乱的兵燹之火无情焚毁,焦土残垣之上飘荡的,依然是让人愿意百次、千次、万次回想的盛世之梦。
无论摧毁这个美梦的灾祸,是何等确定无疑地根植于这场盛世之梦当中,人们对盛世不再的叹惋还是远远胜过对衰落教训的痛切。
毕竟那些辉煌瑰丽的诗篇足以成为梦回盛世的质料,而哀悼繁华不再的挽歌,同样也可以作为沉湎于旧日盛景的鸦片——借着哀叹,可以不断地追忆并沉湎于早已不再的盛世。
这或许正是这部动画将一场史书上确定无疑丧师失地的败仗,修改成一场出奇制胜大捷,并且作为贯穿全片结构主线的原因——因为它至少要提供一个希望,哪怕只是一个虚构的希望,就像诗歌中奇伟夸诞的想象一样,它不真实,但它真的很美。
然而,就像《将近酒》中瑰丽奇美的想象一样,在那引人直上神霄的绝美词句的背后,是一群喝得酩酊大醉的中年大汉,在用酒精麻痹自己逝去的青春和无奈的现实——诗歌攫住了其中最浪漫的灵魂,但沉重的肉身依然需要踉跄行走于这无比现实的人间。
如果说《长安三万里》以真实的历史为原料,送进诗的机器,在银幕上造出了一个梦,那么,当走出影院的你,在这场梦醒时,或许愿意看一看这场梦背后的真实,尽管这段真实的历史距离电影中那个似真还梦的开元盛世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并且,没有哪位有名的诗人愿意为它吟诵诗篇,更遑论被改编成电影了。
但这个故事真实地发生过,在这个故事里,长安与他们——埋葬在历史尘埃中的无名之辈的距离,不止三万里。
撰文|李夏恩长安长安的盛夏,一如既往的酷热。
赤日高悬在关中大地的上空,炙烤着黄土陇上的这座煌煌帝都。
高原阻挡了海畔凉风吹拂的脚步,只留下凝聚的燥热在这座城市里肆意泛滥。
将整个长安包裹在一团汹涌的热浪之中。
《长安三万里》(2023)中的长安街巷画面。
正因为暑热平等地对待这座都城中的每一个人,所以清凉才成了一种特权。
“冰井分珍果,金瓶贮御醪”“公子调冰水,佳人雪藕丝”——能在炎炎暑热中吟诵这般清凉诗句的,自然并非平头百姓。
达官显贵们自有清暑妙法,就像诗中所吟诵的那样,晶莹的冰山陈放在室内,“映盘皎洁非资月,披扇清凉不在风”。
宅邸的水阁隔绝了外面的燥热,池中的爽气扑面而来,更觉心旷神怡。
但在外面,那是芸芸庶民奔走谋生的长安城,烈日炙烤下的通衢街巷蒸腾着热浪,将滚烫的尘土涌上半空,钻进他们每一个淌着汗水的毛孔,与烤干汗水的盐粒一起揉搓着皮肤,每一次想要拭去汗水和尘土,都要提防它们被揉到眼睛里,一股酸涩的疼痛会迅速占据整个眼球,让人不由得红着眼睛,涕泪交流,这倒与当下的时节很是相合——大唐咸通五年的七月十五中元节,降临了。
纪录片《大明宫》(2009)中长安被黄巢焚毁的剧照。
尽管从开元盛世被安史之乱粗暴地打断,已经过了一个世纪,半个世纪前,朱泚之乱的叛兵继安禄山和吐蕃之后,又再度洗劫了长安,但这座都城依然有着不容小觑的恢复能力,“自禄山陷长安,宫阙完雄,吐蕃所燔,唯衢弄庐舍;朱泚乱定百余年,治缮神丽,如开元时”——如果不关注日趋倾颓的国运,那么长安人依然可以想象自己活在开元盛世漫长的余荫中。
长安各大佛寺诸如安国寺与青龙寺依照旧例高挂起了佛幡,金线绣成的神佛在日光眩耀下熠熠生辉,盂兰盆装饰着精巧的花果乃是金玉杂宝装点而成,吸引着游人不惮暑热地摩肩接踵,延颈纵观。
寺院中曳声引气的梵呗,顺着潮热的暑气弥散在整座都城里,也飘进了城南这间简陋的客舍里。
因为地处卑湿,所以客舍中暑气熏蒸得更加厉害,潮热的湿气直冲鼻腔,汗水顺着额头直淌进脖颈里,粗陋的葛布衣衫被汗水浸透得斑斑点点,犹如暗沉的记忆在全身扩散游走。
但这一切,让客舍中的这位过客想起并非一个世纪前盛唐诗人王维诗中的名句“长安客舍热如煮”,而是一年多前自己的处所——那是帝国最南的边地重镇,安南都护府的治所交趾城。
高适和地图。
《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安南的天气,与长安的暑热如此相像,都是如此的溽热潮湿,也都是如此的蝇虫密布——长安的蝇虫之多是如此声名狼藉,以至于文豪韩愈都特意写诗咒骂这些小虫,“蝇蚊满八区,可尽与相格。
得时能几时?
与汝恣啖咋。
”这些险恶的蝇蚊小虫,是真正的趋炎附势,攀援着暑热的恩泽,肆无忌惮地钻营腐臭、吮吸血肉,而今,它们正绕着自己右手的手腕嗡嗡不停,他抬起右手,嫌恶地赶走了聚在手腕上的苍蝇。
汗水浸透的地方,渗出了淡黄色的体液,结成了琥珀般细碎的颗粒,黏在一个暗红色的伤疤上。
那个伤疤圆圆的,刚好从手腕贯穿过去。
他看着手腕上的伤疤,忽然感到一股刺痛直冲向自己的心肺之间。
他随手翻了翻几案上纵横狼藉的草稿,上面分明写着四个字“行坐痛心”。
还有他的名字“樊绰”。
他手腕的伤疤,是箭伤。
樊绰撰著《蛮书》,武英殿本书影。
盟誓当那支箭从城头射进敌营中时,樊绰与交趾城中的将士们,心中还抱着一丝隐约的希望,他们希望箭上绑着的那封书信,可以劝服城下包围的南诏军队撤兵离开。
那封书信的内容,是一纸南诏与大唐缔结盟誓的宣言。
但樊绰和他的同袍们心中也很清楚,对南诏来说,这纸盟誓的作用恐怕无法超过书写盟誓的这张纸。
“叛服不常”这四个字,几乎可以相当全面地概括南诏与大唐之间的关系。
这个崛起于苍山洱海之间的政权,从肇基伊始,就长于在结盟与背叛之间走钢丝的政治艺术,南诏的每一次扩张,几乎都伴随着对旧盟友的出卖和与新盟友的媾和。
这一点在南诏政权的统一者皮逻阁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
14世纪出现并被后世广泛引用的云南史籍《白古通记》中,记述了皮逻阁利用阴谋诡计一统五诏的传说。
《南诏图传》局部。
在这则传说中,皮逻阁用易燃的松明建造了一座松明楼,然后假意邀请其他五诏首领齐聚松明楼宴饮。
趁五诏首领喝得酩酊大醉之时,他点燃了松明楼,五诏首领被生生烧死,他就这样毫不费力夺取了五诏的领土。
尽管这则传说与史实并不相符,南诏吞并其他五诏是个长期而复杂的过程,远没有放一把火那么简单,但它确实高度提炼了南诏立国的方略:结盟只是麻痹敌人的权宜之计,所谓的盟友不过是排名靠后的敌人的代名词。
对唐廷来说,了解南诏这位盟友的这一面,显然需要一段时间。
毕竟在起初时,自己扮演的角色也是南诏统一大业中阴谋诡计一个贪婪的帮凶,当皮逻阁觊觎东邻越析诏的领土时,接受重赂的唐朝四川剑南节度使王昱,以武力传唤越析诏的首领张寻求,指控张寻求奸淫前任首领波冲的妻子,并且谋杀了波冲(这两条罪名倒并非诬陷,而是确有其事),摆出一副公正法官的架势将他处死,然后“顺理成章”地把“无主”的越析诏的领地交到皮逻阁手中。
当皮逻阁再一次背叛盟誓,进攻先前的盟友邆赕诏时,唐廷又派军配合南诏作战。
这次背叛让南诏获利不菲,不仅将大理平坝地区的土地尽数吞入腹中,更获得唐帝国的正式的认可,738年,皮逻阁被唐廷册封为“云南王”,意味着他是唐帝国承认的云南合法统治者。
当朝的玄宗皇帝特别赐给他一个颇具意味的名字“归义”,在册封皮逻阁为云南王的制书中,唐廷特别夸赞皮逻阁(归义)“仁而有勇,孝乃兼忠,怀驭众之长材,秉事君之劲节”——考虑到先前南诏的种种背盟诡计,以及之后将会发生的一切,这段赞词听起来都更像是一种讽刺。
唐廷不吝如此赞誉之辞的原因,倒并非相信皮逻阁真是这样一位正人君子,而是同样有着自己的盘算。
西陲的吐蕃一直是帝国的心腹大患,吐蕃东扩的两条路线:西北河湟与西南滇西地区,在最初的几场争夺战中,唐廷均未占上风,滇西设立的姚州都督府一片狼藉,治下滇西各部酋领不堪唐廷守将的高压政策,相率叛投吐蕃,迫使帝国不得不再度祭起以夷制夷的老法宝,而南诏,就是唐廷相中的牵制吐蕃势力的西南代理人。
唐廷与南诏以利相交,所以也就无怪乎这句谚语的后半句“利尽则散”同样会应验在两者的关系上。
仅仅14年后,南诏就决定背叛唐廷,改与吐蕃结盟。
这次背盟,按照南诏的解释是逼不得已,双方关系破裂的罪魁祸首是唐廷姚州都督府都督张虔陀。
当皮逻阁的继任者阁罗凤偕妻女谒见这位都督时,张虔陀不仅勒索财物,甚至将魔爪伸向了阁罗凤的妻女。
阁罗凤向唐廷控诉张虔陀贪虐淫肆的罪状,但唐廷派下调查的中使却收受张虔陀贿赂,对南诏反咬一口。
期望唐廷主持公道的希望都破灭了,阁罗凤自己复仇,他发兵攻破姚州都督府,杀死了张虔陀。
《南诏风云之忠烈者》(2020)剧照。
唐廷的反应是派下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征讨南诏,兵临泸南。
阁罗凤派出使者谢罪,但同时也向唐廷发出了警告:“今吐蕃大兵压境,若不许我,我将归命吐蕃,云南非唐有也。
”这句警告理所当然激怒了鲜于仲通,以至于他并未读出这句警告背后欲盖弥彰的深意。
表面上,阁罗凤是表明自己受到吐蕃武力威胁,逼不得已,而这句话的重点却在后半句,云南完全是他掌中攥紧的一颗筹码,无论唐廷还是吐蕃都不过是红眼睛的赌徒,唯有他才是稳赚不赔的庄家。
阁罗凤很清楚吐蕃不会坐视云南这块战略要地彻底落入唐廷之手,而他之所以能向唐廷征讨大军的主将直言“若不许我,我将归命吐蕃”,实际上也暴露了早在张虔陀事件爆发前,南诏与吐蕃就已经暗通款曲。
张虔陀的贪虐不过是将这场赌局公开化了而已。
南诏在这场名为谢罪的挑衅之前,就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鲜于仲通疲惫而骄横的军队被引入南诏和吐蕃联军设下的包围中,西洱河之战唐军大败,鲜于仲通仅以身免,六万将士殒身战阵。
别具讽刺意味的是,南诏和唐廷都将自己视为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唐廷当权的杨国忠将西洱河惨败粉饰成一场大捷,这成功地激起了玄宗皇帝扩大战果的贪欲,他下旨大募两京及河南、河北兵士远征云南,而这刚好也符合杨国忠的心意:他可以用未来压倒性的胜利进一步掩饰之前那场虚假的大捷。
尽管庙堂君臣对远征南诏一拍即合、摩拳擦掌,但百姓却并没有追随朝廷的号召踊跃上前。
比起上位者的胜利躁狂症,普通人更能冷静地看清自己的处境,他们早已听说过“云南多瘴疠,未战,士卒死者十八九”,所以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填上位者不知餍足的好战欲壑。
杨国忠派遣御史分道抓人,连枷送往军所,“行者愁怨,父母妻子送之,所在哭声震野”。
他们确实被强推上了永不回还的死地。
754年的盛夏,唐军主帅李宓率领从中原募集的七万大军,与广州都督何履先率领的广府兵水陆并进,进攻南诏。
此时正值云南瘴疠溽暑时节,军中瘟疫蔓延,随着战线深入,给养略尽,唐军也被南诏步步诱入陷阱当中,当他们抵达太和城北时,遭到了南诏与吐蕃的双面夹攻,唐军“弓不暇张,刀不及发,流血成川,积尸雍水”,掩埋唐军尸骸的地方建起了巨大的坟墓。
直到一个世纪后,这段惨酷的败绩依然给樊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记述道:“李宓伐蛮,于龙尾城误陷军二十万众,今为万人冢。
”李宓惨败的消息让朝野上下切齿叹恨,被许为谪仙人的李白,也在他飘逸潇洒的笔端落下了沉痛的墨迹:渡泸及五月,将赴云南征。
怯卒非战士,炎方难远行。
长号别严亲,日月惨光晶。
泣尽继以血,心摧两无声。
《长安三万里》(2023)中的李白与高适。
他曾经的好友,如今已经在名将哥舒翰帐下备受青睐的高适,却为这场惨败的直接责任者李宓,写下了一首歌功颂德的赞词,他将玄宗皇帝黩武好战的贪欲比作“圣人赫斯怒,诏伐西南戎”,尽管他从未涉足云南半步,但还是在诗作中夸诞地想象李宓率领的大军是何等英武雄壮地“蜂虿隔万里,云雷随九攻。
长驱大浪破,急击群山空”。
在这首颂歌的最末,他预言李宓必会奏凯还京:将星独照耀,边色何溟濛。
泸水夜可涉,交州今始通。
归来长安道,召见甘泉宫。
虽然高适歌功颂德的对象李宓,早已沉尸在太和城外的河水中,但对玄宗皇帝来说,虚假的捷报总归是比真切的惨败更加悦耳。
这当然是一场战略上的重大失误,而主要责任者正是他和他最信赖的宠臣。
但如果错误的代价是由别人来承担,那么不仅犯错很容易,坚持错误也很容易。
所以当他身边忠心耿耿的宦官高力士进谏“云南数丧师,又边将拥兵太盛,陛下将何以制之!
臣恐一旦祸发,不可复救,何得谓无忧也!
”皇帝却只是回答说:“卿勿言,朕徐思之”——没有任何改过反省的迹象。
安史之乱中玄宗仓皇逃出长安。
《妖猫传》(2017)剧照。
时间也没有再给他反省的机会了。
次年十二月,安史之乱爆发。
六个月后,长安陷落,玄宗皇帝仓皇逃离都城,尽管他保住了性命,但另一位祸首杨国忠被变兵所杀。
这或许是历史的报应,但对那些死在太和城北,在万人冢中漂泊异域的万千孤魂来说,这报应远远算不上公平,而历史本身也并不遵循因果报应的规律。
背叛盟誓的南诏再一次成为赢家,在改投吐蕃麾下后,阁罗凤得到了新的封号“赞普钟南国大诏”和“东帝”,在吐蕃语中,“钟”即为兄弟之意,比起语唐廷的君臣关系,吐蕃给与的礼遇看起来更加丰厚。
只是,以利相交结成的盟誓,所有的馈赠都需要付出相当的代价,这一次盟誓也不例外,而对南诏来说,这位新盟友,不过是排在下一个背叛名单上的敌人而已。
背叛南诏与吐蕃的盟约持续了42年——对南诏来说,这是个了不起的纪录。
不过这一盟约是建立在吐蕃实力强盛到足以对它的前盟友唐廷造成严重威胁的基础上。
763年,吐蕃一度攻陷唐都长安时,南诏军队很可能作为盟友也参与了对长安的劫掠。
但另一面,南诏却又在三年后树立了南诏德化碑,其中的内容虽然是对阁罗凤丰功伟业的赞颂,但从另一个角度讲,它也是在推卸背弃唐廷盟誓的责任,碑铭中将南诏与唐廷之间的战争解释为迫不得已,完全归咎于赃官悍将的挑拨,就像阁罗凤自己所说的那样:“我上世世奉中国,累奉赏,后嗣容归之。
若唐使者至,可指碑澡祓吾罪也。
”就在碑铭立下的31年后,南诏终于等来了久违的唐使者,由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派出的崔佐时,携带德宗皇帝的诏书,在794年的初冬二月,抵达了南诏王都羊苴咩城。
此时在位的南诏国王已经是阁罗凤的孙子异牟寻。
由于南诏在表面上还没有与吐蕃决裂,而且在数日前,数百名吐蕃使者刚刚抵达,所以当崔佐时抵达南诏时,异牟寻希望崔和他的随从改穿牂牁服装入城,但崔佐时却严词拒绝了异牟寻的要求:“我大唐使者,岂得衣牂牁小夷之服!
”异牟寻只得稍作变通,在夜间接待了崔佐时和他的随从。
根据崔佐时的说法,当他宣读诏书时,异牟寻恐惧不安,王廷大臣也面目失色,他涕泪交流地长跪接受了诏书。
崔自然将其解释为天朝皇威无远弗届的震慑力,但真实情况很可能是这位南诏国王担心自己的又一次背盟行为会被吐蕃人知晓。
背叛盟友虽然在南诏的历史上已经司空见惯,但每一次背盟都是精心算计的结果。
与吐蕃的结盟虽然给南诏带来了一个强大的庇护者,但同样也付出的沉重的代价。
虽然唐朝官员的贪婪横暴是激起南诏背弃盟誓的主要原因,但比起唐朝对财物的贪婪,吐蕃向盟友索取的可不仅仅是贡税,还包括人命。
作为盟友,南诏必须在吐蕃征伐时配合出兵,并且为了表示效忠,还要将王族大臣的子侄送往吐蕃作为质子。
比起一个要钱的盟主,一个要命的盟主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随着吐蕃的衰落,对盟友的索取也变得日益繁杂苛重。
与吐蕃衰落相对的,是唐廷在安史之乱后的实力恢复,虽然历经几次藩镇叛乱,但总体上说,经过安史之乱洗礼的唐朝军队在战斗力上大有提升。
给南诏当头一击的是799年的那场大败,这本来是一场毫不掩饰地以劫掠土地和人口为目的的入寇,吐蕃与南诏联军出动十万兵力入侵剑南西川,但受到了唐廷名将李晟的阻击,吐蕃与南诏的联军遭到迎头痛击,损失惨重。
这次惨败让异牟寻大为惊恐,立即将南诏的都城迁往羊苴咩城,但就在他惊魂未定之际,吐蕃的横暴又激起了他的愤恨,南诏被要求缴纳更重的贡税、征集更多的士卒,以补充吐蕃在败战中的损失,并且吐蕃的军队要占据南诏的战略要地。
南诏被吐蕃当成了战败的泄愤桶,盟誓的双方也因此走向分裂。
唐廷则瞅准机会开始将南诏拉入自己的阵营。
这一次,唐廷选择韦皋作为剑南西川节度使,这是一个少有的明智选择,韦皋不仅是一位杰出的将领,也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家。
在对吐蕃的战争中,他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而这些胜利成果,又顺理成章地转化为拉拢南诏货真价实的筹码——当然,吐蕃与唐廷都先后是南诏的盟友,但一个是败绩累累且需索无厌的现盟友,一个是战绩辉煌又强力可靠的前盟友,究竟作何选择就不言自明了。
战场。
《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794年2月9日,大唐贞元十年正月五日,异牟寻与使臣崔佐时,一起在点苍山神祠举行盟誓,在这份盟誓中,异牟寻回顾历史,重申南诏背弃与大唐的盟誓乃是迫不得已,引发南诏与大唐首次武力冲突的张虔陀被再度拎出来充当离间罪魁鞭尸,“念异牟寻乃祖乃父忠赤附汉。
去天宝九载,被姚川都督张虔陀等离间部落,因此与汉阻绝,经今四十三年”。
或许是出于谨慎,异牟寻又特意提到先前与吐蕃的盟约同样“亦无二心,亦无二志”。
但如今,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向南诏“具陈汉皇帝圣明,怀柔好生之德”——换言之,是开出了更具诱惑力的丰厚条件,于是南诏“谨请西洱河、玷苍山神祠监盟,牟寻与清平官洪骠利时、大军将段盛等请全部落归附汉朝,山河两利”。
在盟誓中,异牟寻咒发狠誓,若南诏“辄窥侵汉界内田地,即愿天地神祗其降灾罚,宗祠殄灭,部落不安,灾疾臻凑,人户流散,稼穑产畜悉背减耗”,而如果唐廷同样窥图南诏领土百姓,“亦请准此誓文,神祗共罚”。
在南诏的山川神祗面前,这份盟誓被庄严地制成四本,一本由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进呈给大唐皇帝,一本藏在神祠神室之中,一本沉入西洱河水底,还有一本留诏城内府库,“贻诫子孙”。
在这次盟誓的六个月后,唐廷派出了一支高规格的使团前往南诏进行册封,异牟寻他特意穿着金甲,身披虎皮,出城五里迎接大唐皇帝的特使,以极度恭谦的姿态向远在长安的大唐皇帝表示臣服,跪着接受了那颗刻铸着“贞元册南诏印”字样的黄金大印。
异牟寻显然懂得如何讨好天朝使臣,在欢庆宴会上特意安排了一个绝对可以赚人热泪的感人场面,他指着宫廷伎乐中一名正在吹笛的老头和一位唱歌的老妇人,告诉使臣,他们正是当年自己的曾祖皮逻阁归顺大唐时,玄宗皇帝赏赐给南诏的胡部与龟兹音声部的乐师,“今死亡零落尽,只余此二人在国”。
这个精心安排的场面确实令人动容,它不仅让人回想起双方的那段蜜月时期,对唐廷使臣来说,更会让他追忆起那个风光不再的开元盛世——那是每一个唐人企慕而又心酸的逝去之梦。
但没有人真正去关注那两名乐师的命运,他们先是被唐廷当作礼物从长安送到南诏,背井离乡,当盟誓毁弃,两国交恶的四十年中,他们的处境可想而知,如今,他们侥幸挨到了两国再度和好的年月,却仅仅被拿出来作为一对昔日友好关系的吉祥物供人指点观摩,而他们最终永远无法回到自己的家乡。
《长安十二时辰》(2019)中的名震长安的歌姬许合子。
这个精心安排的动人场面,以及那封对着山川神祗发下的盟誓,都在七十年后,被樊绰记录下来,樊绰从交趾射向南诏包围大军帐中的那封箭头书信中,所写的正是这封盟誓。
樊绰或许期望南诏能像他们平时表现出的那样虔信鬼神,如此,当年盟誓中那些向神灵发下的严厉诅咒,或许能吓退南诏的大军,至少也能让他们为自己的背信弃义感到羞愧。
但是就像前面所看到的那样,比起号称要“贻诫子孙”的盟誓本身,在恰当的时机背叛盟誓,才是南诏的家传祖训。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南诏的每一次背叛盟誓,唐廷都能恰到好处地提供口实。
唐帝国从来不缺像先前被当作离间盟誓罪魁的张虔陀一样的贪纵之徒,而这一次离间罪魁的名字换成了杜元颖。
比起张虔陀,杜元颖的贪婪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位两朝皇帝的宠臣为了向长安的宫廷进献奇珍异宝以邀宠,对治下百姓重加科敛,甚至刮削军饷,这引起了戍守士兵的极度不满,而临境的南诏则成为了他们发泄不满和弥补亏空的对象,小股的进犯和劫掠时时发生,而这理所当然成了南诏进犯的绝佳借口。
距离上一次盟誓的签订仅仅过了35年,南诏便发动了对帝国剑南西川的入侵,南诏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被攻掠的州县戍卒几乎无人愿意进行抵抗,“诸屯闻贼至,辄溃”。
到829年冬天,南诏几乎占领了整个西川,进逼成都,而颇具讽刺性的是,或许是为了表现自己依然遵守盟誓,所以就在南诏军队在西川大肆劫掠之时,南诏的使团依然如约前往长安朝见。
《南诏风云之忠烈者》(2020)剧照。
如果对盟誓进行咬文嚼字的严苛解读,那么南诏的这一次入侵确实不能算背叛盟誓,盟誓载明会受到神灵惩罚的行径是“辄窥侵汉界内田地”,但南诏的入侵并未占领大唐寸土,只是在撤军时进行了一番大肆劫掠,成千上万的男女特别是工匠被掳走,在武力的胁迫下一路向南驱赶,当他们到达大渡河边时,南诏将领故意惺惺作态地恩准他们向故乡道别:“此南吾境也,听汝哭别乡境。
”恸哭之声一时传遍河岸。
不愿沦为异域亡魂的人,将自己的身躯连同眼泪一并投入滚滚江河之中,数以千计。
大渡河边蛮亦愁,汉人将渡尽回头。
此中剩寄思乡泪,南去应无水北流。
欲出乡关行步迟,此生无复却回时。
千冤万恨何人见?
唯有空山鸟兽知。
死战当樊绰作为新任安南都护蔡袭幕府从事,抵达安南都护府的治所交趾城时,距离南诏在西川的那场残酷的劫掠又过去了33年。
自从那次劫掠的三十年来,南诏与唐廷一直保持着相对的平静,但平静的真正原因,并非当年在神祗鉴证下的盟誓真的有力约束了双方擦枪走火的行为,而是因为双方都在忙于分享吐蕃衰败所带来的厚礼。
对唐廷来说,终于可以借机收复安史之乱以来被吐蕃侵占的土地,而对南诏来说,没有了吐蕃的后顾之忧,它可以着力向南,征服东南亚大陆的领土,直到唐廷再度成为它扩张道路上的阻碍。
而这一次,冲突的爆发点自然而然发生在唐廷控驭东南亚的据点安南。
沙场。
《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当樊绰环顾安南局势,就会发现,这里在过去三年里发生的一切,几乎精准地踩中了唐廷与南诏在过去一个世纪里发生冲突的每一个雷点。
贪纵的官员、聚敛无厌的苛政,离心离德的戍卒,唐廷犯下的每一个错误,又刚好对上了南诏有史以来最好战的君主世隆——据说在他出生时,紧紧攥着的手掌中就写着“好战”两个字。
859年,有着“小太宗”之称的宣宗皇帝驾崩,而南诏王丰祐也几乎在同时离世。
唐廷只要求南诏派遣使团前往长安吊唁天朝皇帝,却并未依照惯例遣使吊祭南诏刚刚过世的君主,这一切都让刚刚继位的世隆心生怨愤。
而最终激怒他的,是唐廷以他的名字与早在一个世纪前死去的玄宗皇帝的御讳相同,因此拒绝对其加以册封。
唐廷的傲慢导致双方之间的关系走向破裂,世隆决定自称皇帝并且将国名改为“大礼”。
唐廷在安南任命的都护李琢的贪暴与愚蠢,就像当年的张虔陀与杜元颖一样,成为了南诏发动战争合理正当的借口。
比起张、杜二人,李琢的贪欲在破坏力上更具有原创性,他以斗盐换牛马一头的方式强买诸蛮部落的牛马,又寻衅处死了不愿听任苛剥的蛮部首领杜存诚。
尽管他成功将境内诸蛮部落得罪了遍,成为人人切齿欲杀的对象,但或许是贪心作祟,他又将魔爪伸向了军饷,居然为此自废武装,停止向安南西北边界派遣用以防备南诏的六千名士卒。
这一行动引起了戍守此地的桃花蛮首领李由独的怨怼,长期以来,李由独的部落与派遣来的唐朝戍卒一同为唐廷戍守这方边境,合作无间。
但李琢突然裁减了戍卒,让他孤立无援地暴露在南诏的射程之内。
于是,在南诏拓东节度使的招引下,李由独和他的部落倒向了南诏。
受到李琢贪暴搜扩的诸蛮部落,也将南诏视为解救自己的救世主,追随、说服、甚至怂恿这位新继位的南诏统治者世隆进攻安南,自己甘愿充当带路先锋。
《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作为蔡袭的情报收集人员,樊绰对诸蛮部落的离心离德了然于心,862年初夏,就在他抵达安南不久,他就受命率领一支二十余人的小队潜入南诏控制下的诸蛮部落,与他们的首领接触谈判,企图找回几个盟友。
但最终他只能得出一个令人遗憾的结论:自李琢贪暴的统治数年以来,诸蛮部落已经与唐廷离心离德,南诏如今俨然成为他们的盟主,一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段兵家名言或许道理不错,但它的成立需要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那就是对战双方势均力敌。
而在862年,唐廷与南诏在安南的势力已经强弱可判,南诏已与诸蛮部落结成坚固的反唐联盟,而蔡袭所有的,仅仅是从内地荆、襄、徐、鄂等道调遣的士兵,虽然号称三万大军,但他们从北方远道而来,水土不服。
比起南诏联军的团结一致,蔡袭还面临着腹背受敌的打击。
岭南西道节度使蔡京是唐廷任命的诸多贪暴官员中的一名,他不仅贪婪残酷,私设炮烙之刑,治下军民怨声沸腾,更嫉妒蔡袭深得军心,于是上奏捏称南诏军队早已远遁,边境无虞,蔡袭继续留下如此多的戍卒乃是“武夫邀功,妄占戍兵,虚费馈运”,请求朝廷下令让戍兵“各还本道”。
安南局势危若累卵、南诏虎视眈眈的奏报并非没有送达朝堂御前,蔡袭写下了“十必死状”诚挚地恳请留下戍兵五千人以防备南诏随时可能的突袭,但这些呈送庙堂的急迫奏章,依然没有扭转朝廷罢兵决心。
朝堂的决定,在今天看来不啻自毁长城的荒唐之举,但个中理由却并不难以揣测。
对远在长安的朝廷君臣来说,比起南诏可能发生的侵略,武将拥兵自重才更值得防微杜渐。
尽管蔡袭在当年出击吐蕃的战争中,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才智、勇敢与忠诚,但在朝廷眼中,他依然是个比南诏更加危险的武夫。
而安南,无论距离朝廷再远,都是长安的一块飞地。
同僚的谮害、朝廷的猜忌,最终将蔡袭和他麾下仅剩的数千将士推上了死地。
就在这一年冬天,南诏十万联军包围了交趾城。
樊绰见识过诸蛮部落的勇猛,在他调查的情报中,他细致地描述了诸蛮部落的形状,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诸蛮之一,是扑子蛮。
他们是天生的战士,“勇悍矫捷,以青婆罗缎为通身袴,善用白箕竹,深林间射飞鼠,发无不中”。
蔡袭在战阵中生擒了一名扑子蛮,对他严刑拷问,一言不发,甚至截去他的手腕,这名勇敢的俘虏依然咬紧牙关,不发一声。
比起城外南诏联军的团结勇敢,城内困守的将士情势每况愈下。
樊绰以平静地语气记述了一桩骇人的事件,蔡袭率部用小枪俘获了一百余名寻传蛮,这些蛮人的下场是“江西将军士取此蛮肉为炙”。
这意味着城内守军已然面临绝粮,到了以俘虏肉为食的地步。
最终的决战发生在863年2月28日,坚守近两个月的交趾城终于被南诏联军攻陷,蔡袭率领将士与敌军进行了激烈的肉搏,他身上中了十余箭,左臂中箭,但依然且战且退,身边的随从尽数牺牲,他依然在力战,直到他看见长安派来的监军宦官的船只舍弃了这些浴血奋战的勇士们离岸远扬,他不愿把自己的身躯留给敌人作为邀功的战利品,于是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大海。
来到海边的,还有来自荆南、江西、鄂、岳、襄州的四百余名将士,他们在战阵中骑马砍杀,终于突出重围,但却发现没有船只。
《长安十二时辰》(2019)中的普通的戍守士兵。
眼前汪洋滔滔,身后追兵迫近。
可以想象,这群遍体鳞伤的将士,已然陷入任人宰割的绝境。
但绝望中却发出一声怒吼,都虞侯元惟德、管都头谭可言,军判官傅门——这些注定会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名字,对着那些连名字都来不及留下的同袍们高声喊道:“诸儿郎等!
水次无船,入水必死!
与诸兄弟每一个人杀得两蛮贼,我辈亦得便宜!
”于是他们转身,手持陌刀,面对着奔袭而来的敌军,怒吼着冲去。
长安不止三万里海水与血水的味道如此相近,都是带有一股咸腥的味道,是否正是因为有太多的生命葬送在大海里,才让海水沾染了血水的味道?
城池焚毁的滚滚浓烟直冲天际,赤红色的火光映照着海面上殷红色的鲜血,樊绰在水中游着,竭尽全力地游着,直到游出这片血红色的天与水。
他并非全然贪生怕死,他无数次想过,如果他会操弄刀剑,他愿意与那些转身杀回去的同袍一起冲锋陷阵,然手中的陌刀在掉落地上之前,狠狠地饱饮敌人的鲜血。
但他不是将士,他只是个文人,一个跟随在主将身旁撰写文案的幕府从事。
他不必死,也不能死,不仅仅因为他的臂肘上紧紧地系着安南都护的印信,更因为,他所经历、所目睹的一切,它们需要被记录下来,而自己是唯一能够这样做的人。
就权当是为自己求生找一个借口吧。
樊绰凝视着手腕上那块圆圆的伤疤,正是在城破的那一日,被敌军射中留下的痕迹。
他毕竟不是士兵,只是一名文士,好在,尽管它依然不时疼痛,但并没有痛到他无法写下这些故事:从南诏建立到安南沦陷,那些盟誓、那些背叛,那些贪暴、那些勇猛,以及那些终其一生可能都无法忘怀的创痛与悲伤。
主将蔡袭蹈海自沉,随从家人七十余口都被杀死。
四百余名转身赴死的勇士在斩杀了两千余名敌军之后,也慷慨成仁。
自己的家人也沦没战场,恐怕如今也成了异域亡魂。
南诏恼恨于唐军激烈的抵抗,在占领交趾后血洗屠城,被杀与被俘者据说有十五万人之众。
《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玄宗皇帝时代的那场惨败,至少还有成批的诗人们不吝才情,去遥揣、去想象、去哀悼、写出了传诵至今的不朽诗篇,但如今自己亲历的这场血战,却无人愿意提笔为那些亡魂写下只言片语。
或许有,但也只是鲜为人知,只有半个世纪后,一本名为《北梦琐言》的笔记中,记述了一则无名诗人为那些从征未还的许州士卒写下的一曲讽刺的挽歌:南荒不择吏,致我交趾覆。
联绵三四年,致我交趾辱。
懦者斗则退,武者兵益黩。
军容满天下,战将多金玉。
刮得齐民疮,分为猛士禄。
雄雄许昌师,忠武冠其族。
去为万骑风,住为一川肉。
时有践卒回,千门万户哭。
哀声动闾里,怨气成山谷。
谁能听鼓声,不忍看金镞。
念此堪泪流,悠悠颍川绿。
樊绰当然没有听过这首诗,就像这首诗的作者没有留下姓名一样,这首诗也注定会尘封在枯卷书页之中。
被人遗忘。
就像长安城中那些衣朱紫、腰金玉的衮衮诸公们,不会去费心记得数万里外,帝国极南之边一个士卒的名字一样,尽管他们在边疆绝域浴血厮杀的目的,正是为了端坐在这座煌煌帝都中的上位者们一颗野心、一份欲望,甚至仅仅是一个念头。
沉沉暮色终于吞噬的夕阳的血红,这般景象,想必在遥远的交趾也会上演,就像长安恼人的蝇蚊,在那里会变成嗜血杀生的毒虫。
空中明朗的圆月同时照耀着安南沦陷的残垣断壁,与长安繁华的街市。
盂兰盆中杂宝香花争奇斗艳,巨大的灯轮燃起了千枝烛光,宛如逝者的亡魂散发着幽光。
梵呗此起彼伏响起,恭请诸天神佛接引这些亡魂早登极乐。
但樊绰知道,那些超度的经文,都不是为他们而念诵,经卷的题记,那些佛幡上的金字墨书,都不会出现他们的名字。
对他们来说,长安是他们生前死后都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
长安,不止三万里。
本文内容系独家原创。
作者:李夏恩;编辑:西西;校对:赵琳。
封面题图素材来自《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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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三万里》这部电影,从暮年的高适开始讲起。
在一座破败荒凉的城池里,高适在向另一个人讲述着,他与李白相识、相知、相别的故事,但这并非一部讲述李白传奇人生的传记电影,或者说,《长安三万里》所讲述的传奇,并非专属于李白一个人,而是对那个时代下,所有大唐诗人的群像所进行的一次描摹和凭吊。
李白当然是这场绚丽传奇里最夺目耀眼的那一个人,但构造这场繁华之梦的人里,还有崔颢、孟浩然、王维、杜甫、贺知章,当然,还有电影里的另一个主角高适。
作为一部动画电影,《长安三万里》充分运用了自己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第一次在银幕上,尝试用电影画面来呈现中国知识分子的内心世界。
电影里最高潮的一段剧情,就是李白与高适、岑勋、元丹丘等人纵酒高歌,挥洒写下《将进酒》。
随着诗句,一只巨大的白鹄驮着李白等人,在天际、在江河、在大浪中,肆意翱翔,冲入云霄,最后来到了天上宫殿,与漫天神佛碰杯、对饮。
对我来说,光是这一段,这部电影就已值回票价。
它用极具视觉冲击力和想象力的画面,不仅把《将进酒》的诗意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同时也让观众彻底走进了李白的精神世界。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精神世界呢?
在我看来,就是极致的浪漫,同时也极致的悲怆。
悲怆是浪漫的底色,而浪漫是悲怆的升华。
东方知识分子的浪漫,常常是出世的。
杜甫在思念李白时,曾写出“文章憎命达”这样的句子。
这个句子不仅是李白一生的写照,同时也是千百年来,无数东方知识分子精神世界的写照。
我最喜欢《长安三万里》这部电影的地方,也是在于,在极尽绚烂多彩的画面之下,其底色却是一抹悲凉。
这也是为什么,这部讲述大唐诗人群像的电影,却选择了高适作为故事的讲述者和主角。
在电影里,高适从始至终,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冷冽视角,观看着李白、贺知章、崔宗之、丹丘生等人的宴饮享乐、醉生梦死。
他们真的快乐吗?
真的已经看透功名利禄了吗?
真的可以恣意洒脱于天地间了吗?
也许根本没有,但却没有别的办法。
在电影里,朝廷似乎为了广纳天下人才,而给知识分子设计了无数条进阶之路,可以通过科举,也可以通过举荐。
然而,所有进阶之路,最后却发现,都是给豪门贵族而走,没有一条留给寒门贫士去踏。
所以电影里,李白才会对高适说:“人间道我已经无路可走,余生有限,我想去走出世之道。
”是啊,只有在现实生活中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会转而投入到精神世界之中,寻求那超脱之道。
文字越是浪漫,精神就越是悲怆。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当这些诗句被李白吟唱而出时,它们不仅是文字与韵律,也是思想与情绪。
这些文字试图超脱肉身、超脱名利、超脱出身、超脱尘世,却又在酒醒之后,再次落回污浊的尘世、落回丑陋的肉身。
这种精神与肉身的对立关系,还体现在电影对于李白的人物形象,从青年到暮年的刻画对比上。
青年时的李白朝气蓬勃、眼神锐利,而到了暮年时,则变得放浪形骸、眼神迷离。
李白在年轻时,曾无数次与高适进行相扑较量,那时的他身材健硕、充满斗志;而到了写出《将进酒》、得知高适即将离开的时候,李白再次脱掉上衣,要与高适以相扑进行较量。
此时的他已经大腹便便、动作迟钝。
电影的后半段,安史之乱爆发,曾经的风流与繁华,都随着战乱而消亡。
那座崔颢曾写下“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李白曾写下“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黄鹤楼,也已经被焚毁殆尽。
就连李白,这个一直被称为谪仙人、想要用文字超脱尘世、追寻自由与解脱之道的人,也因为心中仍然怀有抱负,被裹挟进了永王的谋反叛乱之中,用他那“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笔,为永王写下了十一篇歌功颂德的诗文。
我惊讶于《长安三万里》的主创团队们,他们不仅展示出了李白的天资纵横、洒脱不羁,同时还敢于写出李白的狼狈与不堪。
但恰恰是这种狼狈与不堪,在我看来,才真正构成了李白的浪漫与伟大。
因为尘世永远是不完满的、人也永远是不完满的。
长安也好、李白也罢,最终都会因为现实的蹂躏,而变得满目疮痍。
可正是因为肉身与王朝之有限,人们才会寄情于锦绣文章,希望文章能自由驰骋于天地之间,甚至能穿越时间的桎梏,被千百年后的人所阅读、聆听、观看。
所以,正如高适最后所说:关于黄鹤楼的诗词还在、黄鹤楼便还在;关于长安的诗词还在、长安便还在;关于李白的诗词还在,李白便在。
不仅在,而且在那个文字的世界里,他们全都会洗去现实中的铅华,变得越来越完美,最终成为一种象征与符号,永远被人们所铭记在心。
我不知道,《长安三万里》所讲述的这个李白,是不是历史上真实的李白。
但对我来说,这个李白,才是最接近于我想象中的那个诗仙李白。
他的极致浪漫,植根于他的极致悲怆,他把对现实的一切不满,都转而投入到诗的美好世界之中。
而他也最终随着这些诗词,超脱尘世、进入永恒,成为了真正的“谪仙人”。
如果一部电影大谈特谈文人士大夫的入世与出世,却对左右文人出入世的根本动因“政治际遇”几无着墨,那么它就是在无的放屁。身处一个不能或无能把历史往深刻真实了讲的时代,作为文人的基本操守,起码得是别把历史往肤浅粉饰了讲吧。(俺是冲着李白露肚腩的桥段给了及格分。)【金逸西城】
我们都是高适,天资平庸,相貌一般,无过人之才,学习也努力但成效不大,在人群里永远是默默无闻的角色,我们都爱李白,他们是天才,毫不费力就让我们无法企及,衣袖轻拂便风华绝代,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我们只能轻叹一声,收起艳羡之心,压住青云之志,清修于梁园,静等内心锦绣喷薄而出的那一刻。我觉得这个电影主角不是李白,不是三万里长安,而是高适,一个天资最平庸的人做到了诗人最高的功业,但却普通人能达到之处,而李白、杜甫、王维,他们是耀眼的星辰,让我们赞叹宇宙的广阔无穷。
全片高潮无疑是将进酒,但我最喜欢的是片尾高适call back那一下,李白的报国之志最终以这种方式实现了,瞬间泪崩。长安有很多个切面,文化盛事也好,君子和而不同的中式友谊也好,出世与入世之辩也好,甚至中年危机最终也会是“轻舟已过万重山”。最后想说,国漫真的崛起了,追光了不起!
一分扣在太长了。这部片子其实不太适合小朋友,只有中年人能体会曾经鹏程万里的雄心壮志变成偏安一隅的无奈,飞不动了,但是得洒脱,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及时行乐法则就是中年人的快乐
2.0。从电影院里孩子们的反应可以看出,什么怀才不遇,什么政治动乱,什么时代兴衰都比不过脱口而出的几句诗句来得更有意思。我相信创作者比我们更明白这点,观众根本不在乎历史,不在乎规律,他们只想看到熟悉的人物,听到顺口的诗句,于是影片成为了一场十分滑稽的模特大赛,各位“选手”们按顺序依次上场,大声朗诵诗歌然后退场。影片既未触碰政权,也不关心人物,它只有单调的段落和破碎的经历,它甚至不愿把所有人放在一个时态下面对面交谈,只留下一个诗在长安在的唯物史观作为点题。
建模离谱,全员小短腿,歪嘴战神。全片看下来了最后结尾有点多余停留在月亮就很好,李白人设完全阿Q+显眼包一个,高适宛如那个和你最好不离不弃你好时想不起来你落寞他一定在你身边的(x,最后,轻舟已过万重山。
…拜托不要动不动就120分钟往上,这个电影真是又臭又长。刻画的李白,简直是个烂人。这个题材,怎么做到的这么无聊??唉
索然无味,味同嚼蜡,如坐针毡,知道编剧是老板自比李白怀才不遇后,我是真的作呕。你说要艺术化,怎么将进酒读得还没陈铭上综艺读得动人,前人留下的诗篇是唯一亮点,不知道是辱了诗人还是辱了爱诗的人。封神里的男人靠打鼓和骑马高潮,这里的男人靠喝酒和背诗高潮,共同点是都得脱衣服,除了你们自己没人能欣赏,如果你们的受众就是在影院逼孩子背诗的家长那确实是达到了目的,花那么大力气那么长时间做出来这么个东西,自己加油吧
制作很精美,最后的收尾汇聚了复杂情感,让人梦回大唐,感慨万千。但前期铺垫非常煎熬,生铺硬垫,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起伏,很容易瞌睡。能看出剧作上的野心,表达出了文人墨客有志之士的怀才不遇,以及历史的兴衰和时代的无奈,但没能hold住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剧情流水账,说来就来,毫无起承转合,人物很多,但都走马观花也没有化学反应,角色没有成长更没有弧光。整体勉强及格。
李白都不用修仙了,看了这部电影就会被你们气活:把我的传奇人生拍得这么枯燥沉闷无聊就算了,还把我堂堂超然脱俗的诗仙拍成了一个眼高手低的废物,没有真本事,只知道怨天尤人。觉得自己天下第一,所有人都是有眼无珠,所有人都不懂我……我什么时候是这种人了?我很担心中小学生看了这部电影后不再喜欢我了。
家长能不能别带着小朋友在电影院对诗了 背了几首唐诗非得在这时候显得背诗有用了
《唐诗三百首》是片大海,诗人一辈子只是几页纸翻过去,五言七言,四句八句,这部电影告诉你,他们是怎么折腾的,不断地挣扎,想出头,想成名,时代由盛转衰,和我们一样身不由己。
那些让你背得焦头烂额的诗词,是他们璀璨而崎岖的一生啊!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果然,《将进酒》一段最是酣畅淋漓。从高适视角看到的李白,叙事线上其实是有点单薄的。好在有倒叙、有最后从相扑而来的前后呼应,有诗人挺枪跃马的阳刚逆袭。时间完全可以压缩,或者分点时间给河岳英灵们。
拍出了我幻想中的大唐。李白看似洒脱,其实活得蛮纠结的。内心既想做“自己”,又想做官,所以一生都在“出世”和“入世”中来回摇摆
李白是豪爽,不是郑爽啊😖
误会追光了,这次剧本写的不错,老年李白说照着高适的样子写了侠客行真是让人泪目,有时候可能自己都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但好朋友的笔下你还是“飒沓如流星”
长安三万里讲的是i人和e人的友情吧i:一年之约我来了e:啥?什么约?不管了,带你见见我的新朋友们。i:时隔多年你终于想起我了e:来来来,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你们认识一下。本i人带入高适,觉得李白真的好渣QAQ
不是有史有诗就是史诗。
豆瓣评分太水了,顶多7分,骗我感情而且绝对有黑李白吧,就给描写成纨绔酒肉之徒了,就不能浪漫一点诗意一点么?李白可是上下五千年最浪漫的诗人啊。电影里的诗就不能选择中小学课本以外的诗么?明明看李白诗集很多很多诗的,非要背床前明月光,绝了。还有,这是在捧高适踩李白吧,唯世俗成功者论,这部剧的核心就是赤裸裸的重视六便士,根本不理解也不在乎月亮,在他眼里月亮是发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