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佩斯这个名字,对我们95后来说,最早的记忆是跟着父母辈回看老春晚里的“陈小二”。
他在电视里吃空气面条、耍小聪明。
说真的,如果能给爸妈抢张《戏台》路演票,他们的热情估计不亚于我们见到偶像。
他是属于那个年代、当仁不让的初代喜剧顶流。
不过,从我们年轻人的角度看,《戏台》好看吗?
它讲了个什么故事?
抱着疑问走进影院,在后半段渐渐懂了它的隐喻,叫人非常意外。
这是个坚持自我表达、有深度的讽刺喜剧,戏内戏外互为映照。
陈佩斯老师在嬉笑怒骂、黑色幽默的自嘲间,铺陈开一个时代的缩影,一幅食物链分明的众生相。
民国时期,军阀混战。
恰逢军阀洪大帅打败黄大帅进占北京,同一时间,名角金啸天将登台德祥戏院,连演三日,戏班上下严阵以待。
然而为情所伤的金啸天,抽大烟险些致死,眼看晚上演出就要出意外了。
而地头蛇八爷、送包子的伙计大嗓儿、洪大帅、出逃的六姨太,这些人物又阴差阳错地齐聚戏院,搅和在一起闹成一锅粥。
大嗓儿是个痴迷京剧的资深“票友儿”,约等于现在的影评人吧。
唱起戏来不伦不类,说起戏来却头头是道。
只因和新来的大帅是老乡,很谈得来,就被对方一时兴起,变成“空降关系户”、资本强塞的主角儿。
更何况手握生杀大权的大帅,完全就是个半吊子,不懂戏中三昧,不守梨园规矩,见大嗓儿有充足的评论知识,就被唬住了。
侯班主与戏院吴经理,使出浑身解数,是既要伺候两位名角,又要随时应付这些闯入者。
后台鸡飞狗跳,台上荒诞尴尬,艺术的尊严被一个个枪口瞄准,只等一声枪响。
而后续事态的发展,更是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片名“戏台”,其实包含了几个层面:一是全片主场景基本都在戏院的戏台上;二是观戏时,大家难掩嫌弃但还是强颜欢笑、喝彩叫好,台下也成了戏台,观众都在逢场作戏;三是被占的北京城本身,也是个大戏台,两日之内、三轮换帅,冲突迭起,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很有意思的一点是,如果我们把戏中的人物立个图谱,会发现他们间的食物链不是层级制的,而是如“衔尾蛇”般荒诞。
小时候玩过斗兽棋的,应该知道这套规则:象>狮>虎>豹>狗>狐>猫>鼠>象,鼠是最底层的动物,不能吃任何一方,却能钻入大象的鼻孔。
黄渤演的包子铺伙计大嗓儿,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看到后段,会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找他来演。
因为在大嗓儿身上,你能看到《斗牛》里的牛二、《疯狂》系列里的耿浩,太多黄渤式角色的缩影。
他无疑身处最底层,任谁都能使唤他,不把他放眼里。
以为是个狠角色的八爷,却因为地头蛇的身份,成了洪大帅枪下的第一个靶子,一枪一个窟窿眼子。
而大嗓儿这个票友,错将在后台好奇玩耍的洪大帅,当成不懂行的“棒槌老乡”,甚至对他动手动脚,反倒被大帅误认为是传说中懂行的名角,钦点要听他唱戏。
他甚至还在众人面前,踹了大帅一脚,这下直接把旁人看得目瞪口呆。
大家开始对不明内里的大嗓儿连连摆手,尊为上宾。
在这个逻辑里,我们能看到《戏台》的好,就好在它精准地刻画出被权力裹挟后,只能不断作戏的每个人。
洪大帅是“强权者”的化身。
他留着可笑的胡子,言谈举止有时甚至像个任性的孩子,和大嗓一起玩的时候还带着点天真。
但当他笑嘻嘻地崩掉地头蛇八爷,看戏时挥刀弄枪、逼人叫好,就瞬间撕碎了所有假象——是权力,更是对艺术的无知,赋予了他绝对的任性。
他不在乎任何戏剧逻辑、人物宿命、情节完整性,他只要戏台上的楚霸王按他的意志演。
对《霸王别姬》的“魔改”,项羽不自刎、换刘邦上吊,刷新了“国产片影史最不懂行甲方”的新纪录。
他爱的是“霸王”象征的强权,艺术于他,不过是随意把玩的物件。
中层的“周旋者”有夹缝中求生的侯班主与吴经理,拿鸡毛当令箭的帮凶徐处长,他们都是深谙世故之人。
双方的差别在于,前者是为了保住戏班众人的性命和饭碗,不得不向强权低头,违心地安排大嗓儿顶替,痛苦地改戏。
尤其是侯班主被迫改戏时,抬头望见后台供奉的祖师爷神像,突然畏缩,感到绝望,只因他内心还保有对传统艺术的敬畏。
乱世中没人能掌控自身命运,活下来,才能坚守未来的道。
而徐处长这种人,随时做好“脱下旧衣换新衣”的准备,是典型的投机分子,走向了圆滑的极端——对上极尽阿谀奉承,对下极尽狐假虎威。
作为权力的执行者,他享受着这种领导无论换谁,自己都能捞到好处的快感。
其实他的人生,是所有人里最没意义的,没有任何理想、追求、爱好,只剩逐利。
还有真正在舞台上“认死理”的人。
余少群这次演凤小桐“凤老板”,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惊艳,看到他的身段、扮相、说话的腔调,会让人想起他此前一个个经典角色。
这个角色干净柔美、清醒守正,表面傲娇摆架子,实际上是傲气,骨子里带着的反抗精神。
另一位角儿,被顶替的金啸天,纵有诸多不是,但也能在最后挺直腰板,在被炸出尘烟的戏台上,做到“戏比天大”。
大嗓儿虽然唱得不着调,但他身上的草根气息是谦卑、可爱的,所以并没到辱没艺术的地步,充其量是爱好者献丑。
电影要表达的主题,也不是普通爱好者、评论者与练了数十年的专业者,之间的水平差异有多悬殊。
真正错的是不懂装懂的权贵,哪个时代都有这样的人,拿传统艺术当时尚单品,用权力随意践踏。
当强权压顶,当枪口横对,凤小桐、金啸天和五庆班众人,捍卫了艺术的尊严与最后的纯粹。
权贵能让大家下跪,却无法折断他们对艺术的坚守。
黄大帅、洪(红)大帅、蓝大帅,在两天里走马灯般轮番易主北京城。
每次更替,戏台上的艺术家们都会面临新一轮的蹂躏,仿佛陷入循环。
强权的面孔会变,艺术的困境不变,这很现实。
不过只要把时间线拉得足够长,我们就能感受到:历史里的时时刻刻,都有这样一些人,为了心中那点“地道”,让艺术的尊严不可撼动。
艺术与艺术家,终究跨越时代留下来了,而那些大帅,早已化作浮沉云烟。
就像陈佩斯老师之前采访里说的那句,“坚持到还有明天,还有明天就行。
”
算一算, 1984年春晚里陈佩斯的《吃面条》,都已经41年了。
我刷到有句关于《吃面条》的评价很有意思,“我小时候一直以为是我的问题,所以看不到面条”。
这几乎也是我,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这个小品时的感受。
这句话其实点出了陈佩斯式喜剧的关键,那就是他能把假定性的东西,演得让你觉得像是真的。
而这种“演假为真“,刚好也是《戏台》这部电影的关键。
早期的许多陈佩斯式喜剧都有一个共通技法,那就是给人物一个暂时的、假定性的身份,《吃面条》里,他演临时上阵,还没吃饭的“演员”;《警察与小偷》里,他又是被队友留下放哨,穿着警察制服碰见了警察的小偷;《羊肉串》里,他又从普通烤串摊主假扮成新疆摊主。
在这些扮演之中,暂时性和假定性,是缺一不可的元素。
作为观众的我们知道他的假身份,扮演着这个角色的戏中人物也知道自己的假身份,但却在在这个暂时的、有期限的时间段里,必须要扮演那个真实的身份。
我们知道这场闹剧会有结束的时候,等待着他被拆穿,他也一定会因为身份的错位制造闹剧。
笑声,就在这种“有期限的错位”下产生了。
顺着这条脉络再去看《戏台》,我们就会发现,它们的底层喜剧情景和喜剧逻辑,其实是相似的,这种暂时性的 “演假为真”,甚至还被拓展到了更复杂的层面上。
《戏台》最核心的“演假为真”,当然是洪大帅(姜武饰)把原本送包子的伙计大嗓儿,认做名角金啸天,点名要看他唱戏。
于是众人不得不推着大嗓儿成为那个唱戏者。
即便知道大嗓儿带着口音,会把唱段唱错,可能会砸了五庆班的招牌,也还是必须把这个“假的”角儿当成“真的”,这是“假金啸天”层面上的“演假为真”。
表面上,是一个普通人要被推成京剧名角的讽刺荒诞。
背后,有戏班为了活命的无奈,有宪兵媚上的推波助澜和对下的狐假虎威,也有强权者肆意妄为的荒腔走板。
其实,《戏台》还有其他更宏观层面上的“演假为真”。
它的整个故事,就发生在一天之内,战乱之下,政权更迭,片中还用了很戏谑的黄、洪(红)、蓝三大帅来讽刺这种权力更迭的乱世生态。
所以,新攻进城的洪大帅成为当权者,肯定是暂时的,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现实。
但是,即便在这样的心照不宣下,洪大帅还是会被请进所谓的总统府,宪兵还是会为他卖命,德祥戏院还是会挂上他的大头横幅——还得比角儿大。
戏班们,还是要把假的金啸天推上台,为他唱那场开国大戏,甚至还不得不唱改了的戏。
不仅洪大帅自己,众人,也都在把这个暂时的强权方,当成真的统治者。
同样的“演假为真”当然还有大嗓儿。
作为送包子的伙计,戏院的票友,当一开始被推出去要演《霸王别姬》里的霸王的时候,他是不愿意的。
但当他被迫进入到这个角色中去,尝到了在台上成为霸王,唱得不那么好也有人喝彩的时候,他也真的就让自己“演假为真”了。
片中有个场景,是大嗓儿从台上下来,对着镜子陶醉自问,“我真成角儿了?
”油彩勾上,须髯戴上,的确真假难辨。
《戏台》借此所讽刺出的,甚至是一种有点可怕的现实。
那就是,“演假为真”并不仅仅是一种喜剧情景,一种目的或手段,它是一种“欲望”,当你被放置到这个情境中时,你会忍不住、下意识、情不自禁地真的相信,自己就是那样的人、有那样的权力、可以做那样的事、也担得起那样的喝彩。
这简直是电影中最为讽刺的一幕。
大嗓儿在台上开口唱戏,台下喝声寥寥,可当洪大帅带头叫好,便没有人敢不喝彩。
此时后台,侯班主只有苦笑,“这能叫上好呢?
”吴经理看了眼台下回道,“满堂的好呢。
”这,其实也是身不由己的看客们的“演假为真”。
这种笑里的讽刺感,可以说一直以来都贯穿在陈佩斯式的喜剧中。
他在春晚上的那些小品形象,呼应着其诞生时代背景下的新生群体——80年代改革初期下的 “进城青年”,因为对城市语境的陌生,带来身份、阶级、认知上的错位喜剧。
我们对他们的行为发笑,其实也是笑我们看戏人自己的偏见。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这些笑中,除了讽刺,也有陈佩斯试图用这些笑声来实现的反抗。
马修·贝维斯在《牛津通识读本:喜剧》里写道,“喜剧总是希望稍微玷污一下神灵、罢黜一下父权,撼动一下既存的事物”,这种“稍微的玷污、罢黜、撼动”,甚至反抗,也同样出现在《戏台》里。
片中始终在拍戏班里各种各样的规矩,不能坐衣箱,开演前要吊嗓子,就连角儿们的化妆间都要有专门陈设。
但在如今的时代视角来看,五庆班一开始就要挂上的“守旧”幅子,就是关“遵守规矩”的讽刺。
因为,当侯班主和吴经理让大嗓儿穿上霸王的行头,把他推上戏台时,本来就已经破坏了规矩。
为了让大嗓儿相信,他们甚至还编造出“祖师爷诞辰,请票友和名角同台唱戏”的规矩。
在这个场景里,那个戏班祖师爷神像的特写镜头,就是《戏台》在借用这个“暂时性的假规矩”,来“稍微玷污一下神灵”。
但对于整部《戏台》来说,最重要的,其实还是整个戏班在这场闹剧下的“稍微反抗一下”。
这里提到的“稍微”,很重要。
在这荒诞的一天里,整个戏班都处在洪大帅强权的压制之下。
“一枪一个窟窿眼儿”切实地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
为了活命,他们不得不唱戏、换角、甚至改戏。
在这些枪火的缝隙之中,在洪大帅要求把“霸王别姬”改成“霸王不别姬”时,那一点点的、稍微的反抗,就显得尤为重大了。
凤小桐的反抗很“稍微”,他一直踟蹰着不肯上台,就是不愿意扭曲自己心目中的戏。
金啸天的反抗很“稍微”,他最后走上台去,和凤小桐一起唱出了《霸王别姬》正确的样子。
那其实只是一场与以往一样的表演,算不上什么强烈的反抗,枪口之下,他们也很难做出更大的反抗了。
侯班主的反抗也很“稍微”,在台上唱起正确的戏码之后,即便知道戏班可能都没法活命,他还是默许地在后台点着头,喃喃道“这才是戏啊”。
这几乎是种本能,就像戏班的其他人,在听到“对了”的唱腔时,也奏出了正确的乐点。
他们,都在“稍微”地反抗着。
不管台下拿着枪的那个人想要听什么,台上,只会演本就该演的戏。
这是《戏台》借由这种“稍微”的反抗,拍出的艺术对抗强权的本质。
其实,艺术也只需要这么一点点“稍微”的反抗,就可以令强权变得无用,使暴政顷刻坍塌,让命令成为笑话。
这也是艺术得以穿越烽火,穿越时代洪流,穿越不同的媒介,成为那些依旧留到今天的东西的关键。
因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真正控制艺术。
B-6.9写在前面:本想是在大影院的一次迷影之旅,邂逅一代戏台大师陈佩斯,激动不已。
但看下来相对比较失望,虽然有一定的完成度,但没有真正的可圈可点的之处。
简评:开场的质感比较鲜活,加之民国背景,颇有《让子弹飞》的架势。
但始终节奏过快,操之过急且有浮华之气,没有留白和沉淀的地方。
因此反倒平淡,欠缺点睛之笔、震撼之处。
单从娱乐方面来看,或许是一场爽片和好戏,图个爽快固然不错-如果还能有点思考更好。
但作为一部电影的确存在不少问题。
由于是戏剧改编、陈佩斯导演,无论场面调度还是表演基本还是戏剧性、剧场性的,作为电影来说不仅缺少空间的深度也缺乏人物形象的纵深。
不仅和现实脱节也脱离了电影银幕的媒介特质,因而显得造作虚假。
虽说是群星荟萃,但角色完全脸谱化、非常空洞,而且对军阀领袖未免有丑化和低俗化。
陈佩斯没变,戏剧没变,变的是媒介。
原本在戏台上的优势在摄像机镜头下暴露为了问题,夸张的动作和表演、不自然的戏腔、平面化的布景……以及口音和服装道具等,都处在古和今之间的尴尬境地,某些桥段既有戏腔又掺杂着电视剧味,影像质感严重割裂、不均。
关于内容:情节相对简单,一系列冲突由两对张力结构-真假霸王和真假别姬引燃,最终在剧场达到高潮。
其中关于权力的压迫和反叛、迷影精神都有《无耻混蛋》的影子,但最后剧场的结局却是截然相反,艺术无法改变历史、艺术为现实殉葬。
主题虽较为单一,但也值得呈现。
这由戏班和政治力量联袂演出的一场荒诞闹剧,揭示出艺术和权力不可弥合的矛盾和二元对峙。
(对于这个观点暂且不深入讨论,如何政治性地拍电影、艺术能否又如何介入政治也是一个庞大的话题)艺术的异常是政治的常规,政治的无常又是百姓的平常。
此外,影片的辅线为两条:戏迷文化与政治背景。
1戏迷文化:如果把票友换成影迷,戏院换成电影院/资料馆就显得十分生动切近了。
片中对艺术圈的讽刺和肯定也不局限于某个时代:明星和粉丝行苟且,政治对艺术指手画脚,群众(无论什么时代)都是墙头草。
片中唯二的英雄/正面人物除了和陈蝶衣一样守住节操的“别姬”,便是为艺术辩护而死在枪下的票友。
引用安托万·德巴克的一段话,“这些影迷唯一关心的“政治”,则是义无反顾地去捍卫那些被他们看上的导演。
在那几个年头里,这份狂热一直都是迷影圈在写作和政治表态上的精神支柱:影迷并不会或很少会为了阿尔及利亚战争而移驾或动员,却会为了“拥护电影资料馆”而群起上街,大动干戈。
”对于戏迷和影迷来说,真理只和审美挂钩。
2政治背景:如果说《活着》和《椒麻堂会》甚至《霸王别姬》是皆由戏剧映射时代和社会变迁,那么本片的侧重点则相反地聚焦于特定时期的戏剧。
此外,中国近代的背景设定也别有意味,怎么不是一个明智的影射呢?
我们可以自然地联系到陈佩斯早年被央视和春晚驱逐的经历,冲着这份气节就要支持。
当然放眼全球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艺术没有支撑只能被资本噤声、被权力踩在脚下,这是无奈且残酷的现实。
权力指挥、政治挂帅,艺术失去自主、沦为傀儡,必须应和。
因此本片讽刺的对象当然也指向独裁作风:上面随口一句话,底下则是万人卖力。
权力到达一定程度后便可以执掌、定夺审美标准,这完全不是异想天开。
且不说古代的焚书坑儒,近代最有名的例子则是赫鲁晓夫。
1962年12月,赫鲁晓夫去中央展览馆参观画家和雕塑家的作品展,看到二楼抽象艺术厅的一些作品时,他忍不住大放厥词:“这是淫秽作品,不是艺术。
”当受到恩斯特的指责时,他这样讲到“当我是一个矿工的时候,我不懂;当我在提升的各级阶梯上的时候,我也会不懂。
但是,今天我是部长会议主席,我是党的领袖,难道我还不懂吗?
”而要求艺术作品严格服从于统治者意志-这在今天看来无比荒诞的情节-也有历史依据,1937年-十月革命胜利20周年之际,斯大林为了给“大清洗”有个交代,也为了树立自己的“伟光正”形象,指示拍摄一部反映十月革命的电影,并向全国征集优秀电影剧本。
《起义》1937年5月入选,却要求在11月7日十月革命纪念日上映。
5个月拍成一部电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在斯大林面前,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随后,一个名叫罗姆的年轻导演,抱着掉脑袋的风险接下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短短两个半月的时间之内,拍摄出一部历史巨片,以及完成“过审”。
根据上头的指示和意见反复修改,最终改名为《列宁在十月》。
然而还没结束,下面的故事也和影片如出一辙:11月6日,斯大林看完《列宁在十月》后对罗姆说:“还不错”。
第二天,斯大林举行红场阅兵之后,钦差传来最新消息:“斯大林又看了一遍电影,要求修改。
”斯大林的真实意图是,电影最好能够把他塑造成一个可与列宁比肩的“高大全”人物,以便稳固自己“传承人”的身份和“正统”地位。
写在最后:可是无论怎么说,陈佩斯还是或多或少向商业低头了-向群众妥协并不可耻,但艺术性的降格却是难以容忍的。
这并不是一部在艺术上成功的电影,但却是有着启发性的作品。
维度★(1-10)个人感受(观看价值)6.9思想/社会/历史/时代价值7.6叙事水平(文学/文本价值)7.4技术完成度/美学创新(视听效果)6.7选角/表演/场景6.625.8.1礼堂,来晚了五分钟,现场异常嘈杂。
出门后便见列队训练,这层互文比电影本身更精彩。
我的影评合集:Aleph-我的影评
硝烟弥散之际,洪大帅的部队进城了,英国人与德国人相视一笑,望着满目疮痍的北京城,拍拍赚的盆满钵满的钱袋子,打道回府了。
早在洪大帅进城前的一刻,载着名角儿金老板的火车已经轰隆隆的率先攻破了摇摇欲坠的城门,荒诞的战场绕着铁轨分出泾渭分明的两帮人马,在英国火车司机的呵斥下规规矩矩让开道路的士兵们身后,比城外厮杀更牵动北平人心的,是当年给西太后唱过折的戏班子,它回来了。
寥寥数笔,《戏台》的幕布掀开了一角,让我们从光影的缝隙中,窥见疯狂的时代背后,应接不暇的荒谬故事。
然而,当这部承载着如此厚重历史隐喻与舞台荣光的话剧被搬上大银幕时,作为观众,走进影院前的我,心情却是忐忑的,但这份忐忑,终究抵不过对他艺术功底的信任。
陈佩斯老师的才华毋庸置疑,他即使已多年未登银幕,但《戏台》这出话剧在圈中已经久负盛名,但话剧毕竟只在方寸之间辗转腾挪,要将其搬上院线,实则冒着巨大风险,稍有不慎就毁誉参半,如果实力不够的话,老爷子多年积攒的好人缘好口碑,倘若遇到挑剔的看客,拍案而起之下,甚至可能跌入谷底。
网上点评家的笔,都是削尖了戳人的:朴素的那叫‘土’,铺垫的那叫‘尴’,人多的那叫‘乱’,“演技浮夸,如坐针毡,非常出戏……”诸如此类的炮弹,裹在一篇篇文字里轰出去,就像是剧中打完收工的普鲁士军官一样,得意洋洋的欣赏着用脸接炮弹的、坑坑洼洼的北平城墙,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却不知几十岁陈佩斯老师能不能吃得住一轮又一轮踩着他的作品的年轻孩子们的胡闹。
在这里,先祝愿他能平复心情,以收获的心态,只看好的,不看骂的,都一把年纪了,没必要被一群小孩子教做事了。
陈佩斯老师是有水平的,剧情中的层层嵌套,反映的是他的思考与精妙的构思,是骨子里对垂死的社会力量的憎恶与反对。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他虽然老了,但是仍然年轻,仍然怀揣着对新生的社会力量的喜爱与拥护,我想这可能是推动着他,能够以古稀之年仍然站在银幕前,通过自己的艺术凝练能力,将一种“真实的、具体的、历史的”东西,从旧的社会现象中常见的,在今天还不常见但是确实存在的,而明天我们希望克服的命运以及与其对抗的本质的事物,从现实的发展中挖掘出来。
所以我说,他还很年轻,他的电影具有现实与历史的意义,他的做法是有价值的。
回到《戏台》的本身,是一个具有深度的话剧故事,多年下来,可以看到陈佩斯老师对自己得意作品的打磨痕迹,从传统的戏剧中汲取文化力量,通过大银幕焕发新的生机,无论是《茶馆》《霸王别姬》《杜十娘》《黄粱一梦》还是《真假美猴王》……在《戏台》中似乎都能看到些影子,陈佩斯老师是艺术世家,有着丰厚的中国传统戏剧文化积累,所以在他的故事中,能够感受到他刻意的强化了角色的典型特征,为了突显出旧式军阀的鲁莽与狡黠,姜武饰演的洪大帅一面扮着蠢,一面杀着人,为了凸显出时代碾压下的小人物的各式命运,所以他们或得意、或乞求、或悲哀、或绝望,这些人痴在戏中,又跳出戏外,在那个已经腐朽了几千年的破旧房屋的荫蔽下,趁着即将哄然倒塌之前,共同交织演绎出苟延残喘的众生相。
《戏台》这出戏,戏里戏外唱的是个“迷”字,城外军阀们驱使着士兵互相残杀,城内喝茶的百姓旁若无人的谈论着今晚名角,人们不在意城头变幻的大王旗,只关心自己的早餐铺与剧院生意的“小民尊严”,侯老板(陈佩斯饰)沉迷于进宫给皇上唱戏的旧日荣光,洪老板(姜武饰)沉迷于自己的一统天下的梦,金老板(尹正饰)沉迷于已经破碎的情爱幻梦,吴经理(杨浩宇)沉迷于宾客满座的红火生意,思玥则沉迷于才子佳人浪漫私奔的故事情节……以“迷”字入戏,戏迷大嗓儿(黄渤饰)被半推半就的拉上了台,洪大帅借着得遇同乡的由头,强迫北平城的达官贵族陪他看戏,旧军阀的经历所制造的狭隘经验教育他,想立威,就要踩着尸体往上爬。
正是在这种生存的压力驱使下,侯老板与吴老板哄骗着大嗓儿入了局,他给自己的老乡洪大帅了一回霸王,睡了一回洪大帅的六姨太,值得讽刺的是,为洪大帅演了后半折的金老板,也同样睡了一回洪大帅的六姨太,洪大帅以为自己是霸王,结果假霸王变了真王八,两名戏子饰演的假霸王,却不约而同的在某个瞬间拥有过他的真“虞姬”,荒诞至极、荒诞至极。
戏剧人物的对照关系,是如此的鲜明与尖锐,得到思玥身体的洪大帅,从未拥有过思玥的心,而抹着油彩的假霸王们,在互为镜像的同时,站在了洪大帅的反面。
在这层荒诞对照之外,凤老板与思玥的关系更显耐人寻味。
对应思玥的凤老板,虽为男人身,却是女儿态,他在《戏台》中卡在一个奇怪的生态位,一方面他入了虞姬的角太深,似乎融入了虞姬的角,这使得他站在所有男性的对立面,他没有男性那种粗野与卑躬屈膝的东西,也没有那种无耻与道貌岸然的东西,另外一方面,他又与思玥形成一组诡异的镜像关系,他似她般不能主宰自身命运,无奈只能以身体取悦于男性,却又心存一丁点念想,以为能躲得过这世道的倾轧,以为能守得住心中的不该有的念头逃出生天,凤老板欢喜的迎来了同科的金老板,却窥见他床上的女人而手足无措,几次三番央侯老板护金老板却又被漠视掉,兵痞看到他与大嗓儿看到他的心理是一样的,当镜头对着点评凤老板那露出猥琐笑容的洪大帅与大嗓那垂涎欲滴的脸时,看客们的不寒而栗源于突然意识到凤老板像是被旧的时代被黑暗的封建意识阉割掉的太监,跟思玥一般只是附庸于那些男性身边的玩物,未被人尊重,也未被人所接纳。
对应着徐明礼,侯老板与吴经理三个人看似风光顺遂的身后,早就爬满了虱子,为各路大帅担任“经纪”的教化处处长,为各路来宾安排表演的侯老板,与为各路票友安排听戏的吴经理,他们的本质都是仰人鼻息的服务员,但是服务权贵将他们三人荒谬的串联在一起,却又悲哀的分出了狐与鼠的阶层——也许在之前,有地痞流氓撑腰的吴老板是狐,也许在之前,有进入皇宫表演的侯老板是狐,随着时代的变迁,深谙拍兵痞马屁的徐明礼是狐。
中国人社交的奥秘,往往从一伸手中见端倪,为何拒绝握手,抢握谁的手,对拒绝伸手时刻唾面自干的镇定,里里外外都是讲究。
徐明礼握手时的谄媚,与侯老板和吴经理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在社会夹缝中艰难求存的那种人,甚至不如一个包子铺的伙计那般泰然自若。
《戏台》中,陈佩斯老师以极其专业的精神进行观察与挖掘,在时代背景下,借一个虚构的故事表现出社会阶级的差异与各阶层群众的关系。
同时,在丰富的剧情中,他以其处境充分展现了他们的面貌与心理予以充分的展现,这不是一篇坚持所谓的艺术主义的浪漫的赞美诗,更像是以剃刀划过陈旧北京巷弄墙壁上的碎屑,兑了点水,让沉迷于不切实际的新自由主义幻梦的观众们喝一口提提神,他并没有将镜头以一种无动于衷的所谓“客观”的态度去引导观众以猎奇的心态“浏览”一种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时代,与自己毫无干系的,无关痛痒的银幕碎片,甚至是主动的舍弃了许多旁支末节,使这个故事产生了一些逻辑上的割裂或者难以自恰之处,但是他忠实的从一种反思现状的,尊重历史的,甚至是辩证的角度出发,尝试挖掘和表现普通人的精神品质与凝练典型的正反面的特质,这种创作的结果,就是影片中的角色在接近群众的同时,仍保有明朗的艺术形象。
从这个角度说,我认为《戏台》是成功的,对于一些挑剔的观众来说,是合格的。
我承认,《戏台》存在不足之处,过多中近景的特写,放大了人物的表情的同时,也放大了情绪的传递,使得荧幕前的观众产生焦虑的感受,逼仄的表演空间与快速的剧情和繁乱的人物走位,又使得观众产生压抑紧凑的疲惫感,其中还有譬如大兵进城时群演看见黄渤时笑场的不专业,与部分人物背景动机交代过于单薄(如吴经理如果配上剧院财务情况的生存危机推动下,动机可能会更容易被理解),金老板的背景如果再丰满一点对于其恶劣的表现则能予以更深刻的认识,包括其与思玥的吸鸦片镜头其实可以做一些艺术化的处理,以呈现人在这种危害品的腐蚀下所表现出的堕落丑态,再者就是大荧幕镜头下话剧式表演的缺陷,因为中近景太多,以至于有几场戏表现得过于夸张,颇有用力过猛之嫌。
最致命的,是思玥的两场戏,我能理解陈导想表现出她身上那种矛盾性,在旧的时代,将性作为一种手段以谋求达到自身的目的,但是表现手法的直白与缺乏一些行为逻辑的铺垫,使其在影片中的表现过于空心化,我甚至能够预感到这几个镜头对于观影女性的刺激和所可能引发的舆论声音,在如今流行的重构关于女性出现在文艺作品中的定位与形象的风潮中,尤其是在这么一个男性为主导的电影中,这几个镜头无疑具有矮化、丑化女性之嫌,所以这种批判的声音是有其滋生的土壤的,希望陈导与粉丝能够冷静的看待这个问题。
《戏台》这部电影严肃的引导观影群众与角色建立情感与认同,但是在了解时代背景下各阶层人民的语言与生活习惯,科普历史与诠释思想等层面上,包括演绎他们的情感生活的层面,还存在不足之处,相信这个剧本再经过打磨,可以达到更高的高度,相信在日后也会影响,甚至是推动更多的文艺创作者向这个目标迈进。
这个时代,还有人愿意为群众拍电影,愿意将小人物的命运揉碎了掰开了给人看,去将历史艺术化的概括并且将其中的典型凝炼出来加以强调,所产生的艺术作品是具有令人信服的艺术魅力,是能够冲击人、感染人的艺术材料。
愿意相信,人民群众具有高尚的道德水平,优美的情操,愿意用仔细打磨的剧本提升人民的精神品质,愿意带人民群众到故事中经历一场深刻的政治实践,帮助我们认识今天的生活,所拥有的生活,唤醒人民将今日与昨天做比较,与丑恶的旧的社会做出最严肃的诀别,从这个角度上说,陈佩斯老师作为文艺工作中,忠实的履行了自身的责任。
许多时候,我们都在思考,现今的时代,是否还有艺术家,还有文艺工作者,愿意回归泥土,走到寻常百姓的生活中去,正视我们的生活中真实存在的,或者说发生着的矛盾与斗争,他们不去从什么好莱坞的剧本或者说英国莎士比亚皇家戏院的教材中,从纽约电影学院的实践中去寻找教化中国人艺术与道德、文化和逻辑的棍子,而是扎根于中国的社会,中国的文化,中国的人民之中,去仔细的观察,去深刻的体验,去耐心的研究,去详尽的分析中国的人事物,中国的文化与阶级,中国的生动的历史与生活方式,在其中逐渐以自然状态发展而出的文化与艺术,只有这样,才能将一切属于我们的东西统一到一起,投入艺术的加工中,才能诞生属于中国人日常的,符合中国认知的,典型化的文艺作品。
这样的文艺作品,才是有生命力的。
在《戏台》的最后,在城外新一轮震耳欲聋的炮声中,镜头掠过观众席下如醉如痴的戏迷们——缓缓地推进到台上唱戏的霸王与虞姬身上,仿佛一场幻梦戛然而止,然而使人惊恐的,却是随之而来城头挂上了兰大帅的画像,梦醒的大嗓儿一如往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遇到的票友问今晚金老板唱哪折,他调笑着回答“新大帅喜欢男旦”。
电影里的梦结束了, 但是属于观众的噩梦,还没醒,旧的时代将人民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熟谙历史的我们,知道那座城,那片土地,那段岁月,仍有许多沉重的、残酷的经历,那时的人,更多是大嗓儿这种麻木不仁的小民,他们醉生梦死,沉在戏里,沉在自我幻想里。
陈佩斯老师的故事,讲到这儿,就算是讲完了,没有宏大叙事,没有英雄壮烈,《戏台》里老北平的一天,是将中国千年历史攥在手里挤出来的一滴血,这滴血是那些枉死的、是那些活着却不如死了的,是那些活着却如同死了的,是那些随后会在兵荒马乱岁月中莫名其妙死了的,这滴血是如此沉重,它的象征无须多言,但是它以疼痛催人警醒,从这个角度上说,影片的基调,是消极的。
然而, 若从影片对历史真实的揭示及其所蕴含的警示力量来看,即便基调消极,它却透过金老板、凤老板、侯老板、大嗓儿、思玥等等那些小私有者们,我们越过他们身上的迷茫、愚昧、自甘堕落、盲目自私的奴隶性表现,越过那种深陷于失望与悲观的笨拙与懒惰表现来看,那些小人物们其实是散发着反抗的光芒的,他们其实是具有对抗勇气的,他们其实是背负着痛苦的经验与深刻的对时代的观察的,因此当有一天,人民深刻的意识到,要从散漫的个性主义中摆脱,要从混乱的新自由主义中惊醒,将智慧集中,将力量团结,那么终将砸烂捣毁旧时代的破房子。
所以在这样的角度上说,《戏台》忠实的执行了它的艺术历史使命,其存在意义,无疑是积极的。
打小看佩斯老茂的小品,别人眼中是《吃面条》和《主角与配角》,我心中更敬《胡椒面》和《王爷与邮差》;别人想起的是陈小二,我想起的还有阿里巴巴大叔、发热的王老五和杠上行走的陈教练。
后来陆续看了许多佩斯与众多喜剧演员(如刘亚津、李琦、刘全利、刘全和、刘金山、姚二嘎)演的短片,照镜子、装凳腿、“老玉米香香滴”这些情节在脑中挥之不去、存留至今。
再后来有了央六,也开始有意识看电影,《二子开店》、《京都球侠》、《父子老爷车》、《孝子贤孙侍候着》、《太后吉祥》助我开辟了全新的接触佩斯的方式。
我有幸经历了现在可能得叫“老爷子”的陈佩斯的黄金时期,但还是喜欢叫这个父辈的人佩斯,就像他的搭档称呼他一样,是岁月陪伴的印记和感受。
因此,当他以创作者身份返回荧幕/银幕时,我的激动之情难以按捺。
基于对以往佩斯作品的理解,我愿意相信这部电影是没有废戏或无意义场景的,明面上是开诚布公的喜剧,暗地里埋着深邃的延长线。
而且,在如今动辄两小时起步的电影抻扯模式下,如此时长让我怀疑,它应有的人物延展大概都未按计划完整呈现。
也因此,它是有瑕疵的。
我没有看过话剧版,所以无从比较。
我也只看了本片一遍,所以会有记忆模糊点。
以上述为前提,以下是我的(过度)解读。
您认可,我们隔空击掌,您不认可,以您的为准。
【侯喜亭:不可或缺的“小”角色】说班主是个小角色,可能很多人不会同意。
一,他是戏班的头,哪有领头做小的道理;二,他由陈佩斯饰演,理应是最大的那个或之一。
我不否认班主的重要作用,毕竟他是戏班的管事、德祥戏园的对接、名角儿的“傍身儿”、大帅要求的服从者,是一切关系的聚合点,没他整出戏玩不转。
但他之于戏的不可或缺,更像聚光灯之于舞台,光不是朝自身聚拢,而是散出去打亮他人。
他处在所有的关系里,是这出戏的戏核,但又跳出了层层关系:作为戏班的管事,他吩咐别人做事,但最终拾掇行头的、教娃娃们唱念做打的、台上打鼓拉胡弦的是别人;作为德祥戏园的对接,他与吴经理接洽,但卖票是戏园的生意,退票是戏园的挨打;作为名角儿的“傍身儿”,他伺候摩挲(mā sa)着角儿,但角儿随便就能压他一头累他够呛,他也只能端着茶壶在紧闭的门外自个儿喝凉水;作为大帅要求的服从者,这回倒是亲自去大裕斋寻人,但艰辛过程只有两句词(“送包子的伙计呢?
”“没找到。
”)和返回后一个陈式喜剧标准的无奈镜头,显是刻意做了淡化。
整出戏处处都应是侯班主这个核心人物的身影,但实际上他是最接近透明的那一个。
这样的穿针引线,必须得由功底深厚又淡泊聚光的演员来扮,主动把自己缩小,小得恰到毫巅,小得观众眼里只有聚光灯下的主,没有聚光灯外的宾。
从这个角度来看,戏里的侯喜亭和戏外的陈佩斯,是一对绝搭。
【徐明礼:班主的反面】把这名字打出来还反应了一会儿,“原来陈大愚的角色叫这名儿”。
明礼明礼,通明仪礼,教化处处长一眼便知那是普鲁士军容,一声令下就是普鲁士军歌,为大帅服务一板一眼,给大帅科普《霸王别姬》也句句真灼、头头是道。
然而,你说他有节,他做的尽是风往哪吹人往哪倒的事,你说他投机,他又没有那左右逢源的八面玲珑。
见风使舵,开的却是执橹摇桨的渔船;墨守坚规,守的却是文人那点汁水油墨。
其实,“教化处”仨字一出,酸腐气顺着鼻子就直冲天灵盖了。
之所以说徐明礼是侯班主的反面,是因为徐的所作所为,正是在迫不及待把自己置入所有的关系中。
徐不是这出戏的主角,但他的戏份可着实不少:我们几乎没有听到一句明确的大帅指令,但徐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执行着什么。
而且徐不仅建立关系,还大张旗鼓广而告之,用最高的调门、最大的排场和最狠的劲儿,让需要的人们都知晓,这是“我”在做事,这是我在做“事”,这是我在“做”事——把自己在大帅(上级)面前做大,也把自己在戏班(下级)面前做大。
思来想去徐到底做了什么具体的事,可除了在戏班里飞来走去指指点点的画面,竟也没有一件生动的例子。
或许“徐明礼”们也正是如此。
(迟徐明礼和疾猴喜停,这俩名字起得好啊!
)说说演员。
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这是陈佩斯的儿子陈大愚,应该是某个徐明礼背对镜头呵斥侯班主(好像还有吴经理)的瞬间,那个指尖朝上的手势,那个脖颈前倾的姿态,那个从重到轻发音的声线,我忽然就落泪了,那仿佛是三十年前的佩斯冲着李琦或者姚二嘎发怒的画面,就这一下子我才发现,“噢,这是陈大愚啊”。
【大嗓儿:精明的老实人】大嗓儿的出场就透着精明。
行动上,跑堂倒水如蝴蝶穿花,消息灵通给茶客出主意,忙业务挑不出个不字。
扮相上,前额已长出浓密寸发,脑袋一圈仍围着牛尾长鞭,留心眼两面吃,不断送自己的命数。
大嗓儿送包子前被招呼“不要到了戏班只顾看戏”,表面是透露其资深票友的身份,但藏在嘱咐背后的,是大嗓儿对戏班的轻车熟路,以及与戏班(大概率只是戏房伙计)的交情匪浅。
毕竟,一个跑堂的能窝在园子里直听到大轴戏码(比如《霸王别姬》)而不被驱赶,是要点精明手段的。
后续情节也多次印证这点:先是驾轻就熟径直摸到凤小桐的屋子送吃食,然后转眼就出现在戏房里,披着霸王行头和戏房伙计有来言有去语,伙计还弯腰整顿大嗓儿身上的行头,仿佛伺候大嗓儿试穿(可为何大嗓儿要试穿呢?
);更甚者,伙计们竟然放心把整个空戏房都交给大嗓儿,这才给了他单枪匹马给洪大帅“上课”的机会,更别提大嗓儿怎会那么清楚只存在于后台的压腿、开嗓和诸多禁忌了。
别被那一脸憨厚、夹着尾巴、低声下气给骗了,大嗓儿精着呢。
不精?
不精怎么有能耐消化送上门的“虞姬”?
别以为大嗓儿那时被吓傻了,或许开始有点,可绝不可能持续因惊吓而呆傻,能两眼发直、上下其手并行周公之事的人怎会是个傻子?
金啸天那次都有“不省人事”为前提,大嗓儿全然是色欲驱使反客为主了。
更何况,醒来的他还惦记那个珠宝匣子呢。
此时从观感上会出现两个疑惑:大嗓儿为何醒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思玥为何在失去主动后选择沉默不语?
后者一方面与思玥的心路历程和可能身世有关(后面再说),另一方面或可和前者一并解答。
其实一开始没想明白为何设定大嗓儿初上戏台要背对观众,一个票友就是再蒙圈,也不至于分不清台上脸冲哪边。
但把视角逆转会发现,他这哪是背对观众,他这分明是正对虞姬——他在找刚才的那个“虞姬”,那个应是让他有了某种错觉、某个念想的人。
只有这样,大嗓儿的持续蒙圈才有理由,因为他把以为刚抓到的着落给丢了。
只是这段处理拖得太久,从床上到台上久到藕断丝连,又讲得太荤,大帅的实况解说夺去太多注意力,把线索给冲淡了。
【洪大帅:没有身份的变色龙】攻守京城的黄、洪二帅名字大抵取自“镶黄”(或“皇帝”)和“洪宪”。
作为刚割了辫子的投机者,洪大帅不过是乘着这波改朝换代的潮流玩一玩,要开炮,要摆谱,也要为六姨太的喜好去探探京戏是什么玩意。
他举刀杀人如砍瓜切菜,但也能随机放生一条人命。
他没计划,没设想,想一出是一出,走一步算一步,是被混乱造就和抬举的人,最终也理所当然消失在混乱里。
洪大帅很“单纯”,做事仅凭兴致,说是个巨婴也不为过。
他的世界里无理可言,没有社会化的婴如何谈得社会规训的理。
故而那些霸道的倾轧和蛮横的威吓,大多是别人贡给他的,他就像面镜子,反射着权力的投影:大帅应该是什么样,大伙就演出他是什么样,比如巨幅头像大旗,比如舞台正中座位,这都不是他要求的,但都成了现实。
被编排得多了,自己便进入角色了。
而当大帅脱离了身边的朝贡者,脱离了行伍这个典型的权力场,人仿佛回到了婴儿无知般的清澈,进了戏班看什么都笑眯眯,被小孩放肆贴脸不恼,遇老乡大秀优越也没架子,笑脸相迎,言听计从。
洪大帅点名大嗓儿和点唱《霸王不别姬》,表面上呼应韩复榘《关公战秦琼》的权力荒诞,但与韩复榘不同的是,洪大帅(洪霸王)的“不别”不是凭空的“不别”,而是有前情为依托,是不想和曾经包围在身边的兄弟们别,不想和熟悉的乡音别,不想与过往的环境别。
一定意义上,洪霸王必须让自己过去那条河,否则他还要再经历一次身份转换的剧痛。
实际上,剧痛早已发生多时和多次,洪霸王不愿承认罢了,就像他不愿承认戏都开了怎么隔壁房间里还在压腿一样。
洪大帅从来都在任性地活,又从来都只任性且滞后地活在熟悉的场域里,因为走出舒适区,立马变婴孩。
他没有人格,没有身份,周遭赋予他生命,他于是恍恍惚惚有了暂时的生命力。
【金啸天:梦醒时分的转身】金啸天身上最大的谜团是他的状态。
班主两次提及搜了金啸天的身,说明金的毛病不是新闻,班主早在提防金私藏大烟。
但剧情走向和镜头语言两度揭示金根本无需自带,他的身份足以帮他实现烟土自由。
联想到火车延迟两天抵京,以及金啸天到了北京已人事不省,不难猜出金在火车上已然与他人展开过交易了。
金如此沉迷大烟,明面上的原因在台词中展现多次,数度呼喊“翠萍”可以轻易把观众带入金的为情所困之中。
沿这条线发展下去,观众自然对片末金陡然捍卫《霸王别姬》的原版台词感到突兀,扶不上墙的烂泥怎么摇身变得大义凛然起来了。
这些明面上的说辞和矛盾,暗处别有洞天。
首先“翠萍”爱歌和金啸天爱戏形成一组呼应,这不仅是喜好上的对应,更有新旧对应的意味。
如此解读是因为六姨太思玥的行程给予了佐证。
思玥奔赴武汉寻找金啸天并最终在北京相遇,看上去是追星之旅,实是串联了两个重要的城市。
彼时的武汉刚见证划时代的革命,是与旧时代割裂的标志;此时的北京正经历着黄、洪更迭,旧权力正在被新权力赶下历史舞台。
再回想进城的英国火车,何尝不是带着现代意义,把新与旧分割在铁轨两旁呢?
面对新旧对撞,尤其是既给旧权力的巅峰老佛爷演过戏,又在新权力的标杆武汉登过场,金啸天哪怕不想想、也不得不去想未来问题。
他是旧时的宠儿,但崭新正向他滚滚碾来,容不得他有半点松懈。
“翠萍”是离他而去,可离他而去的今后将何止只有“翠萍”一人。
他的茫然写在脸上,空洞陷在眼里,翻腾窝在胸口,皮囊瘫入床围。
然而巧妙之处也自此开始。
金啸天明明可以继续昏死过去,自此一蹶不振,浑噩度日,可他却在自己的戏码即将到来时警醒过来,不仅没有破罐破摔,自己还勾勒上了油彩。
这有个意味深长的特写,此时的金啸天,目光如炬,心如止水。
他有没有想清楚新旧问题尚未可知,但他决定先对得起自己这碗饭。
在职业面前,他选择坚守。
猫在楼梯上听完大帅的吆五喝六后,他怕是更坚定地做了抉择。
不是从新,也不是守旧,是讲理。
没有人规定《霸王别姬》应该怎么唱,所以莲花落和京戏只有适不适合特定舞台之差。
但霸王没过去江是亘古不变的历史事实,它不可争辩,也没什么好争辩的。
它就像一直存于生活却从未发觉的东西,静静立在那里。
只有当它被别有用心触弄时,人们才会意识到并捍卫它。
这便是超越时代更迭的道理。
所以,新与旧不是线性的价值判断,二者无所谓对错高低,旧东西可以璀璨夺目,新东西也能一文不值。
人们愿意讲的“道理”,才是经由历史沉淀下来的价值。
【凤小桐:刚过易折,情深不寿】凤小桐是最无需多言的角色。
他与金啸天是竞争关系,处处较劲比拼,对自己用最高的要求,离开戏还半天就早早到园,早早扮相。
从大嗓儿细数菜品的话里也能看出,这样的敬业是小桐的常态。
他又是最爱金啸天的人,一进园子找三哥,嗔怒中带着心花,满怀期待与金对戏。
撞见金啸天的不堪,他的第一反应是维护金的形象,自己只默默无语地不思茶饭。
当霸王不是金啸天,他从惊诧到厌恶,再到无奈只想快点结束;当霸王换回金啸天,他的眼睛都被点亮了。
他的精神抖擞除了来自堂堂正正演戏,自然也有与倾慕之人同台的欣喜。
自目睹金啸天的状态后,小桐的天其实已经塌了一半,他是吊着一口气挨到上场的。
再遭逢票友霸王上台后丑态百出,他的情感和职业连续遭受重创。
所以他的每句话每个神态都透着“赶紧毁灭吧”的气势。
可他又是尊重戏台的体面人,唱腔稳重,身形板正,洪大帅在后台上蹿下跳的时候,也唯有他敢喊出“不能改”这句细弱蚊蝇却震耳欲聋的真实。
小桐面对班主和经理说出“你们也是站着撒尿的”,不仅明示在这个场合下二人男人不男人,更在告诉观众自己并不在“站着撒尿的”阵营里:当下不在,或许从来也没被别人视作在过。
片尾和彩蛋一笑而过又痛彻心扉,被排斥在主流话语之外的人,往往承担得最多。
虞姬和凤小桐皆如此。
【思玥:身世浮沉雨打萍】同样承担另类目光的还有思玥。
她的名字不简单。
“思玥”是现代味很重的名字,比之符合传统审美的“翠萍”更像是追求新鲜世界新鲜事物之人。
只是凑巧的是,“思玥”为戏痴狂,为了传统之物奔波各地,终落脚北京;“翠萍”弃戏从歌,可能不难想象歌舞的喧闹此刻会在哪座城市上演,“翠萍”又身处何方。
时空的交错和虚实的互文让思玥充满历史的矛盾感。
她的身世不简单。
她能从河南追到武汉去看金啸天,说明她有长途辗转的财力和人脉。
她进京的身份是大帅的六姨太,但凭其把大帅勾进戏园子里一探究竟的本事,说明六姨太的头衔是在开赴北京的路上新获得的,大帅的新鲜劲儿还没过。
她的颠沛流离结合她愿意为金啸天倾囊相授财物和大烟,以及后段打鼓佬那句“杜十娘”的指涉,不难影射出思玥的身份。
她怀揣期望,用尽方法让自己活得轻松快乐,用癫狂的追星方式极力掩盖身份和时代带来的矛盾,却在最后几乎还是接受了自己渺小的现实。
她与金啸天同床不曾离去,被凤小桐撞见却是后者离开房间;但她与大嗓同床后却踪影全无,下一次出现,已是她身处院外,忽听金啸天开嗓折返院子的场景。
这一大片空白不是人物下线的征兆,而是给观众留下遐想的契机,即六姨太这期间在经历怎样的思想活动。
她不可能分辨不出谁是金啸天,谁是无名氏,尤其上午还在金房里做了场完美的梦。
她只是在阴差阳错间回忆起了自己到底是谁,分辨出了谁才是和她有着类似身份等级的人,谁才是她触手可及的那个“霸王”。
她亲手戳破了自己编织了好久的幻想,放弃了对环境的抵抗。
(这反过来让大嗓儿会错了意,有了失魂的遐想。
)此时,园子里是霸王别不别姬的闹剧,园子外是漆黑夜幕下思玥的沉寂。
金啸天开嗓,思玥重回台下,那一刻恐怕是思玥仅剩的美好。
她的一生都在追逐。
可是,当她姗姗来迟抵达革命后的新武汉时,她已经追不上了。
人们记住的,只是她疯癫的模样。
【刘八爷:旧时代的终结】八爷是个配角,可是个黄金配角。
他把旧贵族的跋扈做派展现得淋漓尽致,不是街头混混不讲道理全凭乱拳的打架,而是像霸凌一样的压迫,要先问你“知不知道错在哪儿了”,然后飞起就是一脚,既要占领言论制高点,又要占领行动制高点,最终踩在权力制高点。
他把旧贵族的自以为是展现得淋漓尽致,跋扈前还非要端着幼稚的讲究和可笑的绿林,明明可以以多欺少直接跋扈,却非要和洪大帅搞一对一公平“过汗儿”。
权力便是如此,它以为对方都会默认接受自己的规则,只是它从来不知道也不愿知道对方的底细。
他把旧贵族的陈旧技艺展现得淋漓尽致,出门靠身份,营生靠土地,战斗靠拳脚。
即便如此,八爷依然挺惨。
他熟稔过去的每一套规则,却不曾想规则竟会瞬息万变。
他的离去是戛然而止的,像极了与他身份大相径庭、躺在时代巨轮下的每一个人。
虽然咂摸《戏台》有了彼时咂摸《让子弹飞》的心境,可《戏台》恐怕难掩在当下商业电影丛林中遭遇滑铁卢的疲惫和尴尬。
它的形式太传统,几乎没有离开戏班这个单一场景,视觉上缺乏商业猎奇。
它的范儿太地域化,出了那片地界受众数量或急转直下。
它的“搞笑”太重要,是情节勾连和翻番的动力,而非隔靴搔痒的使相。
它的内容太“断裂”,拥有太多微妙的转折和留白需要脑补。
它的内核太悠长,岂是一句“祖宗之法不可变”可以概括。
它用商业的方法做了一次特别不商业的表达,在娱乐至死的时代,活着娱乐。
作为一名女性,恰恰觉得思玥这个角色如此设计,是符合逻辑且符合现实的,而且,加强了讽刺力度。
在那个政局混乱动荡却也是戏曲大发展的年代,角儿们虽然红的时候被捧上天,但依旧在人格上被轻贱。
作为“下九流 ” 的一员,他们只是有权有势者用以取乐的对象,是“活的玩物”,即使面对被迫委身军阀的六姨太,他们也是身份的下位者。
六姨太“痴迷”金啸天,更多的是一种对被迫委身粗鲁无文的洪大帅的“反抗”,是带有浓厚表演性质的,是以此来展现自己比洪大帅高得多的格调与追求。
思玥对京剧的热爱是有的,但也不多,更多的是喜欢西楚霸王这个角色所带来的虚幻的“被爱”——霸王深爱虞姬,虞姬可以为霸王献出生命——在戏文的咿咿呀呀中,满足思玥现实生活里无法感受到的“被爱”与“无条件付出爱”。
因此,她分不出没勾脸还磕大了的金啸天和勾了脸的大嗓,是可以理解的,本来她幻想的也是角色多于演员本身。
清末民国乱世中,当时有钱有势的姨太太、阔小姐砸下真金白银捧角儿、睡角儿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角儿表面风光背地要陪酒甚至陪睡,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最后蓝大帅来了,摆明要调戏或要求凤老板陪睡,侯班主也能说出“不至于啊凤老板”的劝解之词,也是因为在当时,这确实不是非要寻死不可的理由。
思玥这个角色的设计,用来讽刺那些对艺术一知半解,但用大把花钱来买自己在粉丝堆里“存在感”,讽刺“私生饭”,这是讽刺力度的一方面;展现当时的社会现实情境是另一方面。
同时,用她“分不清真假霸王”还直接色诱大嗓的桥段,也在讽刺大嗓这种底层人物的所谓质朴和单纯。
大嗓的单纯、朴实、一根筋,并非因为他道德底线高或者天性善良,只是因为他一直处于被各种大人物碾压的社会地位,让他根本没有资格和能力“变坏”。
而一旦有了一丁点儿机会【如思玥让他摸大腿】,他立刻就顺杆儿爬了,根本不用花时间“学坏”!
要是思玥当时还递给他大烟,想必他也就口便抽了,完全不会有任何犹疑,更别提拒绝了。
所以,思玥的几场戏【包括床戏】都是有明确作用的,在有限时间内建构了这个人物的复杂侧面。
《霸王别姬》里,段小楼是嫖妓的,程蝶衣是吸大烟给鬼子唱堂会的,菊仙是开门做生意接客的,关师傅是棍棒教育打死学徒的,小四是恩将仇报毁了恩人但革命精神拉满的,袁四爷是强暴了蝶衣但又真心热爱戏剧艺术使出浑身解数营救蝶衣的……每个人都是多侧面的,丰富的,可多角度解读,多层次理解的!
不要一说床戏就男凝,一看女性角色露了大腿就跳脚。
角色呈现是服务于戏剧需要的,是要符合故事情境和时代设定的,而不是为了政治正确而政治正确,为了女权而女权,甚至不能接受角色有一星半点儿的“瑕疵”——必须高大全的影视形象曾经让中国电影变成什么样子,殷鉴不远吧!
第一,人物塑造全靠台词,不是情节,是台词。
大段的对话来交代人物,而不是情节。
第二,人物脸谱化,且脸谱化人物也没有拍出质感。
八爷是恶霸,然后塑造方式就是一脚踹开门。
徐明礼是墙头草,塑造方式就是阿谀奉承的台词。
大帅杀人不眨眼,塑造方式就是枪毙了八爷。
这就好比写作文,妈妈冒雨被我去看病,文章写完就只有:下雨天妈妈背着我去看病,雨水打湿了她。
结束。
一点情绪渲染没有。
第三,视听语言粗糙。
承接上一条,情绪渲染要靠视听,不是加个音乐然后升格就成了,凤小桐为了救大伙上场的段落,一个感人的音乐加升格,廉价得像网大。
并且,在荒诞基调正上涨的时候突然变情绪,很奇怪,非常奇怪。
这个问题也导致了核心主题总顶不上去。
第四,全片高密集中近景对话,真的看着很累。
全片给我的观感就是,一群脸谱还角色为了一个没有深入挖掘的主题一路狂奔然后草率结束。
电影前半段台词“赶”到令人窒息,完全不给观众留喘息的空间,这种压迫感是否是为了刻意营造后台的混乱和焦虑?
如果是,这种手法是否过度牺牲了观众的舒适度和对信息的有效接收?
是否与电影媒介的特性相悖?
听得我那叫一个累啊,想叫陈佩斯和杨皓宇赶快歇歇。
为了迎合市场制造廉价笑点,全片唯一拥有姓名的女性角色,荣幸地被塑造成“无脑私生粉”的究极刻板印象。
低俗性暗示梗就跟不要钱似的一个接一个往外抛。
创作者似乎想用她象征“被资本愚弄的庸众”或“对艺术的盲目追崇”?
可惜,暴露的只有自身贫瘠的想象力与根深蒂固的性别偏见。
批判资本没见多狠,物化女性倒是驾轻就熟。
资本家硬捧“资源咖老乡”本是绝佳的讽刺素材,结果呢?
处理得像一场过家家。
整部影片沦为闹剧,用屎尿屁和性擦边球充当笑料。
等到需要升华主题了,就紧急召唤陈佩斯老师贡献几个“痛心疾首”的下跪镜头,配上罐头式悲情BGM,企图强行按头观众共情:“看!
艺术多惨!
” 抱歉,只感到敷衍和尴尬。
铺垫不足、情感空洞,靠老艺术家膝盖和背景音乐就想糊弄。
这种“苦情戏”手法本身在当代语境下已显陈旧和廉价。
观众感受到的究竟是深刻的讽刺,还是一场同样被资本逻辑裹挟的、缺乏诚意的娱乐产品?
电影本身是否落入了它所批判的模式之中?
最绝杀的是结尾——一个突兀的、强行蹭热度的现代脱口秀梗!
瞬间把观众从本就不稳固的民国戏台,一脚踹进202X年的综艺录制棚。
偷懒、投机、对时代背景的彻底蔑视。
它意图控诉资本不尊重艺术?
可它自身就是资本逻辑下粗制滥造的产物:用话题明星(黄渤)、情怀符号(陈佩斯)、低俗噱头(性擦边球)和蹭热度梗(脱口秀演员徐志胜)拼凑,主题表达如同儿戏,对女性充满恶意,对时代毫无敬畏。
它愤怒地指着台下的“资本家”,却忘了自己早已是台上那个被资本硬捧、演技拙劣、把艺术踩在脚下狂欢的“老乡本乡”。
诸多妥协汇聚的作品,就像剧里的人不断靠信息差制造矛盾,总说不出嘴边的那句话一样,哪里都差一口气。
总有厨子戏子痞子和让子弹飞的既视感,但那两部电影的完整度会更高些。
电影节奏太不紧凑,聚焦演员夸张的表演浪费了太多时间,但0个人出彩。
黄渤真可惜,见过他十多年前的剧场(活着),演技收放自如,现在他的灵气和匪气都还给老天爷了,活像一个平平无奇的三寸丁。
美女献身老套且low,爱戏成痴或作为私生饭都说不过去且没必要。
大帅得不到美女的芳心,但可以在后台跟老乡打情骂俏甚至捧他当角儿,下一步是不是坐在老乡身上摇着唱落子。
不敢想陈佩斯在以前的后台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喜剧不彻底彻底不喜剧,深刻不彻底彻底不深刻。
徐志胜滑一稽和凤老板跳河,只为不让结局看起来过于包饺子,陈佩斯你终究成为了自己讨厌的人。
前者说讽刺吧,但后者又是为哪般,并不觉这里旦的自矜有多高尚,20%程度(程蝶衣的程)来碰瓷不疯魔不成活。
两霸一姬终究不如两姬一霸来得经典。
看的出近些年陈佩斯全心钻研话剧,对电影甚至电视都生疏了。
一眼挂名导演的改编,特效毫无意义,服化道灯光只能说有称不上好话剧表演中常需要不停说话与夸张的表情推动剧情抓住观众,而电影有特写有分镜,需要适当停顿。
表演风格不谈,陈佩斯与恭叔但凡出场即大喊大叫大哭大闹,情绪单一,反观姜武黄渤两位电影常客即知道迟寸,尤其打闹一段非常自然,有爆发有缓和。
尹正从角色到表演都透着一股不和谐,即使抛去角色的单薄,他的扮相和角儿之间也是差着许多,跟余少群的气质天壤之别祖宗之法不可变这种论调谁沾谁烂,且不谈一种艺术形式不接受创新改编多么愚蠢,就谈枪顶脑门这事,相声中有段《关公战秦琼》也有类似的意味。
面对生命与营生受到威胁,唱了不丢人,你可以在戏中讽刺,也可以背后编段子,但带着整个团队赴死是什么意思。
金啸天明知众人有生命危险依旧不改唱词,勉强算明白配错霸王后的破罐子破摔,那班主长舒一口气又是什么意思?
梅兰芳蓄须明志用的是自己的命,一个抽大烟没有职业道德的角儿最后冒着别人的生命危险就算对得起祖师爷了?
糟改军阀糟改姨太太,糟改戏子又要戏子有大义,改样板戏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么骨气仗照打,戏照看,可以理解为百姓的苦中作乐,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忍辱偷生,换了谁的天,老百姓都要过活,只有看透了百姓对生的渴望,才能写出好的角色。
《茶馆》看到了,《戏台》没看到
古今多少事,就玩呗。有朝不保夕的草民,有拿着枪就为所欲为的大帅,有拿着戏码在台上搬弄古今的名角,这些人忽然就凑到了一起,嬉笑怒骂,胆颤心惊。无论是尹正还是余少群,俊秀的扮相下都有着旺烈的不甘:谁不是男儿身,谁不想当霸王,这十丈红毡染的是血泼青天还是世情入骨?姜武的大帅看似鲁莽草包,但每一句咆哮背后何尝不是算盘叮当,每一次主张又岂是真的为了过足戏瘾?强权刀枪,何止是满纸荒唐。黄渤的大嗓儿看似最是误入藕花深处,一个买包子的华丽转身变成了西楚霸王?真就是为了救场如救火,真就扯什么戏比天大?而这个满嘴包子味道的小人物还真就倒翻天罡。这世界哪里来什么意外,这世界又何尝真有什么荒唐。这玩闹真能落地,这一切,都会觉得如此顺理成章。陈佩斯说“我放了一个五彩斑斓的豆花屁”,何止是五彩斑斓,锦灰堆里,热闹一场。
我喜欢思玥,我爱的是谁不重要,我爱的是我的“爱情”。求啥得啥最重要,你是谁不重要,翠萍是谁也不重要,这霸王为我而扮最重要;真的假的也不重要,我以为是真的就重要。思玥无疑是逃避现实的,但是思玥的主观能动性强得可怕。
太重的戏剧舞台感,非常佩服陈佩斯的坚持,片子中的很多桥段和幽默都非常的高级,但是这就是一部舞台剧,要改编成电影需要的不把布景搞大,把镜头拉近就可以的,还需要更多的叙事和设计,所以即便陈佩斯的表演,已经可以甩其他公认的演技好的演员好几条街(可见老一辈艺术家的功力多深,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陈佩斯的表演几乎成了唯一的看点了。导演是他,编剧是他,全是他
传统?传统就是拍女人叫春,传统就是拍意淫?就是幻想着某天突然成了角儿,和什么人攀上了兄弟还有女人送上门来。不必再骂是清朝余孽,背景已经放在那儿了。喜剧,哪里好笑?恶心。
卖包子的是厨子,唱京剧的是戏子,耍流氓的大帅是痞子,不如我们就叫它《厨子戏子痞子》吧!
其实前半段还挺好玩的。到了黄渤送包子就不对劲了。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画个妆你们就认不得人了?脸看不出来声音还听不出来?金老板也不可能在自己的房间里还有另一套戏服和化妆间,这就纯粹是为了醋包的饺子。身份对换这一段真的不太严谨了,《李茶的姑妈》既视感,恍惚间以为是开心麻花小品式电影。讽刺无形大手对文艺创作的控制,啼笑皆非,弄巧成拙,嬉笑怒骂,用力过猛,三俗笑料多了点。梅兰芳历史上还能拒绝给日本人唱戏呢,怎么你们在电影里还得向一个军阀卑躬屈膝?这么怕死吗?完了金老板上台,一字不改,然后你们就说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地道,好意思吗?戏台之上,你们竟是小丑!
真应了那句:世界是个草台班子?!
立意尚可,对当下也有一定程度影射。可惜故事逻辑、叙事节奏、镜头语言,都乏善可陈。
一个草台班子统治世界的故事,比唱词更荒腔走板的是被枪口抵住头颅的艺术,战火纷飞的戏院中一张张生动面孔,践踏规则的当权者,油滑求生的的商人,被裹挟的匠人与不明就里的百姓,共同组成了尖锐的乱世浮世绘。霸王是个绝佳的符号,有人想成为它,有人崇拜它,有人利用它,创作者却沦为荒诞剧中的丑角。陈佩斯还是和年轻时一样,嬉笑怒骂却藏针带刺,用最戏谑的台词,剖开最辛辣的隐喻与讽刺。
“此一番连累你多受惊慌。”六姨太第二次床戏,除了增加所谓的笑点,剧情的意义在哪…
如果不是思玥那段下三滥剧情,我本来打算打五星的。
前门
《戏台》终于拍成电影了,和话剧相比,电影提供了更丰富的视听语言,打破了话剧的局限,把这个在剧院里演了十年的故事又丰容了。如果你没看过话剧,很久没见过陈佩斯,想知道当年那个陈佩斯这几年都在忙什么,这部电影里会有答案,他没变过,也不会变。35 年前,陈佩斯在小品《主角与配角》中喊出那句「你管得了我,你还能管得了观众爱看谁吗?」当电影里洪大帅在台下拿着刀逼迫观众鼓掌,篡改戏文时,这部戏似乎想要传达的也是这句话的延伸。舞台上,霸王项羽宁死不屈,坚守至最后一刻;舞台下,五庆班在漫天炮火中,守住了戏曲的魂魄;屏幕之外,陈佩斯早早淡出主流视野,执着于自己的艺术表达,人生如戏,人总会消失,而作品的生命是无限的。
这些年一直听人称赞陈佩斯的戏,电影点映就第一时间来支持了。看完散场时,同场的男观众说“最便宜她的就是六姨太,爽了两次” ,我也在想,从电影整体来看,这个角色和剧情的设置真的如此有必要吗?剧院版的同名戏台和电影版剧情一样,我看到也有一些网友指出六姨太角色设定给人的不适感。可惜的是导演并无任何修改。而只要有观众提及女性角色的失败,就有男网友来攻击“女拳无孔不入”。似乎祖师爷的厌女习惯,也永不能改一样
国王新衣一样的电影
看的眼泪稀里哗啦,最后两个不到一分钟的彩蛋更是言简意赅。百年过去了,依旧是借古喻今。真正的艺术如何在传承和取悦观众之间取得平衡呢?愿意思考这个问题的投资者已经算好的了,更多资本只为逐利,“大帅”(观众)爱看什么就做什么,取眼前利益就好,谁管你艺术家的坚持和风骨,谁管你传统文化的传承和正统,最后劣币驱逐良币、“逼死凤老板”的结局也许我们每个纵容劣币的观众都不无辜。如今无脑短剧盛行、声台形表训练数年的专业演员无剧可拍。在这个没什么观众为真正艺术家发声的时代,陈佩斯作为一名看到演艺业衰败的老艺术家发出一声刺骨悲鸣。时至今日,那些拥有专业能力的演艺人员还能被看到吗、还能传承文艺吗?在迎合大众和坚持艺术之间取得平衡的路太难走,更多从业者要在坚持艺术和“为了活下去”之间作出选择,为坚持者献上敬意。
唯一的女角色实在塑造得令人发指
看到演戏当天、演到一半还要睡角儿的极端粉丝,就膈应得不行这节奏也是没话说了
评分刷的吧
国产电影也是很久没有这样高水准的喜剧了。电影中两个镜头特别令人动容:一个是伴随着大帅的叫好,大嗓儿唱成落子侥幸过关,班主却跪倒在祖师爷像前。另一个是大炮袭来,大帅带兵退去,戏迷们却纷纷落座听戏。片尾凤小桐愤然坠江更是将电影的悲剧内核发挥到极致。虽不懂戏,却深深被戏曲人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