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短暂回暖后,2024年的华语院线情况并不乐观。
暑期档、国庆档整体票房纷纷爆冷,也缺乏公认的口碑佳作。
11月却有一部低调上映的影片《老枪》获得了业内诸多好评。
《老枪》曾在36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上一鸣惊人,斩获“最佳艺术贡献奖”。
片方为了让这部并非典型商业片的作品尽量接触到与其适配的受众,一开始采取了分线发行的策略。
或许是看到了影片的口碑持续向好,加之许多观众表示自己所在的地区没有排片,片方最终决定在11月15日起扩大至全线发行。
10月21日,在北京大学举办的放映活动上,电影学者戴锦华称赞《老枪》不同于其他影视作品,“在兼顾东北故事的艺术脉络时,同样给出了商业片提供的观影快感,打开了一种书写东北新方式”。
影评人梅雪风在采访电影主创时表示,与当下的一众电影相比,《老枪》好在相对更深地触及到道德上的暧昧和两难。
有评论认为:“东北九十年代行将倒闭的工厂,于本片创作者而言,成了一个人性的试验场和试炼场,它更执着于探讨在一个复杂社会境况之下道德和正义的模糊和暧昧。
而这也是这部电影最有价值的地方,它有着一种试图找到答案的执念,以及最终找不到答案的悲怆。
”就题材来看,《老枪》并不算新颖。
影片以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东北下岗潮为背景,讲述了因伤退役的射击运动员顾学兵(祖峰 饰)成为了工厂保卫科一名普通干事,发现工友们监守自盗的他最终拿起自己的老枪保卫厂里的工资,也保卫了自己的尊严和正义感。
但他始终面临的两难困境是:“自我的道德守则重要,还是最大多数人的福祉重要?
”下岗、工厂和失意的中年男人,这些要素自然让人联想到《钢的琴》《白日焰火》《漫长的季节》。
这些年东北故事频繁被搬上银幕,也让观众们对这类题材有了一些套路化想象和预判。
和一般印象中的东北罪案不同,《老枪》的故事没有发生在冬季,冰雪和肃杀感的缺席模糊了影片的地域性。
影片拍摄于疫情期间,阴差阳错之下,拍摄时间不得不由冬天转为夏天,又恰逢几年来长春雨水最多的一个夏日,于是剧组巧妙利用了这不寻常的天气,最终使影片呈现出潮湿阴暗、压抑至极的氛围。
《老枪》通过这种氛围和对角色身份别样的塑造,使影片整体展现出与以往“东北题材”电影不同的风格和气质。
撰文|曹轩昂一个非典型“东北男人”在大批的东北文艺作品中,“失落的东北”是一个绕不开的母题。
从2010年电影《钢的琴》开始,似乎每过几年就可以在大银幕上看到类似题材。
尤其随着双雪涛、郑执和班宇这三位80后东北作家的作品知名度提高,加之网剧的逐渐兴盛,从2020年前后,以上世纪改革开放之后的东北为背景的悬疑犯罪片便开始频繁出现在观众的视野里。
除了2023年大火的剧集《漫长的季节》,2022年由郑执小说《生吞》改编的网剧《胆小鬼》以及2017年的网剧《无证之罪》,都加深了东北地区文艺作品与悬疑、犯罪、黑色等类型风格的连结。
因此当《漫长的季节》以一种缓慢的节奏及温暖的色调出现的时候会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老枪》作为相同背景的影片,也具备犯罪类型元素,影片最后半小时酣畅淋漓的枪战戏份正是取材于1995年轰动全国的“黑龙江鹤岗南山矿一·二八武装抢劫案”。
然而影片虽属于犯罪类型片,却在前三分之二的时间里没有制造任何悬念,只是不断烘托压抑的氛围。
另一点不同于这一类型典型设置的是,影片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具象的坏人,反派前所未有地消失了。
在一个需要强类型、强情绪和强话题输出的观影时代,《老枪》的故事显得太过温吞,语义也稍显暧昧。
哪怕是真正的情节转折点(年轻人小马偷电缆时意外坠亡)也直到影片三分之二处才出现。
这些都是影片的反商业类型之处,也是其独特气质的体现。
《老枪》剧照。
2014年的电影《白日焰火》将黑色风格与东北叙事相结合,直接启发了双雪涛写出小说《平原上的摩西》,也为之后的东北故事带来了一种全新的美学。
虽然《老枪》利用雨水也在视听上营造出了一种潮湿和萧瑟,主人公顾学兵的沉默寡言和孤勇也与黑色电影的男性气质有几分相似,但顾学兵在道德上不存在多义性,他的是非观念里没有灰色地带。
而且比起黑色电影中的硬汉侦探,他显然不够粗粝和霸道。
面对爱慕对象小金(秦海璐 饰),他表达爱意的方式是回家一边给她折衣架一边哼着那首不好意思在意中人面前唱出来的歌;是听到对方无意说了一句“走廊灯坏了没人修”后,偷偷去给她把灯修好。
顾学兵其实突破了银幕上东北男人的刻板形象。
其扮演者祖峰是南京人,他斯文的外形和标准的普通话经常让人忘记这是一部东北电影。
对地域性的刻意模糊或许是因为导演有意想要摆脱东北电影中已然形成的一种景观叙事。
和以往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相比,顾学兵似乎有些过于“出世”了。
不论是《钢的琴》中的陈桂林,还是《白日焰火》中的张自力,抑或是《漫长的季节》中的王响,这些被体制抛弃的男人深谙人情世故,有着七情六欲。
他们会在需要人帮忙的时候给人递一根烟,拎一块肉,带一瓶酒,具备基本的与人交往的江湖意识。
《老枪》剧照。
在性格方面,讲述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东北故事中的东北男人总给人留下粗犷豪放,幽默风趣的印象。
他们说话有股“大碴子味”,叼着烟、皱着眉,出入于歌舞厅、夜总会、澡堂子等依托于东北地区历史文化而诞生的环境。
而这些在顾学兵身上通通看不到,这当然与他的角色设定有关,但同时也使得《老枪》在“新东北现实主义”之“失落的东北”的谱系中显得有些与众不同,而这种不同也正好契合顾学兵这个角色本身。
黑色电影中冷艳的“蛇蝎美女”形象在《老枪》里也没有出现。
影片中唯一被大篇幅展示的女性形象小金是一个绝对鲜活和正向的存在。
小金与一众男性角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在时代的浪潮和坠落的人群中,她为了自己和孩子的生存不断向外寻找突破口。
她充满生命力,完全没有处于被动地位。
“生活在经验里,直到大厦崩塌”《老枪》的英文片名是A Long Shot,字面意思是“一次长距离的射击”或者“一声漫长的枪响”。
这个英文短语的确源起于射击活动,最初是指远距离射击。
在这种情况下,命中的概率较低,由此A Long Shot后来被引申为任何成功希望渺茫的尝试或计划实现可能较低的情况。
正如影片结尾顾学兵在极端艰难的条件下,依旧正中劫匪眉心的那一枪。
整部影片中顾学兵都在无意识中试图以一己之力对抗崩塌的道德秩序,但在时代的滚滚车轮下,结局只能是粉身碎骨。
著名发展心理学家埃里克·埃里克森(Erik H Erikson)在《童年与社会》一书中提出生命周期的八个阶段。
《老枪》中的顾学兵人到中年,却似乎仍处在埃里克森所说的“自我统合vs.角色混乱”阶段,这个人格发展阶段是从青少年向成年转型的过程。
导演高朋曾在采访中把顾学兵描述为一个很“干净”的人。
他在设计人物时有意选择了其运动员背景。
射击队就像一个象牙塔,顾学兵长期在队里训练的经历使得他与世隔绝。
日复一日盯着一个小圆点看不只让他视力下降,更让他在进入社会后眼睛里依然只有目所能及的事物,他听不清也看不清周遭的变化。
简言之,顾学兵没有被很好地社会化,这是他的悲剧,也正是这个角色的可贵之处。
《老枪》剧照。
如果我们将顾学兵视作一个还没有完成成人礼的孩子,那他的许多行为逻辑便可以解释得通。
影片用开头几场戏就已经把顾学兵的身份、处境和性格特点刻画得一清二楚——一个曾进入国家队的射击运动员,一代天之骄子,在右耳听力受损退役之后被安置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工厂里做保卫科干事。
在他的认知里世界是非黑即白的,只要偷了工厂里的东西就应该受到处罚,偷盗这件事情在他看来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
他不接受行贿打点,也不讲人情,同事们都不喜欢他。
在埃里克森的人格发展理论中,成长和发展中的年轻人,面对体内的生理剧变和成人目标,一方面会开始变得在意他人评价,另一方面则开始学习如何将早先习得的角色和技能与时代的职业标准联系起来。
对于顾学兵来说,他前半辈子的生活经验基本都来源于射击队。
影片曾两次出现关于顾学兵射击拿奖的简报,并强调了他从青少年时期就一直练习射击。
听力损伤使得他在即将迈入中年时离开象牙塔,被迫进入到社会这部庞大且高速运转的机器里。
在全新的游戏规则下,一切不再是以正中十环为核心宗旨,就像顾学兵唯一的挚友田永烈劝他的话一样:“打比赛要死心眼,这过日子能跟打比赛一样吗?
”顾学兵始终在回避。
他的失聪不仅是一种生理层面上的隔绝,更是一种心理层面的封闭。
而电影中的几次耳鸣,便是他在与真实世界发生碰撞之后的应激反应,每一次耳鸣之后,都离破茧重生更近了一步。
影片从耳鸣开始,又以耳鸣作结。
几次耳鸣,都是顾学兵内心秩序的坍塌。
第一次耳鸣出现在影片开头听力检查的地方,在那之后顾学兵便离开了射击队来到保卫科,影片的色调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从温暖明亮,变为阴冷潮湿。
第二次耳鸣依旧出现在影片第一幕,顾学兵在和盗窃者打斗的过程中被对方击中左耳,耳鸣再次发生,这一次他目睹了保卫科里老田和刚子跟对方的“交易”,想冲出去制止却被发现锁在了房间里。
第三次耳鸣发生在影片的第二幕,“关系户”半夜从工厂里拉走钢板,顾学兵不顾同事劝阻执意要带对方去派出所,结果刚到派出所,所里的人便出示了由领导亲笔签名的“批准单”。
那一刹顾学兵立刻泄了气,耳鸣声再次出现,他不得已放人,真切地意识到时代变了,规则变了。
在“自我统合vs.角色混乱”阶段,还有一个重要的标志是“当探寻引导同一性发展的社会价值观时,个体会遇到意识形态和特权阶级的问题。
”影片在进行的过程,也是顾学兵逐渐认清社会潜规则的过程。
《老枪》剧照。
《老枪》时长将近两个小时,与一般的类型片相比节奏缓慢。
故事的前一个半小时一直在通过展示顾学兵重复且压抑的日常累积情绪。
作为主角的顾学兵也经历了他的“英雄之旅”,但他在每一道考验中都在不断受挫,而且一次比一次打击大,正如彼时毫无回旋余地持续下坠的社会氛围。
当他发现枪被小金的儿子、与自己情同父子的耿晓军(周政杰 饰)偷走后,耳鸣再次袭来。
离开了射击队,枪成为了顾学兵生命中最后的寄托,在家中造枪的他是平静且安逸的。
枪是男性气质的象征,这是老生常谈。
澳大利亚社会学家瑞文·康奈尔在《男性气质》中说过“枪既是阴茎的象征又是武器。
”对于顾学兵来说,枪是他回望过去的工具,也是他释放自我男性气质的最佳途径。
但值得注意的是,在发现枪被偷之前,顾学兵其实准备毁掉那支从未开过火的枪。
毁枪的行为对他来说无异于自宫,被时代剧变撕扯得痛苦不堪的男人在那一刻终于决定自毁。
这也是为什么本片最后半小时的枪战戏尤其酣畅淋漓,他极度压抑的痛苦与割裂,最终找到了合理释放的出口,同时在文本层面上也达到了一种艺术与商业的共存。
当混杂在炮声中的枪响被顾学兵捕捉到,耳鸣又出现了,也是最后一次出现,颇有“一万匹脱缰的马,在他脑海中奔跑”的意味。
有人说从这里开始就是顾学兵的幻想。
导演高朋最初构思剧本时读到过一则关于射击运动员因为单耳失聪而退役的报道,诊断结果是前庭神经损伤导致可能会失去平衡力。
但在后续的核查过程中,发现失聪和失去平衡之间并没有必然联系,因此猜测那位退役运动员可能是因为对于现实的逃避而编造出了这样的一个借口。
结尾半小时激烈精彩的枪战似真似幻,顾学兵的自我在激战中早已分不清何为虚假何为真实。
影片中另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意象是蝴蝶,让人想到庄周梦蝶的故事。
离开射击队的顾学兵需要靠加入另一个集体来找到自己在社会中的定位,然而这个集体也已然岌岌可危。
脱离了集体的框架,如何完成自我定位?
一个秩序的守护者,如何在这样一个无序的年代生存?
这是一个关于“我是谁,我到哪里去”的问题。
蝴蝶作为一种自我的象征在影片中出现了两次,一方面给灰暗压抑的气氛增加了一丝生机,另一方面也暗喻着顾学兵内心的转变与重生。
蝴蝶的第一次出现可谓惊艳。
在经历了朋友老田被羞辱后,顾学兵又去市里检查了一次听力,此刻的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自己还能再次回到射击队。
然而最终的结果是白纸黑字的诊断结果:“右耳前庭神经损伤”。
耿晓军出了事,保卫科的兄弟坐在车里等顾学兵回来。
此时车内出现了一只“不知道怎么进来的”黄色蝴蝶,这只蝴蝶跌跌撞撞地飞着,摄像机跟着蝴蝶缓慢横摇,坐在车里的人将窗户开了个缝,赶着蝴蝶让它飞了出去,紧接着顾学兵跌跌撞撞的身影出现在后视镜内。
蝴蝶与镜子,角色自我的显现不言而喻。
当拿到确诊单的那一刻,顾学兵彻底失去了幻想中还能给他兜底的保障,他就像这只困在车里的蝴蝶,回不去了,只能“往前看”。
结尾顾学兵中枪之后,他再次跌跌撞撞地穿过几乎已经被搬空了的工厂,在他“精力回收”(射击术语)的那一瞬间,世界变得安静,此刻又出现了一只黄色的蝴蝶,飞舞在工厂上空。
子弹从外部射入,顾学兵的自我全面坍塌,旧有的框架破除,一个新的自我开始建立。
正如万能青年旅店在《杀死那个石家庄人》中所唱的:“生活在经验里,直到大厦崩塌。
”轴人的坚守“轴”是北方方言,特别在东北地区使用较多,形容一个人固执、爱钻牛角尖,说话做事较真儿,不懂变通。
这种人在现实中经常人缘不好,就像刚子冲顾学兵喊道“我真不喜欢和你做同事!
”电影海报上的“不甘”“不服”“不忍”“不认”四个词也直接点明了主角的“轴”。
这种“轴”在现代社会中,尤其在时代的变革之下是一种较为稀缺的品质,因此这样的人在影视文学作品中时常会被塑造成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他们往往是某种制度或信仰最坚定的守护者,以最质朴的方式维护着旧有秩序的正常运转。
在《阿甘正传》中,低智的福尔斯特·甘用最本能的方式维护着美国的传统价值观;《士兵突击》里的许三多坚信“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始终“不抛弃不放弃”;《树王》中的肖疙瘩坚定捍卫着“老树不能砍”,“树王”倒下后,肖疙瘩也终于倒下。
反观顾学兵,他和上述角色有相似之处,但也有很大不同。
阿甘和许三多因为“轴”而“成功”,在一个稳定且健全的制度内,他们是安全的,“轴”带给他们周围人的信赖,以及与时代、体制共同进步的保障。
他们的高道德被歌颂,他们的坚韧和对原则的守护被赞扬。
《老枪》剧照。
然而在激烈变革的时期,“轴”则意味着不懂变通,当人人都忙着自保,“轴人”对原则和底线的坚持会“让身边的人过得都不好,自己过得也不好。
”个人所坚守的价值观与时代变化的价值观之间的冲突,给个体的内心带来了无尽的煎熬和斗争,这或许是《老枪》想要表达的一种矛盾。
礼崩乐坏是时代发展的必然,不破不立。
同事们厌烦他,爱人对他失望,顾学兵的“轴”是错的吗?
他为人仗义、正直、善良,作为过去的天之骄子,新时代的来临让他感到被抛弃,时代的阵痛刺激着他。
就这一点来说他也的确像极了《漫长的季节》中的王响,旧时代的劳模终将被遗忘,父一代的故事也终将画上句点。
但和王响不同的是,顾学兵更多在守他自己的心。
射击训练更像是一个修心的过程,射击者需要“唯我独尊”。
顾学兵只是基于自己过去的经验试图做到问心无愧。
他“轴”在对自我的坚守,始终做着那把只适合自己手型的枪。
结尾终于响了的老枪是“破”的开始,老田在一句无奈的“瞧你弄的”后自戕,属于顾学兵生命里的“旧人”都消逝了。
只有怀里的耿晓军,这个悄悄仰慕着他的年轻人将在新的时代里野蛮生长。
影片对顾学兵和耿晓军这种如父如子的设定,也给予人物和人物之间的关系更多阐释空间。
与一般印象中“继父”与儿子的关系不同,耿晓军从一开始就不排斥这个有可能成为他父亲的男人。
顾学兵对耿晓军表现出的异于常人的理解、宽容和关心都更加说明这个角色的“一根筋”,因为他爱小金,所以小金的儿子就是他的儿子。
《老枪》剧照。
而耿晓军对顾学兵曾作为射击运动员的身份无疑是向往的。
晓军作为年轻的子一代还无法真正体察到变化的汹涌,但他们会学习和模仿自己的父辈。
在这样一个偷盗猖獗的时期,人的价值观会发生扭曲,耿晓军们则因为还无需面对生计问题仍旧保有着相对正确的价值观。
他们嫉恶如仇,信奉恶人有恶报。
顾学兵的出现则给这个正处在价值观建立阶段的男孩树立了最好的榜样,正如戴锦华在放映会的发言:“趋利避害是人性的话,舍身取义就是更高的人性。
”结尾在老田饮弹自尽的那一刹那,顾学兵不忘立即捂住耿晓军的脸,那一幕令人动容,那是父一代对于子一代最本能的保护。
在当下浮躁的社会气氛下,讲述这样一个“轴人”的故事是一种勇气,影片的风格正如内敛、沉稳的顾学兵一样,前一个多小时一直是向内收,对于角色的刻画极为克制。
一切都在极端压抑之后井喷式爆发。
当下的打工人何尝不处在一种时刻可能跌落的危机中。
从某种意义上说,顾学兵和他的时代形成了一种对照:他没有家庭,没有太多羁绊,孑然一身,始终未能并入到社会运转的轴承之中,他更像那个时代一个旁观者,看着身边的人为了妻子和孩子寻找出路,而自己则与时代的道德一同陨落。
陨落之后是什么?
电影最终没有给我们答案,它只是让我们再次看见,过去曾有那样一个时期,有那样一群人。
老枪为自己而鸣,当来自过去的那颗子弹正中眉心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只有“往前看”。
本文系独家原创内容。
作者:曹轩昂;编辑:荷花;校对:柳宝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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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枪:射击运动员老顾一只耳朵失聪去工厂保卫科工作 五年后 工厂濒临倒闭 保卫科老田抓盗窃犯黑三收钱放人 老顾不要钱 保卫科发不出工资 老顾结识离异的老金 老金儿子参与盗窃 老顾台球厅让混混们远离小金被打 小金等人盗窃 老顾独自抓捕 混混有钢珠枪 小金说老顾有枪 混混逃跑老金改行在大老板舞厅卖酒 老顾给老金楼道修灯 带小金鞭炮扔老板车保卫处抓盗窃钢板的 对方打电话得到出门条 老顾放人 俄罗斯人拆军舰当钢材卖 黑三与俄罗斯人做生意小金等混混们盗窃电缆 主任带人监守自盗车床 导致一混混小马被电死 主任阻止救人 厂长前来 为掩盖事实逼小金摁手印 厂庆 保卫科持枪护送工资 小金盗取老顾自制手枪让主任承认盗窃杀人 主任打了小金 老顾赶来打了主任 老田带刀疤脸老白前来工厂抢现金 老白开枪 双方枪战被鞭炮声掩盖 雷管炸门 老顾持自制手枪杀两歹徒 老田杀刚子 老白挟持小金开枪打中老顾 老白开车被小金纠缠 老顾远距离开枪打死老白 老田饮弹
看评论有人说是东北的失落。
我却感觉描述了一个日趋腐朽的世界。
小腐朽是顾学兵,一个被淘汰的射击运动员。
多人的腐朽是片中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希望。
倒是倒卖钢材,倒卖机器的主任,靠着民脂民膏,吸血工厂工人生存。
所有人的腐朽构成了时代的腐朽。
都在走向毁灭。
今天,2025,这样的场景还会再现么?
为什么那个时代犯罪率高,因为大家都没有饭吃。
都面临失业。
为了生存,只能盗窃。
吸血别人或吸血国家。
片子里,小偷小摸,偷点电线,拿饭盒装点贵金属。
属于小偷,被抓住,被记录。
大盗则开车整车拉钢材,整个车间多台机床公开售卖,却被誉为工厂的恩人。
很好的诠释了窃钩者诛,窃国者候的成语。
然后在想,这样一个时代发展下去,会是怎样一个礼崩乐坏的丛林世界。
但后来,改革开放,世界大同救了大家。
经济发展,物质极大丰富。
最近又在走向封闭,时代真的还会倒退么?
电影缺点也有。
开始看的时候,除了顾学兵,其他人都描写的比较少。
比如老田的背叛,比如小马死去的父亲,比如厂长的无奈等。
比如金女士的无奈,都没有太多的笔墨,让人觉得有些突兀。
也只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能理解,有共鸣。
其他人,现在年轻人可能都很难get这个点。
在保安队里,最认真最尽责的应该就是顾学兵了吧。
可他坚守尽责的对象是什么呢?
是国家和工厂财产么?
可这国家和工厂的财产还不是厂领导说了算。
抓住那个偷钢材的关起来,厂里一个条子,偷就变成了正常运输。
后面偷机床电死小马也是同样的转折。
当时代都在没落,所有人都在偷盗的时候,顾的固执和坚持显得非常没有意义。
而且他也只能抓或者吓唬下像小马这样穷人的没有根基的底层人民的孩子。
真正贪腐偷盗的高层,根本不屑于理他。
所以他这样的人,只能是一个悲剧。
第八届平遥国际电影展「导筒」特别报道
由高朋执导,高朋、王昂、王馼、方唱编剧,祖峰、秦海璐、周政杰领衔主演,冯雷主演,邵兵友情主演的犯罪类型影片《老枪》最早作为创投项目在2019年的青葱计划曝光,历经5年时间,将于近日正式登陆大银幕。
本片此前曾于第36届东京国际电影节进行全球首映,并获主竞赛单元最佳艺术贡献奖。
此外,男主演祖峰凭该片获第31届大学生电影节“最受大学生欢迎年度男演员”。
同时,《老枪》也在上个月举办的第八届平遥国际电影展“产业试映”单元向产业展示,「导筒diretube」也以此为契机专访本片导演高朋。
作品简介
《老枪》A Long Shot导演、编剧:高朋剧情简介:射击运动员顾学兵(祖峰 饰)因故退役,成为工厂保卫科一名普通的干事,发现同事监守自盗的他,在试图阻止时却发现爱慕对象金雨佳(秦海璐 饰)的儿子耿晓军(周政杰 饰)也牵涉其中。
随着盗窃事件中突发的一场意外坠亡,深埋的罪恶浮出水面,所有人都被裹挟其中,一场避无可避的爆发即将到来。
高朋导演简介:毕业前后经过两年的副导演、执行导演、编剧工作后,于2008年底正式开始广告导演工作,曾与众多国际4A广告公司、中国本土广告公司及政府长期合作。
执导过影视广告、短片共计两百多支,广告作品风格多以故事、人文类为主。
曾执导三段式院线恐怖片《开学悸》第一部,惊悚短片《伤疤》。
在作为广告和短片导演的同时,一直坚持原创剧本的写作,现已完成故事和剧本若干。
编者按:机缘巧合之下,《老枪》的拍摄摆脱了近年来观众常见的“冰天雪地中的东北犯罪题材”窠臼,将我们带入一个闷热、潮湿且充满压抑感的环境中。
通过一名退役射击运动员顾学兵的视角,我们得以了解他的耳鸣、失意、坚持与对抗,以及他是否会再次拿起枪的悬念,这些元素引领我们走向故事的高潮与终点。
顾学兵并不是一个反派角色,但在电影中他的形象与状态让人想起多年前博主“花总丢了金箍棒”所写的一段文字:——“急流中,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每个悍匪的内心深处,都有一块最柔软的角落留给枪。
这些冰冷的杀器,沉默而力挟千钧,总是从每个孤注一掷的男人心底烧出火来”。
透过高朋导演凝练而清晰的回答,凸显了他在电影制作前后进行的大量思考与提炼,以及他所希望探索的关于真实再现的美学。
同时,他也成功地将摄影、表演、美术等多个环节紧密结合,服务于这一主旨,体现了他作为一名导演的有力掌控。
专访正文01以剧本写作作为某种逃离与疏解导筒:你在毕业之后曾经有两年,有过两年电影副导的工作阶段,此后正式开始进入广告行业,当时是什么原因有一个转型。
此后那是什么样的机缘让你决定再次返回电影创作?
比如是感到了疲惫,或者是“瓶颈”,然后去撰写一个退役射击手的故事?
高朋:其实我大部分的工作时间是在广告行业。
我没有做过执行导演的工作,只在两个项目中担任过副导演,一个是电视剧,一个是电影。
从那时起,我一直在做广告导演,同时也在写剧本。
所以,拍了十几年广告,也写了十几年剧本,但并没有特别明确的目的。
写剧本对我而言更像是一种逃离或疏解,有点像《老枪》里顾学兵做枪那样,给自己找一个出口。
我一直很想写运动员的故事,但又不想写体育励志片,反而是特别想写他们在退役后所面临的现实困境,以及个人性格在外部环境、社会之间的挣扎。
我事先考虑过写一个射击运动员的故事,觉得写一个枪手可能会很有趣。
这个故事最早是一个退役的枪手,他老了,以为回到家乡可以重新开始生活,成为一个好父亲和丈夫,结果发现自己完全适应不了这样的生活,什么都做不好,且与他人总有很多分歧。
因此,他渴望和过去的老对手进行一场较量,觉得人生中有些事情需要一个了断,或者需要一个出口。
这就是我最初的想法。
后来,通过对一些射击运动员的采访,以及在东北进行的一些实地采风,我逐渐吸收了很多那个年代真实的故事,最终形成了现在的这个故事。
高朋《老枪》(2024)剧照02在创投阶段获得青葱计划的扶持与帮助导筒:2019年的时候,《老枪》作为创投项目入选过第四届“青葱计划”创投会(4月),当时的剧本是怎样的一个状态?
去到这些创投活动给了你怎样的帮助?
高朋:如我刚才所描述的,那个时候这个故事与现在相比有很大不同。
参与青葱计划对我来说帮助巨大。
在此之前,我是一个广告导演,拍过不少广告,但严格来说,我对电影行业还是个门外汉。
通过青葱计划,这个项目和我本人一下子被行业内的很多人认识。
因此,我好像从一个门外汉一下子转变为行业内大家可能都还听说过的一个项目和这么一个人,这对项目的推动帮助很大。
同时,青葱计划与其他创投活动不同,严格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创投,它更像一个培训学校。
在此过程中,很多导师帮助给剧本提建议,还提供了一些资金支持。
例如,我们获得资金拍摄了一个概念短片,这样资方可以直观地看到导演的拍摄能力,以及影片未来呈现的影像气质。
高朋导演的项目《老枪》在青葱计划03剧本打磨:从独自创作到团队协作的转变导筒:打磨剧本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儿,决定听谁的建议也很难,注意到本片的联合编剧还有王馼、方唱、王昂三位,可不可以聊聊剧本创作经历了哪些阶段,和另外三位的合作是怎样的?
高朋:最早在青葱计划的时候,剧本是我自己原创的一个故事。
当这个故事变成一个项目,开始考虑制作时,我面临了很多不同的意见和声音。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操作这样一个项目,所以坦白地说,我在一段时间内不太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声音和意见。
可能因为我过去十几年的广告导演工作惯性,我会想,是否应该按他们的建议进行修改,是否应该朝某个方向去改。
作为广告导演,这是我的职业素养和必备技能,但作为电影导演,我一开始并不确定是否应该这样做。
结果在经历了大约一年的盲目修改后,我甚至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动笔了。
在这个过程中,我开始与第一位编剧王昂合作。
他独立写了一段时间,给我拿来了一稿。
例如,顾学兵和另一个小孩之间的关系模式其实是他带来的。
通过他接手剧本的过程,我们共同梳理出了剧本,坚定了修正的方向。
之后,由于王昂还有其他工作安排,我又独立写了将近一年,基本上达到了现在剧本的样子。
当剧组建立开始筹备后,王馼和方畅又进来了。
早年我看过他们的剧本,觉得很喜欢,一直想合作。
那时正好他们有时间,于是我们一起在我忙于筹备的同时对剧本进行改进。
在整个拍摄过程中,剧本的持续调整也是由他们来完成的。
高朋《老枪》(2024)剧照04东北故事作为时代背景的某种比喻导筒:可能从2010年的《钢的琴》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到现在,在影视和文学上都涌现出了一批在东北土地上让人印象深的故事,你是怎么看待这十年中,其他的一些关于东北八九十年代的故事的?
高朋:《钢的琴》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部电影,我也关注了很多其他影视、小说领域的东北故事。
然而,我自己并没有一个要拍东北电影的野心,也没有这样的野心。
首先,我本身不是东北人,因此我也没有能力去拍一部所谓的东北电影。
因为东北人的性格非常有特征,大家都喜欢这样的人物,比如《钢的琴》里的角色就是全员展现鲜活的东北人性格,但我不可能做到在电影里完全的传达,因为我不是东北人。
如果谈到东北电影,一方面是八九十年代的时代背景,那是一个全国性的背景,整个国家都在面对那个时代的转弯和转型。
不管是我作为北京人,或者是南方人,比如海南人、广东人,大家都有自己的时代记忆。
东北放在这样一个全国的语境下,那东北这片土地上的故事就形成了一种比喻。
张猛《钢的琴》 (2010) 剧照05角色“田永烈”作为桥梁连接主角与外部世界导筒:片中的故事集中在祖峰老师、邵兵老师所饰演的保卫科这几个人物身上,你在创作阶段是怎样选定这个范围的?
高朋:这个选择源于我之前的采风。
当我明确了顾学兵这个人物之后,我发现他与保卫科其他人物之间有一种强烈的冲突。
我觉得这个冲突需要一个连接的人物,或者说他与整个外部世界需要一个桥梁。
邵兵老师所饰演田永烈这个角色与顾学兵在早年有过共同经历,但后来逐渐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成为唯一能从心底理解顾学兵的人。
因此,这个角色承担了顾学兵和保卫科及其他人之间的桥梁作用,最初的设计就是基于这样的想法。
高朋《老枪》(2024)剧照06《老枪》选角背后的故事与导演解析导筒:《老枪》中的几位人物都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管是作为你第一参考的祖峰老师,还是邵兵老师和其他几位保卫科的,以及年轻的周政杰,作为“反派”出现的何熙维,本片的选角过程是怎样?
你在选定演员中是怎么决定的?
高朋:祖峰老师,在我写剧本的时候,他就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完全没有悬念。
海璐姐的出现则是因为她与我的资方有深度的合作。
海璐姐非常重情义,所以她愿意参与这部电影。
至于出演田永烈的邵兵,其实是在临近开机的时候,由于一些原因导致原定演员无法参与。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突然接触到了邵兵,他对这个角色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一开始我没有想到,这个角色与顾学兵之间会有如此大的反差,但是邵兵的形象一出现,让我意识到,这是一个特别有趣的可能性。
高朋《老枪》(2024)剧照我觉得好的演员什么都能演,但我个人始终相信演员本身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性格,如果如果遇到状态相近的角色,演员的表演势能是会达到最强的。
所以我在选演员的时候,一直更愿意选他天然就是这样性格的演员。
其他演员,比如周政杰,是在我们进行试镜海选时发现的,对于其他演员的选择也是如此。
何教授(演员何熙维)和饰演厂长的演员,两位在生活中和电影中是完全相反的,何教授本人非常幽默,喜欢搞怪,很难特别正经地跟人说话,“厂长”在生活中也不是一个沉稳的状态,但是我知道他们两位的形容、气质都很对。
所以在处理他们两个人的表演的时候,其实一直都是在摁着演,我会要求他们必须得用这样的表情,或者是这样的说话方式,把他们所有的表情全都控制在一个极简的最少的范围里,去达到角色的呈现。
演员何熙维(左)、高朋导演(右)在《老枪》拍摄现场07美术与摄影的极简风格:《老枪》中真实与极简的美学探索导筒:夏日背景中的厂房、人物状态都呈现出了一个不同的“东北”,这种外部条件带来的限制给这个作品带来的变化,可不可以跟我们再说说比如在美术、表演各方面的变化?
高朋:我一开始就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电影要绝对真实;第二,必须形成一致的色彩管理。
我认为,电影的各个方面都要统一在一种气质之下,并落实到每一个部门。
这在美术方面尤为重要。
我的摄影指导陆一帆建立了一个非常准确的色彩管理体系,使得影片整体控制在一种统一的色彩逻辑之下。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自己的观察,许多年代戏的美术设计都存在问题。
很多时候,这些设计就像一个陈列的橱窗,把想象中符合那个年代的各种道具和装饰拼命陈设在里面,试图观众证明:你看,我是80年代,我是90年代。
我对此有强烈的排斥感。
因此,我在早期筹备时做了很多功课,研究八九十年代的电影,了解身处那个时代的人们,他们拍电影的时候是怎样的思维方式,也从里面去找到那个时代真实的生活的氛围。
高朋《老枪》(2024)剧照做减法和克制是我们的一个基本的原则,加上我们的美术指导刘维新对于现实主义的影片有非常丰富的经验,他进入工作之后,在我的基本的要求之上,更进一步提出了一个厉害的想法。
首先他认为如果我们仅仅追求真实感,那其实是很基本的,那我们能不能尝试一种极简的方式。
他提供了许多参考图,主要是一些北欧电影、绘画和摄影作品的样本。
在这些作品中,表现方式并不是简单的生活还原,而是进行了许多极简的处理。
比如,顾学兵的家布局非常简单,陈设的东西极其少,少到甚至不像一个真实的家。
许多道具和陈设都被刻意减少,而且是尽量比在真实感的前提下更少,这种极简风格呈现出了一种凛冽而残酷的美学氛围。
高朋《老枪》(2024)剧照08剧本围读、现场排演与表演的节奏控制导筒:祖峰和邵兵作为同事,代表了那个时代中两条不同的发展路线,他们之间有很多对手戏。
你能谈谈对这两个角色设定的想法吗?
在片场,他们的状态是怎样的?
开拍前,你会进行很多排练吗?
高朋:我个人倾向于尽量减少排练时间。
在前期进行剧本围读时,我们的围读很快,通常只需半天或不到一天就能完成。
我主要希望演员们能把台词念出口,互相听一听对方的台词就够了。
至于开拍前的排练,我一般也只做一次。
因为我认为如果排练次数太多,演员会变得过于熟练,从而失去生动的表现。
我更关注的是如何在拍摄过程中,通过真实情境的营造,为演员提供真实的刺激,让他们能够真正地融入到场景中,展现出自然的状态。
高朋《老枪》(2024)剧照09摄影构想:真实感与演员表演的完美融合导筒:本片在第36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拿到最佳艺术贡献奖,听说评委会主席维姆·文德斯对这部电影的摄影和美术印象深刻。
可不可以由此谈谈本片的摄影构想?
高朋:陆一帆也刚刚获得最佳摄影奖。
他拍过很多电影,尤其是运用了类似“老枪”的拍摄手法,但在这部作品中达到了一个很好的效果。
我认为这得益于我们的共振非常强烈。
最开始我决定找他来拍这部电影时,我们就聊了很多彼此喜欢的电影和对电影美学的看法,发现我们的理念高度一致。
看到剧本后,他分享了自己对该片拍摄的构想,认为未来影像的样子应该是怎样。
听完他的想法后,我感到我们之间的交流已经覆盖了我想表达的核心内容,因此在创作上达成了一种和谐的统一。
高朋《老枪》在第36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获得最佳艺术贡献荣誉在我的初步构思中,我希望电影能够呈现出最大的真实感。
我们达成了一个共识:所有其他部门的工作都应该在幕后支持,避免摄影、美术或导演的风格过于突出。
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演员的表演更加鲜活和真实。
基于这个原则,我要求我们的每个镜头尽可能地完整,让演员能够从头到尾地演绎每一场戏,并给予他们最大的自由。
我们甚至不拘泥于固定的调度,演员能够有足够的空间即兴发挥。
老陆非常擅长这一点,无论演员如何演绎,或者我在现场做怎样的调整,他都能捕捉到最精彩的瞬间。
这也是他在丝路电影节获奖时授奖词中提到的。
高朋导演在《老枪》拍摄现场 我认为一个优秀的摄影师应当具备某种能力,能够与演员产生共鸣。
当摄影师能够理解演员的当下感受时,他的镜头就会充满感情。
老陆在这方面做得很好。
此外,我还希望采用手持摄影,但又不希望画面过于晃动,因为部分观众在观看手持摄影时会感到有点晕。
老陆在这一点上做得非常出色,不得不说他的体格贡献极大。
所以,我认为他能获得如此多的赞誉,源于摄影、美术和导演之间天然的默契,这在电影中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第36届东京国际电影节现场,演员赵涛代表评委会为《老枪》导演高朋颁发最佳艺术贡献荣誉10解放演员的表演,寻找平衡的影像风格导筒:提到和陆一帆的沟通,是否谈到了具体的参考影片,或者有哪些电影作品对你的影响比较大?
高朋:我们参考了一些作品,比如《猎凶风河谷》。
陆一帆也提到过一部影片,但具体名字我忘了。
我们还讨论了娄烨导演的作品。
对于手持摄影,我们希望能够最大限度地解放演员的表演风格。
在这一点上,娄烨的电影展示了一种比较极限的探索,他的摄影作品我个人非常喜欢,但那种手持的自由度、呼吸感放在我们这部作品中可能显得有些过了。
我们因此需要平衡,确定想要的准确影像风格。
泰勒·谢里丹《猎凶风河谷》Wind River (2017) 剧照11手电灯光带来的夜戏挑战导筒:本片中有很多夜戏涉及到“盗窃”情节,演员常常用手电筒来照明。
这种拍摄在布光和摄影上都很有挑战性,现场的情况是否比较有难度?
高朋:对,肯定会有一些难度。
比如手电筒的光线在我写这场戏时就已经在脑海中构思好了。
所以在与主创团队沟通这场戏时,我就提到,主光源应当是手电光。
我觉得在开头的厂房打斗场景中,观众能否清楚看到角色的打斗或者他们的表情并不是最重要的。
在全景中,观众只是能看到一个斑驳的空间,很多手电光在晃动、在混乱当中闪烁。
因此,手电光的设计经过了改造,因为真实情况下的手电光不可能那么强烈。
在每一场戏的布光上,我们依然坚持还原写实的原则,某种程度上增加了拍摄的难度。
例外,常规拍戏时窗外不远就是灯光器材,演员在任何地方都能自由演绎,所以窗外的灯光需要拉得更远,并且可能需要使用起重机吊起,这样就对布光和调度带来了额外的挑战。
高朋《老枪》(2024)剧照12精准与自由:广告经验在电影制作中的利与弊导筒:你在广告制作方面的工作经验,是否也会转移到电影制作中,带来一些便利?
高朋:我觉得最大的便利在于你对片场的熟悉程度。
你对每个部门的工作流程都非常了解,对视听语言的理解也相对深入。
因为广告拍摄的节奏非常快,有时一个月甚至每周都会拍摄,让你就像活在片场里一样。
这种经验是非常宝贵的。
不过,这种经验也带来一些负面影响。
就像我之前提到的,广告本质上是一个服务行业,客户的反馈需要你迅速反应并进行调整。
而电影制作则不同,你需要分辨这些意见,并明确这个电影最终应该呈现成什么样子,找出最可行的方向,从而有选择地采纳这些建议。
还有其实大部分的广告,绝大部分的广告拍摄,它要求一个绝对的精确度,比如说这个镜头只能有一秒半,这个镜头只能有是15帧,在一秒半15帧的镜头里面,你要到一个什么样的表演的精确的长度是什么样,他情绪的度是什么样?
我觉得他和一个好电影对表演的要求完全是相反的,所以这是一个我觉得可能长期拍广告的导演最大的要克服的惯性。
高朋《老枪》(2024)剧照13再现真实,谈枪战戏的创作对照与灵感导筒:片中最后一段枪战戏份让人印象深刻,尤其容易联想到一些曾经在港片中出现的“悍匪”或“大圈仔”。
能分享一下你最早对这场火拼戏份的想法吗?
您会去参考一些经典的“对决电影”或“对决场面”吗?
高朋:在设计这场戏时,我的首要前提是真实感。
我个人深受港片的影响,特别是杜琪峰导演的作品对我影响很大。
在构思这场戏的过程中,我重新观看了一些杜琪峰的电影以及其他一些港片,像《盗火线》这类相对写实的美国电影中的枪战场面也参考了。
然而,我发现这些影片的真实感仍然有些不足,与我们想要呈现的那个时代的粗粝感相比,好像还都差点意思。
如果只是简单模仿,可能效果也会显得无趣。
迈克尔·曼《盗火线》 Heat (1995) 拍摄现场因此,我们查看了很多那个年代真实的影像记录,比如特警出警的素材,真实记载了当时公安围捕匪徒的场景。
此外,我们还采访了许多当年已经退休的老警察,他们分享了自己在实际行动过程中的心理感受,以及八九十年代的一些真实恶性案件的详细记录。
同时,通过这些资料,我努力排除之前看电影所留下的印象。
在拍摄时,我们采取了一个原则:让镜头尽可能保持长一些,让表演尽可能完整。
虽然观众现在看到的镜头切换比较频繁,但实际拍摄时大部分是长镜头,演员的表演也都非常完整。
这样就能够让演员更自然地进入情境,他们的反应也显得更真实。
最终就呈现出了现在这样的效果。
高朋导演(左)、演员祖峰(右)在《老枪》拍摄现场导筒:如果要让你选择的话,杜琪峰导演的哪些作品对你的影响创作更大?
高朋:肯定是《黑社会》。
导筒:那他的枪战片,比如《枪火》呢?
高朋:我非常细致地去拉《枪火》这个片子,它的某些枪战场面是非常引人注目的,但我觉得不大可能复制,因为它非常好的体现了香港电影工业的精准和高效,他们能够在非常短的时间之内能够拍那样复杂的、准确的镜头。
这种高效很大程度上也跟他们自80年代以来的工业习惯息息相关,那个时候十几天就可以拍一部,完全依靠实景拍摄,而且是在香港狭窄的街道和房屋中拍摄,这培养了他们高效而准确的拍摄能力。
杜琪峰《枪火》 (1999) 剧照如果有观众在看《老枪》的时候,觉得我的这部电影和杜琪峰导演的电影在美学上有某种相似,或者说能看到杜导的影子,那我会感到非常荣幸。
不过,实际上我在具体的拍摄手法和处理方式上,可能与杜琪峰的电影完全不同。
杜琪峰导演的电影有着非常准确的造型,所谓的造型并不仅仅是演员的服装,而是通过摄影和演员具体的站位与角度所形成的整体造型和构图。
而《老枪》则更追求一种松弛、写意、接近即兴的状态。
演员祖峰(右)在《老枪》拍摄现场14声音的力量:谈顾学兵的耳鸣与心理冲突导筒:本片的声音设计是和人物结合非常紧密的,包括在祖峰饰演的顾学兵会有耳鸣、枪声,还有大量在东北厂房里的这种机器、铁路的声音,可不可以谈谈和声音团队(富康老师)的合作?
高朋:首先,耳鸣的声音源于一次采访。
当时我听到一位射击运动员讲述他的一只耳朵听力严重下降,这可能对他的前庭平衡造成了影响,而这正是射击运动员至关重要的能力。
因为这个原因,他选择了退役。
我觉得这个故事是很有深度,值得挖掘的。
在对这一话题进行深入研究后,我发现目前并没有确凿的结论来说明前庭受损是否真的会导致平衡感下降到使运动员无法继续射击的程度。
于是我开始思考:顾学兵在退役前,他心里也许并不确定耳朵的问题是否真的是造成成绩下降的原因。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在退役前,成绩已经下滑得很严重。
因为他岁数大了,要面对很多年轻的新人竞争,他是一把老枪,巨大的压力让他开始失准,让他成绩下降。
高朋《老枪》(2024)剧照当他去到工厂生活中,内心的原则与周围的世界发生巨大冲突时,每当发生违背他原则的事情,他就会出现耳鸣的反应。
这种耳鸣的来源并不明确,可能是他旧伤的影响,也可能是心理压力的结果。
在这一过程中,顾学兵迫切希望找到答案:究竟是他身体的真正问题,还是自己需要接受现实,放弃重新回到射击队的梦想。
他甚至再次前往射击队,寻求当年医生的帮助。
在影片的最后,顾学兵打准了那一枪,打出了那颗极具挑战性的子弹。
无论耳朵的伤势如何,亦或是心理的压力,都并非是最重要的因素。
真正重要的是他内心的信念,以及他为什么而战。
高朋《老枪》(2024)剧照15从长镜头到剪辑:以人物与影片的鲜活为准则导筒:刚刚你也提到了,可能很影片当中很多是先拍了长镜头,再通过剪辑的形式来最终定下来的,剪辑阶段你会希望怎样控制本片的节奏,尤其是这种漫长的等待,到最终的戏剧高潮来临。
本片的剪辑经历过怎样的阶段?
高朋:剪辑花费了十个月左右,中间有几个月是断断续续的。
在剪辑方面,我并不拘泥于某种特定的美学。
我认为剪辑的首要任务是利用我们拍摄到的素材,甚至是以一种全新的视角来重新整理这部电影。
对于长镜头、手持摄影或快节奏的剪辑,我都没有特别的执念。
我们的工作是让影片中的生活更加生动,让人物真实地活起来。
我们通过感受来捕捉到演员的最佳表演和状态,然后通过剪辑将其中最精彩的瞬间呈现出来。
比如,片中有一个长镜头,几个人被押着带进来、靠在墙边,然后顾学兵被老田支开,老田与黑三儿对话。
这是一个完整的长镜头,可我们并不是刻意要拍一个长镜头,而是希望先通过这样的方式完整地捕捉表演,拍完觉得有这一个镜头就够了,于是就没有再拍其他镜头。
高朋《老枪》(2024)剧照16“子弹文学”和人生,和解与对抗导筒:《老枪》片子的英文名A Long Shot是你定下来的吗?
高鹏:不是,是我们负责宣发的制片人曾理想出来的。
在东京电影节前夕,他说我们需要一个英文片名,我当时没有主意。
结果他说他来想一个,没多久就灵机一动,定了A Long Shot。
他给我解释了这个名字的含义,我觉得很不错,就答应了。
他问我这么快就决定了吗?
我说没必要再想别的,就这个名字很好。
导筒:A Long Shot其实还让人想起了去年有一段时间爆火的“子弹文学”,你当时是否有听说过“子弹文学”,祖峰饰演的这一枪是否一定要最终射出?
或者说你怎么看待“和解和对抗”?
【编者注:最初是出自阿尔贝·加缪所说的:“我们40岁时,会死于一颗我们在20岁那年射进自己心里的子弹。
”,子弹正中眉心这句话,出自史铁生的《我与地坛》的一段书评:“我非常喜欢的一个东西,是一个人十三四岁的夏天,在路上捡到一支真枪。
因为年少无知,天不怕地不怕,他扣下扳机。
没有人死也没有人受伤。
他认为自己开了空枪。
后来他三十岁或者更老,走在路上,听到背后有隐隐约约的风声。
他停下来,回过身去,子弹正中眉心。
果然,在那明媚的阳光中传来了那一声枪响,那枪声沉闷至极。
”】高朋:我觉得,从对抗到走向和解,是每个人一生中必经的阶段。
在年轻时,我们充满了对抗的火药味,看到不公的,或者看不惯的事情,我们可以改变些什么,创造些什么,我们的人生注定是有意义的。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尤其是到了中年,无论你成就了什么,都会发现,到某个时刻,你需要放下一些东西,去除一些锐气,这并不是放弃和妥协,而是你会逐渐明白并且理解一些东西,比如历史规律的庞大、个人的局限和渺小。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是放慢节奏,因为有些事情你可能改变不了,但是你可以在适应的过程中,尝试做到自己最好的状态。
采访:陈昱林编辑整理:导筒编辑部
非常好。
我再次体会到好电影还是要到电影院看,几位优秀的演员精确细腻的表演,在大银幕上才能体会。
我很庆幸今天选了这个电影,不然回头哪怕在电视上看了,其实也算是错过了。
每个人在不同的处境里不同的状态,完全说服了我,让我相信他们是真实的人,我和他们一样为难一样开心。
我在黑漆漆的影院里,享受了一场全神贯注的对人物的关心。
这就是我进电影院的期望啊。
还想多说两句,其实我原本已经很厌倦“东北男人宇宙”这一套故事。
这种流行这么新,却不知何故已经迅速腐朽了。
看完本片我幡然意识到,那是因为那些“东北宇宙”只是用一些二手方法论在编造,出来的东西跟漫威、跟美剧没有太大的区别,不得不捉襟见肘地半小时死一个人刺激观众。
这种编造可能是偷懒、肤浅,也可能是试图创造的结果,但很少有人能真的创造点什么。
而回到现实,落地于现实,以现实的逻辑,情感作为基准去讲一个有限制的故事,做一个实事求是,有所不为的创作者,这应该作为创作领域的最高美德。
我很多次对文化产品感到厌倦。
我以前觉得自己讨厌农村题材,《山海情》说服了我。
我以前讨厌小城叙事,《马大帅》说服了我。
我讨厌都市丽人的故事,《爱情神话》说服了我。
我最近讨厌的就是东北宇宙了,《老枪》又说服了我。
可能我讨厌的其实都是一样的,就是虚假和套路。
而喜欢则各有各的不同,因为现实就是各有不同。
我看这是导演的第一部自己编剧的长片,真棒。
非常感谢。
(最后还想遗憾一句,我觉得一定也有这么好的女演员,却没有这么多好的女性角色可以演。
非常想看到)
被营销号耸动的《鲨疯了!
被硬控30分钟!
结尾记得呼吸》标题骗进电影院,前一个多小时在沉闷平稳的节奏里昏昏欲睡,直到最后半小时,随着老田给自己的最后一枪我的眼泪开始打转我想看隐退神枪手的背水一战打出制胜一枪的无脑爽片,哪知只看到被时代和生活压弯了脊梁,直到彻底倒下的平凡众人依然是大厦将倾之时小人物无可避免的悲剧一生,工厂倒闭,工人停工,盗窃猖獗,男人叼烟打牌混日子,女人摆摊陪酒卖笑谋生,看不见的阴暗面里,贪婪的谋利者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脚下皆是累累白骨无人知老顾的枪,是有天份,却因为听力受损被无情淘汰的退役运动员,他淳朴、执拗又热血,来到保卫科,抓贼审讯管教小混混,不愿同流合污,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却被现实磨平了棱角一步步退让和妥协,他让周围人失望,让自己失望,直到最终拿起枪刚子的枪,是平时得过且过,拿到钱了只想吃顿好的锅包肉,剩下留给儿子,走一天看一天的普通工人却终于被逼到了角落,必须拿起枪用尽全力保护自己。
老田的枪,是人到中年不得志也不得钱,是空有一身本事无处发挥,为了钱逐渐迷失了自我,最终在压抑和痛苦中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拿起枪结束了兄弟情也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少年的枪,是拿不起又放不下的一腔正义热血难凉。
在少年单纯的是非观里,选择本应如此简单,小军想兄弟小马开心,想妈妈开心,混混小马想拿到父亲的赔偿,想要一个对自己的成全,也许他们做出了也许在我们看来并不正确的选择,但他们本不该是背负这些错误的人。
最后一声枪响,老顾赶紧捂紧了小军的耳朵。
那时我在想如果我身处那个年代,也许我能为下一代做的,也就是捂住眼睛关上耳朵,帮他忘记这段苦痛的记忆吧ps,电影排片真的很少再ps,看完将近两小时了依然感觉电影后劲大,难怪被拿去与《漫长的季节》相提,都有那个年代的东北伤痕印记,再加上画面质感,演员演技都很贴切,特别是秦海璐演一位中年女性,每一次借着我送送你吧,在昏暗灯光下老顾之间的眼神拉丝感,好暧昧,好勾人
《老枪》的镜头很棒,但最棒的还是它的这个东北故事,每个设定都很贴切,每个角色都很立体,情绪铺垫的非常饱满。
“失声的老枪”全程都在蓄力,使得最后一场枪战戏爆发力十足。
故事是导演高朋自己写的,它发生在东北经济大厦将倾之时,工厂停产废弃,下岗工人焦虑不安,生活里满是不稳定。
祖峰的这个角色是一名退役的射击运动员,射击运动员需要内心平静,是比较封闭的,所以让他进入到集体之中本身就是会格格不入,再面临上那个巨变的年代,矛盾碰撞便会相当充足。
“我们都很讨厌他,要不是有这么一个人,我们也觉不出自己有多埋汰”,关于这个人物,这就是导演高朋在采风和采访时获得到的。
优雅,那最后一枪真的优雅。
选择夏天拍摄并不是高朋的本意,毕竟冬天的意象更符合东北,但错进错出的,在这个故事下,在这个世界里,比起冷冽和疼痛,我们其实都更期待着生机,都期待着废墟上能开满花。
北影节看《老枪》时就认定:这会是今年最惊喜的华语电影之一,如今首映二刷,仍被银幕里巨大的时代张力所吸引着。
它的情节、表达,都会让人勾连起曾经看《钢的琴》的记忆。
演员们的表现也都太惊艳了,在这部东北的年代戏里,带来了堪称「年度级」的表演。
电影的故事发生在80年代末,是一部探讨社会变迁、人性变化与个体命运的“半文艺生活流/半犯罪类型片”。
两者之间看似难以平衡,却因一个设定贯穿始终:顾学兵“前射击冠军”的身份。
曾是天之骄子的他,因听力发生问题,一夜间成为“弃子”,只能退役并从事工厂保卫科的普通工作。
他自己“造枪”,试图用这把改造的枪,重新找回尊严,抬起不得已低下的头。
然而,随着一起盗窃事件中突发的意外坠亡,衰败环境下深埋的罪恶开始逐渐爆发。
他与爱慕之人金雨佳、其子耿晓军都陷入其中,最终只能用暴烈决绝的方式落幕。
《老枪》宛如是《钢的琴》在14年后的一次“回魂”。
为什么说它像《钢的琴》?
一方面是因为两者同在东北,都在讲时代背景下个体的人生转向,每个人在这个过程中感到的巨大迷茫、无力与挣扎。
“东北、工厂、下岗潮”,全都是鲜明的标签烙印。
两者的情感与叙事氛围也相近,都在日常戏里暗藏哀伤,展现平静生活下的暗流涌动。
而顾学兵与金雨佳这段极为特殊的情感关系,也一下子让人魂穿回《钢的琴》里淑娴和陈桂林在逆境中对尊严、对爱的坚守。
另一方面,也许是因为两部电影的女主都是秦海璐。
犹记在《钢的琴》里的淑娴,一个街头卖唱的小镇女人,坐在破旧的卡车里,大声唱着《心恋》——她仿佛是那个时代普通百姓的缩影。
而在《老枪》里,作为单身母亲,小金有着自己特有的坚韧与温柔,面对生活的艰辛,始终保持顽强的生命力。
《钢的琴》
《老枪》从坚韧柔情的淑娴,到隐忍执着的金雨佳,秦海璐把东北工厂凋敝背景下的小镇女性给演活了,更把“东北的失落”给演活了。
这个角色不仅要展现出自己个人的情感挣扎,她背后也反映了那个时代的社会现实。
那时有太多人都沉浸失落的状态里,但也有像她这样相对积极面对的人,在变迁中寻找自我的位置,不断付出行动、努力变好,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无能为力。
金雨佳与顾学兵之间的爱情是含蓄而复杂的,顾学兵的爱往往以沉默的方式,难以诉之于口,金雨佳也无法直白回应,两人相处时只能反复拉扯。
她与顾学兵的关系如同一根紧绷的弦,既维系着两人的精神寄托,又反复加剧着内心的矛盾与冲突。
他对她的好,也只能体现在无声的行动上。
秦海璐的表演风格,在感性下往往潜藏着冷静与理性。
她能及时控制住那份“表演欲”,克制的状态,赋予了金雨佳这个角色以真实感,也捕捉到了角色在复杂生存环境中的内心戏。
即使在沉默时,神情也仍旧带着戏,通过微妙的表情展现内心的波动。
作为东北人演东北戏,还是这种题材,最重要的其实就是复原那个时代下人的心理状态。
难以直言的、无法直接捅破的情感,才是那个时代下人们相处的精髓。
《钢的琴》
《老枪》巧合的是,《老枪》和《钢的琴》都是曾在东京电影节获奖的东北题材电影,但两者的境遇并不相同。
当年《钢的琴》的命运,简直不平坦到了极点——拍摄过程中,张猛导演因资金短缺而面临全剧组停工,账上只剩下47块钱。
秦海璐自掏腰包,确保电影能顺利拍完,让所有人的努力不白费。
即使它几乎难以收回成本,上映后叫好不叫座,“年度最佳华语片”的名号下,是只有650万的票房。
但这不妨碍它成为这整整14年来,都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华语电影之一。
为什么秦海璐总愿意在文艺片里“无条件付出”,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新人导演的支持。
这次出演《老枪》,再次推动电影的顺利完成,高朋就类似于当年的张猛。
另一方面,片中蕴含的东北下岗潮等时代记忆,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怀有深情地把它演好。
秦海璐塑造的一系列角色形象,给人留下印象的,都有一个共性:她们都是被时代裹挟、隐忍又坚强的女性:《钢的琴》《老枪》《白鹿原》《红高粱》《老酒馆》,皆是如此。
她的表演生涯,始终以朴实无华的表演诠释这些市井小人物。
能演戏的演员很多,但真正会演戏的、能演出“时代感”的演员还是太少了。
无论如何,希望能有更多人走进影院看《老枪》。
当年错过了《钢的琴》,今年别错过它。
去年没抽出时间去电影院看,今年流媒体补上。
看得过程中一直有个疑问,总觉得定位有点问题,在商业类型片的领域商业性不足,肯定是要影响市场回应。
但在犯罪类型片上感觉也有种不坚定的徘徊犹疑,当然不排除导演追求的就是这种模糊的融合或者说平衡,但也许只是能力上还不纯熟的一种表现。
人性善恶的复杂沉浮、时代变化带动现实的残酷本身就不是好呈现的,又带有东北下岗潮的背景元素,把握得极精准坚决是很难的。
整体感觉,这部是合格的,个别地方火候不够也瑕不掩瑜。
节奏方面不错,在起始、铺垫、堆积、升腾、爆发到最后一场枪战时,整个节奏由徐至疾。
再现了一个个普通人是如何在变化中被迫消逝、妥协或者被压抑逼迫到绝境的。
在社会和经济转轨的过程中,总有一些疼痛要打在这些最普通的人身上,总有人要被牺牲和舍弃。
演员是本片出色的亮点,觉得最好的是秦海璐的小金,生动自然,无论从外形上还是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人物本身,生活代入感极强烈。
年轻的周政杰也表现的很好,那种初生之辈还没有被现实淬炼的青涩、执拗又清澈的眼神和表情,在推动情节发展方面非常必要,是很好的对照组。
另外,邵兵和何熙维的角色塑造也很好。
感觉头重脚轻的是主角顾学兵的塑造,其他的人物笔墨不多但很鲜明,但男主角给人的感觉是模糊似是而非的,总有差一笔的感觉,不是祖峰表演的问题。
文/梦里诗书上世纪九十年代东北工业阵痛下个体的迷茫与挣扎,成就了电影《老枪》里真实质朴的情愫。
但令人遗憾的是作为导演高朋的处女座长篇电影,他并没有体现出对这类现实主义电影的驾驭能力,电影从中段开始逐渐陷入了冗长的窘境,人物的转变也有着难免的突兀,好在最后的收尾为电影扳回了一局。
电影的男主顾学兵,曾经是一位在射击场上叱咤风云的射击运动员,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人开玩笑,因为耳朵的听力问题,迫使他无奈离开了职业赛场,退役转而成为了工厂保卫科一名普通的干事,但此时的工厂伴随着九十年代席卷全国的改制浪潮,辉煌早已不再,陷入了无钱可发,处于倒闭边缘的窘境,监守自盗,靠厂吃厂的行为自然不可避免,然而顾学兵却始终坚守着作为工厂保卫科干事的职责,这自然的形成了电影戏剧矛盾的张力。
《老枪》好的一面,在于电影将主人公和他的枪成为了反映时代的载体。
枪,曾是他身为射击运动员的荣耀象征,就如同昔日东北国企体制内的辉煌,映照着重工业基地的荣光。
然而,正如夕阳总有落山时,这种辉煌也在时代的洪流中轰然倒塌。
顾学兵的听力问题,仿佛就是国企改制、辉煌不再的生动写照,他与东北的辉煌一样,都在经历着从云端跌落至尘埃的阵痛,这份由个体映射出的时代迷惘,值得肯定。
然而,遗憾的是,《老枪》的瑕疵亦如诸多同类现实主义题材影片般,陷入了过犹不及的泥沼。
自中段起,影片试图借工厂群像勾勒出在时代洪流中个体的身不由己,探究人性的深邃与复杂。
然而,从被老顾深情凝望的金雨佳,到金雨佳之子耿晓军那纯真而稚嫩的少年视角,再到摇摆不定的田永烈,电影虽竭力从他们身上讲述芸芸众生的悲欢离合,却都没能塑造出鲜活的群像人物。
譬如晓军,初时尚显机智灵动,而末尾却变得莽撞冲动,判若两人,如此人物塑造,使得群像刻画显得力不从心。
此外,电影的节奏亦是一大软肋。
前半段,影片试图在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中徘徊游走,耗时冗长,却未能以影像的力量揭示人物内心的微妙变化。
而后半段,虽以意外反转制造波澜,却未能为电影增添新的看点。
直至最后的枪战,虽承载着影片的主旨思想与高光时刻,但一个出色的收尾,终究难以掩盖电影节奏的松散与冗长。
整体来看,《老枪》试图展现那代人的无奈与周遭环境,但这并不意味着电影需故作深沉,营造压抑氛围,更无需将种种问题一一堆砌,最终迷失方向。
看似用个体呈现时代的《老枪》,实则如同被盲目射击出的子弹,虽有力度,却没有方向。
片子还是很值得一看的,但不耐看,后劲不足。
质感还不错,就是结尾小孩被挟持时,匪徒有太多机会把男主和小孩干掉了,可他们偏偏留着活口,就是为了最后让祖峰插个兜摆个pose射击,这设计也太愚蠢和功利了…
2.5,“这有亮儿了”,有一种默默务实的卑微劲儿叫祖峰。且看两度送鞭炮,晓军小马绝对是真爱。🤌引蝴蝶出车的细节挺好,因为是底层,所以无奈、不够善良,最后只能人在岗中坐弹从天上来、以烟代香。老田的离经叛道非要用妻子需求做铺垫,好臭,老顾扳机恐惧症也靠新儿子治好啦,撒花。
东北背景的这种故事太多了,老男人以前很牛b,遇到大环境不行了一直蔫,然后又遇到个人困境,为了小男人和女人临了哆嗦一下子最后牛b一回。疲累了。
作为一个东北观众,我觉得真的在想象和现实之间找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叙事方式。调度精准,详略得当,结尾略微有一点戏剧化,但是很酷,有一点儿西部片的风骨。大概是《钢的琴》之后最好的东北叙事电影了。
啥玩意不是
大部分讲下岗潮的电影重点都是“伤痕”,但它却另辟蹊径,体现一个守规矩的老实人,如何在社会秩序崩塌,人情礼崩乐坏的情况下越发痛苦撕裂,并最终走向极端抉择的过程。导演选择的处理方式很含蓄,很多台词和动作都是“不明说”的,将情感始终压抑直到最后以一场直接而暴力的动作戏释放,整体很有伊斯特伍德电影的味道。
前一个小时难看的差点睡着,还好后一个小时扳回来了。祖峰真的太帅了!我可以。
海报把秦海璐放这么大 简直是诈骗
还欠点儿火候,有些散
过誉了无论时代感还是人物刻画甚至比不上很多电视剧尤其被称为高能的最后枪战戏简直儿戏
没有什么年代和地域感
厂长那里改了不少吧,青天大老爷又“被蒙蔽”了
子弹在血肉中找到归宿,迷茫的人倒在血泊里,忘记了明天的残酷,和肩上的重负。老枪沉重,锁住阳光和明亮,只留下一片尘雾。 故事是关于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年,男人身上有少年的稚气、倔强,少年身上带几分超乎年龄的成熟、坚强。男人在少年身上看到自己,所以悉心呵护他教授他,愿他能在混乱的世界里平安长大;少年仰视男人的很多特质,但又不愿变成他那样无趣、窝囊的大人。神奇的是,少年选择拿起枪,是为了变成男人;而男人决定拿起枪,是为了找回一点年少的滋味。
东北老工业区衰颓背景下,一群混沌无序焦虑的中年人们(发泄着自己的愤怒与不满),但为何创作者将上个时代的愤怒和悲伤执念于东北呢?#爱上祖峰从这一刻开始
熟悉的东北叙事,从文艺复兴的文学作品到最近的《漫长的季节》,同样的换着法的说了多少,大批职工下岗带来的人心惶惶,成了犯罪的温床,特定时期法律的不全面造就了犯罪类型片的天然富矿。一个因伤退役的射击队运动员在濒临破产开不出工资的保干课坚守自我的、倔强而又蔫了吧唧的、苦大仇深,厂里倒卖设备,不肯对有背景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世间》也有同样的情节),对于偷盗的青少年们的惋惜,最后落到了一场蓄谋已久的枪战戏,憋到最后、压抑到最后,貌似爽快了下,实则不现实的英雄行径后幻想、虚无地拉了坨大的……彩蛋一群人走在铁道上也是可笑,片中又有多少戏份给了其他厂保干课的人物支线呢?
演技还可以
这种主角开挂枪枪爆头,反派降智不杀主角,强行取胜的剧情到底要拍到什么时候,但凡最后一枪作为开放式结局,都是对电影的升华。难蚌,太难蚌了。
“厂长,您也算是这个节目的编剧。”马二勇是怎么死的,纸上已经写就了,虽然和事实不一样;马二勇他爸是怎么死的,字幕已经标定了,虽然配音和嘴型对不上。前半程不断积蓄起的压抑紧张危机感,很好地映照了下岗潮到来前的时代社会氛围;但收尾与英文片名A Long Shot呼应的那场大高潮戏过于戏剧性而丧失了所有的逻辑以致大大消除了之前累积的好感;出字幕后的最后一镜更是完全自我沉溺的画蛇添足。5/10
三星半。“金雨佳”辗转于各种工作间,只想要找到一个出路;停薪留职之后,“下岗潮”面前人人心思涌动,或悄悄运走工厂材料或勇敢抉择下海。故事的前半段对历史时期的捕捉、地区风貌的呈现都很出彩;但在真正交出中心矛盾后,却感觉有些泄气,也将“枪”的符号意义未能继续加以引申。P.S. 从《风平浪静》已经觉得周政杰好好看,作为这部电影的戏眼,表演意外不错;弟弟请深耕文艺片,多混脸熟。